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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比你潇洒 page 7 作者:季可蔷

  「这个嘛……」清朗的语音悬疑地顿住,恶作剧似地拉扯着孟霆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他猛然转过头,目光清澈而锐利。「你不是说这几年,静从来没跟别的男人交往过?」

  「她是没有。听说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就是没认真答应跟谁交往。」

  既然她追求者众多,却到现在依然保持单身,难道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过去那段令她重伤的恋情吗?

  她是否,还没真正走出来?

  「你该不会认为她还忘不了你吧?」魏元朗仿佛看出他的思绪。

  他白他一眼,没猖狂到点头,却也不甘心摇头。

  「嗯,你这猜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魏元朗微微一笑,手指揉着下颔。「她心里说不定真有什么疙瘩,否则怎么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在她身边晃,她都一点不觉得心动呢?」他半开玩笑似地抛下疑问。

  孟霆禹再度横他一眼。

  魏元朗暗暗觉得好笑,他那眼神,很明显含着「她才没那么瞎会看上你」的意味。

  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呢?或只是没来由地吃醋?魏元朗发现自己坏心地很想弄清楚。

  「我想弄清楚。」孟霆禹突如其来一句。

  魏元朗一愣。「弄清楚什么?」

  「我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快乐。也许她其实根本不快乐,只是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是说,沈静表面上那种快乐自信的单身熟女形象都是装的吗?」魏元朗瞠眸,用一种看到白垩纪巨怪的眼神打量他。「相信我,她是真的很快乐。」

  或许吧。

  孟霆禹失神地瞪着酒杯,透过金色酒液看到的,是过去那个老像无尾熊缠着他的甜美女孩。

  她总是对他撒娇,总是笑着依赖他,她说自己一辈子都要跟着他,她永远爱他——

  那个女孩,真的已经完全消失了吗?他真的,已经完全失去她了吗?

  「我要去找她。」他忽地重重搁下酒杯,一字一句地宣布。

  「你还要去?」魏元朗呛了呛。「人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从今以后,你们各自走各自的,谁也不必为谁停留——」

  「我要去找她!」他坚决地扬言。「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我不会放弃!」

  魏元朗深深望他,仿佛要看清他那双如火又如海的眼眸里,究竟藏的是怎样的情感,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很难缠,霆禹,怪不得你可以跟在谭昱那变态底下做事。」拇指弹了下晶透的酒杯,嘴角街着半调侃的笑——

  「不管你以前认识的沈静是怎样的,她现在可不好对付,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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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六。

  清晨六点半,沈静便醒了,侧过身子,看晨光溜过窗格,滑下粉墙,在木质地板上调皮地跳舞。

  周末,安亲班下上课,她不必上班。

  有的是时间。

  她懒洋洋地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转亮床头欧风的古典台灯,随手抓起昨天看了一半的罗曼史小说,慢慢翻阅。

  最后一页,圆满的结局,男女主角在树下甜蜜地拥吻,句点。

  她满足地轻轻叹息,将书丢在一旁,又发了好片刻的呆,才翻身下床。

  今天的行事历上是一片空白,没有跟朋友的聚餐,也不必跟姊妹们例行相会。

  完全的空白,完全的自由。

  她打开音响,一面梳洗打扮,一面跟着那强烈的电音节奏摇摆。

  九点钟,一道帅气的倩影走出社区大门。

  白衬衫,维多利亚式缀着浪漫蕾丝的领围,黑色长裤,修饰出两条曲线窈窕的长腿,黑色短靴,潇洒又俏丽。

  她向社区警卫道早安,神采奕奕。

  「沈小姐今天有约会吗?」中年警卫用一种很惊艳的眼神目送她。

  「是啊。」她甜甜地微笑。今天她和自己有约。

  天气很好,她决定下开车,好整以暇地散步到淡水捷运车站,在车站前的咖啡店悠闲地吃早餐。

  她坐在二楼,啜饮着咖啡,有时候翻翻报纸,有时候凝望玻璃窗外的街景。

  她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两道视线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

  目光的主人,跟着她进了咖啡馆,坐在远远的一个角落,摊开报纸挡住自己的睑,锐利的双眼却不时绕过报纸,望向她。

  没错,这个在一旁偷窥她的男人就是孟霆禹。

  从她一踏出社区大门,他就跟在她身后了,而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居然一直未察觉。

  他应该放心的,毕竟若是让她发现他在跟踪自己,会不利他的计划,但不知怎地,他竟微微恼怒。

  这女人,一点警觉性也没有,今天幸亏跟在她后头的人是他,如果是个作奸犯科的坏蛋呢?

  而且她到底在干么呢?整个早上,她就这样闲闲地晃过,除了偶尔看看书报,一事无成!

  她不觉得无聊吗?

  孟霆禹不悦地揪拢眉苇,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正懊恼自己被女友放鸽子。

  但他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沈静可以如此浪费宝贵的时间?

  终于,在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她有了行动。

  他以为她终于要离开了,没想到她只是抬起玉手,招来服务生,加点一份义大利面。

  不会吧?孟霆禹差点没跌下椅子。她还打算在这里混多久?

  他无奈,只得跟着也点了一份午餐,一面吃,一面偷窥她表情。

  她优雅地咀嚼着食物,偶尔,那玫瑰般的红唇会绽开一朵清甜的微笑,甜得令他一阵失神。

  看来她似乎对午餐很满意。

  孟霆禹迟疑地落下视线,望向自己面前这盘咖哩饭——或许他点错了,或许这家店脍炙人口的招牌料理是义大利面,不是他点的这道愚蠢的咖哩饭。

  相较于她的愉悦,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挨完了午餐,她忽然起身。

  她总算要离开这家蠢店了吗?他连忙跟上,确定她走出店门后才匆匆丢下一张大钞,对一脸莫名其妙的服务生挥挥手,要对方不必找了。

  然后,他继续做个跟踪狂。

  她过马路,走向对面的捷运站。目送她过马路时,他有瞬间停止心跳,等他醒悟过来她行进的步履有多从容时,她已刷卡进了车站。

  她进了捷运车厢,他也跟进,在隔着几张座椅的斜后方,看着她从背包里取出  i-pod,听音乐。

  她有音乐可听,他却没别的事做,只能观察她的表情。

  而这绝对不是一件无聊的事。就算只是坐在捷运车厢里,就算只是戴着耳机听音乐,她的表情依然变化多端。

  她偶尔会微笑,偶尔会微微摇晃着头,似是跟着节奏打拍子,偶尔会逗逗在车厢里尖叫吵闹的讨厌小鬼,偶尔会望向车窗外,凝视不知名的远方。

  当她望着远方的时候,她清秀的侧面会忽然隐在一层迷蒙的雾里,让她脸部的线条更温柔,更令人捉摸不定。

  他揪着胸口,几乎是渴望地瞪着她那样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中山站,她起身下车。

  跟在她后头走路并不容易,她行进的节奏就如同某种蔑视规则的非主流音乐,一下快,一下慢,且往往在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留下一段长长的空白。

  她会驻足在某个奇怪的地方,观察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比如现在,她就停在人行道上,仰头看一株树。

  树有什么好看的?他愕然,跟着她调高目光。是开花了吗?树叶落下了吗?还是长出什么可爱的水果?

  都不是,就只是一片稀疏的绿荫而已。

  他不解,不明白奥妙之处在哪儿,但她却好似看得很入迷,眯着眼,看了好久好久。

  沈静啊沈静,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在心里暗暗担忧。

  她在树下伫立了好一阵子,正当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因极度的困惑而咆哮出声时,她,移动了。

  高高悬起的心,安落。

  他尾随她来到中山北路一栋白色屋宇,接近美国南方殖民地风格的建筑前,雕花铁门旁的金属立招牌,写着「光点台北之家」。

  穿过户外的露天咖啡座,她笔直走进室内。经过诚品时,他以为她要逛书店,脸色一变,懊恼着这下不知又要耗掉多少时间,但她却略过书店,往走廊深处的电影院走去。

  原来要看电影。

  孟霆禹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看电影不错,正好,他也好几年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他庆幸她没选择其他令他难以打发时间的地方,要是她再找一家书店或咖啡馆闲晃,他恐怕会抓狂。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就连看电影,也可以令一个男人闷到发疯。

  因为,她选的是一部天晓得是哪个无名导演拍的、宇宙超级无敌冗长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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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静红着眼眶走出电影院。

  眼皮有点肿,眼角还残余着因极度感动而晃漾的泪光,粉颊融着点点透明的泪痕。

  哭得好惨。

  她探出手指,点去眼角的泪,樱唇浅抿,噙着淡淡自嘲。

  真是一部好片,虽然导演运镜的手法有点缓慢,有时甚至称得上沉闷,但影片中所观察到的人性,却发人深省。

  好棒的片子!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流泪,真好。

  她微笑,先进了化妆室,洗了把脸,将微乱的头发梳了梳,重新扎起高高的、俏皮的马尾。

  然后,她取出零钱包,正打算去星巴克买一杯焦糖卡布其诺时,忽地瞥见一个男人从电影院走出来。

  他步履有些微凝滞,头发尾端似是因为靠在椅背时压着了,正可笑地翘起,他眨眨略显惺忪的眼,好像还没从昏睡中清醒似的。

  他怎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沈静隐在角落,好笑地看着他。

  只见他抓抓头,两秒后,眼睛忽地睁大,像是忽然惊醒了,眸光恢复一贯的警觉。

  沈静注视着他用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接着,神情大异,唇边进出一声低低的诅咒,不悦的表情仿佛刚被人倒了八百万的债。

  他冲过走廊,在每一个转角左顾右盼,奔出建筑物,又踅回来。

  他在找什么?

  沈静迷惑,怔怔地望着他诡异的行举。

  又是一声愤怒的低咆。

  在华尔街磨练了这几年,她以为他会变得冷酷,成为她在言情小说里常看到的那种无血无泪、整尊像冰雕出来的男主角。

  但,似乎不是这样。

  他看起来恼怒极了,她毫不怀疑此刻若有任何人胆敢不识趣地朝他搭讪,他会朝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暴吼一顿。

  一念及此,沈静不禁轻声一笑,婷婷栘步。

  直到多年以后,她仍弄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冲动促使她走向他,只是在这一刻,这样的行动很自然。

  她翩然落定他身后。「先生,我能请问你在找什么吗?」

  听闻她柔声询问,他果然铁青着脸猛然旋过身来。「别烦——」急窜的怒语,在见到一张清清笑颜后,窘迫地退回。

  「静。」他呐呐地喊了一声,目光一转,不自觉地逃避着她澄透如水的眼眸。

  「你在找人吗?」

  沉默。

  他怎能承认,自己是在找她?

  「要我帮你吗?」

  「不用。」他难堪地清清喉咙。他要找的人,正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

  她看他两秒。「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看电影。」

  他根本没看,进场没十分钟,他就睡着了,比躺在饭店那张昂贵的大床上,睡得还沉、还香。

  他再次清清喉咙,不自在地感到自己两颊似是隐隐发着热。

  「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看电影的,除非是大成本制作的动作片,没想到你对这种纪录片也有兴趣。」

  不,他一点兴趣也没,纯粹只是为了跟踪她。

  「真的是一部很棒的片,对吧?我看得好感动。」秀眉弯弯,明眸盈盈。

  他怔愣地望着她,这才发现她眼眶还有些残留的红——她哭过了?为这种他十分钟内就呼呼入睡的无聊影片而哭?

  他简直……咳,不知该如何评论。

  「你觉得不好看?」她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

  「太冗长了,节奏太慢,情节很薄弱,故事性不强,导演运镜的手法看得我头痛。」一部不错的片,被他嫌得一无是处。

  她惊讶地扬眉。「这是纪录片啊!既然你这么看不惯,为什么还要来看?」

  问得好。他闷闷地想,表面却故作若无事然。「那你倒说说看,这部片是哪里值得感动了?」

  「哪里?」沈静一窒。「很多啊。」

  「比如说?」

  「比如说影片一开始时,导演拍的那一幕日出,那是有涵义的,还有……」沈静有条有理,一一道出这部纪录片她觉得值得赞赏之处,当然,也剖析了几个小缺点,但总之瑕不掩瑜。

  她说一句,孟霆禹就顶一句,与她争论、辩驳,她也不生气,依然是不疾不徐地分析自己的看法。

  到最后,孟霆禹不说话了,瞠着眼,不可思议似地瞪着她。

  「怎么?」她扬眉。「我说错了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辩论。」他哑声低语,眼神有些恍惚。从前那个女孩,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她会撒娇,会要无赖,说不过他便嘟嘴扮鬼脸,但,不会如此冷静地与他一来一往辩论。

  「不习惯有人跟你顶嘴吗?」她淡淡地问,唇角浅弯,隐隐勾勒着嘲讽。

  他胸口一震。

  她,嘲讽他?

  她静静地凝睇他两秒。「我要走了,再见。」轻轻一颔首,她摇过俏丽的马尾,眼看就要离他而去。

  某种东西掐住他喉咙,他清了清,好不容易才吐出问话。

  「你要去哪儿?」

  她回眸。「去吃饭啊。」

  「一个人?」

  「不行吗?」

  他瞪她,抢到她面前,清锐的眼神咄咄逼人地擒住她。「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  ?」

  她怔了怔。

  「在咖啡店发呆一个早上,一个人压马路,一个人看电影,现在又一个人去吃晚饭,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

  「你怎么知道?」她蓦地睁大眸。「你跟踪我?!」

  他顿时有些汗颜,但他强迫自己满不在乎地点头。「对,我是跟踪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质问,眉宇凝霜。

  「因为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快乐是什么,因为我怕你只是对我说谎,因为我放心不下,所以——」

  「简单地说,你就是不相信我?」她打断他,嗓音很轻,很柔,其中潜藏的意味却令人不寒而栗。

  孟霆禹怔住。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长不大的女孩吗?你是不是想,因为你当年抛下我,让我到现在都还孤伶伶地一个人,所以有必要担负起照顾我的责任?」

  她怎么可以在带着怨怒责问他时,表情依然如此平静,语气依然如此淡漠?

  孟霆禹茫然,片刻失语,好不容易找回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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