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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你添好运 page 13 作者:香弥

  朝竹亭里那些老人瞪去一眼,欧水湄这才转身离开。

  坐上马车,杜嬷嬷见自家主子仍是一脸不快,劝慰道:“夫人用不着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们八成是因为被罢了官,心有怨愤,才会出言不逊。”她在敬王府待了几十年,竹亭里的那些人,她多少也认得几个。

  欧水湄抿着唇点点头,想起那些人对季长欢的辱骂,不由自主的忆起季长欢对堂妹和张氏的冷酷无情,但又想到她被周氏诬蔑,他为了替她脱罪,花钱请了周氏的街坊邻居来指证。

  她还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若凡事都要讲求正当,世上很多事都办不了了,倘若不是看在钱的分上,那些街坊邻居绝不会来指证周氏,这件案子可就没办法这么顺利了结。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禁有几分动摇,也许自家相公在行事上确实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之处,或许那些人说的……不、不会的,相公一定不会为了个人私心,随意诬陷其他朝臣……

  马车抵达敬王府门前,欧水湄也没心思进去向父王、母妃请安,只差了个丫鬟把紫阳花送进去便返回季府。

  平日见到季长欢回府,欧水湄总是满脸欢喜的迎上前,可今儿个见他回来,她的笑容略微清淡了几分。

  “相公回来啦。”

  看出她有心事,季长欢温言询问,“娘子今天到天梁宫,可有摘到紫阳花?”

  闻言,她有些迟疑,一会儿才轻点螓首。“摘到了,我送了一些去给母妃,剩下的全都插在花瓶里了。”她指着摆在桌案上那只插满蓝紫色紫阳花的花瓶。

  其实她很想问他张丞相被满门抄斩的事真相究竟如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欲言又止,他屏退下人,这才问道:“娘子可是有话想问为夫?”回府时,芳容已将今日在天梁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禀告,会这么问,是想听她自己说。

  犹豫须臾,欧水湄仰起脸看向他,问出心中的疑惑,“我今天听人提起前丞相张纪中因通敌卖国而遭满门抄斩的事,相公,张丞相是真的通敌叛国吗?”这事发生在六年前,那时她还小,且她向来不理会朝堂之事,对于前因后果并不清楚。

  季长欢明白她今天在天梁宫听见的那番话,以及前些日子他刻意透露出来让她知晓的那些事,已令她对他心生疑虑,他曾希望她能明白这世间人心的险恶,别再像从前那般单纯天真,可如今他却又有些不忍心破坏她这份难能可贵的善良。

  然而有些事终究是要做的,眼下这时机正好,于是他慢条斯理的回道:“张丞相确实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张家当年暗自用劣马换了朝廷马场里圏养的良马,再将那些良马高价卖给叛王李浩。拥有那批良马,李浩得以迅速发兵攻占涂州,那年还是你二哥亲率五万兵马前去讨伐,才剿灭了叛王李浩,夺回沦陷的涂州。”

  听他这般解释,还提及了自家二哥,欧水湄轻吐一口气,漾开笑颜,她就知道相公绝不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诬陷忠良之人,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瞬间僵凝。

  “水湄,张丞相之事虽是他咎由自取,但我也并非百姓所说的那般仁慈宽厚。”

  他决定不再隐藏,想藉此机会让她知晓,真正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已决定要与她厮守一生,不想再在她面前伪装,与其让她从旁人嘴里得知他的事,他宁愿亲口告诉她。

  她呆呆的望着他,仿佛一时之间没听懂他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伍大人他们有些话说的没错,我确实心狠手辣,从不轻饶得罪我之人。”

  他这番自白,让欧水湄整个人怔楞住,她下意识的想替他辩解,“不,我知道相公不是这样的人。”

  季长欢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世人口中品性高洁的国师是假的,为达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的利用任何人。”

  十年前那场变故令他省悟到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倘若不想被人吃、被人骑,唯有化身为凶残的虎狼才能顺利活下去,并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经过十年的磨砺,早已把他骨子里的仁慈温善全给磨掉了,现下的他顶着仁善的皮相瞒骗世人,实则心狠如狼。

  他注视着她的眼神阴冷得教她害怕,以前隐约察觉到的事,在这一刻逼得她不得不正视。

  季长欢怜惜的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滑过她的香腮,眼神似笑非笑,似有情又似无情。“你这是在害怕我吗?你无须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定然又惊又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急,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想清楚。”说完,他俯首轻轻吻了吻她,便掉头离去。

  欧水湄惊惧又不知所措。他要她想什么?!

  第9章(1)

  欧水湄不知道季长欢究竟要她想什么,茫然了好一会儿后才找来芳容。

  “芳容,你在季府这么多年,你说,相公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今日在竹亭里,伍大人他们说相公逼死林菲雨、诬陷他的两个叔叔,这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十年前那场变故,人人皆知是二老爷和三老爷觊觎大人的家产,欲强夺而想谋害大人和小姐,当年要不是陶管事父子俩暗中联系几名忠心的下人营救大人和小姐,这会儿大人和小姐只怕……且当年为了救大人他们,陶管事的儿子还被人打断了腿,如今一条腿都瘸了。

  “至于菲雨小姐的死,乃是她在听了大人一番话后觉得无地自容,对不起大人,这才自缢身亡,又岂能怪到大人头上。”说到这里,芳容忍不住为自家主子说话,“大人若真如伍大人他们所说的那般不堪,又岂能得到皇上的倚重,奉他为国师?这几年,皇上在大人的辅佐下,整肃贪官,免除苟刻的徭役赋税,使得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些难道不是大人的功劳吗?”

  “可他方才说……”欧水湄将适才的事告诉她。

  听毕,芳容总算明白过来,大人事先交代她无论夫人问她什么,只管如实回答,原来是这用意。

  细思须臾,芳容将事情从头说起,“夫人,大人十年前,确确实实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是发生了那场变故,大人的性子才变了……”她把当年的事娓娓细说,

  “那时奴婢已十三岁,亲眼看着大人是如何在老爷刚病逝后被他的叔叔婶婶欺凌逼迫,他和小姐那时吃了不少苦,险死还生,以致后来性情遽变。

  “二老爷、三老爷和林家的事,大人确实是使了些手段对付他们,可那也是因为他们背叛大人在先。”说完,她便退下了。

  夜色渐深,房里没有燃起烛火,今晚又逢乌云遮月,房里漆黑如墨。

  欧水湄独坐一夜,将当初她是如何对季长欢倾心,以及如何思慕着他而暗暗躲着窥看他,到后来意外得到皇上赐婚,她欢喜出嫁的心情,以及嫁给他后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点点滴滴细细回想一遍。

  成亲后,他待她很好,不曾亏待过她,甚至可以说得上纵容她了;洞房时,她不懂得节制,他也没阻止她,由着她胡来,之后也只是委婉的拿了本书暗示她,没有因此责备她;还有,她被周氏告上大理寺时,他带着那些人去为她脱罪……她再想起芳容说的那场变故,那定是莫大的打击和巨大的恨意,才会让他的性情为之改变。

  她心疼他以前遭遇的那些事,遗憾自个儿当时没能陪在他身边,不论他是谦和仁厚,抑或城府深沉,都教她不舍、教她恋慕,她不想离开他。

  想着想着,她迷茫紊乱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天边晨曦初露,她的心仿佛也拨开了云雾,豁然开朗,她明白他要她想什么了。

  季长欢昨夜睡在书斋,并未回房,一早起身便见到欧水湄过来,她神采奕奕,高高翘起的嘴角充满了明亮的笑意。

  她吩咐丫鬟端来清水和干净的巾子,亲自服侍他洗漱,然后再为他更衣梳头。

  她一边为他梳头束发,一边叨念,“书斋的静室没咱们寝房舒适宽敞,往后相公还是别再睡在书斋了,夜里相公不在身边,我睡得都不香了。”

  他不免轻笑。“我瞧娘子今日可是挺精神。”

  “那是因为我昨儿个终于想通了。”欧水湄语气轻快的回道,同时俐落的替他扎好发髻,束上玉环。

  季长欢饶富兴致的抬眸睐向她。“娘子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不管相公是什么样的性子,都是我的相公,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是你的妻子,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不论富贵贫贱,我都愿与相公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她说这番话时眸中光采灿亮,俏美的容颜格外动人。

  一报还一报,倘若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都无法轻饶了,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他、要求他必须宽恕那些对不起他之人。

  听见她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他为之动容,昨夜他也一宿未眠,怕她最终会对他失望,再也不愿将心交付。

  季长欢情难自禁的将她圈进怀抱里,俯首深深吻住她。

  他不再有所保留,将全部的感情倾注于这一吻中,回应她对他的情意,他敞开了紧闭多年的心门,让她走入他的心,从此在他的心版刻上欧水湄的名字。

  这一吻宛如烈火,惊醒了两人沉睡的愁望,让他们渴望与对方更贴近,偏偏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陶管事的声音——

  “时辰到了,大人再不上朝便要迟了。”

  季长欢不得不收敛起蠢动的欲望,不舍的放开她,柔声在她耳边道:“我上朝了。”

  “嗯。”欧水湄依依不舍的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她捧着脸坐在椅子上,回味着与他相吻的情景,心头涨满浓烈的喜悦,方才她真切感受到他不再有所保留,将他的心完全托付给她。

  就像一个圆,原本只有她这一半,而今他亲手把另一半给补上了,成为一个圆满的圆。

  桃子成熟了,欧水湄忙着和下人一块摘采,有的腌起来,有的则酿成桃子酒,再有些送回敬王府,另外有些则分送给季家那些亲戚。

  知道季长欢与六房婶婶走得近,故而这日她亲自送桃子过去,临行前又从芳容那里得知她因丈夫英年早逝,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特地又准备了些布料、银子、粮食等什物一起带去。

  “好孩子,你与长欢一样都是心善的,往后可要同咱们长欢和和睦睦过日子,早点给长欢生几个胖孩儿,他那一房啊,几代以来人丁都单薄了些。”赵氏收下她送来的物品后,握着她的手叨念着。

  欧水湄点头应承:“嗯,府里确实冷清了些,如果可以,我就多生几个,也好让府里热闹热闹。”

  偌大的季府,主子只有她和季长欢,好几个院落都封了没住人,她想起母妃生了他们兄妹三人,她也不求多,盘算只生个两男两女就够了,这样一来,不管是姊妹或是兄弟都能有个伴。

  “没错、没错,就是要多生几个才好。”赵氏见她这么懂事倒也欣慰,接着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说前太理寺判了长欢三婶一家子的罪,他们要被流放边疆苦寒之地,要我说,那家子心肠这么歹毒,判死都不为过。不过边疆路途遥远,他们能不能撑得到也难说。另外他二叔一家子怕是吓着了,竟然全家连夜搬离了京城。”

  欧水湄心想搬得好,这种没天良的亲戚往后还是别再来往,至于三叔那一家人被判流放,她先前便已得知,也觉得确实是轻判了,不过这么一来,这事也算有个了结了。

  赵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有感而发的道:“有些人作恶能得到惩罚,而有些人作恶,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却无处申冤。”

  “婶婶为何这么说?”欧水湄不解的问。

  “不久前,咱们隔壁吴家的小女儿因为略有几分姿色,竟被安康侯给瞧上了,安康侯不顾她已许配给人,硬是将她抢进国舅府里为妾。”

  “安康侯是谁,怎敢这般跋扈霸道?”欧水湄纳闷的问。

  “安康侯就是陈国舅的儿子陈逢,他日前被陛下封了个安康侯,国舅也被晋为户部尚书,让父子接连加官晋爵,锋头正盛,不少人争相巴结呢,听说国舅夫人几天前看上一家首饰铺里昂贵的首饰,竟仗着陈家的权势,蛮横的只用几两银子就想贱价买下,简直同强盗没两样。”说起陈家一家猖狂的行径,赵氏连连摇头叹气。

  欧水湄紧紧皱起眉头。“难道都没人能管了吗?”

  赵氏无奈的说道:“陈国舅一家背后有太后撑腰,京兆府尹哪敢管,告上大理寺也没用,没人愿意得罪。”说完,她苦笑道:“算了,这些糟心事儿就别提了。”

  欧水湄也顺着长辈的话,没再在这事儿上琢磨,与赵氏又闲聊几句后才离开。

  回季府途中,想起赵氏说的那些话,欧水湄心中有些憋闷难受,连父王和季长欢这样的重臣都不愿出面管陈国舅家的事,满朝上下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治得了陈国舅,偏偏皇上不仅不约束陈家,还助纣为虐,让陈家更加嚣张跋扈。

  欧水湄实在气不过,掀起轿帘想看看外头的街景消消气,马车正巧行经国舅府,她看见那恢宏气派的朱红色大门前停了几辆车马、几顶轿子,有几个身穿锦衣华服的人领着奴仆、捧着礼物走了进去。

  她明白那些都是前去巴结送礼的人,目光一扫,瞟见一名老者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仔细一看竟是饶国公,她抿着嘴,心想,这世道难道真的没有公理正义了吗?

  季长欢回府后,察觉自家娘子闷闷不乐,私下询问芳容怎么回事。

  芳容将今天她从赵氏那儿听来的事以及回来时经过国舅府时所瞧见的情景一并说了,末了她道:“想是夫人心善,见不得这些事,但又管不了,故而心中难受。”

  季长欢微一沉吟,嘱咐道:“这阵子让夫人少出门。”

  那事已在进行,这种不公不义的事只会更多不会少,他不想她出门见了又难受。

  芳容恭敬应道:“是。”

  第9章(2)

  欧水湄想了两天,终于想到一件自个儿能做又不会拖累家人的事。

  她提笔在房里埋头苦写,准备仿效言官,呈给皇上一份谏言书,细数陈家父子所有罪状,让皇上知晓陈家父子有多可恶,若再不加以严惩,将有损皇上威名。

  可因她以前不爱读书,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了一整天,这才提笔写下——

  陈家父子杖是欺人,吟人妻女、夺人妻妾,罢占百姓钱财,白吃白喝还白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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