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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下) page 11 作者:流水潺潺

  前两天,威远镖局突然被人砸了场子,少局主和夫人惨遭不幸,老镖头易承天和他的外孙下落不明。南安人震惊、议论、猜疑,脑筋转得快的人不禁开始想,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就是景泰镖局?

  齐景山看了眼自家镖局的招牌,想到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十年的江山,就要在今夜放弃,心里万分不舍,可又想到威远镖局的前车之鉴,再不舍也要舍!

  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两名弟子手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将匾额取下。

  「爹,咱们真的要走吗?」说话的是齐景山的独子齐云傲,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镖生涯,让他看起来黑壮精悍。在他身后,几十名镖局中的好手护著七、八辆马车。车上,有镖局的家眷以及一些衣物细软。

  看样子,竟是要举家逃亡。

  齐景山脸色惨然:「总比家破人亡要强,威远镖局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门咱们惹不起!」想起那些昊天门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听说昊天门的所作所为已令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一些名门正派已经开始结成联盟,准备共同声讨。这个联盟若真能结起来,武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他想起今天早晨,从门口小厮手里接到老友易承天的密函,信中言道为两名高人所救,安排在一个绝密的境地。又说恐昊天门将要对付景泰镖局,劝他搬去同住。两位高人会在暗中护送,以策安全。

  衡量局势,齐景山咬了咬牙,决定弃家逃亡。然而真说到要走,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著实不好受。

  齐云傲道:「其实昊天门也不是一味赶尽杀绝,只要肯跟他们合作……」

  「住口!」齐景山一声暴喝,打断儿子的话,「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们虽是开镖局的,可也不能失了江湖人的傲骨!贪生怕死,屈于强势之下,岂是我辈所为?你说这些话,怎对得起你易伯伯一家?」

  齐云傲见父亲气得须发贲张,连忙退在一旁,不敢再说。周围众人见老镖头突然发火,也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全场寂然。

  突然,右上方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一人笑道:「说得好,够硬气。」

  众人都是一惊,只见镖局的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著紫衣的俊秀少年,嘴角上挂著一抹嘲讽的微笑,轻轻一探身,翩然落地。

  「这老儿说话倒是和那易老儿一般硬气,就不知手上的工夫是不是也一样窝囊!」跟在少年后面的是个玄裳男子,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适才众人竟没注意到他。他跟著跳下墙,可落地时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

  紫衣少年一撇嘴:「受了伤的人,不好好在家里养著,跑到这里丢人现眼,一会儿可别让我照顾你。」

  玄衣男子狠狠白他一眼:「你除了刻薄人还会做什么?」

  「你们是何人?」齐景山大声喝问,心里暗暗吃惊。

  紫衣少年一笑:「老头儿,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我只问你,投不投降?」

  齐景山心头一沉,该来的果然来了。「昊天门没人了吗?要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叫阵?」

  紫衣少年脸色一变,正想说话,只听一人道:「乳臭未干是真的,不过昊天门别的没有,就是不缺人。」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齐景山暗叫声不好,回头一瞧,只见四面巷子中涌出无数黑衣男子,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

  如此阵势,景泰镖局众人不由脸上变色,刀出鞘,剑横胸,围成一圈护在车马前头,人人神色凛然,如临大敌。

  齐景山看向为首的蓝衫男子,沉声道:「敢问可是凌门主?」

  那蓝衫男子微微一笑,尚未答话,紫衣少年已然抢著道:「你瞎子呀?他这德行哪点像门主?再说,景泰镖局是什么东西?用得著我们门主亲自出马?我们三堂主来,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这蓝、玄、紫三人正是昊天门的三大堂主蓝电、玄光、紫宸。

  紫宸素来说话刻薄,蓝、玄二人与他相处日久,也不放在心上,但齐景泰向来受尊崇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不怒反笑:「娃娃,口气好大,既然如此,就让老夫来见识见识你的本事!」捋起袖子就要上前过招。

  齐云傲哪能让老父出马?忙道:「爹爹且慢,杀鸡焉用宰牛刀,让孩儿来料理他。」一跃上前。

  那紫宸正愁没架打,二话不说,两人便交上了手。

  这一上手,齐氏父子暗暗叫苦,想不到这少年武功竟如此高强,才过十招,齐云傲已然左右难支,败相毕露。

  蓝电和玄光在一旁看戏,这时劝道:「老头,你还是降了吧,紫宸下手向来没分寸,到时你儿子小命不保。」

  说话间,只听紫宸清叱一声,手掌成刀,夹带著风声直向齐云傲肩头削落!这一掌若是削中,这条手臂就废了,齐景山扑上去相救,哪里还来得及?

  就在这危急时刻,场中突然多了一白一青两道身影。那白影一闪,隔开了紫宸的手掌,轻烟一般拉著齐云傲退至齐景山的身边。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更惊人的变故发生了──

  刚刚脱险的齐云傲手掌一翻,一柄匕首刺入了白衣人的腰际!

  「恶贼!」青衣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掌击开齐云傲,长剑一抖,分心便刺;众人听那声音,竟似是个女子!

  齐景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舍不得儿子被人刺死,连忙格开青衣人的长剑,反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畜牲,你做什么?」瞎子也知道这两人是来帮自己的,儿子为何会陡下杀手?

  「他做了昊天门南安分坛的坛主,自然是为我昊天门做事。」冷冷的声音代替齐云傲回答,昊天门众闻声向两旁分开,凌烈施施然走入场中。

  齐景山忽然明白,昊天门对付自己是假,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这一青一白两名侠士!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云傲,你……」

  「爹,他们答应事成之后,就把南安所有的生意交给咱们。」齐云傲到底心虚,声音怯怯的,不时看凌烈一眼。

  凌烈向他点点头。南安的地盘对昊天门没什么用途,他们要的是景泰镖局在这里的势力、财力和人脉,这齐氏父子留著还有很大用途。

  「逆子!」齐景山气得几乎吐血,自己一生耿直,怎会生了如此不争气的孩儿?贪生怕死不算,还连累了朋友,要这孽子有何用?正是怒火当头,想也不想,举掌向儿子头上拍落!

  一只手轻轻的将他的手掌抓住,蓝电悠然道:「老人家息怒。齐公子既然入了我昊天门,生死只能由门主做主,就算你是他亲爹也没这权利。」

  齐景山被他抓住手臂,只觉半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道。听了对方的话,又气又怒,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他们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凌烈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只停留在那一青一白两人身上。

  白衣人中了齐云傲的暗算,肋下衣襟都被鲜血染红,靠青衣人扶著才勉力支撑。蒙了面,看不清脸色,他的目光却沉静似水,与凌烈对视竟是分毫不让。

  过了半晌,凌烈忽然一笑:「听说有对青白双侠剑术超群、世间罕见,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故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逍遥兄,别来无恙?」

  白衣人哼了一声,取下遮面白巾,露出一张苍白俊朗的脸,正是久未露面的任逍遥。他冷然道:「凌公子,不,凌门主,很时不见,你竟也玩起暗箭伤人的勾当,委实让人失望。」

  那青衣人插口道:「卑鄙小人!」

  「你骂谁?」紫宸第一个忍不住了。

  凌烈也不生气,向青衣人道:「这位应该是当年『夺魄』的第一杀手柳青衣姑娘吧。说到卑鄙手段,柳姑娘,我可都是跟你们学的呀。」

  柳青衣一时语塞,她曾有份暗算过凌烈,到底理亏。

  任逍遥眼见今日之势绝无善了,微微侧了身子,低声道:「情势紧迫,我拖住他们,你快逃。」

  柳青衣哼了一声:「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任逍遥叹了口气,这女子当日为救自己背叛了组织,其后又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这份痴心不是不知道、不感动,奈何心已有属,相见恨晚!

  看了眼凌烈,只见他负手而立,神情倨傲如一从前,可当年的那份青涩单纯已被阴狠冷漠取代。心头一阵惘然,无伤,面对这样的他,你又该怎样心痛!

  「两位可是在商量怎么离开?难得故人相见,留下来叙叙旧可好?」也不见凌烈有何动作,昊天门人早将他们团团围住。

  现在的局面是,景泰镖局众人早被治得服服帖帖,任逍遥又受了重伤,只剩一个柳青衣不足为患。可以说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凌烈很满意,跟他作对的人都要死,不管是谁!

  他正这么想著,今晚的第三个变故又出现了。

  马,惊了。

  马是景泰镖局的,总共四十二匹。十六匹套车,二十六匹单骑。

  先是最外圈的三四匹惊了,然后波及到整个马群。

  马一惊,人也乱了。有的马脱了缰绳,直往巷子深处跑;这还是好的。剩下的就在人群里乱踏。套车的马,就拉著车厢横冲直闯,车厢里的人,吓得叫爹喊娘。

  一时间,马嘶声,呼喝声,哭嚎声,响成一片。侥是昊天门训练有素,也不禁慌了手脚。

  慌乱中,一辆马车冲到任逍遥两人跟前停下,赶车的也是个白衣男子,他喝道:「柳姑娘,上车!」

  柳青衣杀手出身,久历生死,应变也是过人,当下踢飞两名敌人,带著任逍遥上了马车。

  那白衣人本想驾车离开,见凌烈追了上来,当下把缰绳交给柳青衣:「你们先走,我断后。」

  任逍遥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小心,切勿恋战。」

  白衣人点点头:「我醒得。」

  说话间,柳青衣一挥鞭子,马车呼啸而去。

  ****

  「怎么又来一个?」玄光正忙著制服惊马,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让他有些糊涂。

  蓝电也是一阵纳罕:「到底哪个是真的?」

  「管他是什么人,敢跟门主较量,都会死得很难看。」看著那对峙的两人,紫宸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门主是这世上最强的,没有人能与之相抗!

  ****

  「你是谁?」凌烈也在思索,功败垂成虽然让他感到恼怒,可他更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人的身份。看这人的身法,武功可跻入当世一流高手之境。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看这人白衣飘飘,直似要乘风而去,凌烈忽然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可白衣人却不肯回答他的话,只是一味的出剑,进攻。

  「不说话也没关系,等我撕掉了你的面纱,自然就知道了。」凌烈很有自信,这人武功虽高,却高不过自己。只是他似乎在刻意隐藏家数,不让自己看出来。

  他到底是谁?

  战到酣处,凌烈忽然一跃而起,踏上了对方的长剑,借势在空中一翻,随即双掌一合,直击而下!

  雷霆一击!

  白衣人吃了一惊,识得这招的厉害,避闪已然来不及,只好运尽全身功力在剑上,奋力抵抗。

  「镗」的一声,掌剑相交,白衣人的长剑碎成两截,人也如败絮一般,斜飞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

  「主人,你没事吧?」紫宸只看得惊心动魄,分开众人上前问询。眼见凌烈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似乎受了天大的惊吓,不由担心的扶住了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凌烈置若罔闻,一把甩开紫宸的手,直愣愣的向白衣人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走到白衣人身前,蹲下,用颤抖的手揭开了那人的面纱。

  揭开面纱的那一刻,紫宸看到,凌烈的身体就好像被雷电击穿一般,一阵惊悚。

  他听到凌烈的声音喃喃低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宸又担心又害怕,慌张的想凑上去看看,却不料凌烈突然抱著那白衣人站了起来,飞身跃上巷旁的民居,直向远处奔去。

  「主人,主人!」紫宸起身想追,可等他也跃上房顶的时候,凌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了。

  ****

  向来幽静的「宁心阁」传出一阵骚动,大门毫无预警的被踢开了。

  负责在这里伺候的婢女吓了一跳,匆忙出来看,就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门主满脸焦急的闯了进来。

  「门主留步,主人他正在休息,不欲人打扰……」早已说得顺嘴的一套话在看到凌烈怀中的白衣人后戛然而止,忽然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

  凌烈此刻却无暇理会她,头也不回的直奔楼上,吩咐道:「你到门口去等,大夫来了引他进来!」

  上了楼,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放在榻上,看著那张苍白得如同透明一般的脸,凌烈眼眶一红,低声唤道:「无伤?」

  练无伤没有回声,他闭著眼,毫无知觉,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

  凌烈突然不敢再想下去!那一掌,他下了九成力!

  失措地抓起练无伤的手腕──谢天谢地!脉搏虽然微弱,但他还活著。凌烈心里稍稍踏实了些,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早已汗流浃背。

  扶起练无伤,催动掌力将内力送入他体内,希望能为他吊住一口气,却惊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更有一股寒流四处窜动,似乎要与凌烈的内力相抗。

  凌烈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觉这寒意好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心里又惊、又痛、又怕。无伤的生命正在消失,他却无能为力! 

  有一根名为「恐惧」的钢针正在被「失去」的巨锤狠狠地敲凿著,一点一点钉入身体。

  「大夫怎么还不来!」

  ****

  大夫终于来了。

  从凌烈的传唤到大夫赶到「宁心阁」,前后不到一盏茶的时候,可凌烈却觉得等了一辈子。

  大夫是位神医。「还阳手」的医术在江湖上若是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即使如此,他还是要看凌烈的眼色过日子。

  他认识凌烈也够久了,所以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冷漠阴沈对谁都无情的人,还有慌张失措的时候。他不敢肯定凌烈眼中闪烁的是不是泪光,不过,当他说「或许还有救」的时候,的确看到凌烈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好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倒在床边。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神医也开始感到好奇了。

  虽说有救,但练无伤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加上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光是为他保命就足足用了七天七夜。

  这七天,凌烈就守在楼下。三大坛主在外面轮班求见,他谁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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