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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艳主 page 7 作者:董妮

  “要不你收了她,日后求诊的人多了,你也有个帮手。”

  “但学医很辛苦的,她肯吗?”

  “哪个生活不辛苦?你当我在皇宫里的日子就轻松了?”

  换作从前,她觉得他就是个光吃饭、不干好事的混帐,认识了才知道,他比旁人认真了几倍,只可惜一番辛劳全办了坏事。

  他有错吗?有的,他识人不明。

  他没错吗?她却怜惜他的一片苦心被糟蹋。

  “也罢!我去跟她说说。”她出门找月华谈话。

  齐皓端坐屋里,就让两个女人去谈。

  他料定月华不会同意秦可心的提议,毕竟那小姑娘要找的是个“依靠”,能守护她,为她挡风遮雨的人,她并无意愿自己挑战那风雨。

  “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他撇嘴,颇不屑如此软弱。

  房门外,秦可心的劝慰和月华的抽泣隐隐传来。

  “也只有可心有那等好心肠,见到人就想拉一把。”而他呢……他念头一转,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偏激了?

  是这世间叫女人要顺从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一辈子就得从着一个男人,不能有自己的主意,这才算是个好女人。

  月华也只是尽她做一个好女人的本分,怎么他就如此厌憎?

  到底是秦可心太善良,还是他生性太凉薄?

  他还没想出一个答案,秦可心气愤的踢门声便惊回他的神智。

  “怎么了?”他给她倒了杯茶,降一下火气。

  她喘了几口气。“我说不过她,无论如何,她就是觉得女人不该抛头露面,像我这样……”她银牙咬得吱吱响。

  “她骂你了。”

  秦可心气得又跺了下脚,一番好心竟被月华说成四方奔走、勾蜂引蝶,而她自认是个贞节烈妇,认定一人,终生不变,所以除了齐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近其他男人了。

  她越想越恼,忍不住瞪他。“都怪你!说话就说话,你动她的钗干么?不知道男女授授不亲吗?”

  “她告诉你我碰她的钗?”

  秦可心哼了声。“你没碰,怎么知道那是沉香木做的?”

  “我的眼力好还不成吗?”齐皓啼笑皆非。好人做到这样,真是够委屈了。“你想想,咱们一起逛过街,你买东西,我给你指点的时候,曾经碰过那些货品吗?”

  “是啊!”他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还说他有一双利眼,什么货色,他眼角一瞄便知真假,哪用得着亲手去拔人家小姑娘头上的钗,惹这等是非?

  “她骗我!我去问她,你一番好意、我一片善心,她不领情也就算了,怎地如此糟蹋?”

  “你要找她对质,随时都可以,现在先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让她阻了半天,知府大人的事和天香楼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你还要去天香楼?”他招惹女人的本事太大,她实在怕了。

  “就算不为咱们的荷包打算,你给人家整楼里的人都下了药,难道就这么不管不顾,让他们自生自灭?”

  “了不起我再回去下个解药嘛!而且她的药也不是终生药,只消过上一年半载,药效自然退去。”

  “那知府大人的事怎么办?真让一家黑店欺到我们头上?”

  “这……”

  “可心,这世间的买卖呢,”他迟疑着不知如何为她解释,这嫖客跟妓女间是供需问题,无法可禁。“你可能觉得那些卖笑的女子和进去的客人很……不好,但是……我这么说吧,不是每个人都是好色淫乱之徒,有时候……那只是很纯粹的需求……”

  “食色性也嘛!”她淡淡地丢下一句。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回事,但懂归懂,让她亲眼见了,心里就是不舒服。

  “呵呵呵……”他傻笑。

  “哼!”她嗔他一眼。“你就高兴吧!”

  “可心,我是开心你明理,高兴咱们荷包又要有进帐了。”他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

  她俏脸立刻红了,像那明晃晃的烛火般,艳得娇人。

  “就会说好听话。”她小手抽了抽,没抽出,却在他的大掌下,身子逐渐发软。“干么啊!放手。”

  “不放。”温柔地,他把她拉进了怀里。“好可心,我真庆幸遇到你。”

  “嗯?”她微抬螓首,蒙眬的眼望进他深邃的黑眸,转瞬间,跌入一汪甘甜的情海里。

  “庆幸你不像那些千金闺秀,终日守在家里,双眼只见方寸之地,否则我俩岂有相识的机会?”

  牡丹再艳,也不如这朵路边小雏菊合他心意。

  “那天香楼和知府大人官邸,我跟你一起去。”

  他张口结舌好半晌。“可心,你在此地义诊多日,见的人成千上百,你一露面,我还怎么骗人?”

  “这还不简单?”她嫣然一笑,挣脱他的怀抱,坐到妆台前,取了数十瓶瓶罐罐,这边掏掏、那儿抹抹,然后——

  他见识到了另一项武林绝技:易容。

  第六章

  齐皓的脸上也化了点妆,眉毛变粗一些,鼻梁垫高一点,不是熟悉的人,猛一看还真认不出他本相。

  秦可心本来想帮他扮老的,但手指动了动,还是不舍得。瞧这白发童颜,衬着玄衣一身,好像划破夜空那道闪亮的银河,她心醉了,手麻了,反覆挣扎后,就只给他改了一点容颜。

  改完还气得踢他一脚,男子汉大丈夫,长一张那么漂亮的脸干么?三令五申要他不准招蜂引蝶。

  齐皓一阵好笑,不知她恁爱捻酸,只得搂着她,好声好气安抚半晌,她才展了笑颜,纤手圈住他的腰,趁着明月当悬,抱着他从窗子飞出客栈,直往天香楼。

  两人动作轻巧,没有惊动到兀自守在门外的月华。

  到了天香楼,一切正如齐皓所料,秦可心下的那点药把整座楼搞得鸡飞狗跳。试想,一夜之间,楼里的女人尽数病倒、男人全部不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吗?

  所以扮成道士的齐皓与充当他弟子的秦可心来到天香楼,一声高喝:“无量寿佛!”楼里那些吵得正酣的男男女女都傻了。

  这啥世道?道士也逛起寨子了?不过这道士生得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满头银发,却是一副童颜,教人看不出他真实年龄为何。

  奇怪的道士让他们联想起自身那莫名其妙的问题,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众人心头亮起。

  “道长光临敝楼,不知有何指教?”天香楼的东家林保定,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皱着一双浓眉迎上齐皓。

  他平素也不来这里的,只让手下的鸭儿照料着,今日得到老鸨消息,天香楼出了怪事,尤其还牵连上知府大人,他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

  结果他一入天香楼,便被里头的争执搞得差点发疯。发现自己不行的嫖客指责这楼里的姑娘有问题,导致他们生病,姑娘们则齐声指责客人将疫症从外地带进来传染给她们,否则怎会一夕间,从花魁到厨房的烧火婆子全都病倒了?

  林保定心里忐忑,早知问题如此严重,拼着天香楼不要,他卷着剩下的财产跑人了。钱虽然重要,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无量寿佛,贫道今晨在幽州修行时,偶感天机,江州有变,特地携徒前来收妖。”齐皓又是一诺。

  “幽州来的?”林保定傻眼。这两地相距何止千里,要说一日来回?那除非真的成神了。

  齐皓只是淡淡一笑。“缩地成寸不过是道门一点小神通。林施主,我们还是先谈一下贵门的祸事好了。”

  “喔……啊!”他点一下头,随即惊呼。“道长知道我姓林?”

  “若不知详情,怎敢来收妖?”好歹江州是齐皓出生、成长的地方,后来虽离开了几年,但再次回来,那份熟悉仍未褪尽,以至他很容易就摸清了这里的人事变迁。

  再度听到“收妖”一词,林保定恍然过来。“道长的意思是,这楼里有妖怪?”

  齐皓点头又摇头,指着脚下方寸之地道:“此处乃是江州地眼,聚四方财,灵气又盛,本就容易养出妖邪。倘使弄出人命,能即时超渡,则祸事全免,还能庇佑东主富贵双全,但若任阴魂无依,积累到八十一条,则大难临头。这事五十年前贫道云游至此,便与当时的鸨母说过,奈何……唉,劫难啊!”

  “呵呵呵……”林保定除了傻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五十年前,他都还没出生呢,这道士究竟几岁了?但也因此,他更不敢小颅齐皓,只把眼神投向老鸭。

  老鸭也满脸疑惑。她才三十出,谁知那久远以前的事?再说,哪家青楼没死过人?有的是红颜薄命,也有买进来却不听话,教保镖打死的,更有被情郎抛弃,一时想不开自尽的……年复一年,天晓得这人命积了几条?

  话到这里,已没人怀疑齐皓的来历,他们只想巴着这株大树,逃出生天。

  “道长的意思是,这楼里已经积了八十一条阴魂,它开始作祟了?”一个肥敦敦的老人像只球一样“滚”了过来。他实在太胖了,胖得几乎看不见手脚,只有一个圆圆的大肚子最显眼。这便是知府大人黄重。

  “是的,大人。阴魂不散聚为鬼,鬼逢破时则成煞。就在昨夜子时,这里养出了一只修罗刹。凡是在这座楼里的人应该都感染了它的煞气,身体颇有小恙,若放任不管,百日后,江州必戍血地狱,则苍生大难。”齐皓边说,连声悲叹。

  这骗子演得还真像。秦可心立在他身后,听他说得有模有样,鄙视他的同时,也佩服他诓人本事了得。

  “道长的意思是……我们都会死?”黄重知府整张脸都黑了。

  “不会的,大人,待贫道收了修罗刹,各位在此地休养上三、五年,便可痊愈。”齐皓很仁慈地说,从头到尾不提一个“钱”字。

  一听得等上三、五年才能再展雄风,黄重知府正要翻脸,又猛然回过神来。“道长知道本官?”

  “大人,你人中绵长,天圆地阔,一看便是权贵之人,贫道如何不知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该有办法让我们尽快痊愈。”

  “是要银两吗?”黄重知府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然没错。

  “也是,也不是。”齐皓吞吐半晌,直把众人胃口都吊起来后,才为难一笑。“贫道可以为各位对症炼丹,但贫道手中无银买药材,这得各位自行想办法才是。”

  “你把药方写了,我立刻叫人出去买。”林保定挺身而出。

  “不行,凡是染了煞气的人,在煞气未除前,都不能出去,否则会染给其他人。贫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请各位在此静养三年五载,身体自然康健。”

  一个修行到脑袋坏掉的道士。这是众人与齐皓一番对话下来的想法。

  想这天香楼里都是些什么人,士农工商,上九流、下九流全齐了,不能外出,得关一处休养三、五年,这期间,他们的吃喝用度怎么办?大家手上的工作都不必做了?

  “道长只管写药方,我们不能出去,本官叫衙役进来,拿了药方,照单买药。”黄知府道。

  “可一般人只要进来,就会染到煞气,也之所以贫道请诸位在此地静养。”齐皓死活不提钱。偏偏,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得大笔银两才能解决。

  不知内情的人几乎被这迂腐道士呕死。

  通晓内幕的秦可心抚着腹部,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肚疼。

  齐皓偷偷拉一下她的友袖,使了一个眼神。还笑,不怕穿帮!

  秦可心愈发忍受不住,噗哧吐了口气出来。

  一帮子被老道士气疯的人这才注意到这清俊小道士,淡淡的眉眼,乍瞧之下并不引人,但越看却越有韵致,飘飘然地似降云谪临的仙人。

  黄重眼睛更是一亮。他不止爱美女,漂亮的脔童他一样喜欢,若能将这仙人也似的小道上招入房中,一番嬉戏,该是多么快活?

  “我们不能出去,一般人进来不得,那贵徒呢?”

  “小徒已习得贫道三成术法,自然保得了清净身,来去自如。”齐皓道。

  “这就简单了,你给我们把脉,写下药方,我们给钱,让贵徒出去买药。”黄重道。

  齐皓想了想。“这倒可行。贫道先收妖,这期间,请林东家将楼里染病之人全数集中起来,切记,不可漏掉任何一人,待贫道收伏妖魅,再为大家诊治。”

  “啊?”林保定怔了一下。“每一个人都要治?”在他看来,那些烧火婆子、已经过了气候的妓女便放她们自生自灭吧,怎舍得为那些低等人浪费银钱?

  “若不将煞气一次除尽,难道要放她们将煞气继续外传,沾染其他人?”

  现下,齐皓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开口,人人都要遵从。林保定再不舍银两,也得照付。

  “我知道了,请道长施法吧!”

  “请给贫道一碗酒。”齐皓说。

  立刻有人为他送上最好的竹叶青,齐皓悄悄地跺一下地面,秦可心会意地在手中捻了一小撮迷药。这是他们来时便说好的,他跺一脚,她施迷药,他跺两下,她便洒解药。

  然后,齐皓接过竹叶青,抿了一口,喷出,化成酒雾,霎时,酒香溢满天。

  同一时刻,秦可心的迷药也布下了。

  所有人都被齐皓这个动作给晃傻了。这是哪门子收妖法,不设坛、不摆阵,只要一口酒?

  偏偏,这一刻他们都感到脑子一阵迷糊,神思好像被抽离了。

  齐皓又跺两下脚,秦可心再捻一撮解药,以内力发出去,晕眩中的众人只觉刹那间理智又恢复清明。

  “好了。”齐皓笑着施了一礼。“无量寿佛。”

  林保定眨着他那双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道长……你的……妖魅……”

  “已让贫道收伏。”

  “不用法坛、令旗、焚香、符咒……就这样……”

  “呵呵呵……”齐皓轻笑,清扬的声音像雨后第一抹和风,渗人心脾的凉意与洁净。“林施主说的那是做水陆道场摆的谱,实际上,道门收妖,靠的是自身修行而来的力量,不藉助外物的。否则如何练得一身超然,博个白日飞升?”

  “人真的能够修练成仙?”

  齐皓点头。“只要功夫深,铁杵能成针。”

  太不可思议了。场中所有人,除了秦可心外,个个眼带疑惑。

  齐皓只道:“其实大家刚才都感觉到妖魅的现形和伏诛,心中应有定量,何必再来问贫道呢?”

  大家都想到酒雾喷出时的晕眩,和片刻后的清明。原来真正的有道之上收妖是如此简单,那以前他们花大把银两,做一堆法事又是为何?难道民间一些道士、和尚,搭台念经、斋戒沐浴都是弄好玩的?

  齐皓又是一诺。“无量寿佛,妖魅已除,诸位还是准备一下,让贫道为大家把脉,按症炼丹。切记,不可漏掉一人。”

  对喔!身体最重要,方才看把戏都看呆了,差点把这最要紧的事给忘了。齐皓一提醒,大伙儿猛然回神,几个有权有势的开始吵谁排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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