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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恩浩荡(下) page 11 作者:寄秋

  忽地,她似有算计,「要我让子啊……可以,只是我要进城,和尚得帮我。」

  「老纳不管红尘事,妳小姑娘聪明,老纳求佛祖保佑。二子。」和尚莫测高深的拈拈眉毛,像是猜出她的来历。

  「和尚怎会不管红尘事?你不就是为了渡化红尘世人而来?」一瞧对方有些犹疑,好听话说完她立即威胁,「况且,你不会希望我哪天拆了你的破庙当柴烧吧?」

  「妳呀妳,老是威胁老柄,哪天老纳剃光妳的头,让妳来修佛,让妳知道修佛可不简单。」真是的,也不知礼遇得道高僧、老是赢他棋。

  「和尚疼我,舍不得我泪眼汪汪。」威逼利诱什么招数她都用上了。

  「呵……知道我疼妳还不让子,妳哟!满脑子鬼灵精怪,老纳跟不上妳,人老喽。」

  「哪老了,分明是俊秀少年郎,仗着不生皱的脸皮拐骗小姑娘,你瞧我多糟糕,就这么被你给拐了,三天两头不见你就想得紧。」分明是妖精,都快成人瑞了,还健壮如壮年。

  「少嘴甜了,如今城里乱得很,妳别搅局,安安分分陪老纳下棋,老纳也安心。」明空大师颇为感叹。

  他虽是出家人,可偏偏跟这丫头投缘,把她当是孙女疼爱,他总说自己无法成佛,是她拖累了他,谁让他心中有了障碍。

  听到她被斩首,他还打算赴刑场劫人,但是一瞧不是她,便放心地念起经,为往生者超渡,感念她舍己为人。

  「不乱哪有趣,我回去搅乱一点,让你替我多念点经,免得你忘性大,成菩萨就上西天了。」她悟性佳,禅理也说得头头是道,她暗指和尚先走一步,西天见佛陀,等她过足了人间玩乐的瘾再去找他,要他别忘了她。

  「唉!真教我头痛,妳怎么老让老纳觉得是前世冤孽。」

  「别头痛了,我这趟回去能救的人多了,和尚要是不帮我才是罪孽。」她说的像是帮他许多,顺带提出要求,「和尚,我要跟你寺里的和尚换班。」

  「换班?」

  「少华寺百年一次的祭典,祈求国运昌隆,皇恩万世,真龙真身永世绵延,要绕行个城池一周,起点朱雀城……」她不仅要进城,而且还要声势浩大、堂而皇之的走进城门。

  「等等,哪来百年一次的祭典?」身为住持,他怎么未曾听闻?

  杏目一横,她斜睨他一眼。「没个借口,我们要怎么浩浩荡荡地走进去?」

  「浩浩荡荡?怎么回事,小丫头妳说清楚。」听来很不妙,似乎人很多。

  「我会带一百个和尚来,人我出,衣服跟……剃头就麻烦你了。」她第一次看到明空大师黑了脸……值得啊!

  *

  没两天,大大小小的光头和尚不下百名,其中还有带发修行的数名弟子,一行人彷佛洄游的银鱼,在住持大师的带领下走向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一听见是为皇上祈福,必须绕城一周,他们哪敢阻拦,连忙开敌城门,列队恭迎,齐声高呼:「皇恩万世,国运昌隆,真龙真身永世绵延……」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就这样混进城了。」穿着和尚服的金准之扯着过短的衣袖,一脸难以置信,他摸摸还在的发,怕自己真成了和尚。

  「本来就不困难,是你们想得太难了,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点子,哪需坐困愁城。」不知哪个傻子,竟然提议挖地道。

  哼!曹国丈挖得还不够多吗?是不是要整座城垮了才行,况且等他挖通,头发也白了。

  「兄弟,她说你没脑子。」

  「不,是『你们』。」祁天昊冷冷回道。

  「少来,她分明指的是你,城主位高权重,理应是出主意的人。」

  祁天昊自我解嘲地说道:「城主再大也大不过祁府丫鬟。」

  「呃……也对。」他差点忘了,城主已经签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无论如何,往后都得听丫鬟的,当然大不过丫鬟。

  加上祁天喜,他们四个人混在一堆念经的和尚当中招摇过市,沿着繁华的街道,慢慢朝佟府前行。因为和尚数目众多,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况且领头的是皇朝有名的高僧明空大师,谁也不想得罪他,所以一路平顺。

  「你们两个别争了,都有份。」嘴角微扬的风紫衣只觉两人幼稚得好笑。

  突然,祁天昊一喝,「紫衣,低头。」

  「嘎?」

  「曹惮承的马车。」祁天昊侧身一挡,将纤柔娇躯护于身后。

  同样是带了大批人马出巡,但坏事做多的人,多少会敬鬼神,一见祈福的和尚队伍,向来目中无人的曹国丈竟也停车让道,观看一群和尚手拿佛珠、口念佛号的盛况。

  可夹在其中的俗家弟子就显得特别显目,虽说服装一致,但多了头发,感觉就是不同,难免引人注目。

  他便是发现曹惮承往他们身上直瞧,才会提醒她垂首低目,避免身分曝露。

  「他还在看吗?」眉头一皱,她不想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

  他眼尾瞟过曹惮承,「是没有了,但为防事情有异,我们得加快速度,现在我们分头进行,妳回府,我带兵去镇压他。」

  「我也去……」风紫衣心口一急,连忙捉住他的手,深恐他出事。

  「不用担心。」他目光泛柔地低笑。「妳也不想事情搞砸是吧,这些兵可是皇上亲派的,个个是高手,妳放心先回府,把地图找出来,妳的心是向着我的,这事我只放心交给妳。」

  「你……」她横娣他一眼,娇嫩芙颊因为他的话而染上一层羞红。「误交损友,你跟某人学坏了,连我也调戏。」

  「某人」在身后挤眉弄眼,直喊冤枉,他才是一时昏了头,上了贼船,被拖累至今。

  「是真心话。」

  风紫衣的双颊排红得烫手。「小心点,给我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

  「是的,我的夫人。」他的妻呀!他早已认定。

  「想叫夫人也得有命回来。」她故意沉下脸,掩饰心底的鼓噪和欢喜。祁天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爱怜尚未消褪便转身走在她前头。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风紫衣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忧,向明空大师打了个手势。

  一颗特别亮的光头发出呵呵笑声,左手轻扬,一阵飞沙蔽天,如轻雾般遮住世人的眼,几道身影在风沙的掩护中遁入暗巷。

  「谢了,和尚。」

  明空大师抚着大光头,笑得更开怀,双眼微瞇,竟与寺里的菩萨十分相似。

  第8章(1)

  「哇!有鬼——」一把折扇抛出手中,一双绣银缝金大鞋鞋底朝天的被甩至路旁,泥泞地面跌落一只穿着衣裳的大花龟,四脚朝天的爬不起身。

  他脚软了,跟那只大花龟一样爬不起来,大白天见鬼有多惊恐呀!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人鬼本殊途,哪能阳世相见,又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他还正值青春年少,有无限美好的春光等着他开采,红艳艳的小嘴、软绵绵的胸脯、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他的姑娘们……

  「什么鬼?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再给我浑沌度日,小心我多踹你几脚。」她被骗了,谁说这家伙深藏不露的?她看他还是一副傻样。

  「咦!鬼会踹人?」不是应该阴阳两隔吗?一脚踹碎祁天欢的白日梦,他双眼蓦地瞠大,惊骇不已,不敢相信青天白日下,与「生前」形影无差的鬼魅竟敢现身,而且踹人一样很痛。

  这……该不会他忘了早晚三灶香,求菩萨保佑她早日投胎好人家,所以她大感不满,回来找他找算帐?

  不过,她当了鬼也这么厉害呀!人家是入夜才出来游荡,而她日头炎炎,光天化日的也敢上来,果真是威风凛凛的丫鬟,连四方小鬼都不敢挡。

  她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鬼话说够了没?要不要我推你下湖喂鱼,好让你彻底醒脑一番?」世上要真有鬼,也是他这只怠惰鬼。

  「哎……哎哟喂!妳……妳不要拧我耳朵,我保证天天三牲四果供奉,金银珠宝满屋,让妳在底下吃好穿好,过着千金生活。妳要是想报仇,就去找大哥,他一定会很乐意见到妳的……」风紫衣一使出招牌招式,祁天欢连忙求饶。

  她没好气的一掌往他后脑拍去。「什么叫去找你大哥,你的兄弟情义哪去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哗,我心里想什么妳也知道,真不愧是女鬼……」他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说出心里话,「痛……不要再打我了,我也想去替妳收尸,亲手为妳挖坟,可是妳死状凄……」

  噢,痛死了!他身上一定青一块紫一块了,但对付魂魄用武功可有用?

  「可是我死状惨烈,身首异处,你怕瞧了会夜夜恶梦,只得在心头哀伤,为我流两行清泪是吧?」这个笨蛋,自个儿在喃喃自语还不知情,这哪里像祁天昊说的心思慎密、深藏不露?

  「对对对,还是紫衣妳了解我,可是妳为什么死得那么早,不是有句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没道理死的是妳……」吓!鬼瞪眼,好吓人。

  「我是祸害?」

  「不是,不是,我嘴巴笨,紫衣是大好人,所以早死……呃!好像不对,早死是好人,那谁要当好人,我不想太早死,难不成我得当坏人……」他被自己搞胡涂了。

  没办法,谁教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

  「二哥,紫衣没死啦,你不要怕嘛。」祁天喜看他吓得命都快没了,连忙出声安抚他。一道纤丽身影映入眼中,祁天欢先是怔了一下,但他没有回过神,反倒更加面无血色,接着便号啕大哭了起来。

  「天哪!天喜也死了?妳怎么这么短命……好人果然不长命,妳好好的去吧!二哥一定为妳立牌位,将妳风光大葬,绝不让妳沦为孤苦无依的孤魂野鬼。」

  面露困惑的祁天喜一头雾水,莲指轻抬往他手臂一戳。「二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和紫衣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立牌位,死人才要。」

  「我知道妳生前憨直,死后犯傻,连自己变成鬼都不晓得,二哥会请道士为妳念经超渡,妳跟紫衣走吧!不要再留恋阳间……噢!紫衣,妳……妳用什么砸我脑袋?」祁天欢大叫一声。

  完了,他脑袋准破了个洞。

  「冷静点了吧!」风紫衣冷笑的举高巴掌大的小乌龟。「不知是你的头硬,还是龟壳硬。」

  「妳……妳……」好狠毒的心,做鬼也要欺压他。

  「二少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紫衣是个祸害,你没死之前,紫衣舍不得先你一步走,你要认命呀,以后的苦日子请你多忍耐。」

  终于冷静下来的祁天欢,一脸狐疑的问:「妳……妳不是鬼?」对、对耶,她跟天喜都有影子。

  风紫衣斜睨他一眼,「七十年后吧。」有人做,何必当鬼。

  「可是妳明明被砍了头……」他不解的念着。

  行刑那天他也有到场,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尸体是他派人收的,当时大哥说要去看天乐,丧事由他处理,后来才连络他,要他帮忙顾着祁家跟看着曹惮承,但从头到尾都没跟他提过紫衣还活着的事,难道大哥也还不知道?不、不对,大哥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当时才能这么冷静!

  可恶,说什么他骗了大家,明明就是他被大家骗,这件事连天喜都知道,只有他傻傻的真以为看到鬼,只差没吓死。

  「被砍了头?那你知道顶替我被砍的人是谁吗?」听天欢提起这件事,她才想起还没问祁天昊替身的事,关于这教她心里不安的事。

  「喔,原来是有人顶替妳。」闻言,风紫衣送他一记白眼,看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得问祁天昊了。

  忽地,一道女子嗓音不识相的扬起,从回廊那头走来——

  「祁二少,你到哪去了?你说要拿酒请我,是跌到酒缸了是不是……妳?风紫衣,妳怎么回城……」女子张着嘴,迟迟阖不上,跟刚刚祁天欢被「鬼」吓到的样子有得比。

  风紫衣微微挑眉,笑看抱着字画的女子。「这句话应该是我问妳,妳不是该在玄武城『铁口直断』,为众人排忧解惑吗?江、小、鱼。」

  「啊!这个是……呃……呵……任何行业都有风险,所以……妳知道的,有银子赚的事我一向不放过……」冷汗直冒,偏偏她两手抱着字画,没手擦汗。

  「不放过?所以我家二少爷是妳不能放过、让妳捞银子的肥羊?」她要敢点头,一盘干烧小鱼就要端上桌。

  抽了口气的江小鱼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是祁城主要我帮着看管他。」

  「祁天昊?」她要笑了,这江小鱼说谎都不打草稿。「对了,他说府里没大人,没人管事,所以眼眶含泪,非常诚心诚意的上门请求,拜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喂!妳太没礼貌了吧,人家说得正起劲,妳居然打哈欠?!」太不捧场了吧?

  风紫衣佯装如梦初醒的模样。「咦!妳喳呼完了呀?我看妳这会说会演的资质,挺适合去当说书先生。」

  「妳不相信。」她鼓起腮帮子,「小玉姑娘,妳不是说妳身世可怜,要被卖进青楼,所以上我这来躲避债主?我才说要请妳喝几壶好酒,怯怯寒。」祁天欢眼一瞇,盯着方才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玉姑娘」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没办法,他虽聪明一世,但只要漂亮姑娘一哭,他就没辙了。

  「我说的是……」

  「怯寒?现在都什么天了」风紫衣刻意抬头看了看天,很不给面子的嘲讽,「你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看对方小姑娘娇俏,一个看对方大少爷好骗,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过这两个会凑在一起,还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笑!反正两个都是擅长骗人的骗子。

  「我……我哪有被骗?」

  「我……我哪有骗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互相瞪了彼此一眼,似乎觉得是对方的错。

  「没有骗?妳手上这是什么?」风紫衣往她鼻头一弹。「这回赚了多少,要不要我帮妳算算,吃亏了可没得讨。」

  「我……」被拆穿目的,江小鱼不悦的埋怨,「妳为什么会回来啦,祁……呃!佟城主肯放人吗?」

  「佟城主是不放人,但祁城主管不住我,他们只好由着我做主。」她的双眼带着审视,直勾勾盯着江小鱼。

  看来,这只小鱼儿似乎知晓不少内情。

  「是吗?他们怎么可能……」一看对方脸色没变,她皱了皱鼻子问:「紫衣姑娘,妳是不是发现他们其实是……」

  「同一个人。」她接道。江小鱼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此事不是由她嘴里泄漏出去的。

  「看妳的表情应该早就知道了,是吧?」见她脸色一僵,风紫衣狠瞪了她一眼,「这笔帐以后我们再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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