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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皇后(上) page 6 作者:寄秋

  可你有苏嬷嬷,我有吴婆子。李樗悄悄打了个手势。

  吴婆子拉着春红、柳绿一挡,假意要问事。

  你推我挡,你要背、我不肯,佛前三炷香,菩萨高高坐,垂目笑看人间儿女,好一场有趣的闹剧。

  “你们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还有你李樗,放开祖奶奶的手,谁准你没分没寸的擅闯祖奶奶的清修地。”

  逆光处,就见一道道金光闪着眼,大的是五彩镶宝石凤簪,小的是鎏金翟纹金钗、碧玉蝴蝶钿、凤头点翠金步摇,松松挽起的流云髻插满夺目的首饰,赤金璎珞紧贴着纤长颈项,那一身的华丽闪着富贵味。

  这是李樗第一次见到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大小姐,一身贵气的李柔穿着缎织百花飞蝶锦衣,搭百蝶穿花云缎裙,披了一件轻软织锦披风,莲步款款,袅袅走来。

  再走近一瞧,一代美人之姿,柳眉杏眸、瑶鼻朱唇、芙蓉面,修长皓颈白皙透亮,那含波眼儿一勾,美色酥人,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把人的魂都勾走一大半。

  “是姊姊呀!妹妹来给老太君请安,你走得慢,来迟了一步。”

  哇靠,这千娇百媚的姿容用了几斤的粉画出来的,这么浓的妆还真是下了重本。

  李樗只担心大姊的皮肤不能呼吸,粉太厚会阻塞毛细孔,导致皮肤变糟、长粉刺、冒痘痘、化脓生疮,为一时的美丽赔上毁容的代价。

  虽然她来的地方化妆品普及,连医美技术都发达得不得了,可她实在不爱在脸上涂涂抹抹,更遑论去整形,她顶多用蛋白、小黄瓜敷脸,保养重于化妆。

  更何况李樗的身子骨还在发育,嫩得像朵花的少女,根本用不着多余的胭脂水粉添色,本身便水嫩得宛如豆腐,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李柔不快地拍开妹妹故作热络的小手,半挽半扶地将祖母带回佛堂,坐上红木双喜圏椅。

  “你是什么意思?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头,伤一好就来寻祖奶奶晦气,还把谈好的婚事给搅黄了,你是不是不想嫁人了,打算赖在府里让爹养你一辈子?!”

  吓!真冲,一开口就是责骂,得理不饶人。

  姊姊呀!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接招吧!

  “姊姊在生什么气?妹妹不过许久未见老太君,想念得紧才来探望探望,你口气这么凶好吓人,老太君是姊姊的祖奶奶就不是妹妹的祖母吗?怎么佛堂下了禁令,准你来而妹妹不得进入?太无道理了。”

  没料到她敢出言顶撞,李柔微诧,恼怒在心。“少给我强词夺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祖奶奶膝下尽孝,几时见你孝心大发来走动一回,去去去,少来烦祖奶奶,让人赶就难堪了。”

  哈!不好意思,她脸皮厚。

  “过去是妹妹不懂事,如今长大了,总不能还让姊姊一个人辛苦,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难免有些病痛,妹妹多年来“不闻不问”内心有愧,古人有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在出嫁之前多尽点孝道,让福薄的娘亲含笑九泉,代她膝前尽孝。”

  一提到前任儿媳,李老夫人有丝不自在,微微抽动的眼角有些尴然,总是多活了几十年,她不会听不出话里的含意。

  “不闻不问”是暗指她的偏心,只顾着贴心的大丫头而漠视闷葫芦的二丫头,凡事只想到长孙女,没想过另一个没娘的丫头少了什么,甚至连死活也不过问。

  像这回的婚事她连问也没问,全由常氏做主,嫁的人家好不好她也不管,丢包袱似的甩给旁人,她事不关己地念她的经,不看、不听、不多事,没什么情分,只求菩萨保佑大丫头嫁个好夫婿。

  “都死了十几年,你还提起娘做什么,想让祖奶奶伤心吗?为人子孙尽孝道不是口头说说就算了,以前你到哪去了,怎么不来磕头孝顺,光会做表面功夫有什么用。”李柔毫无姊妹情,对同母所出的胞妹不假辞色,话语严苛不把她当亲姊妹看待。

  “从前妹妹没人教导懂得少,不像姊姊你惹人怜爱,老太君护得有如心肝,妹妹是无人怜惜的野草,风吹雨打也挣出个活头,不过……”她话锋一转,笑意盈盈。“说到娘,妹妹不得不问老太君一句,我娘的嫁妆要怎么分,听府里的老人提及,那可是吓死人的十里红妆,为什么我都要议亲了,却连一只水瓢也没见过?”

  “这……”李老夫人语塞。

  “娘的嫁妆没你的分,全是我的。”李柔蛮横地大喊,充分表现出无情无义的霸道自私。

  “我也是娘怀胎十月所生,她的嫁妆咱们一人一半,老太君可要为孙女作证,我娘生前总没偷人吧!”她振振有词。

  谁敢朝往生者身上泼脏水,李樗这一说震得李老夫人哑口,没法明目张胆地偏向宠爱有加的大丫头。

  李樗要的也是这结果。老人家不开口,她就不会背上忤逆长辈的罪名,今日纯粹是姊妹之争,争一个迟来的公道。

  “休想,是你把娘给克死的,要不是你,娘也不会死,娘留下的一分一毫你都别想沾。”要是顺利把她嫁给刘老头,今天也用不着多费口舌,被这个平日装傻的妹妹气得怒火攻心。

  灵魂来自人都上了外层空间的年代,刑克之说李樗是不信的。

  “娘拚了命也要把我生下来,她怕我克死她吗?儿是娘的心头肉,她怎么也要护我周全,何况老太君、爹、后娘还有姊姊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谁被我克得卧病不起、一命呜呼,这刑克之人我李樗担不起。”

  “你……你大逆不道,诅、诅咒至亲的话也说得出口。”李柔被气得指尖轻颤。

  李樗笑脸如花的走向李老夫人,“一半的嫁妆,老太君,那是我娘的,谁也不能占为己有,孙女也喊你一声祖奶奶吧!都是你的嫡孙女,要公平,孙女实在不想请出舅舅来做主,当年备了多少嫁妆舅舅最清楚,一碗一筷也少不了……”

  万幸呀!李樗还有个刚正不阿的好舅舅,不然这个亏就吃定了,被一屋子的女人给赃了。

  只是,她明明是来借几百两开铺子,怎么闹到最后竟是分嫁妆,把原意给扭曲了,还多得罪一个亲人,意料之外的发展教人完全傻眼,老天在玩她不成?

  李樗很苦恼,悄悄提升战斗力。

  第四章  痴帝溜出宫(1)

  “不行,我不同意,我娘的嫁妆全归我,她凭什么跟我争,我代替娘在祖奶奶面前尽孝时,她只会躲在院子哭,没心没肺地只求自己好,娘的一切她根本没脸得,最多陪嫁个庄子……”

  陪嫁个庄子?

  她不同意?

  抱歉了,大姊,妹妹要失礼了,你这么吃人够够,妹妹不狮子大开口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原本她只是要几百两银子当开店的资本,打好根基便自食其力,没想过再要其它好处,毕竟她并非真的李樗,拿多了也会良心不安。

  嫁妆什么的她自己赚就有,反正她又不打算嫁公侯将相、豪绅富商,只要过得去的人家就好,男人穷一点无妨,忠厚老实不风流才是她看重的,能够一生守着她一人,要她赚钱养家都行。

  可是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抱着金山还要脚踩银山,人家走过,拾块银锭子也不成,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至极的自私嘴脸实在可憎,教人忍无可忍。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既然忍气吞声只是助长恶人气焰,那该挺身而出时就不能退缩,即使不为自己的往后着想,也要为被长姊欺压十几年的李樗出口气,该她的就要讨回来,不能让心黑的人一手端去。

  “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

  不只李柔大叫了,连想拿钱出来息事宁人的李老夫人也面有惊色,睁大一双老眼。

  “五万两给我,嫁妆归你,很公平。”李樗爽快道,不跟她们啰唆。

  “你想钱想疯了,你娘的嫁妆最多值三、四万两,你一口气要五万两,那把老婆子我的楠木棺材也拿去吧!凑个整数。”二丫头被鬼迷了,真该找个道士来镇镇魂。

  天呐!三、四万两,李柔居然想一个人吞了?暗自心惊蒋氏嫁妆数目的李樗不齿李柔的贪心。她对自己妹妹也太恶毒了,不用一半,几千两还拿不出来吗?全了姊妹情,也顾了面子。“那我吃亏点,一万两,其余是姊姊的。”

  “李樗,你别做非分之想,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五万两?作你的春秋大梦去。”

  祖奶奶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这些年的磨功可不是做假的,祖奶奶疼她入心,别人是无法介入的。

  谁理你,唱独脚戏的跳梁小丑。“老太君,我只听你的,你不会委屈了同样是亲生的小孙女。”

  面容凝重的李老夫人看了看一脸得意、胸有成竹的大丫头,又睨了睨神情可怜、泫然欲泣的二丫头,浓重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五千两。”

  “祖奶奶……”李柔尖着嗓音,难以置信的瞪着一手养大她的祖母。

  李老夫人抬起手一挥,不许她多话。“二丫头,老太君做主,你可愿意?”

  说起来李樗还是亏了,五千两连蒋氏的嫁妆的三分之一都还不到,人家的心还是偏了,但能如何,五根手指头伸出去就是不一样长。

  “一间铺子,城北的,一座庄子,城外的。”她总得替自己留后路,这些亲人实在太不靠谱,危险指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哪天有个人要被牺牲,她肯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因为人善加上没靠山,这年头的好人是用来背黑锅的,死也死在最前头。

  “一间铺子和一座庄子?”李老夫人略作思忖。

  “日后我嫁得不好,至少有座遮风挡雨的庄子栖身,有间小铺子做营生,起码不会饿死,樗儿知道老太君能帮的有限,姊姊又……除了靠自己我别无他法。”她故意说得凄苦,勾起老人家少许的怜悯心。

  李樗没说得很白,但是稍有脑子的人谁听不出来,分明指做奶奶的偏心。她不敢指望老人家会帮个二丁而亲姊又是个心胸狭隘的自私鬼,不来找麻烦已是万幸,日子真过不下去也不会傻到去寻她,说不定还会被当乞丐赶走呢!

  不过一点点同情心也就够了,自知未做到公平的李老夫人只迟疑片刻便应允了。总是自己的孙女,心再偏能偏到外边去吗?

  当李樗捧着房地契和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走回青漪院时,她的双脚是虚浮的,飘飘然,有些不踏实,惶惶然,有些魂不守舍,简直不敢相信送到眼前的好运。

  李老夫人先给她庄子和铺子的房地契,以及两千两打“首饰”的钱,另外允诺剩下的三千两等她出阁时再给,免得小丫头没定性,见到银子一口气全花光了,到时真没嫁妆。

  “二、二小姐,银……银子呐!好多哦……”春红都结巴了,瞠得眼珠快掉出来。

  “没见过银子呀!瞧你没出息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同样瞠目结舌的吴婆子还算镇定,愕然过后迅速回过神,半个葫芦大的掌心往被财迷了眼的丫鬟后脑杓一拍,开□副诚。

  其实她的讶异不亚于春红、柳绿,也难以置信二小姐有今日的本事,不过她早年是蒋氏得力的身边人,那时蒋氏经手的银两也不少,有时一、两千两装在铜匣子里让她收着入库,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视同寻常。

  只是太久没看见这么多的银票,难免一时间怔住了,好像置身在梦中,回到从前。

  依稀间,她彷佛又看到一身杏色衣裙的夫人,发间插着莲花滴珠银钗,钗尾垂着一只只指甲大小的碧玉蝴蝶,笑意盈盈地采着花瓣上的露珠,螓首一摇,小巧动人的蝶儿也在发间飞舞,带来春色满人间。

  好像,真的好像,二小姐眉毛轻扬的笑意和夫人一模一样,比娇若海棠的大小姐更像心性坚韧的夫人。

  突然间,吴婆子眼眶红了,悄悄以手背拭泪。

  二小姐真的长大了,今日所做的一切令人刮目相看,她可以向夫人交代了,不用担心当年长得小猫似的孱弱小姐会受委屈,她大难不死后变坚强了,会保护自己,不再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春红诚实坦白地说:“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呀!我家里穷是事实,十两银子就能让我一家人吃一年白米饭。”她如何不眼红,这些银子是她的该有多好,她就能为家里置买田地,回家和家人团聚,不用再当苦哈哈的奴婢。

  “别让银子迷了魂,冲着你说了一句实话,从现在起,你和柳绿升为一等丫鬟,月俸一两,吴嬷嬷由守门婆子入我屋里伺候,不管人前人后都尊称她嬷嬷,月俸二两,再把负责洒扫的花团、锦族升为二等丫鬟,月俸半两。”啊!有钱的感觉真爽快,讲话也可以大声了。

  “什么,月俸一两?”春红、柳绿惊喜地睁大眼,旋即红了眼眶,盈盈泪光闪动,好不激动。

  吴婆子虽然难掩喜色,但毕竟是经过一些事的,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可不是二小姐说了算。

  “二小姐,丫鬟、婆子升等这件事,是不是该知会夫人一声?”

  晓得吴婆子是真心为自己设想,李樗俏皮地一眨眼。“过两天我再跟她提吧!又是退婚,又是索讨嫁妆的,够她心头不痛快的,等她气消了,什么事都好商量,总不能再闹一回。”

  一再挑战常氏的权威……嗯,她想还是有可能不太平静,接下来她要开甜食铺子,千金小姐抛头露面做生意,这还能不闹吗?

  光是一堆闲言闲语就够呛的了,直把人往死里逼,禁不住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只好一死了之。

  幸好她来自千百年后,不是接受封建教育的古代人,脸皮厚比城墙,再多的流言蜚语她也不怕,反正不痛不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你这孩子怎能这么说话,名分上夫人还是你的娘,将来想找户好人家还得她点头才行。”男主外,女主内,府里大小事仍掌握在夫人手中,她若存心刁难,谁也讨不了好。

  李樗笑着揽住奶娘的肩膀。“所以你们都要帮我呀!把银子祖宗、银子爷爷、银子爹、银子的兄弟姊妹,子子孙孙全都给赚进来,咱们用银子砸人,看谁敢对银子老爷说不。”

  春红一听,两颗贼眼放着光,好像已经看见数之不尽的银子向她滚滚涌来。

  柳绿不像春红那般势利,但也一脸兴奋。

  二小姐若能开铺子赚钱,她也能跟着沾光,多些赏钱改善家里的生计,让弟弟有钱上私塾,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你哟!说得比唱得好听,刚捧到银子就要往外扔,做生意哪有绣朵花简单,要掌柜、要伙计、要帮工,还要懂得采买、杀价的管事,样样都磨人。”光是事前准备就够累人,更别提得找到可靠又忠实的底下人帮忙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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