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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织王 page 9 作者:董妮

  “我们可以卖到海外去啊!不论是西域还是南洋,锦缎都是最高级的货品,能将全天下的金银都赚到中原来,有什么不好?”

  康熙低头,陷入了沉思。

  床上,水云初心里也小小震撼了下。一直以为弟弟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想不到还挺有脑子的,想的东西也很深远。

  或许她可以考虑稍微对他透露一下艾新兄弟的身分了,相信弟弟能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你的话我会考虑。”好一会儿,康熙说。要打通商路,并且维护商路的通畅也是一件麻烦事,须谨慎处理。

  水云锦给他两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谁啊?只要那个狗屁皇帝一日不解除限令,你再考虑一百年都没用。”

  康熙突然挨骂,有点儿呆掉。

  水云初却是吓得岔了气,低声咳了起来,总算让两人注意到她的清醒。

  “姊,你还好吧?”水云锦抢先一步冲到床边,扶起姊姊,替她拍背顺气。

  水云初小嘴张了张,却只发出几个沙哑的气音。

  康熙替她倒了杯水,水云初受宠若惊,倒是水云锦无知所以无畏,大剌剌地接过杯子,小心喂她喝了起来。

  待半杯水入腹,水云初的精气神回来了些许,好奇的视线定在康熙脸上。他应该是很忙的人,怎么会有空守在她房里?

  康熙毫无保留地道出了来意。“请水姑娘说一下玉佩丢失的过程。”那毕竟是他身分象征的一种,万一被不轨份子滥用了,后果会很麻烦。

  水云初也想过这种可能,才会不要命地想追回盘龙佩。

  她将遇到蒋欣蓉的事很详细地讲了一遍,惹来水云锦一阵碎碎念。“既然东西是她拿走的,找个时间,我再去拿回来就好,你有必要把自己累成这样吗?我保证你明天起来身体会更痛,而且——”

  “闭嘴!”水云初横了弟弟一眼,换来水云锦一个鬼脸,但他还是很给姊姊面子地住口了。

  康熙垂眸,掩住一抹笑意,想起小四说的“平凡幸福”约莫是这等景况吧?奈何他肩负重责,如此享受,偶一为之可行,天长日久,难免消了锐气,便是祸非福了。

  “这是个意外,水姑娘不必记挂在心,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再见。”水云初长吁口气。终于过关了,老天保佑。

  水云锦对着康熙远去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你这笨蛋!”水云初很累,累到手脚都在发颤,但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朝弟弟的耳朵拧去。“跟你说过几次了,别妄议朝政,你总拿我的话当耳边风!”

  水云锦可以躲过这一拧的,但看姊姊气虚体弱的样子,还是算了,主动把耳朵凑过去,让她消消气。

  “冤枉啊,姊,我几时妄议朝政了?”

  “刚才你说的那一篇不是妄议朝政是什么?”

  昏迷着也能听见人说话?这也太神奇了吧!他觉得被姊姊拐了,愈发不服。“既然你都听见了,就该知道我没有妄议,我说的都是事实。”

  “即便是事实,也不该由你来说,更不该用那种口气说。”原来拧人耳朵也是会累的,她放下手,辛苦地喘着气。“云锦,你……唉,我该怎么说才好?你……我问你,你真觉得恢复大明,百姓的生活就会更好?”

  “起码我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好。”他也是有私心的,反清复明,他想的是再振水家声誉,不全然为了国家民族。

  “如果你指的是钱财部分,我同意你的看法,毕竟,水家曾是江宁首富。但你若说当时的日子舒心快活,我却不赞成,咱们曾爷爷、外祖母是怎么死的?锦衣卫、东西二厂,他们岂不比清廷更可怕?”

  “那……大明朝起码没有来上一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啊!”

  “但你去翻翻历史,哪一朝哪一代的争霸天下不是血流成河?就说一代明君唐太宗,他再怎么圣明,也抹煞不了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的丑事。”

  “但他最后也做了很多好事。”

  “你怎么知道当今圣上不会再造第二个贞观盛世?”

  他用力地翻个白眼。“姊,你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倘若当今圣上能有度量听你一番妄言而不动怒,你还会认为姊姊的话是玩笑?”

  “皇上在宫里杵着呢!怎么会听到我的话?除非——”他撇嘴。“你不会指艾新的哥哥吧?”

  “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家大业大,很气派、很有威势的一个人。”想了又想,他终是摇头。“我猜他肯定出身豪门,也许还是个王孙公子。但我还是不喜欢他,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平易近人,可我看得出来,他骨子里是很高傲的,他认为整个天下都应该跪趴在他脚下,就像那些把汉人当贱民的官儿一样。”

  废话!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康熙的,他理当高傲,难道还能要求一个皇帝卑躬屈膝?不过……

  “他是艾新的哥哥,他们系出同门,你不喜欢他,却爱和艾新混在一块,又是何道理?”尤其他跟艾新学武的勤奋劲儿,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柔软的手被剑柄磨破出血,他也没停止锻炼,直练到掌间长满厚茧,连水云初都被他的执着折服了,渐渐打消了逼他放弃习武的念头。

  “艾新不一样,他是真正地亲切,真正地享受住在这里的生活,而不是施恩,仿佛他肯住下来是给我们面子。呿,谁爱担这份责任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云锦,你既知他出身不凡,也该猜出他正是你最讨厌的满人,你还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就不怕给家里招祸?”

  水云锦沉默良久,叹口长气。“姊,看到艾新的哥哥后,我就一直在想,你跟艾新之间能有未来吗?说实话,我很想把他们兄弟都赶走,可艾新那么好,你又喜欢他,我真做不出来棒打鸳鸯的事,只能在心里生闷气,久了,难免失控,就想说几句刺耳的话。”

  “傻瓜。”她拍拍弟弟的手。“我跟艾新的事你尽管放心,艾大哥已经许了我们的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毕竟,君无戏言嘛!“姊姊现在只担心你。云锦,我知道你学了一身好本事,眼界也开了,那就更该明白,改朝换代是无可避免的事,我希望你能用更开阔的心去看看这新的天下,不要太执着于过去,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

  “姊姊……”很多事,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最起码爹爹跟他说过,现在江宁的乞丐比超前朝,那是少多了。

  鳖拜倒台后,康熙也不兴文字狱了,老百姓的生活渐渐平稳,自然,想要反清复明的人就少了。

  但他的理想却始终没变,因为他在意的不止是百姓,他更希望不负自己“云锦”之名——让水氏织造坊的“云锦”名动天下。

  就为了这一桩,他可以不计个人得失,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这一番心事谁能明白呢?最终,只能回给姊姊一记沉长的叹息。

  ★★★

  水云锦常常胡言乱语,把水云初弄个啼笑皆非,但偶尔,他也会冒出几句非常中肯的话,她则会被气个半死。

  “这个可恶的云锦!乌鸦嘴,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在床上蠕动着,真被弟弟说中了,睡了一夜,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比较好,反而更痛了。

  “唉哟……”她的脚痛到好想把它们剁掉。“这样怎么去洗沐嘛!”

  叫人来帮她更衣吗?也不是不行,只是觉得有些别扭,打有记忆后,能自己做的事,她从不假他人之手,独立自主惯了,有一天突然要她依赖别人的帮助,尽管那些人是侍女,服侍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心里依旧有障碍。

  “想不到我也会有动弹不得、变成废人的一日。”天啊,越来越疼了。

  “你这是缺乏锻炼,一朝劳动过度,身体自然承受不住,休养个两、三天就好了。”艾新给她端洗脸水进来了。

  水云初呆住了,下一瞬,她以无比迅捷的动作往被里一缩,整个人被棉被包得寸肤不露。

  她平日也不是太在意容貌的人,但就是不想被艾新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艾新吓了一跳。前一刻还瘫在床上装死尸的人,怎么眨个眼就恢复了?

  “云初?”忍不住好奇,他放下水盆,走到床边,手指戳了戳棉被山。“你还好吧?”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快点出去啦!”蒙在被里,她只觉自己闻起来臭臭的。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很丑,又很臭,不想吓到他,但这些话她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没有原因,总之你出去。”

  “可我帮你把盘龙佩拿回来了,这样你还要赶我出去?”

  “盘龙佩——”棉被山震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好险,开心过度,差点就自曝丑态了。

  挪挪身子,她把脑袋更往床角缩,只探出一只手,道:“给我。”

  他从怀里拿了封纸包放到她手上。

  棉被里,她疑惑地皱了下眉。这重量跟大小都不太对耶!

  好奇地缩回手,她在被里打开纸包,瞬间,怒火直冲九重天,棉被山……当然是烧得没了。

  “我让你给我盘龙佩,你给我只鸡腿干什么?”还是一只吃剩下一半的,真没诚意。

  艾新对着那张终于冒出来、气得通红的娇颜,露出一抹似水般温柔的笑。

  “总算又看见你生气勃勃的样子了。”

  她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糗态尽露了。

  “啊!”她惊呼一声,又要往被里躲,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艾新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攻占了她的唇。

  她瞪大了眼,望着他近在眼前的双瞳跳跃着灼烈凶猛的火花。

  她倒吸口气,一直以为艾新的自制力很强,脾气也算温和,原来是她看错了。

  很多事、很多时候,他只是不想去争,于是收敛了爪牙,让人误会他天真可欺,其实他很执着,对于真心想要的东西,往往不择手段,比如她。

  他爱她、想她、要亲她,哪怕她再怎么躲,他用哄的、用骗的,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浓烈的吻软了她的唇,他饥渴的舌拚命追逐着她的丁香,一旦碰触,便是无止无休的勾引缠绵。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唇舌间的纠缠是如此强大,令她微微发痛。

  但这种痛楚又带着诚挚的情感,让她在双唇发麻的同时,心尖颤栗,四肢娇软得化入他怀中。

  他拥抱着她,力道惊人,好像要把她整个揉碎,塞入他的身体里,以确保两人永不分离。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他们的感情已经受到所有人的祝福,为何他的情绪还会如此大起大落,是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吗?

  如果有意外,他应该告诉她的,她可以帮他,就算她能力不够,至少她做得到倾听与陪伴。

  在做生意上,她乐于猜测,偶尔勾心斗角也是一种生活调剂,但面对心上人,她喜欢的是放松,什么都不必想,只要两人互相依靠着,便是一种幸福。

  而今,他却给她一种将她排除于心门之外的感觉,她很不舒服,胸口又闷又痛,视线也变得昏茫起来。

  “云初!”他啼笑皆非地轻拍着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的脸蛋。“呼吸,你又忘记用鼻子呼吸了。”

  她眨眼,一下、两下,还是没醒悟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叫你呼吸啊!”他张嘴,在她挺翘的小鼻子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啊!”她惊呼,终于本能地开始喘息起来。

  他似笑非笑睇着她。“看来我们要多多练习亲吻了,以免哪天我一时吻得太忘我,忘记提醒你呼吸,你会活活憋死。”

  她摸着鼻子,细长的凤目泛着不怀好意的光。

  “好啊,不过这回我主动。”

  “你?”不是他看不起她,从他们唯二的两次亲吻看来,她的表现都非常不理想。“你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道理。“好吧,你试。”他含笑凑过去,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我来喽!”她的脸一寸寸地靠近他。

  “你来吧!”他笑得更欢快了,眉眼俱弯、脸色发亮,教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她也真的咬了。她凑上去,毫不客气地赏了他笔直的鼻梁一圈牙印。

  “啊!你吻错地方了吧?而且你怎么用咬的,还如此大力。”他摸摸鼻子,幸好没流血,不过好痛。

  “是谁先咬人的?”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头还一抽一抽地疼。

  “我那是提醒你,接吻时也要记得呼吸。”

  “我也是提醒你,咬人者,人恒咬之。”

  他瞪眼,好半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地可笑。

  “算了,这种事用说的不明白,还是直接行动比较干脆。”说着,他就要扑过去抱她。

  “等一下、等一下……”该死,为什么她的床如此小,想躲都没地方躲。

  转瞬间,她整个人落入他怀中,被压在床榻上,而她的身上便是他颀长结实的身子。

  “云初,我等不及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魔力,吹拂进她耳畔,一眨眼,她整个身体都酥麻了。

  “艾新……”看着他不停逼近的脸,不是一种俊、也不是一种美,而是可以融冰化雪的温暖,她的心也不例外地软了,愿意为他付出所有,无怨无悔。不过……

  “我现在很脏,你能不能先让我洗个澡,接下来你想干么我都随你。”

  他眼里的欲火蓦地熄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呆滞,最终化成一阵爆笑。

  “云初,我的宝贝,你……哈哈哈……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会打击男人的姑娘了。”

  “什么意思?”她可是一番好意耶!

  “你啊!”他一根手指刮过她挺翘的鼻尖,然后翻身,和她并肩躺在床上。“本来想先把你吃掉,生米煮成熟饭,再让哥哥帮我们主婚的,现在……要想别的办法了。”

  “不必这么快吧!反正你哥都同意我们的亲事了,缓个几年也无所谓,而且李府那桩亲未退之前,我也不能嫁人。”

  “李府的事我昨天就办妥了。在街上遇见你前,我正急着回家跟你说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又碰见你说盘龙佩被抢走。其实一块玉佩而已,根本不值得你费那么大心思去追,可你都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管,只好先把你带回家,让云锦他们照顾你,我再去把盘龙佩拿回来。”

  “你真把盘龙佩要回来了?”

  “我亲自出马还会办不成吗?”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沉碧盈盈,五爪真龙抬头高吟,不是盘龙佩又是什么?

  “你真的拿回来了……”她颤抖着手接过玉佩,激动得眼泪都滑下来了。“我记得根本来不及告诉你玉佩是怎么丢的就昏了,想不到……艾新,谢谢你。”

  看她把玉佩紧握在手中,又亲又吻的样子,他忍不住怀疑,盘龙佩跟他,到底谁才是水云初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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