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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比你潇洒 page 9 作者:季可蔷

  娇美又略带羞涩的神态,恰恰映入来到门口的孟霆禹眼底,又是心动,又是嫉妒,醋浪在胸海翻滚。

  是谁竟敢打她的主意?说要追她当老婆?

  他大踏步走进来。「静!」这声呼唤,声量不高不低,语气不疾不徐,其中却注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

  就连六岁大的小男生都警觉了,眯起眼,满怀敌意地瞪着怱然闯进来的大男人。

  「谁让你进来的?」沈静没注意到一大一小间的剑拔弩张,只专注于瞪视不速之客。

  「一个姓方的小姐。」他微笑。「我告诉她我是你的老朋友,她就让我进来了,还很热心地告诉我你的办公室怎么来。」

  方老师。

  沈静磨牙,年近三十的方老师当然不能说涉世末深,但一向无法抵挡帅哥放电。

  她敢肯定,他一定对方老师刻意施展了魅力。

  「如果你有事找我,我很抱歉,今天我没空。」她冷淡地想下逐客令。

  「我知道,今天你们安亲班办校外教学,我很乐意跟你们一起去,当你们的伴护。」

  「什么?」她怔住。

  「方老师告诉我了。」相较于她的呆愣,他显得志得意满,俊唇浅勾。「她说今天你们可能有点人手不够,很需要一个体格强壮的大男人来当保镖。」

  「当保镖?你?」她投去怀疑的一瞥。

  他不自觉挺了挺胸膛。「我自认足以胜任。」

  「你以为你今天是跟谁一起出游?」她扬眉,冷笑。「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保母,你真的愿意帮忙我们带这些小孩吗?他们的年纪可是从六岁到十五岁,各有各的别扭脾气,你确定你应付得来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吵闹不休的小鬼了。」

  孟霆禹胸口一凝。

  没错,他的确是那么说过。

  其实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他从以前便拿那些调皮捣蛋的小鬼没辙。

  但他绝不会承认。为了她,他可以忍。

  他耸耸肩,摊摊手,努力摆出这只是小case的姿态。「我不讨厌孩子,我在美国的老板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我跟她相处得很好。」

  沈静瞠视他,许久,菱唇不以为然地一弯。「随便你吧。」

  既然他自愿吃孩子们的排头,她又何必阻止?说不定他熬不过一个小时,便会摸摸鼻子,知难而退。

  「你这意思,是同意我跟你们一起去郊游?」

  「你要来就来吧!」她淡淡地横他一眼,明眸流光,似笑非笑。「到时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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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确很后悔。

  超后悔。

  对于小鬼们会如何难缠,他大约也预料到了,只是想不到,实际情况比他所揣摩的还惨烈几倍。

  首先,是他们媲美「惊声尖叫」的吓人音量。

  孟霆禹实在很难想象,为什么区区二十几个小鬼,可以合唱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狂啸?就算是纽约证交所的交易厅,几百个交易员同时喊价,也创造不出如此高的分贝。

  再来,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活力。

  从一早在安亲班集合开始,骑自行车一路从淡水骑到关渡,探访关渡自然公园,野餐,餐后继续骑车,参观十三行博物馆,再往回骑到淡水渔人码头。

  长达十几公里的车程,小鬼们竟然丝毫不显疲态,从头到尾又叫又笑,转过来冲过去,几次擦撞到他,把他这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撞得一阵踉跄歪斜。

  最惨的是,他还必须负起照顾安安的责任,在闪躲冲锋陷阵的小鬼们的时候,还得注意别让后面坐在儿童座的小男孩受到一丁点儿损伤。

  他很清楚,哪怕只是一丝小小的擦伤,沈静对他那仅存的一点敬意都会荡然无存。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够糟了,他当然不敢冒险再让她有机会扣分。

  所以更累。

  明明已经累到极点,还要装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潇洒,明明不耐烦到只想咆哮一顿,还得挂上最迷人的笑容。

  偏偏他身后那个才六岁的小男孩,似乎看出了他硬是要装英雄的弱点,刻意欺负他。

  他会用力扯他头发,胖胖的小腿一次次偷偷地踢他,还老是要用那软嫩的童音一遍遍地对他强调,静静老师有多疼安安,总有一天会变成安安的妈妈。

  什么都能忍,就是这句话,孟霆禹决定自己非反驳不可。

  「你叫你爸爸死了这条心,静不会答应嫁给他的。」

  「为什么?」

  「因为静是我女朋友,她要嫁的人是我。」

  「她才不会嫁给你呢!」小男孩愤怒地尖叫。「静静老师最喜欢安安了,她一定会变成我妈妈。」

  「她不会。」

  「会!」

  「不会。」

  「我说会就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

  两只雄性动物,一大一小,一面骑自行车,一面进行一场冗长的、毫无意义的、也显不出任何智慧的辩论。

  「你是坏蛋,我讨厌你!」辩到后来,安安终于忍不住了,惊声尖叫,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挝孟霆禹的后背。「放我下来!我不要坐你的车了!」

  「别乱动!」孟霆禹叱喝小男孩,尽力在他的攻击下,维持平衡。「你会害我们两个都摔下去。」

  「你放我下来!坏人,你是坏人,我叫我爸爸来揍你!」安安威胁,胖胖的小手勒住孟霆禹颈子,用力掐。

  「嘿!」孟霆禹一下措手不及,双手一歪,脚踏车霎时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他连忙伸长腿,紧急煞车。

  「抓好了!」他嘶吼,手臂让一旁突出的树枝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疼痛尖锐地袭来,他却还是紧紧地握住把手不放,怕自己一松手,小男孩会跟着摔倒落地。

  好不容易,车子总算稳稳地煞住了,他停好车,还来不及展臂将小男孩抱下来,只见沈静苍白着脸冲过来。

  「安安、安安!」她慌乱地喊,慌乱地将小男孩抱下车,检查他全身上下。一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痛不痛?」

  「静静老师!」安安惊魂甫定,整个人躲在沈静怀里,抓住他不放。

  「是不是哪里痛?快告诉老师!」

  「没有,我不痛。」

  「真的不痛吗?」沈静还是很紧张。「有没有哪里受伤?」

  安安摇头。

  沈静目光再度梭巡过小男孩全身上下,确定他毫发无损后,才放下悬在胸口的大石,呼吸恢复顺畅的同时,对孟霆禹的愤怒旋即涌上。

  她站起身,将安安交给随后赶上来的方老师,叮咛几句后,才转向一旁的孟霆禹。

  「你搞什么?」她蹙眉,神情冷若冰霜。「你差点弄伤安安了!连个小孩你也照顾不好吗?」

  孟霆禹没答腔,不知道该说什么,伤口上的肌肉一下下地抽搐着。

  「幸亏安安没事,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你要我怎么向他爸爸交代?」她继续责备他。

  他无言,默默望着她灼烧着怒火的明眸。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气恼?真的只是纯粹担心小男孩吗?还是,在意着小男孩的父亲?

  「你很喜欢他吗?」沙哑的嗓音,在他猝不及防时冲出口。

  她愣了愣。「什么?」

  「你很喜欢那个男人吗?」

  「谁?」

  「安安的爸爸!」他懊恼地提高音量,醋意在胸臆间翻腾。

  她倒抽口气。「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个男人有哪里好?他有个小孩啊!你以为当人家的后母很简单吗?安安会永远拿你跟他的亲生母亲比较!」

  孟霆禹,你疯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昏乱地想,试图阻止自己的口不择言,话语却像架好的机关枪,连珠发射。

  「而且我说那男人肯定哪里有问题!不然他老婆为什么要跟他离婚?我告诉你,离过婚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胡乱地咆哮,感觉手臂上的伤口剧烈地扯疼。

  或许是因为太痛了,痛到他失去理智,无法控制自己……

  「他没有离婚。」在一团混沌中,他听见她清冷的嗓音。「他老婆去世了。」

  他陡地一震,定定神,望向沈静。

  她也正看着他,眸光的温度,是极地般的冷,他心一沉。

  「安安的妈妈,是因为难产死去的,所以安安从来没有见过亲生母亲,而这也是他爸爸最大的遗憾。」她缓缓地说,字字句句都冻凝,在他心里掷下冰雹。

  孟霆禹哑然,浓浓的懊悔攫住他。

  「顺便告诉你一句,我的确很喜欢安安的爸爸,但我从没想过跟他交往,我只把他当朋友。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她讥诮地微弯唇,意味深长地瞪他一眼后,翩然旋身。

  看着她盈盈离去的背影,他忽然难以言喻地惊慌,有种奇怪的预感,若是就这样让她走了,他永远没机会再接近她。

  他追上去,扯住她臂膀。

  「静,你等一等!」

  她凝住身子,却没回头。

  「你听我说,我很抱歉。」他懊恼地语音颤抖。「真的,我向你道歉。」

  「你不必跟我道歉。」她冷冷地想甩开他的手。

  他执住不放。「你听我说,静——」

  「你放开我!」玉手不悦地抓住他手臂,想用力扯下,不意却触及一团奇异的湿黏。

  他倏地低喘一声,她则是愕然回眸。

  那团湿黏,原来是血。

  她屏息,心跳停止。「你受伤了?」她惶然低语,看着他手臂上那一道长长的、深深的伤口。

  「我没事。」他摇摇头,根本顾不得手上的伤。「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啊?」她打断他,又气又急。「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要快点消毒啊,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这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

  「什么小伤?不准你乱动了,你会弄痛自己的!」她厉声制止他。

  他愕然。

  她没理会他震惊的表情,拉着他找到路边的水龙头,替他洗净了伤口,然后卸下腰间的丝巾,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伤口。

  他困扰地看着她温柔的举动,心跳狂野。

  这个命令他不许乱动的女人,这个带着坚毅眼神替他包扎伤口的女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本他预期回台湾找到的,是一个等待他解救的小可怜,她也许会哭倒在他怀里,哀怨地数落他的薄幸,他也准备好接受她的任何指责与怒骂,可他没料到,她既不哭也不怨,还变得如此强悍。

  她包好伤口,扬起眸。「暂时止住血了,不过还是要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这附近有诊所,你一个人去应该没问题吧?」她柔声问,唇畔浅抿着笑。

  他恍惚地看着她。

  她怎能前一刻还对他冷冰冰的,后一刻又送给他如此温婉的笑容?他简直无所适从。

  「我要你……陪我去。」他喃喃低语。

  「什么?」她一怔。

  「陪我去看医生。」孟霆禹重复,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个任性的小男孩,正吵着要妈妈疼。

  这太丢脸了。他赧然地想,俊颊也窘迫地微微发热,但凝定沈静的湛眸,仍是固执。

  她深深地望他,澄透的眼好似看穿了他所有不堪的心思。

  他顿时狼狈。

  她却只是微微一笑——

  「好吧,但要把孩子们都送回家后,我才能陪你去。」

  第七章

  「所以你就真的把那些孩子都送回去后,才陪他去医院?」

  隔天下午,魏元朗特地开车来淡水拜访沈静,午后阳光慵懒的照拂下,两人闲闲地散步在真理大学的校园里。

  得知孟霆禹强硬地跟着安亲班出游,魏元朗又是好笑,又是惊异,追问沈静当时情况。

  沈静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简略说了。

  「他真的就那样乖乖等你吗?」魏元朗扬眉,满脸不可思议。

  沈静轻轻颔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吃惊的表情。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变化多端,良久,他摇摇头,感叹似地吐落一句评语。「你真的挺狠的,沈静。」

  她一愣。「我狠?」

  「你不觉得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霆禹一定很受伤吧?」星眸含笑。「不只是手,这里更受伤。」拇指比了比左胸口。

  沈静意会他的动作,眸光一闪,却没说什么,微微别过脸,拂拢耳畔一绺下听话的乱发。

  「你没问他为什么会受伤吗?」魏元朗追问。

  她摇头。

  「你不关心?」

  「不必问。」她淡淡地说。「我猜得出来他为什么会受伤。」

  「一定是为了保护那个小孩,拚命想稳住车子,才会让路边的树枝给割伤了吧?」魏元朗分析孟霆禹受伤的原因,如亲眼所见。

  沈静默然。

  魏元朗观察她在阳光掩映下,显得娇美却又神秘的侧脸。「你都没问问怎么回事吗?」

  「我后来问过安安了。」她轻声说,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起伏。「安安告诉我,是因为他们两个吵架,安安很生气,用力掐霆禹的脖子,才会发生意外。安安跟我道歉,说他不应该害霆禹受伤。」

  「然后呢?」

  然后?沈静回眸,扬眉。

  魏元朗笑着迎视那双略带疑问的明眸。「然后你就这么听听就算了?没跟霆禹说什么?」

  「我要跟他说什么?」她装傻,心下却早已了悟魏元朗的暗示,耳壳隐隐地温热。

  「你没跟他道个歉,说自己不应该责备他没照顾好安安?你不会不晓得吧?你那么紧张安安有没有受伤,却对真正受伤的他不闻不问,甚至还责骂他,他心里会有多难过。」

  「瞧你把他说得像个孩子似的。」耳壳的暖流,缓缓窜上粉颊。「他是个大男人了,能照顾自己。」

  「我倒觉得在你面前,他像个孩子。」魏元朗慢条斯理地评论。

  沈静神智一凛,心湖悄悄地泛开一圈圈涟漪,表面却仍是淡淡的,似是不以为然。

  魏元朗深深地望她。「沈静,你在惩罚霆禹吗?」

  「我惩罚他?」心湖翻起小浪。「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的事,足够让霆禹明白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安亲班那些孩子,显然你比较关心孩子们。」

  「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纯粹自然还是存心的?如果你不是有意惩罚他,故意让他以为你对他不关心,那么——」魏元朗意味深长地顿住。

  沈静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也被他悬在半空中。「怎样?」

  「我会说霆禹真可怜。」

  「可怜?」她怔住。「霆禹?」

  那么一个事业有成、走路有风的大男人,可怜?沈静颦眉。

  魏元朗没解释,两人穿出真理大学的后门,沿着斜坡上行,来到沈静的母校淡江中学,进了寻根图。

  沈静点了一杯卡布其诺,魏元朗点美式咖啡。

  因为是假目,咖啡馆里更显幽静,阳光在窗格上优雅地跳舞,窗台上的仙人掌努力伸展尖刺,期盼能抓到那美丽的光。

  沈静探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那小小的尖刺。

  「我满喜欢霆禹的。」饮一口黑咖啡后,魏元朗不疾不徐地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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