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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帝妻 page 9 作者:夏晴风

  白月凄惨的死状,至今仍是观了刑的宫女内侍们平抚不了的梦魇,原先颇受疼宠的蕙仪妃因私自送膳一事,让阢尔夏连罚百日,每日三膳五荤五素、两汤、一甜品,需用毕不得剩下。

  这让妃子们纵有怨言,也只能咽回去,为阢尔夏诞下首位皇子的蕙仪妃落得如此下场,其他人往日也不比蕙仪妃得宠,更不敢有所动作。

  西宫区安安分分熬了一夏、一秋,转眼冬至,初雪前一日,阢尔夏提早下朝,进了怀宁殿。

  “霖儿,这事你一定高兴。”

  “陛下万安。”古晓霖从炕上下来行礼。

  这一夏、一秋,她与阢尔夏之间说不上好或不好,他日日来怀宁殿,夜夜与她同寝,他们身子亲昵,她的心思却远。

  她提不起劲,自他处置了白月后,她便如此不冷不热的与他处着,她时常忍不住想,旁人的性命也能拿来当宠女人的手段吗?

  她是看淡生死,生与死不过轮回一场,然而白月死得凄惨,她又怎能麻木无感?墨秋却说这是阢尔夏宠她的宣告,这样便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药学院建置好了,药童三十二名,昨日入京都安顿在学舍,明日即能开学。”他笑着,“寡人答应过你,冬雪前置妥药学院,司天官预报明日过午瑞雪至,寡人算对霖儿守诺了。”

  “谢陛下。”古晓霖福身,笑得很浅。

  见状,阢尔夏有些失落,他以为她会更热络些……

  自白月之事后,他们不冷不热相处,夜里寝榻上,她身子是热的,欢爱里她总极度情动,唯有那短暂时刻,他才觉得她完完整整属于他。

  离了寝榻后,她便如此,淡淡笑着、老是拘着礼,与他隔着无论如何都跨越不过的疏离,多半时刻,她不属于他。

  他满心盼望药学院办妥了她能高兴些,如今药学院成了,他们之间的疏离依旧,她没爱娇的朝他欢畅笑着……这些时日,她再不能瞧见他对她的好吗?

  阢尔夏顿了顿,古晓霖仍立在前侧,垂首。桌上,羊皮纸成迭,她现下心思全与药书拴紧了。

  他缓声道:“霖儿忙,寡人不扰你了,待午膳时寡人再来。”

  “陛下,霖儿的医书大致完成,能否让人传抄,存留太医院与药学院?”

  “成,寡人让太医院办妥这件事。”说完,他步出怀宁殿。

  阢尔夏离开后,一旁墨秋走过来,扶了扶古晓霖。

  “墨秋,把汤药送进来。”

  “姑姑……”

  “莫要再说。”

  墨秋低头,无奈道:“奴婢知道了。”

  她步出暖阁,往煮药小灶去,没留心另一端,阢尔夏还立在殿外檐廊下。

  片刻,墨秋仔细端着药碗,阢尔夏走来截住她的路。

  “这药是霖儿要用的?”

  墨秋见是陛下,着实惊吓,药汤洒出来烫着手,差点摔了碗,连忙跪下。

  “陛下!”

  “霖儿用的药?”

  “……是。”她颤声答。

  “霖儿身子何处不妥?”他蹙眉。

  “姑姑……没有不好……”

  “既无不好,为何用药?”他心思转得快,沉了脸色。

  “……姑姑……用些舒筋活血的药……说可以让精神好些……”墨秋想起古晓霖曾说,落阳草的药性连太医都不清楚,便捡着可说的说。

  “霖儿可是用了落阳草?”他看过古晓霖的医书,一页一页看了个透,过目不忘。

  墨秋沉默,不知该不该说。

  “寡人要听实话!”阢尔夏怒火高涨,声线低了几分。

  “回陛下,是落阳草,姑姑说是舒筋活血的……”

  他一脚踢去药碗,怒喝,“不准再让霖儿用这药!你去告诉她,寡人不许她再用这药,若执意再用,你便是下个白月。”语落,他拂袖而去。

  闻言,墨秋吓得眼泪直流,惊慌奔入怀宁殿,跪在古晓霖跟前。

  第7章(2)

  “姑姑救救我,请姑姑救救我……”

  “怎么了?起来说。”古晓霖不明白。

  “陛下刚在殿外,奴婢没留心,自小灶端了药汤,被陛下问住,知道姑姑是用了落阳草便要奴婢转告姑姑不许再用这药,若姑姑执意再用,奴婢就是下个白月。姑姑,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没留意陛下仍在殿外,姑姑救救奴婢!”

  白月受刑那日,墨秋也在观刑之列,之后她连作十数日恶梦,总听见白月凄厉的求饶声,墨秋实在吓坏了,不住地哭,深怕要受与白月相同的刑罚。

  “墨秋,起来别哭,我不再用就是。”

  “谢谢姑姑、谢谢姑姑。”墨秋起身,拭了泪,担心的问:“陛下是不是知道落阳草是用来……”

  “也许吧。”古晓霖猜想,他应是看了医书记下药性。

  夜里,她在炕上摆了小几书写,偶尔他会拾起羊皮纸似是有趣地翻看,她没想过他会记下药性,那么多药草,他是独独记下落阳草?又或是每样看过的他都记下?

  “姑姑,以后不用药,兴许就能怀上了。”

  “我依然要走的。”古晓霖叹了口气。

  果真,隔日午后下了瑞雪,古晓霖一身书生装扮,步出药学院,风袭来,她双眼灿烂生辉,今日一早出皇城宫门,她便听见风雪的低语。

  她的神能在皇城宫门外能使,这认知让她欣喜若狂。,像将溺毙之人攀到一根浮木。

  古晓霖极为愉快,她听见风雪低语,这世她的使命已然圆满。早课后,她与太医谈了日后医课安排,在学院里与药童们一道用过午膳后,才跟墨秋离开药学院,外头十名寻常护院装扮的侍卫一见古晓霖出药学院,立即跟上来。

  回去的路上,她听见风送来葛烈安的音讯。

  她转头朝墨秋说:“墨秋,前面锦家茶楼的二楼有干净厢房,你让侍卫们在一楼与茶楼外守着,我想一个人安静喝盏茶,透透气。”

  墨秋犹豫半晌,想着姑姑也许真被拘得怕了,好不容易出皇城,难免想透透气。她立即交代了侍卫,侍卫们面上原有些为难,但听墨秋说陛下口喻只要姑姑不离了京都城门,在城内逛逛绕绕是可以的,侍卫们只能同意。

  锦家茶楼伙计笑脸迎来,古晓霖低声问了几句,伙计立即领着古晓霖、墨秋上二楼厢房。

  “墨秋,你在厢房外候着。”

  “是。”

  伙计掀起帘子,墨秋虽微讶厢房里已坐了人,却也守本分的不语低头,认真在厢房外守着。

  古晓霖寻了靠街市的椅坐,城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霖儿,一切都好吗?”葛烈安见她坐妥了,便问。

  “原不甚好,现下都好。在宫城里……”

  “我卜过,上圣者神能禁锢在金阳殿底下,拥有神能者入皇城后皆无法使动,出了皇城宫门方可使动神能。”

  “原来如此,对了,这一世已经圆满了。”她浅浅的笑着。

  葛烈安转动陶杯,半晌才道:“你动情了。”

  “是。”

  “也许不是好事。”

  “这一世结束,便是结束了,无妨,他原对我甚好,我感激他,偿还他一份情,我即无牵挂,结束后我依旧能与你同返初样,得回自在。”

  “霖儿,他似是对你动了情……”葛烈安欲言又止,古晓霖不可能卜算出她与圣者的牵绊,他却能够,然而天机不可说,未来结果他卜算不得。

  “我晓得,凡人恋慕的不过是一时青春花颜,花凋情谢,三年五载后他终会厌腻。”

  “上圣者并……”葛烈安难以说出卜来的因果。

  “他是成了凡人的上圣者,与凡人无异。”

  “如今你能进出皇城,我可少忧心,有事出王城即可传消息,我随时可知。你一切仔细小心……上圣者神能仅一时被禁锢,并非恒常。”

  “我知道了。”

  葛烈安起身,锦家茶楼外街上,一名侍卫瞧见葛烈安,立即招来另一名侍卫,接着一人转入小胡同抄近路回皇城。

  “我先走为好。”古晓霖说。

  葛烈安点头,让她先行。

  日暮,霞光斜透窗纸,金阳殿暖阁内,墨秋已跪了半时辰,而上午与她们出皇城的侍卫长正垂首立在一旁。

  “还是想不起来吗?寡人若非担忧霖儿伤心,你现下已是第二个白月,寡人再给你半时辰,要是一句话也记不起来,寡人立刻让人拉你下去。”阢尔夏声音平淡,在案前批写奏折。

  “陛下,奴婢、奴婢的确是听不真切,也不太理解姑姑与葛将军的谈话……”

  “你不需理解,只需照本宣科说给寡人听。”

  “奴婢真记不全了,若是断章取义说了,怕是害了姑姑。”墨秋哽咽,全身虚软却必须撑着。

  “你说你记得的,寡人自有斟酌。”他神色淡漠。

  “葛将军好似问了姑姑一句:你动情了……”墨秋很难受,哭了。

  阢尔夏停了笔,听墨秋断续低哭,觉得不耐,催促道:“继续说。”

  “姑姑答了一句“是”,葛将军接着说“也许不是好事”,姑姑说……说。……“无妨,他原对我甚好,我感激他,偿还他一份情,我即无牵挂”……陛下,奴婢真的不肯定,可能听错了。”

  他搁了笔,沉思一会后扬声,“霖儿还说了什么?继续。”

  “姑姑好似说“结束后我依旧能与你同返,得回自在”。陛下,奴婢真的不肯定是否听错了,姑姑可能不是这样说的……”墨秋害怕地哭高了声,陛下脸色阴沉,让她不知所措。

  他挪离椅子,双手交迭在身后,沉默许久,才缓声道:“接着说。”

  “葛将军又说“他似是对你动了情”姑姑回葛将军“我晓得,男人恋慕的不过一时青春花颜、化凋情谢,三年五载后他终会厌腻”……”

  “接着呢?”

  “后来的,奴婢真听不清楚了,”墨秋完全无法理解那些话,也不知如何说起,什么上圣者、神能,她肯定听错了什么,连说都不好说了,“没多久,姑姑就出了厢房。”

  “他们单独在厢房待了多久?”

  “不满一刻钟,说完几句话后,姑姑就出了厢房,陛下,奴婢没有隐瞒,姑姑确实是说完话就离开。”

  此时外头守门的内侍快步进来,“陛下,姑姑在外头,说是想见陛下。”

  “传。”

  古晓霖一入殿,见墨秋哭红双眼跪在地上,她也跟着跪下,“陛下万安。”

  夏帝见她跪了,面色极难看,上前扶起她,“寡人没准你跪。”

  “陛下,可是民女做错什么?为何墨秋跪在这儿?”

  “今日过午,你与葛将军见面?”

  “是,在城街上锦家茶楼。”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问过墨秋了?”

  “问过。”

  “墨秋答了陛下什么便是什么。”古晓霖目光坦荡。

  阢尔夏握了拳,怒气上来,沉默一阵后,将殿内人全遣出去。

  “霖儿,我只问你两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好。”

  “你是对我动情?”她与葛烈安说的话……他无法肯定,她动情的人是他?

  “是。”

  他狂喜,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喜色又落。

  “你当真以为三年五载后,我便会厌腻你?”

  “是。”

  阢尔夏靠过来,执起她的手,握紧后说:“霖儿,既然你对我动了情,我也不想过问你跟葛烈安约定过什么,你跟葛烈安打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同,但你若满心以为三年五载后我会厌腻你,你就能与葛烈安双宿双飞,我现在便可告诉你,你必然会失望,我不勉强你相信我,我让时间证明,我不会厌腻你,多久都不会,霖儿,你既对我动情,为何不能把心永远留在我这儿?”

  “陛下方才说问两句话,民女可否不答第三句话?”

  “好,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你回吧,晚膳我再过去陪你。”

  “墨秋能跟我一道回吗?”

  “都回吧。”

  金阳殿里,阢尔夏一人凭窗而立,暮色渐浓,他动了抹杀葛烈安的念头,许久许久,那念头才安抚下来,他的心一阵阵地疼,为着她盼望与葛烈安同返,得回自在。

  她在他身边,究竟有多不自在?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那种陌生而强烈的渴望,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对她,他有着近乎发狂的渴求,别的人、别的事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尽管她承认对他动了情,他仍害怕着,怕有哪么一天,古晓霖头也不回同葛烈安走了!

  想起与她合欢未见落红,他想抹杀葛烈安的念头又起……

  第8章(1)

  蕙仪妃身形圆润许多,阢尔夏罚她百日,将她胃口撑大,如今她食量是从前的两倍,身形亦成从前的两倍。

  她对古晓霖的恨深到血液、骨子里,眼看今冬将尽,她终于买通了怀宁殿外几个内侍和宫女,父亲国辅大人也帮忙甚大。

  蕙仪妃走动了几步,臃肿身躯让她疲累,经常喘不顺气。

  殿外内侍突然疾步进来,神色慌张不安,跪道:“主子,不好了!”

  “慌什么?有话说就是。”蕙仪妃手上拿着一只匣子,轻轻抚摸,彷佛有什么宝贝藏在里头。

  “听说古晓霖怀上了……”

  “怀上了?”蕙仪妃听得消息非但不怒,反而喜孜孜的笑开。“那真是好事。”

  “主子,万一古晓霖怀的是皇子……”

  “皇子皇女都无所谓。怀上就是好消息,青钰,打赏,每人赏一月饷银。”

  “谢主子赏。”青钰低头暗暗觑了眼蕙仪妃,摸不清她的心思。

  “下去吧,在这儿跪什么。”蕙仪妃厌烦地挥了挥手,赶走了内侍。

  青钰出去宣了主子的赏,殿外众人高声谢主子赏,她回到殿内,见蕙仪妃仍抱着匣子,觉得很好奇,这段日子蕙仪妃总抱着那匣子,一抱就是一整日。

  “青钰,你过来瞧瞧。”蕙仪妃将匣子搁在桌案上,从贴身香囊里掏出一把精致小钥,打开小匣子,里头躺着一只雕工精巧的手环。

  她拿出手环,一个巧劲将手环分两节,一边是空心,另一边填了细白粉末。

  “主子,这是?”青钰不解。

  “这是毒,致命的毒,专为古晓霖准备的。”蕙仪妃笑得欢。

  青钰害怕不已,她没忘记白月下场凄惨。如今古晓霖专宠,她若在此时死于毒害,陛下势必会追究。

  “主子,万一陛下发现……”

  “陛下不会发现,除了服侍怀宁殿的奴才,陛下能怀疑到西宫区来吗?别忘了陛下颁了禁令,等于给我们一道护身符。”

  “这手环如何送去?”

  “陛下为古晓霖的药田挖了灌溉水道,水从西宫荷花塘牵流过去,寻一日摘了荷叶顺水流放过去,自有人接手。”

  “倘若不是主子安排的人接了,恐怕不好。”青钰仍是忧心。

  “不会的,爹会在外头确定时日,帮忙递消息,绝对万无一失。”

  青钰低头不语,心里万分忧惧,白月死得凄惨,听说片肉时她人还醒着,嚎得十分凄厉,片肉过百才断气。

  “听说古晓霖跟葛将军有染,”蕙仪妃语气轻松,“古晓霖确实花容月貌,美得让陛下甘愿为她戴绿帽,白月说古晓霖初夜没落红,应是老早跟了葛将军吧,那日古晓霖出皇城,在茶楼私会葛将军,这事传得沸沸扬扬,陛下却像没事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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