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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奴儿有理 page 3 作者:柚心

  这一段时日的观察下她发现,主子虽放浪但本性不坏,至多爱耍嘴皮子逗弄她,却不曾真的对她不规矩。

  加上她有个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展露在人前的一面并非他的本性,或许是凭着这一点直觉,她才不自觉想劝谏他,不要他与兄长一样,走上相同的不归路。

  宇文凛一听到她要为他煮茶醒酒,他厉喝。

  “不必!本王不想醒酒。”

  “只有失志痛苦之人才会借酒浇愁,买醉逃避现实,奴婢劝王爷趁早面对现实,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他不以为然地扬了扬浓俊的眉吟道:“你没听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吗?”

  她知道主子所吟的是李白的诗——《将进酒》,她懂李白一生不得志,无法施展其抱负的惆怅。

  但主子不同,他是天之骄子,一生安逸,才会沉溺在贪乐买醉之中,不知自。

  “王爷不是李白,岂能如此蹉跎青春?奴婢还是为王爷煮茶醒酒,醒醒脑,做些有意义的事比较实际。”

  直接掠过她充满说教意味的话,宇文凛为她读过书而感到讶异。

  “你读过书?”

  早些前福如嬷嬷似乎向他说过宋珞淳的事,但他听过就算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主子会突然问起自己的事,她避重就轻地回道:“先父教我读过一些。”

  除了福如嬷嬷,她从未对人说过自己的身世,面对宇文凛的好奇,她没打算多说。

  话题一转到她身上,宇文凛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紧接着问:“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爹怎么会想教你读书?”

  莫怪她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丫头的高雅气质,想来是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原因。

  宋珞淳不想谈家里的事,不想回忆在午夜梦回总会出现的梦境,却又不想引起他的怀疑,只好勉为其难答道:“奴婢不知道先父的想法。”

  宇文凛强烈感觉她不愿多谈自己,想再开口多问一些与她有关的事,宋珞淳突地打断他的话。

  “王爷好好歇着,奴婢去煮醒酒茶,去去就来。”

  这回,她不等他反应,直接转身离去。

  宇文凛定定瞅着她纤柔却透着倔强的背影,晃首叹了口气。

  关于她的事他还有机会问,不急。

  只是这丫头是上天派来收他的吗?竟然老是做些违背他、令他头痛的事,怪的是,他竟然舍不得将她遣离,换个听话、顺从的丫头来身边伺候。

  或许他的日子真是过得太快活了,才会有如此诡异的想法?

  但宇文凛知道并非如此,他知道自己对宋珞淳这个丫头有种莫名的喜爱。

  因为那份喜爱,他才会反常的包容她的一切,也因为如此,即便她板起脸儿对他说教,他也甘之如饴。

  想起她对他生气的模样,宇文凛心头不由得涌上暖意,那股暖意让他唇边的笑渐渐扩大加深……

  夜已深,月牙儿缓缓爬上树梢,天地一片寂静。

  在那一片静谧当中,宋珞淳专注绣着手上的绣件,突然,一阵叩门声传来,拉回她的思绪。

  “淳儿,王爷还没回府。”

  听见福如嬷嬷忧心忡忡的声音,她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将她请进屋里,为她倒了杯热茶才说:“通常王爷会在天大亮时回府。”

  几个月来,她已经摸准主子的作息,知道宇文凛约莫都在午膳后出门,隔日天亮才会回家。

  大爷他依旧放浪形骸,不分昼夜地天天醉着让人扛回府,只是这一阵子,酒是少饮了,兴致却转至另一项玩意儿上头……

  为此她又气又恼,却因为对他上了心,没办法真的对他置之不理。

  如今为了随时应付主子,她只有跟着改了作息,今晚则是想完成手上的绣件,所以尚未入睡。

  闻言,福如嬷嬷叹了口气才抬起眼,望向散发着沉敛静雅气质的她问:“淳儿,你行行好,去百乐坊把王爷带回府来吧!”

  主子的行为益发放纵,近日似乎已传到皇上耳里,皇上已经有些不悦了,若再传到皇太后耳里,她老人家不知会有多伤心。

  在状况变得更坏前,她得制止这一切,而宋珞淳则是她手中唯一的小小王牌——

  宋珞淳用她的方式伺候主子好一阵子了,并未听到主子有想要换掉她的意思,证明主子是听她的话的。

  福如嬷嬷打坏了宋珞淳原本平静的心情,她不确定地问:“百乐坊?那……是什么地方?”

  “城东的赌坊。”

  怕她不愿走这一趟,福如嬷嬷强调。

  “嬷嬷知道要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去那种地方不妥,所以差了长寿和添旺跟着你一起过去,这会儿正在大门口候着你。”

  听完福如嬷嬷的话,宋珞淳面色忧郁地蹙眉。

  这些日子以来,她只知道宇文凛对其他事产生兴趣,却不知道,竟是对“赌”

  起了心思。

  想起当年兄长便是因为赌,害了家人,清雅俏脸倏地一沉。

  “知道了,请嬷嫒等奴婢片刻,奴婢披件外褂便出门与长寿、添旺会合。”

  时序虽已走到夏季,天气温暖了许多,但入夜的凉意还是让怕冷的宋珞淳想加一件外褂再出门。

  即便知道宋珞淳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福如嬷嬷对她还是有几分愧疚。

  伺候主子不是简单的差事,难得的是从未听宋珞淳抱怨过,甚至超乎她所预期的,将主子的事打理得妥妥当当。

  如今她柔柔顺顺地应了她的请求,福如嬷嬷更觉得对不住她。

  “淳儿,辛苦你了。”

  宋珞淳摇了摇头,没有半点怨言。

  “嬷嬷快别这么说,这是奴婢的职责。”

  话虽这么说,她却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将宇文凛给劝回府里。

  想当年,哥哥不听爹娘的劝,死赖在赌坊不走,那疯狂的模样,简直与被下了蛊无两样。

  “好丫头,那嬷嬷就把王爷交给你了。”

  宋珞淳颔了颔首。

  “奴婢会尽力把王爷带回来的。”略顿,她下了但书。

  “但如果王爷不与奴婢回来……”

  福如嬷嬷深深叹了口气。

  “若连你也没法儿,那嬷嬷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突地又是这么个重责大任落在肩头,宋硌淳心头压力更大,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

  “快去吧!别拖晚了,早些回来让大家休息。”

  “知道了。”

  穿妥外褂,她推门踏出房,一眼便瞧见清美月色洒在玉石小径上,像一条会发光的银带,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可惜,她却无法欣赏这样美好的月夜,而这一切,都该归功于那骄纵放任的恶主子。

  夜已深,位在东城的商家依然处在一片热络繁华的情景当中。

  由于路面不甚宽广,酒楼、歌馆林立,因而不许马车、轿子进入。

  一到东城街口前的牌楼下,宋珞淳便让轿夫在一旁候着,领着长寿与添旺一同走入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瞧着大街一路张挂着朱纱彩灯,不知由何处传来丝竹笙乐,兼着人声笑语,流露出一股难言的风流之气。

  见人潮喧嚷,添旺不放心地喊了喊走在前头的女子。

  “淳儿,你可得把脚步放缓些,让长寿护在你身前,咱们好安心些。”

  这一带乃是京城男人寻花问柳的玩乐之处,龙蛇混杂,实在不是宋珞淳这样单纯的姑娘应该来的地方。

  不似添旺神情紧张,宋珞淳倒显得神态从容。

  在兄长荒诞不经的那段岁月里,她也曾经代替爹娘到这样的地方去寻人。

  不同的是,寻欢之处的规模虽远不及京城,但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她看多了,自然比其他姑娘多了几分胆量。

  这会儿听着添旺关切的口吻,宋珞淳心头泛过一阵暖意。

  “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嬷嬷交代的任务,好让大伙儿快些回府休息。”

  见百乐坊就在前方不远处,添旺认同地点了点头。

  “是了是了,早些办好差事,早些休息。”

  宋珞淳轻应了声,脚步一接近赌坊,立即开口吩咐。

  “你们就在门外候着吧!”

  “可是……”

  让她一个人进入龙蛇混杂之处,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看着两人脸上忧心的神情,她安抚道:“不碍事的,王爷是里头的客人,我让人传话,再领我进去,不会有危险的。”

  再说为了顾及主子的颜面,她还是独自进去见主子比较妥当。

  两人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反覆说着要她自个儿小心之类的话。

  宋珞淳领受他们的关切,当她的脚步定在赌坊门前时,不禁抬头打量了一下百乐坊的外观,心里不由得赞叹。

  百乐坊不愧为京城第一的赌坊,匾额笔法遒劲有力、门面金碧辉煌,立在大红石柱两旁的守卫身形高壮,一副誓死守护此处的模样,莫怪要让京城人趋之若鹜,怎么也要入内见识。

  守在赌坊的汉子见她领着两个人在门口打量,却迟迟未入内,于是开口问:“姑娘有何贵事?”

  回过神,她徐声道:“有劳守卫大哥通传一下,我是罄郡王府的奴才,是来接王爷回府的。”

  一听到罄郡王府,汉子当机立断道:“不成。”

  这些日子,赌坊因为几个王公子弟上门赌钱而旺了起来,老板心情大好,给大伙儿加了银两,大伙儿巴不得这几尊财神爷天天上门撒银,怎么舍得让他离开呢?

  宋珞淳冷敛起脸儿,语气强硬了几分。

  “怎么,赌坊有只许进不许出的规定吗?”

  没料到眼前个头娇小的雅姑娘板起脸来居然如此冷然,守卫坚持道:“本坊的规定是让客人尽兴,不好随意放人进赌坊,如果姑娘不进去开心,就请回吧!”

  “见着王爷我自然就会走了,不会骚扰到您的客人。”宋珞淳的目光坚定,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没料到她会如此坚持,守卫犹豫了片刻才说:“请姑娘自己同胡管事说,这事我们作不了主。”

  她颔了颔首,随着守卫走进赌坊,便听到兴致勃勃的吆喝声由坊中传来,各种睹具前或立或坐的赌客,皆神情专注地沉浸在眼前的游戏之上。

  瞧那情景,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涌上宋珞淳的心头,思绪尚不及转动,一抹饱含嫌恶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来到她面前。

  “去去去!赌钱最忌讳让人打断坏了好运,姑娘请回吧!”

  “不见着王爷我不会走。”

  胡管事闻言,冷脸一绷,语气跟着强硬。

  “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姑娘若坚决不走,就休怪本管事不客气。”

  偏偏宋珞淳心意已决,未达目的是不会轻易放弃……

  纵使对方的态度不怎么友善,语气中有着威胁之意,依旧撼动不了她的决心!

  第3章(1)

  僵持了片刻,宋珞淳接着又说:“爷想对我怎么不客气都无妨,怕只怕王爷若追究起来,不知会怎么让胡管事您负责。”

  听她徐静语气里挟着不可错辨的威胁之意,胡管事神情一震、脸色倏地铁青。

  “你这是在威胁我?”

  “小女子不敢。”

  不过是个奴才还敢端架子,胡管事不以为然冷哼了声,接着转头吩咐。

  “把人带出去,不赌钱,就这么杵着当门神,让客人怎么玩得开心啊?”

  守卫闻言。

  “姑娘请。”

  宋珞淳怎么肯就这么算了,身子一矮,想乘其不备进入内堂寻人。

  “该死!”

  没料到她的身形会如此灵巧,胡管事紧追上前,见她愈走愈远,情急之下,一拽住她的袖子便不打算放手。

  被身后的人情急之下使出蛮力一拽,宋珞淳往前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非但往后栽,还收不住势地朝其中一张赌桌撞去。

  “搞什么?!”

  赌得正起劲的赌客被吓得措手不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瞬间,众人如鸟兽散。

  宋珞淳额角撞上桌脚,眼前晕黑了片刻后,她感到一阵剧痛,几乎要看不清四周情形。

  “唉呀!见血了!”

  喧哗声再起,她听不清众人说了什么。

  那个拉着她的胡管事见她额角硌出个口子,一道血痕往下蜿蜒,一张小脸瞬间没了血色,于是慌了。

  “得了!我怕了你了,你要找的人在二楼的十八阁里,你自己进去吧!”

  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她是不是会带走撒银的财神爷,万一出了人命,他可担当不起啊!

  “多谢您。”

  宋珞淳勉为其难撑起身子往胡管事说的方向走去,行走间,她感觉不断有温热的液体由疼痛处溢出,她才知道自己流了血。

  她轻蹙起眉,取出帕子压住伤口,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她的爷儿不要再给她找麻烦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硌了个口子、流了血的缘故,宋珞淳除了觉得有些冷,还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她暗嘲地扯了扯唇,笑自己竟会如此虚弱。

  爹娘尚在世时,她的确是被娇宠的,平日滋补养身的汤品、补品不少,但落难后,她连生活都过不下去,怎么还有办法如此奢侈?

  强忍着不适,她脚步虚浮地上了二楼,一眼便看见十八阁外雕纹华丽的窗格、门扇,不消多想也知道,这是招待上宾用的阁房。

  她推门而入,只见有着精致华丽刻纹的紫檀木桌上搁着纸牌,闲家身旁的茶凳上摆着酒瓶,阁中一隅则附庸风雅,摆放着盛放的朱色牡丹、书画。

  宋珞淳并未引起专注于眼前赌局的众人注目,她的目光不移地落在宇文凛身上。

  他黑发微乱、仪表不修、一脸胀红,但神情专注,一双黑眸因为陷在赌局中的狂热,反倒显得清亮。

  宋珞淳看着他那模样,感觉一股寒意伴随着恼意涌上心头,她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沉肃。

  “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突然听到自家丫头熟悉的声嗓,宇文凛一时恍惚地怔愣了会儿,才抬起眼,不解地望向声音来源。

  一瞧见宋珞淳,他蹙起眉定定凝着她,以为自己瞧错了。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来带王爷回府。”

  闻言,他的俊脸陡地一沉。

  “谁准你来打断本王的雅兴?”

  赌局昨儿个就开了,起初他的手气顺,连赢了不少银子,但如虹气势却无法持续,不过片刻光景,他又将赢回的银子吐还给庄家。

  他不甘心,哪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小赌怡情,若过了,便不好了。”

  她淡淡开口,美眸落在他前方的筹银上,大约知晓主子是陷入赌徒心态,难以自拔了。

  宇文凛喝了酒又输了银子,怎堪被她教训?人一恼,冷声喝道:“本王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听惯他凶恶的冷嗓,她不冷不热地说出事实。

  “王爷您醉了、累了,该回府休——”

  不待她将话说完,他长臂一挥,搁在茶凳上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眶啷声响,浓郁酒香跟着充斥在屋中。

  见宇文凛发了脾气,众人哆哆嗦嗦的不敢吭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扫着,倒了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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