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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当阳光破云而出之际,温度略有回升。
他们在河边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就坐了。厉文颢特地绕去买了一袋Pier reHerme的Macaron小圆酥饼,以及她心爱的Macaron Emotion Ispahan,从香酥外皮到内包的鲜奶油馅都有玫瑰的香气,还镶了一圈又酸又甜的覆盆子,配上热烫的香醇咖啡,是令人为之深深沉醉的人间美味。
像是谦卑的臣子,将贡品呈现到高贵公主面前。公主欣然接过,一口一口享受着,一直不开朗的小脸,至今终于展颜;在甜美滋味中,露出恋爱中人特有的梦幻表情。
咖啡、甜点的香味中,他忍不住俯过身,亲吻公主。
他们的吻中,有着咖啡的苦、玫瑰的香气,还有奶油与糖的甜味。她品尝甜点,他则品尝她。久久,都舍不得分离。
“度蜜月?”邻座的老太太友善地攀谈询问,笑得一脸慈祥皱纹。
厉文颢没有回答,含笑凝望咬着唇、犹豫不语的大小姐。懂法文的小姐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不……不是。”
“那就是热恋了。”老太太恍然,笑看这一对年轻的情侣。“好好享受,巴黎是属于你们的。”
“我们?”赵湘柔忍不住反问:“您的意思是,观光客?”
法国老太太笑出声来。“是情人啊。巴黎是属于情人的。我和我先生,在巴黎谈了五十年的恋爱呢。”
赵湘柔没有问老太太的先生如今安在,为何此刻她在咖啡馆独坐。有些时候,不问才是一种礼貌。华发老太太脸上焕发如初恋少女的光芒,令赵湘柔为之心折。
那是她向往的一切。她希望每对情人都能携手到白头,坚贞专注,不离不弃,但难堪的是如此愿望终究是梦幻,只是不切实际的想象。
没有一种爱情是纯粹而永恒的。望着近在咫尺、从未远离的那张俊脸,赵湘柔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大胆相信。
然而她即使再不肯正视,他还是来了。此刻正在她面前。
“我还没有原谅你。”她低低说着。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的心不被伤害,就能守住最后一道抵御的防线。
厉文颢微笑,好看的浓眉扬起。
“那些,等回台湾再谈吧。”他温和地说:“这几天,只要好好享受属于我们的巴黎就好,可以吗?”
她眯细眼,狐疑地瞄他。“你听得懂法文?听懂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厉文颢笑得更无辜了。“怎么可能呢?”
她还是盯着他不放。这人心机深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又在打什么算盘、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又皱眉了。”他轻揉着她细致眉心,然后以唇代指,亲吻她光洁的额头,语气好低、好温柔。“你心情不好,出差又累,就不能放松几天,把一切都暂时抛开吗?我会陪着你。”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亲匿……如此熟悉。赵湘柔恍惚想起,在他们第一次“酒后乱性”之后,厉文颢也曾经像这样……
之后,被她悍然抹杀掉一切,死不认帐,执意要维持以前如兄弟、亲人般的关系:但死命抗拒也好,不肯面对现实也好,事实摆在眼前,厉文颢已经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因为太习惯,也因为他总是在,所以没有领悟到这个事实。
好贼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夜深的时候,她在他怀里。
他的身材是这几年精心锻炼过的。被他抱住时,那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是腹肌吗?”小手抚过他坚硬平坦的腹部,嗓音听起来却闷闷的。
“是。”厉文颢失笑,按住那不甚安分的纤手。“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还是闷闷的。“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以前他是个胖子。
“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会怀疑你根本是冒充的。”她嘀咕着。“才几年的时间,就一个变成半个,哪有这种事。”
“怎么会?我身上有肥胖纹可以证明,确实是我本人。”他说。
当赵湘柔硬是要看、甚至伸手探索时,厉文颢再度抓住她的手,还不安地挪动精瘦身躯。这么一动,赵湘柔发现了新大陆——
“你怕痒?”她撑起身子想要看他,还故意去摸他的腰。
他闪躲着小手的攻势,又忙着要抓住她。“喂、喂!冷静一点好吗?不要这样——我不是——”
攻守嬉闹,肢体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热。终于,擦枪走火。
晕黄灯光下,他们的肌肤都散发着金色的润泽光芒。清冷空气中,喘息声与偶尔逸出的柔软叹息互相应和。
他很温柔,却也非常坚持;她精致娇嫩如艺术品,却能承受强烈的冲撞。
待一切慢慢重新恢复安静之际,他吻着她圆润香肩上的点点细汗。
“你……真的怕痒?”她的嗓音因为刚刚的激烈呻吟而有些沙哑,此刻悠悠地再度问。
厉文颢微微皱眉。“这很重要吗?怕痒又怎样?”
“没呀。只是听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她停了停,才说:“我妈以前有次说,我爸完全不怕痒。她要我找个会怕痒的、会疼我的老公。”
厉文颢只是微笑,这时就不介意大方承认了。“那就是了,我很怕痒。”
“哪有人这样的,现在承认得这么快,太假了吧。”她瞪他一眼。
“我无所谓。”他吻上她柔软的红唇。
只要是对追到她有帮助的,他真的什么都无所谓。
如胶似漆的热吻方休,两人气息再度微乱,火热的身躯依然紧紧相拥,她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
“你真的喜欢我?”她的问句里夹带着太多不确定。
“嗯。”
“从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我的?”她很困惑。
厉文颢沉思了片刻。“当听到每一首情歌都想起你时,当发现每个节日都想跟你过时,就知道了。”
她的气息一窒。这两句话威力太强,她被震傻了。
“可是,我爸爸,跟你母亲……”她嗫嚅。“你不在乎?你父亲也过世不少年了,如果……”
“我不觉得家母对令尊有任何一丁点意思。”回答得非常认真。“爱情是不能勉强的。要不然,我妈早在三十年前就嫁给你爸爸了。或者,你也早就嫁给第一个死命狂追你的男人了。”
她沉默。良久良久,都没有开口。
他轻抚着她如云的长卷发,轻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的应该很正确。”她从他怀中抬起头,困惑地问:“可是这意思是,可茵……有可能喜欢我爸爸?那怎么办?”
照厉文颢的理论,如果不是双方都有意,根本不可能勉强。可是她亲眼见到自己父亲跟罗可茵一起出现。这……
他想了想。
“那,你先试试看,能想象罗小姐当你的继母吗?”
此话一出,赵湘柔狠狠一震!药下得太猛,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可以敷衍过去,但你想听那样的话吗?凡事做最坏的打算,那么等到真的发生时,就不会太惊慌。呃——”他的话硬生生打住。
有人用力咬了他厚实的肩一口!
“住口!你这小人、坏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讲这些话?!可恶!”她气得眼眶都红了,又捏又捶,又咬又骂,手口并用地狠狠教训着男人。
这次他没闪没躲,也没试图安抚发狂似的大小姐,只略略皱着眉,咬牙承受狂风暴雨似的攻击。
他已经说过了,他是来让她发泄的。就让她尽情抒发吧。
第八章
隔天,在细雨中,他们从铁塔沿着塞纳河一路走到圣母院。
两个人的巴黎,竟是如此不同。
在鸽子展翅飞翔、圣歌悠然响起的圣母院,与来自各国的游客擦身而过,厉文颢忍不住拥紧怀中的她,低头亲吻那软凉的红唇。
她尝起来有秋雨的味道。
视野成了一片迷蒙。他们依偎在一起,无论何时,手都紧紧牵着对方。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香榭大道漫步,每一家咖啡座都像在引诱着他们驻足。厉文颢想买杯热咖啡温暖她的手,赵湘柔却执意要去帮他挑选一条围巾;反正,大道上全是精品名牌旗舰店。
“为什么一定要买?我并不冷啊。”
赵湘柔别过头,半晌,才闷闷地说:“要掩盖我施暴的痕迹,可以吗?”
他笑了。敞开的衬衫领子内,确实可以看见她昨夜留下的杰作。他不在乎让全世界看见,但既然她坚持要买,他会顺着她。
携手走进看得顺眼的名店,选好围巾,她不肯让他付帐。两人推了半天,厉文颢的皮夹不小心滑落,赵湘柔眼尖,立刻看到里面的照片。
“这是什么?”她抢先一步捡起来。厉文颢要拿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里面有他也有她;他很胖,她很傲。
厉文颢大概刚到美国吧,还没瘦下来;相片中的他坐在沙发角落,简直像是背景;而相片中央是赵湘柔,年轻、貌美,表情却一脸无聊,活生生是个被宠坏的、不可亲的小公主。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她诧异极了,连店员把包装好的围巾送过来,都忘了要接过。
厉文颢接了纸袋,牵着一脸不解的大小姐离开名店。赵湘柔不肯把皮夹还他,继续追问:“这照片到底是哪里来的?”
“好像是罗可茵去美国找你玩,我们一起吃饭时,随便照的。”他回答。
她依稀想起来了,好像真的有这回事。罗可茵在台湾读大学,放长假时来过美国找她玩。可是,她一点都不记得他们曾经三个人一起吃饭过。
事实上,她不太记得厉文颢当时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样子。印象中,他非常安静,有事找他一定找得到,非常可靠;但从来不麻烦人,也不引起注意。
“你是什么时候瘦的呢?思婕来跟我住的时候,你已经不是这样了啊。”她看看手上的照片,又看看眼前高大结实的俊男,差距,居然有这么大。
“当然。”他在微笑。“这照片是你升大二的暑假时拍的,而程思婕是你大四那年才跟你住在一起。”
她大四那年,原来住的公寓租约到期,她父亲投资新买的大厦单位又还没盖好,没办法立刻入住,赵湘柔才搬去跟刚好在找室友的程思婕住了一年。
她们本来只是点头之交。厉文颢帮赵湘柔搬家时,她记得很清楚,才打了照面,程思婕就对她说:“这是你弟弟吗?好帅喔!你爸妈一定是俊男美女,才生出你们这对姊弟,也是俊男美女。”
“他不是我弟弟,他比我还老!”赵湘柔没好气地回答。两个女孩从此结下梁子,斗嘴斗了好多年,仍乐此不疲。
所以,才一年多的工夫,厉文颢就从胖子变成帅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用功读书,少吃一点,努力运动而已。”口吻非常轻松愉快,俨然是“乐活”的提倡者。
“为什么?”
“因为要配得上你。”他简单地说,把照片连同皮夹收回来,用围巾换。
赵湘柔捧着被塞到手中的柔软温暖围巾,傻傻地望着他。而他略弯下腰,凑到她面前,微笑催促:“帮我围上,好吗?”
围巾披上了他的颈,他握住她的双手,以吻致谢。
“这张照片……”为什么带在身上?她的问题融在他的唇间。
“只是用来提醒自己,不要松懈。”他说得云淡风轻。
她任由他牵住手,两人继续在秋天的午后漫步。
落叶、雨丝、路旁咖啡座香醇的气息、如织的游客……他们仿佛置身电影场景中,诗情画意。
“我以前并不可爱。”走着走着,她困惑地再度提问。
“现在也差不多。”有人又被狠狠捏了一下,笑着挡住施暴的小手。“我的意思是,不论胖瘦,你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对于朋友也是一样,只要认定了是好友,你从不计较,也从不吝于关心。”
“我有这么好吗?”赵湘柔不敢相信。
“有。”他笃定地点头。“罗可茵是你的高中同学,到美国后你们依然一直保持联络,没有间断过。程思婕谈恋爱、失恋、又谈恋爱,你总是待在她身边,虽然你关心她的方式,我不是能完全理解……”
而且,她没有把孤身去到美国的厉文颢丢下。虽然她嘴巴很毒,一天到晚嘀咕又放狠话,但美丽带刺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柔软温暖的心。
“可是,我对何敏华很不好。”她提出反证。
“你只是不理她而已。而且,何敏华这人白目,明知施某人是你男友,还是照抢。”厉文颢看她一眼。“不过这也告诉你,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被抢走的。施学长跟她是天生一对。”
想到那个读到博士班却不会处理生活琐事、成天醉心学术研究以及古典音乐的前“男友”施先生,赵湘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学长确实跟敏华在一起会比较好。何敏华别的不说,照顾人是很拿手的。我就差很多。”
“你让人照顾就好了。”厉文颢轻描淡写。
而这些年来,照顾她的,就是厉文颢。
她握紧他的手,沉默地任他带着,一路走下去。在异国街头,走过潮湿的石板地,走过层层落叶,漫无目的,只是闲逛。驻足时他总是拥着她,在转角或公园长椅上暂坐时,他会突然轻声叫她;等她抬头,便会迎来温柔的吻。
甜蜜缠绵,如胶似漆。
巴黎的最后一夜,他们依然共同分享彼此的体温。在他怀中静静依偎,赵湘柔安静得令人担心。
“怎么了?还在想罗可茵的事?”他的大手依恋着肌肤触感,轻轻滑过,像在抚摸珍贵的艺术品。
他敏锐地知道,这一整天,大小姐心口都像被石头压着,始终不开朗。
果然,她默默点头。
“我如果有像你说的那么好、那么重视可茵,就应该试着接受、甚至祝福她的选择,不是吗?”赵湘柔埋在他宽厚胸口,喃喃说着。“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真的不是个好朋友。”
“先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给彼此一点时间,怎么样?”厉文颢建议着。
她不作声。
好久好久之后,才听见她闷闷的嗓音传出来:“……没办法想象可茵当我继母。真的没办法。”
她居然烦恼成这样!厉文颢简直想大笑出声。不过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他还是不笑为妙。“大小姐……”
“我爸不是好男人,他一辈子都在追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好好定下来。可茵条件好、个性好、身材好、头脑好,什么都好,不能浪费在我爸这种人身上。”她真的很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