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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一)(下) page 11 作者:天空

  “我必须走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他说。在单飞混乱的大脑中能提供出任何一点思路之前,他快步离开。

  ==凡=间=独=家=制=作==

  叶利很迷茫。

  明显他造成了一定的轰动效应,但似乎完全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他热切地盼望着有一个什么人出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恐惧,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焦虑,那样的怜惜,还有那样的绝望。

  他看到了什么?

  从头到尾顺下来,叶利怎么都想不通,就好像中间缺少了一个关键的齿轮,他所知道的种种,都不过是无法连接的碎片。

  或许他什么都想到了,但却偏偏忘记了感情。

  在两个男人,一对敌人,还有种种可能的阴谋以及性爱之上,把他们黏合在一起的,是因为他们相互吸引,相互喜爱。

  感情?

  别用这么吓人的词句!叶利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他阻止不了大脑里轰鸣的声音。

  感情!

  单飞确实如他所说的认真,而谢天麟对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虚假的,至少,他是如此地信任单飞,以至于在突变发生的前几秒,他完全不能相信。

  他不相信单飞会对任何人泄漏他们的来往,哪怕是叶利也不行。

  病房门打开,叶利下意识地去看——幽灵般走出来的是谢天麟。

  谢天麟的目光穿过这个罪魁祸首,穿过墙壁,甚至穿越了黑色的天空。

  叶利看不到他眼中有什么。那么空洞地张开着,似乎仅仅是保证谢天麟不会撞上墙壁,如此而已。

  或许阿帆会觉得开心,看到这个样子的谢天麟。叶利想,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那种应该欢快的感觉。

  很快,一个暴怒仓皇的单飞从房间里面窜出来,“谢天麟,你站住!”他叫道,“再见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再见很明显就是再见的意思,叶利想。

  谢天麟甚至都没回头,他持续着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步伐,但最终,当他进入电梯的时候,还是笔直地站立着。

  随后扑过去的单飞面对的只是冰冷的电梯门。他狂怒地拍打着那块根本没知觉的金属,“说话说话说话!”他叫道。

  冲出来想要制止噪音的护士站在旁边,似乎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个英俊但却失去理智的男人,电梯门从来就不会说话的,而且它也不会觉得痛。

  叶利走过去,按下电梯按钮。然后,他拉过那个举止疯狂的疯子,“如果你想快一点的话,还有楼梯。”

  他的话还没说完,单飞已经箭一样地窜进消防通道。

  叶利站在电梯前,看着亮红的数字一点点闪动,最终停在一层。

  谢天麟离开了,他真的走了。

  这应该是他要的效果吧?就这样,永远都不要再使用任何鬼蜮伎俩来诱惑警务人员。叶利不知道,他感觉非但不欢快,简直是很难受。或许是因为谢天麟还没办手续,他安慰自己说。这是不合规矩的。

  他搭的是下一班电梯,来到一楼时,看到单飞已经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厅一群候诊的患者之间。

  “那个混蛋,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见到叶利过去,他恨恨地说:“我看到他坐进那辆车,头也没回……我很担心他。”

  几秒钟的停顿之后,他的语气骤然软了下来,像被投入火炉里的坚冰,他紧张而且无措,“我不……我很担心他!”他咬住了嘴唇,把脸埋进手掌中。

  叶利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他反问。

  就像弹簧一样,单飞蓦地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叶利,眼中说不出是憎恶,还是单单只有沉重的伤心。

  叶利有些心虚地侧过头,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不对吗?阻止他继续发疯,阻止他犯下可能懊悔终生的错误。

  “是我不对。”单飞的声音隐忍克制,“我没有跟你说明白。”这是一种叶利从没见过的认真神态,“我很喜欢他,就像你喜欢杨光一样——我看得出来。如果我现在去追求杨光,你怎么看呢?”

  叶利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杨光却是对单飞有一定的好感,叶利一直都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她的次选。这是他的一个不能对任何人言明的黑暗心结。

  如果单飞去追求杨光,那么在目前这种可能的恋爱关系尚未明朗化的时候,杨光应该是毫无顾忌地转向单飞的怀抱,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叶利不明白,这跟谢天麟的事有什么关系?是因为他拆散了单飞和谢天麟,因此单飞就要转而去追求杨光吗?

  “那我祝福你们。”他闷闷地,但却很真诚地说。

  单飞因为他的真诚很想揍他!但他决定忍耐。

  他错了。他应该一早就把这件事解决妥当。

  他需要叶利的理解,而不是采取漠视甚至敌对的态度。

  他不想失去叶利,更不想失去谢天麟。

  可是,他做得不够好。

  他以为这不是最要紧的,有的是突发的情况需要处理,就比如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开启警笛去追谢天麟,尽管他从撤诉起就已经不再需要警方的保护——试试指控他企图弃保潜逃?

  头脑中一个邪恶的声音说,单飞你真行!居然想到把他从家里“救”出来,然后投入到牢房里——但他错了,这其实比什么都重要。他很蠢,所以他伤害了他们两个。

  “如果我在追求杨光的同时,心里还是爱着谢天麟呢?”他憋着一口气,接着问道。

  “那我会杀了你!”叶利威胁地看着他,就好像他真的要这么做了一样,“如果你有不满就冲着我来,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他叫道,因此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自己也有感觉吧!你喜欢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这跟我对谢天麟是一样的。”单飞对众多关注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从来也不在乎这个,嘲笑或者惊讶的目光对他来讲就是狗屎。

  “……那怎么能一样?”半晌,叶利呐呐地说,“那怎么能一样?杨光是个好女人……”他感觉到自己的笨拙,其实在他心里有更多的词语来夸奖杨光的,可是他说不出口。

  “我们当然不同!”单飞接口,控制不住因为痛苦和焦虑而变得激烈的口吻,“也正因为如此,我们都知道我们两个一旦认可了这种关系,就需要拼命抓紧每一秒,我们得玩命挣扎!而这让你感觉我们的热切像小男孩那么可笑!”

  他的声音愈来愈凌厉,“谢天麟是个混蛋,这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即便他坐牢,大不了我等他,那又怎么样昵?这跟我对他的喜欢是两回事。

  “我不会允许他因没做错的事情而受到伤害。为什么你要保护你喜欢的人,但却要伤害我的呢?不要再那么做。”他注视着脸色发白的叶利,“我是认真的。”

  大脑里跟炸了锅一样,叶利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他所听到的。

  他没想过他伤害了谁。好吧,可能是谢天麟,他是个人渣,是个敌人,同时,他也是单飞的爱人。

  如果他们相爱。

  不管怎样,如果他们挣扎着相爱,那么他有什么道理让谢天麟为此付出代价呢?

  叶利的种种反应,无论是否过激,都是以一个假设为前提——谢天麟在利用、伤害单飞。他简直都不能想像,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又该作出什么反应。

  “那么,他对你呢?”又是沉默了半晌,他问。

  他从前所知的,都只是单飞的挣扎,单飞的痛苦以及陷落。他不明白谢天麟,因为任何人在痛恨着某人的时候,都绝对不会去尝试了解他,而是努力地以最恶劣的方式去猜测、评价他。

  叶利知道,他就是这么对待谢天麟的,而现在,他想听听单飞怎么看——他是为了单飞才这么做。

  “如果我们两个之间你需要怀疑其中一个,那么绝对是我。”单飞肯定地说,不容叶利有一丝怀疑。

  谢天麟是他的爱人,他就应该倾尽一切去保护他,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能理解,但是我想我明白。”叶利看着单飞,沉声说。

  他不相信谢天麟,但他应该相信自己的兄弟,“我很抱歉……”他不想辩解自己只不过是想保护单飞——在任何时候,他都不想、也不应该伤害他的朋友,但是他没做到。

  “别傻了。”单飞摇头打断了他,“是我做得不够好。一边是我的男朋友,一边是我的兄弟,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我很蠢,一直幻想着我能找到一个好的时机,来化解你们之间的敌意,显然这非常蠢,我不该一直等待一个该死的机会。”

  叶利一边觉得内疚,而另一边又微微有点尴尬。他看到单飞身边的病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在他顺理成章地说出“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

  叶利埋怨太多的香港人喜欢关注别人家的八卦,但是,当然他没法阻止他们一边好奇,又另一边厌恶。而单飞对此就好像毫无知觉。

  “那么现在?”他示意单飞离开这里,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说话。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没事。”光彩瞬间就从单飞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些微的恐惧。“我得尽快理出一个头绪,”他烦躁地说,“我必须要见到他。”

  这样的错误,单飞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我还是不懂,”叶利瞪视着所有关注他们谈话的闲杂人等,直到他们转过头去假装毫不在意,“他会出什么事?”

  他摇头,如果谢天麟确实感觉到受伤,并因此而离开,那么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他跟单飞一样投入了感情和全部的信任——假设单飞的保证是可靠的——但这有什么好恐惧?情人间的争吵总是此起彼伏。

  如果单飞希望,那么好吧。叶利愿意为此对谢天麟……嗯……为他做点什么不违背原则的事,假如这能令他们关系好转。“他只是回家!难道你不觉得他在家里比在医院要好得多?”

  “如果他那个混蛋家里对他能有这里一半那么温暖,我就不会有任何担心了。”单飞的声音里满是憎恶和怜惜。

  “而且,想想看,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我会背叛警队?在你知道我跟谢天麟的私情之后。”他用手指重重地抹过额角,“我怀疑谢擎会不会信任任何人,尤其在谢氏高层里肯定有一个警方的卧底的时候。”

  谢天麟问过他卧底的名字。

  可是,他真的不能。

  这真是他妈的……令人痛苦的无奈!

  叶利发出了一个轻微的怪声,就像是他在用力吸气。“……那是他儿子。”他用微弱的声音道。

  “你知道狮子是怎么对待幼狮的?”单飞忽然道,然后他跳起来,“我要去做事!”

  叶利一头雾水。单飞多少还是有点精神失常,他想,“我希望我能帮你……”他愤怒地说,不可抑制地沉着脸——他知道他正在走进泥潭,但并没想为此停下脚步,“不管你怎么说,这是我的责任。”

  *凡间**凡间**凡间**凡间*

  他趴伏在地上,好像全无知觉。

  细细的雨滴带着岁入骨的湿寒落下来,濡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柔顺的发丝贴合在额角,衬得他的皮肤苍白到触目惊心。

  单飞踩着有生以来最拖沓的步伐,慢慢地靠近伏尸一样的身体,十米,五米……他站到他的身边。

  声音消失在喉头,他开合双唇,无声地叫他的名字。

  他蹲跪下身,手指穿过湿冷的碎发,触摸到细腻却更为冰冷的肌肤,他翻过他的身体,描绘他的秀美的眉峰,挺直的鼻梁,还有柔软的嘴唇。

  他抱起他,摩挲着他的脸颊,他的手掌,企图把指尖的热量传递给他。

  可他只是睡在那里。

  他忽然明白,他再也不可能为他张开双眸。

  请你,不要。我刚刚才触摸到你。不要!

  极致的痛苦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谢天麟!”

  单飞被自己嘶哑的叫声惊醒。

  鼻间的酸涩还在,而原本在身体里涌动着的哀伤慢慢地向恐惧转化,就跟往常一样,它们凝结成沉重而黑暗的胶体,合着凌晨的寒意收紧,令单飞窒息。

  他躺在纠缠的被褥间,竭尽所能地平稳着粗嘎的呼吸。

  当手臂刚从痛苦的乏力中解脱出来时,他立刻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

  他知道他今晚的睡眠已经玩完了,他不可能再次进入梦乡。

  他所能做的就是爬起来,做事。

  哪怕是蹒跚前进也好过原地踏步。单飞宁愿选择积极一点的方式来摆脱恐惧。

  已经整整七天!

  他得不到一点关于谢天麟的有用资讯!

  单飞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蠢,那时他居然会放谢天瞵离开?!

  撤销了对O记的指控之后,警方就不再有任何理由保护他;而在卢锦辉的案子里,就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资料看来,要起诉谢天麟谋杀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便是提起诉讼,也会被上面以证据不足的理由打回来,届时警方将处于相当被动的局面。

  同样,在这个案子里,需要谢天麟配合警方做的笔录和例行询问,他也都做得足够完满,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没有任何理由去骚扰他。

  该死的,每一样事都处理得那么完美!单飞狠狠地想,简直找不到任何借口去接近他!

  跟以往不同,这一次谢天麟没有在走出医院之后即刻投入到工作中。他没去过任何一家谢氏的酒楼、公司,没去过办公室、夜总会。

  他没再走出过谢家的豪宅,而那里,正是单飞根本无法涉足的地方,无论以公、私哪一种身分。

  粗暴地抓起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五十。单飞爬起来,披了件衣服,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噩梦。中午,晚上,只要他合起眼皮。

  他见不到谢天麟,甚至都不知道那个该死的黑社会是不是活着!

  不,重说,他不是“该死的”。

  单飞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不知道从几时开始,他变得迷信。他是太关心了,才会如此举止失措。每一秒他都在担心,他怕只是因为晚了这一秒,他便会永远失去谢天麟。

  每一秒!

  单飞恨自己不能从恐惧和紧张中抽身,恨自己不能恢复从前的高傲。

  他感觉自己现在简直是个废物,甚至不能比一坨狗屎更有价值!

  急躁地穿上裤子,他冲进洗手间。当冷水淋到头上时,他感觉紧张带来的头晕似乎消退了一点。

  “现在做点什么有用的。”单飞自言自语,“你需要资料,大量的资料,总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谢天麟的,谢擎的,还有他们怎么……处置叛徒和内鬼。”

  不,这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看的绝对不少,事实上他就是被这个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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