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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一样 page 2 作者:席维亚

  她过于轻松的口气让向格非怔愣。要是有朝一日真让他忘了自己是谁,就算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他也定要找出线索,而她,却是淡淡一句微不足道?

  「我只是这次手术失败,不代表会永久失明。」他更正她的说法。「你待在向家多久了?」听她的口气,和向宅里的人都混得熟透,连对他弟弟向允非都直呼其名。

  「我才两个礼拜就出院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忆起他看不见,赶紧收回。「住在二楼客房一个半月喽。」

  「为什么不回家?」就算失忆,他相信这段时间接手事务的允非绝对有足够能力办妥此事,而不是让她待在向家。

  「我也想啊。」舞月轻叹。「但事发当时,我身上除了五千零九十二元的新台币,没有任何证件和卡片,找不到我的身分。」

  「手机?」

  「没有。」她嘿嘿笑,随即小巧的菱唇翘得老高。「没带证件和卡片出门又不是我的错,对不对?谁会在出门前想到自己可能失忆,未雨绸缪把所有家当带在身上?」当初侦办的警员看她的眼神,活像她突然多了三头六臂,想到就有气。

  向格非微微一哂,可以想象允非傻眼的模样。一般人出门很少身上只带钱吧?至少有个提款卡或手机什么的,只要有其中一项,找出她的身分绝非难事,可她却除了五千零九十二元外,什么都没有。

  她,是哪儿来的化外野人?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连车祸是怎么发生都不记得。」她耸肩好奇地望向他。「你记得吗?欸……如果画面太恐怖的话,不用回想也可以啦!」

  「那天晚上下雨,我开车,你突然冲出来,我闪躲不及,撞上山壁,肋骨断了三根,住院两个月。」他简洁道。车祸当时他也陷入昏迷,是路过车辆报警送医。

  「都忘了你肋骨受伤。」舞月瞄向他的胸膛,性感结实的肌肉在V形领口若隐若现,让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幸好向大少看不到她垂涎的馋样,呵。「要紧吗?」

  「你指的是伤,还是因这个伤造成的影响?」向格非双臂环胸,轻哼。「躺了两个月,变成睁眼瞎子,股东纷纷抛售股票,公司股价大跌,进军欧美市场的计划搁置,先前投入的八百万美元资金付诸流水。要紧吗?不要紧。」

  「没关系,」她拍拍他的手,给予信心一笑。「看不见,我当你眼睛;股价跌了,我帮你止跌回升;失去的八百万美元,我也会帮你赚回来!我发现,我还满厉害的,失忆前我可能不是个简单人物。」

  向格非静默,突然爆出大笑,笑得惊天动地,无法自已。

  「痛……」扯动旧伤,向格非抚着胸口,宽阔的双肩仍不住抖动。

  老天!原本是想讽刺她一番,完全没料到竟得到如此「精辟」的回答。她是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还是连带撞坏脑子?

  「真高兴能博君一笑。」原来向大少笑起来这么好看!舞月不禁赞叹。要是元总管看到他心爱的大少爷笑得这么高兴,方才下楼时也不会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了。「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帮定你了!」

  「你少来烦我。」被她一缠,什么计划都别想执行。向格非敛笑,脸一板,露出商场上让人闻之色变的冷容。

  「还是你真想告我?」舞月小嘴一瘪,可怜兮兮地说道。「听说向家财大气粗,和黑白两道素来交好,我连车祸现场都没办法形容,如果你要告我,我一定会输的啦!」

  她到底是褒是贬?向格非有些哭笑不得。他根本不在乎责任归属,撞了人,不管谁对谁错,道义上他都该为伤者负责,更遑论对一个失忆的人落井下石。告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告她有什么好处?

  「毕竟你会变成这样,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她挪动膝盖,以跪坐的姿势朝他接近。「我们来约法三章如何?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你,不过如果你要发脾气,直接拿我当你的出气包,别让其他人担心好不好?」

  本想直接轰她出房,她的话让他心念一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帮他?她不知道这样的说法很容易引人遐想吗?

  「当我眼睛,帮我赚回八百万美元?」向格非兴味盎然地挑眉。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也让他颇感兴趣。「就这样?」

  「不止,只要向少爷下令,我随传随到。」她打包票。

  「好。」向格非下了决定,扬起懒洋洋的笑。「记住你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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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跑车在宅前的圆形车道停住,向允非跨下车,将西装外套勾在肩上,顺手拉松领带,提着公事包和水果篮,长腿一迈,跨上台阶,大步走进屋内。

  屋内人听到声响,一回头,看到那张俊魅的脸,忍不住红了眼眶。

  「二少爷……」圆润的中年妇人揪着围裙,未语泪先流。

  「欸、欸、欸,亲爱的嬅姨,别一见我就哭嘛!」向允非亲热地揽住妇人的肩,用袖口替她抹泪,笑道:「我有长得这么难看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样!」嬅姨忍不住骂,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宠爱。两兄弟一冷一热,一个性格粗犷,一个俊逸潇洒,却都是她疼进骨子里的宝。

  「从小看到大,你还不清楚吗?」向允非挤眉弄眼,像个小男孩般顽皮。「哥在房里?」

  被他的神情逗笑了,想到楼上的人儿,愁苦爬上眉梢。「是啊,我刚送晚饭进去,也不知吃了没,大少爷不让我进去。」嬅姨担虑叨念着,眼圈又红了。「手术……失败了……」

  「我知道,别担心,杨医师会想办法的。」揽住肩头的手臂一紧,他愉悦自信的嗓音足以驱走所有阴霾。「喏,人家送的,我上去看看。」将水果篮交给她,顺手戳破塑胶封套,挖出一颗红玉苹果,奔上楼梯。

  「二少爷,我削好再帮你们送去……」嬅姨急喊,人却已转过楼梯口。

  「别麻烦啦!」朝后一嚷,向允非快步穿过长廊,手上苹果一抛一抛的。

  在房门上敲了两下,不等回应,他立即开门进入。

  「嗨,老哥。」目光扫过床旁餐车上的空盘子,他挑眉一笑,随手将公事包和西装扔在床边,拉过椅子反坐,看到向格非时吹了声口哨。「哇,你戴的那副墨镜会不会太黑了点?」

  斜靠床头的向格非撇唇,将墨镜拿下。「杨医师给的,也不知他上哪弄来的。」

  「喏。」冷不防,向允非手上苹果笔直朝他掷去。

  大掌一伸,准确在鼻头前拦截。「我不吃苹果。」向格非鄙夷轻哼,用力扔回。

  「红玉苹果耶!」向允非接过,在袖子抹了几下,清脆地啃咬起来。「听说,你今天演了一出崩溃丧志的戏码?」

  向格非瞪他一眼,宣称手术失败的鹰眸透着精亮矍铄的光芒。「不这么做,瞒得过元叔吗?何况沉静吵得烦人。」若非怕计划提早破局,打死他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早点通知我嘛,说什么一定赶回来看你拆绷带!」怎能不教他扼腕?从小到大,还真想不出啥时看过老哥失控的模样。

  其实,早在出院前,就已拆绷带知道手术成功,否则杨医师怎么可能放人?担心公事的老哥急着回家,但怕引人疑虑,他们对外的说词是,因手术后恢复情形良好,只等拆绷带定生死,所以杨医师拗不过他的要求,终于答应放他返家休养。

  他怀疑,两天前真正拆绷带时,就算手术真的失败,老哥也只会致力寻找解决方法和安排后续事宜,绝不会浪费心力在无谓的情绪发泄上。

  要看冷静犀睿的向格非崩溃?等下辈子吧!

  「我倒是很乐意帮助你扮演这个角色,而且保证让你真情流露。」向格非冷冷一笑,指关节拗得 啪作响。

  「欸,看在我这段期间为你做牛做马的分上,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向允非嘿嘿讪笑,从公事包抽出文件递了过去。「何况,你『失明』这段期间还要靠我接手公司呢!」

  向格非嗤哼,盘腿坐起,接过文件开始翻阅。

  向家的凌群生技是以药厂起家,向格非在大学时主导家族事业跨足生化科技,几年后,凌群成功研发出最新一代的红血球生成素,核准在美国上世,不仅拯救许多尿毒症患者,世界各国的药厂更是争相前来竞购量产权,无限的商机将凌群推上台湾生技产业的龙头老大地位。

  沈家和向家为世交,沈锐看中向格非的商业头脑,不断明示、暗示,终于将女儿沉静的婚事订下,向家两老大喜,加上凌群正好要增资设立研究室,将三分之一的股权卖给沈锐后,夫妇俩才让出经营权给研究所毕业的向格非,移居加拿大安养晚年。

  「沈锐开始动作了?」看到股市有人不断释股造成公司股价大跌,他不怒反笑。

  「是啊,还一直找我过去聊天。」向允非低叹。「只差没明白表示要我把总裁这个位置揽下来。」

  即使父母对老友沈锐倾心相待,心怀诈诡的沈锐却只把他们兄弟俩当成权力操纵的棋子。他很庆幸,所学完全偏离家业的他向来不是被青睐的那一个,没接下凌群生技,也没被绑个未婚妻,一切责任由长子担去,他可乐的。

  但,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媒体沸沸扬扬传闻凌群生技即将易主,被临时征召回来主事的他成了沈锐眼中取而代之的肥羊。

  「女婿这个身分我也可以拱手相让,你别客气。」向格非不怀好意地低笑,手上翻阅的动作未停。

  「少跟我来孔融让梨那一套!」将手上苹果啃了干净,向允非顺手一抛,划了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入墙角的垃圾桶。「真是的,不喜欢老爸的安排,当年干么不反抗?现在弄得大费周章,还拖我下水。」从来不觉得老哥会是个听令唯诺的人,当初却任由父母迳自为他订下不平等条约。

  闻言,向格非沉默。

  沈锐的野心他再清楚不过,偏偏被友情沉溺的父母只看得到美丽的梦幻。当父亲一次心脏病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抢救回来,气若游丝握着他的手,说他只信任沈锐这个朋友,他能怎么办?

  三分之一的股权,卖!好友的女儿,马上订婚!只要父亲能无忧无虑地移居加拿大养病,他什么都答应。

  无所谓,婚姻之于他,只是一场建构在金钱考量的交易。他不爱沉静,对那自小被惯坏的蛮横性格甚至生不出对妹妹般的疼惜;沉静也不爱他,花蝴蝶的名号扬名社交圈,她唯一在意的,是他的身价能否让她在朋友中傲视群雌。

  若一切只到此为止,沈锐乖乖地拿他的盈余分配,他是可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在年底娶了沉静,描绘出众人和乐的美好画面。

  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沈锐竟想干预重大决策,甚至暗中收购股权,企图夺下凌群,这可踩到他的地雷。他还在寻思该怎么处理,此时,登登!老天给了一个Sign,让他出了场车祸。

  他将计就计,反正也受够了沈家父女,是他该开始绝地大反攻的时候。

  「那时沈锐没这么过分。」他轻描淡写带过。当时允非在国外求学,不晓得父亲发病的事,如今,他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要是被元叔和嬅姨知道你连他们都瞒,可就有得瞧了。」向允非啧声道。

  忆起那群向家元老,向格非也忍不住头痛。纵横商场的他早练就一身冷硬果决的本领,偏偏对上拉拔自己长大的他们,说什么也狠不下心。他们的地位,早已逾越仆佣成为家人。

  「我还怕瞒不过嬅姨,说什么也不让她进来。」向格非吁口长气,打开墨镜端详,折射光线的镜片完全无法透视。要是被元叔知道杨医师也是帮凶,两老数十年的交情可能会毁于一旦。

  「我才惨好不好?」向允非扒过额发。「一进门嬅姨就对着我哭,幸好没遇到元叔,不然我可能也要跟着一起哭才脱得了身。」

  还真被她料中了!脑海中闪过那抹身影,向格非不禁唇畔微扬。

  那个失忆的女孩,巴掌大的脸挂着笑,黑白分明的瞳眸清亮灵透,短发带着自然随兴的鬈度,衬上白里透红的细致肌肤,像极精雕细琢的粉瓷娃娃,虽是黑发、黑眼,但姣美清灵的五官怎么看,就有种说不出的混血味道。

  即使面对他的怒容,她仍甜笑得像要融化人心,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跪坐床前,像个坠落凡间的折翼天使。

  「笑什么?」向允非瞪他。罪魁祸首还笑得出来?

  「舞月才说,嬅姨一定会抱着你哭。」向格非挑起一眉,将文件递还给他。

  「五月?」向允非怔愣,随即恍然大悟。「你说梅啊!她啊,唉,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是个简单人物就对了,你见过她?」

  包括她本人,一天内已经第二次听到她不是简单人物的评语,其中一个,还是他鲜少夸奖别人的弟弟。「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后会见识到的。」向允非挥挥手。「我真的找不出她的身分,只好先让她留着,没关系吧?」

  当元叔提出要让梅住进向宅时,他是无所谓,但全宅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投反对票。他们都巴不得将这个害老哥重伤眼盲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又怎么可能接纳她?

  但看她无处可去,元叔狠不下心,对其他人百般劝说,还是将梅带回向宅。

  结果,在梅进门后,这之间的变化让他叹为观止

  先是反对最深的嬅姨被她气得笑骂,晚娘面孔破功;后来是柴师傅因为她帮忙不小心切到手,急得跳脚;原本打算连袂筑起的冰冷心墙,一个接着一个阵前倒戈,最后,完全瓦解。

  向允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而她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聪明绝顶,即使面对众人明显的排外,她却视若无睹地一一拉近和大家的距离,用她特有的欢笑活力,收服了大家的心。

  「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向格非拧眉。向家很大,不介意多口人吃饭,但令他好奇的是,思路敏捷的允非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都找遍了。」向允非双手一摊,无奈地承认失败。协寻失踪人口的名单翻了,私家侦探也雇了,要不是气质不合,他甚至想透过特殊管道联系人蛇集团是否有货物脱逃。

  「她接下来要当我的贴身助理,先留下来也好。」见允非突然瞪大了眼,向格非淡淡解释。「有人跟着,嬅姨和元叔才不会把所有心思放在我身上,瞒她总比瞒嬅姨和元叔容易,而且我打算让她念念报章杂志,这样我对商场上的变化了解也才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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