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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遇到兵 page 5 作者:赖尔

  月光清冷,静静地照射在地面之上。只能看见一小片的天幕,自然是看不见星空的了。李德元只觉得瘴气逐渐包围了自己,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然而,这个动作非但没能让他觉得暖和起来,反而让他想起了—个人:那个莽熊,睡觉的姿势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总是睡到一半就把手臂“啪——”地打在他的胸口,惊醒了他不说。还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虽然是老沉老沉的,却是暖和得紧……

  想到此处,慢慢地,李德元将头埋在手臂之中,随即,便是忍不住想笑,古人所谓“交友不慎”莫过于此吧。他还把那莽熊当作是好人,他甚至还曾经感激过他!可想不到自己的阅人历练是如此浅薄,竟将一个贪生怕死的官府混混,看作是值得相交的好友!

  不对!他们什么时候竟然熟稔到朋友的地步了?!那个粗鲁的官混混,不但弄丢了他的包袱,还毁了他的书!他怨根那个家伙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一顿饭,—夜住宿之地就将其视作朋友?!

  “哈……哈哈……”在唇边拉开了苦涩和嘲笑的弧度,痛感也逐渐扩大中。然而,越是觉得痛,他却笑得更加夸张起来。渐渐的,原本只是轻轻地低笑,到最后竟然演变成大笑,笑得近似张狂。

  “笑什么笑?再吵!抽烂你的嘴!”看守监牢的衙役—边抽了抽鞭子一边吆喝道。

  然而,李德元却像是没有听到衙役的警告一般,依旧笑得猖狂。那衙役心下大奇,暗道,这秀才莫不是关得疯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监牢的大门有了动静,再然后,王大人带着四名官差走进了牢房。登时,李德元就笑不下去了——那莽熊就在其中。

  “大胆刁民,你可知罪?!”王大人重复著毫无新意的问话。若在平时,李秀才本著尊敬长辈和朝廷命官的原则,就算是受到些刁难,也必定是看在同为孔孟门生的份上,好言地与之争辩。然而此时,自身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刑因于大牢之内,更是受了皮肉之苦,再加上不想在某只莽熊面前失了气度,李德元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褡理对方。

  “说!你究竟是为何要杀害徐天福?”

  李德元不答,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珠,越过面前肥肠脑满的王大人,直看向那面无表情的张赛虎。

  见他不答话,王大人也失了耐性,头偏了一偏。衙役们自然是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都抢著头功上前。其中一人动作最快,“啪”地一巴掌抽在李秀才的面颊之上;“大人问话,你敢不答?!”

  一缕鲜艳的红丝自唇边渐渐滑落。左脸先是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然后,却渐渐麻得失去了知觉,估计是已经肿起来了。李德元牵动了下嘴角,想勾勒起一抹不在乎的微笑,可是面部的肌肉竟是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只好作罢,仅用那双依旧清亮的黑眸应对众人。

  见此情景,王大人摇了摇头,神情颇为无奈,缓缓踱步到了一边,再也不去看李德元一眼,知他心意的下属立刻—个箭步跨止了前,甩了甩手中的皮鞭:“呸!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哑巴装多久?!”

  鞭子划过空中,发出响亮的声音。见此情景,李德元虽是书痴,却也不是呆子,自然明白接下来要发生怎样韵事情。想到背上只一道伤口己让他疼得坐卧不能,这让他的双腿不禁有些发颤,脸色也刷地白了下来。

  “怎样?怕了吧?”那嚣张跋扈的衙役抖动着手里的刑具,面有得色。

  是的,他怕疼,更怕死。他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并不是懦夫!读书人虽然没有强健的体魄,但是骨子里却是最为为硬气的!他坚信着这一点!

  李德元猛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让那不由自主地颤抖停息下来。再然后,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在心中默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自应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鞭声袭来,第一鞭子就打得李德元站不住脚,直跌在了地上。原是想凭借毅力和骨气直起身来,硬生生接下这几鞭子的。但是,理性的认知是一回事,身体的本能反应又是另一回事。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大亏的他,这一鞭子下来,就已经没有余力站起来。在心中暗骂自己的不济,他紧紧握住拳头,将指甲掐进肉里,强迫自己不能痛呼出声出声……

  一鞭,两鞭,三鞭……到最后已经记不得数,李德元只觉得身体似乎已不再是自己的,意识也逐渐越来越远。眼前渐渐昏暗,在思绪游离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到底谁才是死鸭子嘴硬……”

  原以为—介文弱书生,受不得苦,只要用次刑就能让他哭著求爹求娘,“招供”出所有罪行。可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面前这个书生看似清秀孱弱,但眼看着他被抽了十几鞭,抽到眼眸逐渐失了焦距,抽到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他却始终没有哼一声。

  等得不耐烦,跟着那秀才已经半昏死过去,王大人努了努嘴。一旁的下属会意,拿出一张供词,趁著李德元昏得没有意识之时,抓了他的手蘸了点红泥,在供词上摁下一个鲜红的手印。王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了身挺着肚子走出牢房,其他随从也跟着鱼贯而出,只有张赛虎始终没有动弹。

  与那看牢房的衙役知会了—声,张赛虎走近已然躺倒的李德元,用脚轻轻踢了踢他:“到底谁才是死鸭子嘴硬,老子看你才是属鸭子的吧。”

  望着那张惨白的脸,张赛虎嘟嘟嚷嚷道,可声音却甚是喑哑。

  他曾看过这李秀才因为害怕钻在了桌子地下瑟瑟发抖,他曾看过他因为一本破书红了双眼清泪长流,他曾看过他因为一点小伤就哀号半天,所以,他便知道他是个极怕死怕疼的人,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一个胆小软弱又迂腐的蠢书生。

  然而,他显然错了。

  看着他死死隐忍,看着他即使被鞭苔之时,也始终是咬了牙不发出呼号的声音,看着他直到失去意识之前,都始终用那双清亮的眸子怒视着众人,张赛虎这才意识到,这个书生,却是个硬骨头的。

  心底没来由的一窒。

  “冤死鬼又不止你一个,关老子屁事,老子当捕快当的好好的,见过的冤大头多了去了……”张赛虎低低的说,他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踏着地面的尘土,显得躁动不安,他的眼望向监牢的灰顶,游移不定。

  四周一片沉寂,那个昏过去的家伙,也定是不会突然跳起来,然后像昨日那样涨红了腮帮子与他争辩,张赛虎慢慢的低下头,只见月光打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映出了因冷汗而附着在额头上的发丝,也映出了青紫的唇边那一抹不相符的耀眼的红。

  “老子……才……”

  最终,还是没能将“不管”两个字说出口,硬生生把一切言语都吞进了肚,张赛虎敛了敛眉,狠狠一跺脚,将不省人事的李德元抗在了肩上。

  再不回头,迈开步子,既已决定,无路可返。

  ***

  当李德元醒来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有“人犯”转变为“在逃通缉犯”。在一片昏暗中,只觉得身体轻轻地摇晃着,竟是说不出的舒服。远处传来笙箫的靡靡之音,曲子里尽是欢快洋溢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一些轻佻,李秀才心下大奇,若这是天宫,则显得不够端正庄严,若这是地府,也显得太轻快喜乐,他挣扎的睁开了眼,无奈眼皮竟是千斤重一般,撑都撑不开。

  “嘶――你倒是轻点啊!想疼死老子啊!”耳里突然传来粗鲁的声调,这种有些不耐烦的语调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李秀才眼皮一颤,那莽熊……怎么会再他旁边!?

  “呦,老娘伺候你都不过当了,你还敢挑肥拣瘦的?!”那是一个从未曾听过的女子声音,音调甚大,语调更是泼辣。

  李德元心中一惊,脑海中一片空白,若是梦境又怎么会冒出个不认识的女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

  昏黄的烛光映入眼帘,粉色的轻纱笼罩在木床顶端。来不及细想自己身在何处,他费劲地偏过头去,便在不远的桌边看见了那头莽熊——腿上还坐著一个浓妆艳抹酥胸半裸的丰盈女子.

  面前的景象让李秀才惊得呆了。半晌之后,他才红了脸,—边念叨着“非礼勿视”—边紧闭上眼,装成睡熟的样子,不去看那尴尬场面。

  “看不出你小子心倒是够软的,为了这半死不活的秀才,竟然一路从牢房里打出来,搞成这副鬼德行!”那女子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

  这句话仿佛电击一样,登时让李德元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并非天界地狱,也并非梦境,而是那家伙冒着危险将他从大牢中救了出来。刹那之间,心头泛上—种说不出的温暖意味,眼角轻动,他忍不住偷瞄了半只眼,去看那家伙的伤势。

  刚才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只瞧见有女人坐在张赛虎的腿上,李秀才便把眼光移了开来。而这次,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此时的张赛虎光着青青紫紫的上半身,龇牙咧嘴地让那女子给他上药缠绷带。边缠着纱布,她偶尔故意用手指戳—戳那伤处,疼将张嘴“嘶嘶”地直抽气:“女人!你是故意的吧!想疼死老子啊?!”他敛了眉,瞪圆了眼冲她道。

  “唷,求人办事还敢这么嚣张?!你可真够有气魄的啊,逃犯大人——”女子浅浅地笑了起来,笑得很明艳,却也很危险。果然,那只涂满蔻丹的手指狠狠地戳上了张的仿口。而这次,那莽汉却是咬了牙汉再说话,只是横着眼睛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

  看他那倔强模样,女子浅笑,便不再刁难,—边小心地继续缠著绷带一边调侃道:“我倒是没有料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了—个非亲非故的病秀才,好好的捕快成了逃犯。看不出来你倒是挺心善的嘛。”

  “心善个屁!”张赛虎冷哼,眼却是瞥了开去,望著房项游移不定,“老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迷糊药,心一横就把那蠢书生给抱出来了。虽然冤死鬼又不少他一个,可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在里面吧。”

  听见这句话,眼皮禁不住有些发颤,李德元,拚命眨了好儿下眼,才硬生生忍住那微热的水气。费力地张开嘴,他想唤一声那个人,向他道声谢,也想因为曾经冤枉了他而向他道声歉。可尝试了好半天,却也只能让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那女子将最后一块绷带上好。跳下了张赛虎的大腿,收起了笑意,正色问道,”光是逃出来都把你整成这样了。这还都是那些衙官们没料到你这家伙竟然转了性子要救人。可现在怕是已经封了各大城门,谅你们是插了翅膀也别想跑了。”

  张赛虎敛了眉头:“所以,只好来找你了,艳娘,这次非得靠你的花舫才有可能逃的出去。”

  那女子伸了手指戳他脑袋,笑骂道:“好事就没想到我,麻烦事就往老娘这里推!不过没想到你也不笨嘛。水路搜查本就没陆路严密,再加上是花舫,倒是有可能蒙混过关。”

  艳娘?!花舫?!李德元开始渐渐明白,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难怪远处的歌舞音乐总觉得有着轻佻之意,难怪这女子打扮甚是大胆,原来,这竟然是妓院!天啊,想他—介清白读书人,怎么可以逗留于这等藏污纳垢的烟花之地?!这是读书人的耻辱啊!心下大急,他努力出声:“呜……”

  张赛虎和艳娘这才发现李德元已醒,一齐走到床边。见他目光清明,拚命动了动干涸发紫的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张赛虎转身在桌上倒了杯茶,随即轻轻将他扶起,为他灌下。

  “呜……我……”喝了一大口清凉的茶水,李德元渐渐缓过劲来,可第一句话却是让张赛虎和艳娘二人大跌眼镜。只见他忍菁伤痛起身,不顾这动作会牵扯了胸前和背部的鞭伤,挣扎着边道:“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一介清白读书人,怎能逗留这等烟花之地……”

  听他这番话,另二人皆是一愣。再然后,张赛虎丢了手,不再去扶他,反而那艳娘,则坐上了床畔,压低身子,将脸蛋凑近他的。见此情景,李秀才忍不住大叫:“你……你不要过来……身为女子,怎能如此轻贱!”

  艳娘眯起了眼,扬了唇角,虽看似在笑,可眼畔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伸了手,她毫不客气地戳在李德元脚前的鞋伤上:“清白读书人?!哼!清白读书人,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下贱女子来救?有本事你就别在我的花舫上!跳下去好了,一了百了,还免得我们给你牵连了受罪!”

  “呜……”被戳中的伤口,像火烧一样疼起来。艳娘的这一番话,登时让李德元没了言语。

  读书人满口礼仪道德,一向是看不起这些以肉体换生恬的女子们的,可是,在他这等落魄时候,愿意收留他的却正是这样一名烟花女子。她说得没错,他没有脸面来指责她们什么。

  虽然伤口疼得厉害,可李秀才却并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反倒是羞愧的懂低下了头。看他这般反应,艳娘也没再穷追猛打,起身离了床,冲张赛虎道:“交给我好了。等过了子时,帮他打扮一下,趁这生意最旺的时候,你们出城。不过,至于能不能避过耳目,得看你们运气了。”

  “老子自然晓得!”张赛虎挥了挥手,似乎是不耐烦地道。有些烦地,他用手敲击著桌面,偏了头去望那摇曳的烛火,半晌之后,低缓了声音,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谢了。”

  艳娘妩媚地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勾上张赛虎的脖子,印上一吻:“都是老相好那么多年了,还说些这个干什么。只是这么一走,若是留得住小命,要记得回来再捧我的场子啊!”

  “那是一定!老子记得!”张赛虎豪迈地答道,回应了她的吻。

  看著那二人纠缠在—起的身影,李德元看得呆了。怔怔地看著那二人四唇相交,他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不知是什么感受。原本还想为刚才伤了艳娘的话而道歉,顺便向她道声谢,可看了这一幕,心中竟是堵得慌。他紧紧地抿了唇,将头撇向一边。

  ****

  深夜渐浓,摇曳的烛火将桌旁的人影拉得极长。清瘦的身影,此时静静地投影在墙壁之上,长发被梳成譬,插了碧玉譬,只在鬓边垂下一缕来。轻罗毕裳,只不过领口束得极高,毕竟李某人是没有酥胸可以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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