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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织王 page 5 作者:董妮

  居然是制台大人到了,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军士。登时,正在聚会的织造坊业主们慌乱了起来。

  但只要谁的动作激烈一点,就有士兵上来拳打脚踢一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水云锦脸色发白。

  水云初小手揽得死紧,出手的居然不是衙役,而是军队,朝廷对这些私营锦缎的商人们竟大张旗鼓到派出官兵镇压,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

  艾新复杂纠结的视线盯住她苍白的面容。现下他知道她为何强拉他来参加拍卖会了。她是想利用他的身分来化解这场滔天灾难。

  只是……唉,她为何不直说?这般的欺瞒让他心里有些不快。

  “那边三个人,还呆站着干什么,没听到制台大人的话吗?男人站右边,女人站左边!”一个军士面色狰狞,手中刀柄一转,就想给三人一顿教训。

  艾新岂容他人伤害水云初,双掌交错,一翻一劈,那名军士便倒飞了出去。

  “大胆!竟敢反抗!”随着数声怒喝响起,四、五名军士拔出了刀剑,欲将罪犯就地正法。

  “住手——”一个矮矮的、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突然越过制台大人冲进来。“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曹大人这是何意?”制台很疑惑。

  那小老头正是江宁织造局长曹玺,他完全没注意制台的问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艾新,两行泪啪啪地落个不停。

  艾新一见曹玺,仰天长叹。在被军队包围前,他还心存侥幸,想骗过众人,继续他的逍遥生活,可曹玺的露面便彻彻底底地打破了他的梦想。

  曹氏是哥哥的奶娘,曹玺的儿子还是哥哥的伴读,可以说整个曹家与皇室的关系就如同家人,艾新那些破事可以瞒天瞒地,独独骗不了曹玺。

  水云初突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上轻轻地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你还出卖我?”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开了口。他的声音软软的,好像就在她耳畔吹拂过,意外地悦耳。

  她不禁一呆,雪白玉颜上栖着两朵红霞。

  适时,曹玺扑了过来,双脚一弯,就要跪下,艾新赶紧扶住他,拖着他到一边去。

  曹玺两只手把艾新抱得紧紧的,就差没把双脚也一起缠上去。

  “我的四爷啊、小祖宗啊……这两年你可跑哪儿去了,皇——”

  艾新一把掩住他的嘴。“曹大人,你别忘了,我名义上可是个死人,禁不得你这样大庭广众地喊。”

  曹玺赶紧住了嘴,一双眼珠子着急得乱转。

  艾新这才放开他,直道:“曹大人,这个……总之,我是不想回去了,你直接跟哥哥这样说吧!”

  “四爷,皇——不,是上头那位——”呼,差点把舌头给扭了。“你知道他有多看重你的,当初没把你看好,让你逃出去,他发了好大一场火,还杖毙了十几个内侍。现在卑职好不容易发现你,再不请你回去,卑职顶戴不保也就算了,恐怕脑袋也要飞啦!”

  “放心,曹大人,有奶娘在,就算老天想收你,哥哥都不会准的。”

  “不行,卑职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四爷走了。”

  “我又没说要走,就留在江宁过日子,住水氏织造坊里,谁想找我,尽管上门喊一声‘艾新’,我就出来了。”他指着水云初和水云锦,笑弯了眉眼,脸上三分狡猾带着七分天真。

  曹玺想起儿子对这位四爷的评价——乍看之下,像个没心眼的孩子,其实是油滑到没心没肺。

  他满腔苦水。“四爷,这些人犯的是国法,若上头追查,卑职担待不起。”

  “只要不涉及谋反,一点小事,哥哥不会在意的。”

  但艾新还不知道,水云锦就真的想造反。

  曹玺也很苦恼,江宁私织造坊大盛,他这个织造局长会很麻烦的。

  “曹大人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卖给我吧?”软的不行,艾新就来硬的了。

  曹玺又能如何?人家是皇帝的弟弟,还是最受宠的一位,他再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违了四爷的意。

  “既然曹大人同意了,就请与制台大人说一声,放人吧!”艾新顺着杆儿往上爬。

  曹玺百般无奈地被推到制台面前。“这个……制台大人……”

  “曹大人,莫非你认识这些贼子?或是收了他们什么好处?”从艾新拉着曹玺嘀咕开始,制台的脸就越来越黑。说要出动军队逮人的是曹玺、跟罪犯勾搭不清的也是他,现在是怎地?官贼一家亲吗?

  “大胆!这位——”但曹玺的嘴又被艾新给捂起来了。

  艾新附在他耳畔低语一阵。“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曹大人应该明白。”

  当然明白,四爷要拿他当枪使嘛!但曹玺无法拒绝,只能跟制台打起官腔。“制台大人,今儿个的事确实有所误会,本官会亲自向皇上奏禀,等待圣意裁决,还请你先行收兵。”

  制台也知道曹玺圣眷正隆,他若执意给这些罪犯开脱,皇上也只会笑嘻嘻地答应。是以,他愤怒不满地收兵回营,心里把曹玺祖宗十八代都骂翻了。

  曹玺真是委屈死了,艾新还在那里添柴加火。“曹大人,我看制台大人心里不太痛快喔!你若不能将他安抚妥当,只怕将来共事起来风波不断。”

  “四爷……”他就是因为艾新,才会这么伤脑筋啊!

  “你若不信我,就派人把水家围了,除非我能飞天遁地,否则出不了水家大门一步,如此可好?”

  “卑职立刻去办。”曹玺转身找人去了。

  “靠!他还真的想布个天罗地网阵,防止我走脱啊?!”他的信用有这么差吗?

  算了,让曹玺派几名年轻力壮的兵士到水家也好,省得他一个人包办所有的粗重活儿,累人。

  ★★★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水云锦是满腹的疑惑。

  “艾新,你不是哑巴吗?为什么会说话?”

  “会说话自然不是哑巴啦!”艾新随口胡诌。“不是哑巴,就一定能说话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水云锦听得头晕,只好把问题抛开,再问:“我以为今晚死定了,你是怎么说动官府放人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有钱干么在我家做长工?”

  “长工做久了,自然能存下一点银子嘛!”

  “但姊姊不是说你工作是为了抵三餐,没钱拿的?”

  “是不从帐房那边支薪,但可以从你姊姊私房里出啊!”

  “姊姊,你有多少私房?”水云锦好奇地问水云初。

  水云初真是受够了这个少根筋的弟弟,正巧到了家门口,她一把推他进去。“不管你有多少问题,都先给我把今天的错误反省一遍再来问!”

  “我有错吗?”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是错!”气不过,她踢了他一脚。

  见姊姊真的怒了,水云锦只得怀着满腹疑惑回房去,拚命地想他是何处露了破绽,竟惹官府找上门?这环节不补,以后还图谋什么反清大业?

  大门口,只剩下水云初和艾新。她低着头,不太敢看他,但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偷瞄他。

  沉默持续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软软的声音才在她耳畔响起。

  “你应该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她无法形容那种嗓音,是磁性?低沉?还是别有韵味?总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尖儿狂颤。

  本以为他那张脸像包子一样可爱就够迷人了,直到他开了口,她才深刻体会到“勾魂摄魄”是什么意思。

  情不自禁地,她的脸又更红了,支吾半晌,才吐出蚊蚋般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你说过了。”

  “没有。”她含糊着低语。“刚才是用写的,才没说。”

  他仰头哈哈大笑。“也对。云锦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呢?就没一点疑惑?”

  她偷偷地抬眼,看他笑得灿烂,那润泽的脸比天上银月更加皎洁。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目光被他紧紧地吸住,再也挣不开。

  说不出的温暖和一股淡淡的悲伤同时滑过心坎。为什么明知道他俩之间不会有结果,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对他越陷越深?

  “怎么不说话?”见她久久不语,反倒是他生疑了。“气我骗了你?”

  那真挚的问候让她觉得喜欢他也不是件坏事,或许结果不会完美,但至少过程中,她是幸福的。

  既抽不出情丝,就任其缠绵吧……

  她摇头轻笑。“你有骗我吗?在今夜之前,你对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过,何来欺骗之言?”

  潇洒的女人、敏锐的对手、贴心的知己,他看着她,那弯弯柳眉、细长凤目,皆是别具风情,无论哪一种,它们都如醇酒般迷人。

  “你不好奇我是凭什么说退官兵的?”

  “自然是凭你的身分。”

  “你知道我的来历?”

  “只晓得你出身不凡,还有……”她抿唇一笑。“你不是哑巴。”

  他摸摸鼻子,也笑了,四目交接中,浓浓的情感和无数的心意在交流。原来,他们是如此地了解彼此。

  “你什么都知道了,难怪从来不问我。”

  “我想你也不爱人追根究柢,不如别问了。”

  呼,他吐了口长气,一撩长袍,扬起清风,飘然出尘,正如三月天那轻拂春水的绿柳。

  “谢谢你的不问。”他在水府大门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柳眉一轩,莲步轻摆,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鼻端闻到一阵清雅的香气,不像花儿,也不似青草,是……对了,宫里有一片竹林,从前每当他心闷的时候,便往林中一躲,藏它几个时辰,让哥哥找翻天。

  那竹林里就是她身上这种清爽潇洒、又不脱秩序的味道。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放松,无比地舒服。

  “在水家的这段日子,是我出生至今过得最愉快的。”正因她的知心,松了他的防备,他反而乐意说了。“我的家……很大、很麻烦、很多的勾心斗角,所以我一直不想回去。”

  “但你还肯提起它,就表示那里依然有你记挂的人。”

  他撇头,望见她清澈的眸,不自禁地迷醉了。

  “我其实挺想我哥哥的,但我若回去,对他、对我都不好。”

  “我可以就此猜测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吗?”

  他点头。“我几乎是哥哥看着长大的。”玄烨只长他三岁,但他仍然记得,玄烨用稚嫩的身体、纤细的手臂护卫他的情形。

  他总爱说:这是我的人,谁敢动他一根寒毛试试。

  没有玄烨,就没有之后的福荣,和现在的艾新。

  “那么你离家前便该与他说清楚,以免他担心、不安,甚至误会自己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才坚持不回家。”

  “不至于吧?”但话说得很心虚。在他心里,玄烨一直很厉害,没有什么击得倒他,所以……他似乎轻忽了玄烨的情绪。

  “我不是你哥哥,所以无法体会他得知你离家出走时的心境起伏。不过若云锦对我干出这种事,我肯定饶不了他。”

  “你的意思是,哥哥的惩罚很快就会降下来?”

  “都说了,我不是你哥哥,我怎么知道他会如何做?”

  他白她一眼。“你这样吓人真不道德。”但偏偏戳中了他的弱点。他们兄弟感情很好,所以他更在乎玄烨的心情,如果玄烨为了他干出什么蠢事,或者气坏身子,他会后悔一辈子。

  “忠言总是逆耳。”她耸肩,似笑非笑地睇着他。

  他与她的凤目对瞪着,良久良久,又噗哧一笑。

  “你是故意要让我心里不安的。”

  “我这是在告诉你,不告而别是件很差劲的事,若有一天……”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淡淡的悲伤在凤眸里飘荡。

  他心疼,探过手,握住了她扭绞衣角的柔荑。

  “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出不告而别这种事的。”

  她反手握紧了那只有力的手掌,感谢他的知心。若有一日,他们必得分离,那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是徒留相思、遗憾无穷。

  ★★★

  水云锦也不是蠢蛋,睡了一夜后,心情平静下来,再去回想艾新面对江宁织造局长曹玺和制台大人的景况。

  很奇怪,艾新似乎才是那个主导者。

  若说他这条命是艾新花钱买回来的,那艾新应该对两位大人毕恭毕敬才是,没道理整个立场颠倒过来。

  还有,艾新既然不是哑巴,为何一直伪装?他是否别有目的?

  于是,公鸡才啼,他便将艾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停地逼供他的真实身分。

  艾新昨晚跟水云初聊到四更才睡,现在是困得要命,再被水云锦一纠缠,简直要疯子。

  “你的那些问题云初都有答案,你自己去问她,别吵我睡觉。”

  “云初?!你什么时候跟我姊姊这般亲密了?”水云锦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老实招来,你是不是——”

  “如果你又想提她的闺誉问题,省省吧!她从来不在乎那个。”艾新挥开他的手,打个哈欠。

  “姊姊就是太笨了,才会被你这种人耍得团团转。”他吼着,又要扑上来。

  到底谁笨啊?艾新没耐烦地一指点了他的穴道。“云初让你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你就想出这么些烂东西来?”

  “我有什么错?若真有错,也是当初不该答应姊姊救你回来,害她闺誉受损!”浑身动弹不得,水云锦只能以咆哮来发泄心中的怒火。“姓艾的,你欺负我姊姊,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以命相赔!”

  “这里没有姓艾的。”他姓爱新觉罗,谢谢。“再则,我与云初心意相通、两情相悦,难道还要经过你批准?”

  “什么?!你们——该死!你们知不知道,无媒苟合是要浸猪笼的!”

  “白痴。”艾新受够了这位水大公子的胡言乱语了,索性再加一指点了他的哑穴,换来一室安宁,再继续睡。

  这一觉就直到了日上三竿,水云初来请,他方才起身。

  简单换过衣服,他打开房门,迎面便见到她清秀的娇颜,一股灵秀直淌入他心坎。

  无比的轻松在四肢百骸蔓延,让他舒服得想呻吟。

  “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简单的一句话,便勾起了她满眼的温柔。

  今天上午发生了很多事,让她的心有些乱,但是看见他,一如既往的亲切与平和,所有的不愉快便烟消云散了。

  他对她伸出手,她很自然地将柔荑搭上。

  当他们携手走入小小的寝室时,那份自然就像他们早已如此千年百载,不需要激情,一切水到渠成。

  水云锦看到他们相处时的和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姊姊对艾新那敞开心怀的信任、有如家人的亲切,要说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事,打死他都不信。

  完蛋了,姊姊真的被欺负了……水云锦一脸如丧考妣。

  水云初这才发现弟弟像根木头似地杵在房间里。

  “云锦怎么在这里?”

  “他还没五更就来了,问我的来历、目的,还有你的……那个……”艾新实在不好意思说,她弟弟对她的闺誉看重的程度简直是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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