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总裁办公室,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安置了几十张办公桌。他顺着走到一个个看过去,一路与员工打招呼。
走到中间,他随口与身旁的员工攀谈起来。
“……这里保安这么严,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也就这两天多一点,不说是什么——安全检查还是什么的吗?平时他们都呆在楼下的。”
“那就好。”他笑笑站直了身,深邃的目光扫过混杂在人群中荷枪实弹却穿着便装的保安,整整衣服若无其事地往别的地方走去。
经过一条过道时,突然觉得肩旁一紧就被人一手揽进了旁边的杂货间,他刚张嘴想说话,双唇已被对方封住——凶悍的吻。
他毫不犹豫地一抬腿,膝盖狠狠撞上对方的小腹。
来人吃痛一缩,他再次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已被对方推了出去。
“陈总!”
“都别动!”
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面对门外的员工,年轻的总裁身体一僵——冰冷的枪口直戳着他的太阳穴,枪握在他身后那个人手上。
“别动!都别动!”男子一手掐着人质的脖子,一手拿枪比着他。慢慢往外走去。被挟持着的人质没有反抗地配合着劫匪,如果有人能靠近,会惊讶地发现他冰冷的眸子里越演越烈的杀意远远胜过身后的劫匪。
“你别乱来!别乱来!”
有人高叫着,普通员工如潮水般退开,早已布置在此的保安们抽出枪形成包围圈,又都不敢上前,只能跟着劫匪移动。
眼看劫匪挟持着人质进了电梯,突地两声枪响,人们惊叫着抱着头躲藏。电梯门已然合上。
电梯外,三个保安捂着手,枪掉在脚边。两个被子弹打中,还有一个竟是被一枚薄片击伤——他想不明白那人一手抓着人质一手开枪的同时,怎么还有空飞出这么个东西。
电梯里,劫匪捂着人质的头吻他的额角:“谢谢亲爱的。”
他没有看见——也许是特意忽略了——身前之人肃杀的眼神。
“还楞着干什么?!下楼啊!”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大叫起来。
等到保安们飞快地冲到一楼在电梯门前包围好,电梯门上的指数也刚刚指到了“1”。门缓缓打开,里而空空如也。
“去找他们!”眼镜男大叫起来,额上满满的汗。
另一边,劫匪已经拽着人质出了大楼,打开车门把人塞进去,坐进驾驶的位置狂飙而去。
一路飙至城郊山道,车还没停稳,劫匪已经一翻压住身旁的人,劈头盖脸地狂吻。
身下之人再次抬腿,他却早有防备,一肘子击了回去,不等对方再有动作他伸手解对方的皮带,才一动小腹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贴身激斗,一个眼睛中被压抑在沉沉平静之下的怒火全数喷发出来,汹涌澎湃;一个眼中浓烈的杀意凝结成冰,锋利刺骨。肢体纠缠着,剧烈的喘息中混杂着伤痛、情欲、愤怒,交缠出允满野性的情色。相持良久,被压制住的那人先失了耐性,锋利的指甲比上对方的脖子,只是想威胁,不料对方却毫不在意,嗤地就那么让他切了进去。
肤肉绽开的声音惊得他连忙收指,又急急地去捂那流血的伤口,就这么一分神,便让对方得了逞。
一仰头,他终于吃痛地叫出声来,对方压着他缠着他,低下头来咬他的唇,咀嚼着他痛苦而愤怒的呻吟。
纠缠至极,身体一个痉挛,他终于一下甩开了身上的人。”特兰诺!你这疯子发什么神经?!”
这是两人本次见面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特兰诺又俯下身来,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我才想问,你这疯子发什么神经?!”
特兰诺瞪着身下的人大声喝问,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只有那眼神是熟悉的,那冷冽而锋利的眼神,就像阳光下最利的刀刃,冷冽锋利中透着引人发狂的妩媚。
这样的眼神自然只有一个人才有。
“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
祁知语回答,他同样需要一个解释。
“你不知道陈起翔——你现在扮演的这个人是我这次的目标?”
“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管你?!”
特兰诺的情绪缓了缓,发现他暗杀的目标突然就换成了这妖精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妖精是故意的。可是现在,从祁知语的眼神里,看得出他的确是不知道。
而祁知语也已经意识到特兰诺在想什么:“你脑子有病!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花这心思对付你?!”
才缓了缓,特兰诺的情绪比刚刚更激动,根本不管祁知语说什么,他再次咆哮起来:“你搞什么?!你接工作前就没问问清楚人家干什么找你?!给别人做了替死鬼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以为我有那么容易就能被别人杀了?!”
“怎么不容易?!”特兰诺一嗓子吼回去,“你身手再厉害、脑子再灵活又能怎么样?!对方隔了一条大街从几十米外的大厦里向你瞄准,你能知道?你能躲得过去?!”
“呵,我向来注意自己的站位。”
“是,你是高手!让我等了几个小时才逮到那么个机会!可那也让我逮到了!我差点就扣动扳机了你知不知道!”
祁知语还想吼回去,话到嘴边却噤了声。因为特兰诺一句话吼完,俯下身来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差点就扣动扳机了,我差点就打爆你的头你知不知道?”一边说一边吻他的颈,“如果我没认出来,如果我们不认识,我就扣动扳机了,你这混蛋……”
“蝎子?”祁知语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背。他能感觉到这个魁梧的身躯,有一丝颤抖,“蝎子?”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你很怕?你很怕——失去我?”
特兰诺一下撑起身体来:“我但愿我从没见过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别太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废话,祁加语,这自恋的妖精,怎么可能不把自己当回事?
果然就看到祁知语笑得更开心:“这么生气?竟然能让你失控到这个地步?”
知道再说也是多余,特兰诺干脆地别开脸想坐回去,身体却突然一颤。
祁知语笑着看着他,微微抬起身体,用赤裸的小腹轻轻蹭了他一下。
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这男人再次失控。
火线再次蔓延。
轻风拂过,树叶沙沙地响。斑驳的树影投在林间的山道上,一辆小车已经在那里停了很久。
“呼……”
身体陷进皮制坐垫里,祁知语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恨恨地骂了一句。
“怎么了?”特兰诺一边问一边轻轻吻他修长的颈。
“我认识你的时候是在冬天。”
“嗯?”他开始啃那性感的锁骨。
祁知语闭着眼睛,带着喘息的声音不大却说得咬牙切齿:“隔着那么厚的衣服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强壮。”
特兰诺笑出了声,抬起头又去咬那柔软的唇:“你又想点火……”
撑起身体,他开始给身下的人整理衣服,别人知道这妖精的漂亮妩媚,别人知道这妖精的狠烈危险,他却知道这妖精的弱。
就像现在,躺在那里连眼皮都抬不起,一动不动地任他折腾。
“嗯——以后不能选车上,这姿势让我浑身酸痛。”
特兰诺看着祁知语皱眉小声抱怨,给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帮他理了理头发又贴过去吻他的脸。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说什么?”
“以后。”
祁知语眼睛睁开一条缝,又合上。
懒得去骂他。
开车回了特兰诺这几日的秘密落脚地,祁知语也睡醒了,啃着路边买来的汉堡,两个人扯开了话题。
“你先说。”
特兰诺点头:“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接了那个case。”
他这次出行前特别叮嘱过不能随便接case,可是这桩任务看起来无关政府黑道,看上去简单薪水又高,若亚便签了下来。
“……从香港大老远跑到美国去找杀手,指明了不要独行客要杀手团,有意思的是他们竟然主动告诉我们他们的真正身份。”
“这点是很奇怪。”
相较同行,蝎帮吸引雇主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从不过问雇主身份,这样大大免去了杀手失手被俘或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此敲诈可能给雇主带来的危险。
既然对方都不要求了,他们还主动提供自己的身份做什么?
“最奇怪的是他们要求我们必须提供行动的详细方案。会对这个感兴趣的一般只有来自军方或是道上这种比较专业的雇主,一个普通商人雇人杀竞争对手,顶多只会想知道行动的时间地点杀人方式,要详细方案做什么?又不是看好莱坞大片。”
祁知语点头赞成,接着开口说起他接这个case的情形。
当时他看过合同对陈起翔说:“陈先生,我想知道你找替身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受人威胁,或者有没有受过什么威胁。”怕对方不明白他又特别补充:“只是例行内容。这类型的case我也经常接,事先问清楚只是要想确定我需不需要提防。”
“当时他说只是想瞒着家人和女朋友出去玩几天。”
“意思是他不知道会被人暗杀却这么巧的刚好在这几天找了个替身?”
“哈,我倒是发现自从我去了,他公司的保安远比其它时候来的严,还说是这两天安全检查!”
轮到特兰诺挑眉:“又一个时间巧合?他知道,却没告诉你。”
“不过那些保安也没跟着我,你今天也看见了他们都在外面那个大办公室里。”
特兰诺对此倒是不惊讶:“啊,我还看见要到电梯口一定会经过那间大办公室。”迎上祁知语要求解释的目光,他耸耸肩:“计划上混进去找机会用消声手枪近距离射杀,因为陈起翔办公的时候喜欢独处,所以只要把握得好,在尸体被发现前绝对有时间逃跑。”
“陈起翔知道,却没有提醒我注意;安排了保安,却不是用来保护我……”
“想想我们上电梯的时候,你在我前面他们却打算开枪——”
特兰诺能一路顺利地把祁知语“挟持”出来当然多亏了祁知语的配合,尤其是在上电梯时,几个保安就准备开枪,当时特兰诺也只来得及打掉两个,还有一个是祁知语下的手。
如果那时在场的不是祁知语,后果只能是——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结论。
“Fuck!”祁知语冷笑着骂出声来,突然神色一变转向特兰诺,“等等,你刚刚说计划是近身射杀?可你却从近百米以外瞄准我的脑袋?”
特兰诺翻了个白眼:“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case我脑子出毛病了才会按计划去做。”
祁知语笑得妩媚:“你就为了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case放我鸽子?就为了——这种白痴的陷阱?”
终于来了。特兰诺望天吁了一口气:“知语——我当时也只听安卡说了几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只知道若亚已经跑到香港来了,我当然——”
“当然?”
特兰诺再次吁了口气,按着祁知语的肩膀。现在看起来,这陷阱的确很蠢,可是——
“知语,若亚不是你,他技术很好,人却比较单纯。当时的情况,我知道若亚在这边可能随时会出事,蝎巢里适合处理这种事的人又恰好都没空,而你在那边还有你旧情人照顾,我当然是——”
言尽于此,他观察着祁知语的反应。
祁知语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他在解释,只是解释而已。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悔意——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有错吧?
祁知语很想笑,有几个人会在蜜月旅行中把他一个人丢下?其实丢下又怎么了?他不喜欢情人间相处还要抬着头看人,他不需要情人太把他当回事,除了他啥都不顾了,他要的是个男人,不是男孩。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立场有原则,分得清是非对错,分得清孰轻孰重。
而他祁知语一样是个男人,他一样有立场有原则,一样分得清是非对错分得清孰轻孰重。有什么必要处处让着他?
很多人觉得他选了特兰诺很奇怪,可是看看这男人,他祁知语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
只不过——
“你在那边还有你旧情人照顾……”
竟然这么放心地把自己丢给旧情人……这男人……是不是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等了半天没见祁知语回答,回想这一天的情况,特兰诺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妖精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正要再开口,手机忽然响了。
掏出来一听,竟是他的雇主。
“今天的事情……”
才说得两句,手机被祁知语一把抢去。
“陈起翔?啊,他现在在我这里,睡得正香。”祁知语开了口,发出的赫然是特兰诺的声音,“……没有,保安数目远超以往。情况突变,计划当然也只能改变……没有,这case我既然接了,当然会做完。只不过危险度既然提高,酬金似乎也该水涨船高?……十倍,你可以跟你老板商量商量。”说到这里,祁知语嘴角扬起一贯的笑,“最好快一点,我已经告诉他是谁想杀他,要是我一不小心让他跑了那就不好了。”
啪的挂了电话:“跟我玩?也要看你玩不玩得起!”
说完看向特兰诺:“你怎么了?”
“没什么。”特兰诺垂着头说。
这妖精,分明就没有消气啊……
静了会,特兰诺抬起头来:“知语,你这样敲诈,他会上当吗?”
祁知语玩转着手机。笑着说:“我才不关心他上不上当。”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几个键,“喂,小弟,帮我查个人。”
另一边。
放下电话,戴眼镜的男人恭敬地问:“他会不会已经知道那是个假货了?”
“如果他知道还敢提这样的要求吗?”答话的男子敲着桌子,表情严肃而烦乱,“不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们的计划就差这一步,先走着看,见机行事。”
这个人,赫然就是陈起翔本人。
***
“陈起翔,表面上是恒德药业现任总裁,暗地里一直从事毒品加工行业。”看着刚刚收到的数据,祁知语挑了挑眉,“恒德是老字号啊,产业已经够大了,到底是年轻人不知足,竟然还搞毒品生意!”
特兰诺站在一旁擦自己的枪,“被人盯上了吗?”
“嗯哼,香港警方盯他很久了,看情况,虽然警方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但这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陈起翔被逼得没办法,才想借死逃跑。”
整个事情,是陈起翔策划的一出戏。雇佣杀手来杀死“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则换个身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