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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心头宠(下) page 4 作者:上薰(谢上薰)

  凤娘认同地点头,“我想也是,三叔、三婶那么得意自己的儿子个个有文才,哪里肯相信儿子会看上一名身分低贱的绣娘?三弟若咬牙不认,大声喊冤,又没有书信作凭证,说不定三叔、三婶会反咬你一口,怨恨你设计栽赃,想坏了三弟的名声。”

  文人的名声重于一切,私德有亏,不利仕途。

  “娘子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先禀明祖父,而不是去找三弟对质。”

  “相公处事精明,妾身欣慰。”

  “若是我不通俗务呢?像我那几个贵公子弟弟。”

  “那么祖父肯定不会先分家,不放心你分府另过,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娘子真是明白人。”

  “祖父才是明白人,他老人家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有能力支撑门庭,即使我们二房人单势孤,但祖父相信一个你就抵得上别人家三个儿子。”

  柳震心弦一紧,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的容颜,她那揉合着信任与柔情的眼神几乎让他的心融化成一团,感动不已。

  他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但世俗的眼光是先看身分后看人,身为嫡子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说亲事时也可以挑人而不是被人挑。

  男人都有英雄情节,他希望被妻子仰望,成为妻子的依仗。

  “我的凤儿就一辈子当个小娇娇,为夫今生今世会护你周全。”柳震一时间柔情万千,豪情万丈。

  她毫不犹豫、没有带着半点委屈的情绪嫁过来,诚心诚意地想跟他过日子,尊重他、信任他,温情脉脉,以夫为天,这么好的人儿值得他宠溺爱怜,让他倾尽心魂爱恋。

  望进那双温柔的黑眸,凤娘甜甜一笑,“好,我的震哥哥最棒了!”

  “嗷呜!”发出一声狼嚎,英雄气概大发的他立即化身狼人,扑向他的小娇娇……

  无须言语,四唇相交,全是化不尽的浓情密意。

  第十一章  柳三爷的不平(1)

  柳三爷和柳三太太最得意的便是生了三个好儿子,而且身分贵重,均是正房太太嫡出,是忠毅伯的嫡亲孙子,尤其是柳沐,虽然有柳震这个通房丫头生的庶长孙挡在前头,可若要较真,柳沐才是嫡长孙。

  二儿子柳况也不差,才十七岁,快要考中秀才了。

  这两年,柳三太太的腰杆挺得直直的,自觉足以跟乐平县主比肩,除了有世子夫人的封诰外,乐平是主有哪一点比她强?

  每回妯娌相争,柳三太太都很想指着长嫂的鼻子骂一句“别那么骄傲”,想着乐平县主娘家式微,丈夫瘫痪无用,儿女弱小,没一点过人之处,凭什么端着县主的臭架子?

  但人家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又是长媳宗妇,守着丈夫与儿女,克尽妇道,没有半点过错,深得忠毅伯信任,柳三太太还真是没办法扳倒她。

  虽然她这一代比不过,可下一代三个儿子随便抓出一个都比柳泉强!柳三太太十分满意,骄傲这几年,结果现在有人泼她一盆冷水,说她的乖儿子柳况在济南集贤书院一边读书一边玩女人,还是个出身低贱的乡下村姑,一个靠着绣花、缝衣维生的绣娘,她如何能忍。

  天哪天哪!府里的针线房就有几个绣娘,她的儿子竟然跟绣娘私相授受?

  柳三太太只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晕倒了事。

  她晕倒,柳三爷没晕倒,忠毅伯嫌弃地命丫鬟、婆子抬柳三太太回西跨院,继续跟柳三爷谈善后事宜。

  忠毅伯带兵出身,不喜听人狡辩,柳三太太晕倒了也好,省得听她鬼哭神嚎替柳况喊冤。说真的,柳况只是少年风流又不敢承担后果,所以做了缩头乌龟,若是没有薛涛拐骗辛浣纱来京城,他真的可以片叶不沾身地逃过一劫。

  柳三爷既气恼儿子没脑子,交友不慎,又气侄子把事情捅到父亲面前,面色不善地道:“儿子以为铁山的马车撞了人,心里替他急得不行,还让他三婶去慰问侄媳妇,谁想到他撞了人没事,有事的却是况儿。”

  “铁山的马车没有撞到人,那女子是自己筋疲力尽晕过去的,当时临安公主府的沈寄和清平王世子穆麟、林乡侯府的邵定海都亲眼目睹,愿意作证。”忠毅伯沉沉地盯着自家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真心不想见到骨肉相残,才作主分家。

  三儿子是否还惦记爵位,他不想猜,但铁山明明与三儿子没有利害冲突,三儿子仍不能放宽心胸善待,他对这个唯一健康的三儿子不免有些失望。

  有这样的老子,儿子能出息到哪里去?

  况儿会犯错也不令人意外了。

  “爹,我是铁山的叔叔,我能不指望他好吗?”柳三爷的语气有些古怪,“铁山若敬重我这个叔叔,我儿子有事,他应该第一个支会我。”

  “然后呢?你会相信吗?”忠毅伯斜睨了他一眼,闭目长叹道:“为人父母总是望子成龙,况儿又一直是个乖儿子,你教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突然听到他和一个绣娘有私情,你们肯信吗?铁山也是不敢相信,所以不敢惊动旁人,怕消息传出去坏了况儿的名声,况儿还要考秀才呢!”

  柳三爷脖子一缩,暗道确实不能让自家儿子因为此事功亏一篑。

  忠毅伯又叹了口气,就是这样,这儿子从不以大局观,所以忠毅伯府不能交给他。

  “况儿是我的孙子,我不会让人抹黑他,有辱伯府门风。铁山带着沈寄来,就是怕空口无凭,你们夫妻俩除了焦急烦恼,怒责况儿,又有何益?老夫才是大家长,铁山有事先向我禀明,有何不对?”

  “没、没有不对,爹当然不会教况儿吃亏。”柳三爷陪笑道。

  忠毅伯瞥了他一眼,转而讲述辛浣纱的进京历程。

  听到辛浣纱被薛涛软禁污辱,柳三爷丝亳不同情,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道那种仗着几分美色就想爬床攀富贵的下贱女子,如今可赖不到自家儿子头上了。

  只要他的儿女没吃亏,谁管那绣娘是要横着死还是坚着死。

  别说辛浣纱只是一名绣女,即使是济南小世家的千金,如此轻率地跟着男子千里奔波,说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的,谁信?就算真的清白好了,人言可畏,即使况儿跪断双腿,他也不会答应让那种不知自爱的轻浮女人进门。

  如今只需赖到薛涛头上,这事便了结了。

  柳三爷道:“爹,这事可怪不到况儿头上,那个绣娘若是守规矩的好姑娘,哪会不明不白地跟着薛涛走?分明是她与薛涛有私情,想嫁进皇商家享福,如此轻浮算计、轻狂又不知检点的女人,进薛家也只能卖身作通房。”

  忠毅伯早料到他会如此,皱起眉斥道:“有你这样教儿子的吗?辛浣纱轻浮不端生,你儿子不去勾勾搭搭,能成就好事?你别急着撇清,替你儿子一推六二五,我还不到老糊涂的时候,昨晚便叫况儿过来询问真相了。”

  “他可真不愧是你生养的孩子,遇事推托,害怕承担责任,这也罢了,偏偏还是个蠢的,亲笔写下的情诗、书信就留在辛浣纱手中,证据确鏊,这有贼心无贼胆的蠢货,还敢坏人家姑娘清白,吃干抹净便打算不认帐,以为不再回济南便没事了?这种蠢蛋能考上秀才就了不得了,不要指望他中举人捐官,迟早会给家里招祸!”

  柳三爷的心凉了半截,他怎么不知况儿昨夜有被父亲召来质问?儿子肯定受不住父亲的严厉审问,什么都招了。

  柳三爷以为自己顶得上伯府半边天,谁知连儿子都护不住,父亲不想让他提前知晓的事,就没人敢通风报信,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从前怎么没发觉自己掌控不了伯府?

  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打理庶务,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柳三爷心里针扎般难受,脸色有点灰白,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憋屈,言词便有些锋利,“爹,您事事为铁山打算,就怕他吃上一点亏,今天这事若换成铁山,您老早就替他抹平了,况儿也是您的孙子,而且有大前程的孙子,您怎么忍心差别待遇?

  “而且况儿有什么错?年小离家苦读,被坏朋友挑唆,被一个有野心的下等女人勾引,谁没有年少风流的时候?铁山跟着一票狐群狗党混迹市井的时候,酒肆、青楼没少去,您老人家可是又贴银子又派护卫跟着,跟铁山比起来,况儿这点小错算什么?”

  忠毅伯闻言有些生气,又有点悲哀。

  自己戎马一生,临危不惧,遇难不退,撑起了忠毅伯府的显赫门庭,精明一生,临老了却没有一个儿子是中用的。

  不中用没有关系,人贵自知,谨小慎微地过日子也行,可是票他发觉三儿子年纪越大越糊涂,犯了错却不知改,还把这一套言传身教下去,这可怎么得了?可他不想管了。

  如今他已告老休致,哪里还顾忌宠爱平等?扶不起的阿斗,他老人家不想扶了还不行?忠毅伯的目光带着晦涩,顿时冷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老夫指手画脚?你成了我老子啦?”

  他猛然睁大鹰目,盯着柳三爷,吓得柳三爷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你有何不敢?”忠毅伯阴沉着脸,隐藏了失望的怒意,“况儿是你生养的,他犯了错,你当老子的不思教诲改过,反而动不动就拿铁山作比较,有你这种老子,怪不得况只想当缩头乌龟。”

  “爹!”宝贝儿子被这般嫌弃,柳三爷的心抽搐般疼起来。

  忠毅伯气得够呛,脑袋里一片怒火,便一次挑明了骂个痛快,“老夫疼爱铁山,碍着你什么了?他没爹没娘,老夫一手拉拔他长大,他如同老夫的么儿,陪在老夫身边二十年,老夫又不是冷血畜生,岂能不疼爱?你自己有儿子,怎么就见不得我对铁山好一点?老子是没给你房产田地,还是少给你银子,你跟你妻子就眼红成这样?自己的儿子做错事,第一个又怪铁山,你可真够有出息!”

  第十一章  柳三爷的不平(2)

  威严凛冽的斥责声把柳三爷骂得颜头冒汗,他身子微颤,一个劲地道:“爹,您老息怒,儿子只是急了,这点小事铁山明明可以替况儿抹平——”

  “又怪铁山!”一声暴喝再起。

  “不怪,不怪,是况儿自己不好……”柳三爷的心一直提着,接二连三地被训斥,他算是听明白了,父亲不喜欢有人没事牵扯上铁山,只要铁山开了尊口,父亲就会替他兜着。

  柳三爷不气忠毅伯偏心,只气这偏心不是给他和他的孩子。

  明明这事是铁山家的马车撞出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让铁山担待一下又怎样?日后况儿金榜题名,能不记得他的好吗?真是没有远见与胸襟。

  这是迁怒,也是欲加之罪,柳三爷却丝毫不觉得己想错了。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面色自然流露出来,忠毅伯见了更加失望,这儿子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自从你大哥倒下,十多年来你掌管忠毅伯府的庶务,在外应酬,习惯了被人吹捧阿谀,柳三爷、三老爷的唤着,讨好你等于讨好了忠毅伯府,你被吹捧得连骨头都轻了,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忠毅伯冷哼一声。

  柳三爷不安地看了威严的老父一眼,忙低下头道:“爹,儿子一向诚恳做人,没丢过忠毅伯府的脸,您老人家就我这么一个顶用的儿子,儿子没脸您也没脸……”

  “老子一辈子出生入死,需要靠你给脸?”忠毅伯怒斥道:“儿孙不能出将入相,老夫不埋怨,月满则亏,咱们家既已吃穿不愁,何必站在风口浪尖上?因此你安排你三个儿子弃武从文,老夫从没有多说一句。

  “只是,老三啊,文人也而有文人的节操与傲骨,风流不打紧,歌楼、酒肆的欢场女子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才女花魁也不少,况儿谁不去招惹,偏要招惹清白人家的姑娘?玩弄一场便逃之夭夭,如此薄情,没有担当,将来你敢指望他顶门立户、养家活口?”

  柳三爷心里酸苦,歌台舞榭、秦楼楚馆,是温柔乡,更是销金窟啊!况儿出门求学,又不是去享乐,更怕被同窗带坏,他娘哪会给他太多银子?丰衣足食没问题,养戏子、逛妓院肯定拿不出手。

  儿子又不是铁山那种浪荡子,哪肯让不正经的女人近身?偶尔犯错一次,不小心被一个村姑勾引,做祖父的何苦不依不饶?况儿是他的二儿子,他们三房要顶门立户自有沐儿,况儿只要不犯大错就行了。

  忠毅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那些话白劝了,点化不了顽石,他也没奈何。

  “你起来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历经生死的忠毅伯很看得开。

  柳三爷扶着椅子站起来,给忠毅伯行了一礼才落坐。

  “这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忠毅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身子一僵。

  迎向老父刚硬冷峻的脸庞,他不由想到英明神年早逝的二哥,永远一副酷冷的表情,最肖似父亲,尤其是那双鹰目,望着他时,那幽深的眼底隐隐浮动着某种同情,似乎在说你这没出息的象伙,振作一点,想让我和老大一辈子罩着你吗?

  二哥同情他,同情他文不成武不就,不是个人才。柳三爷心里一阵凊楚,他只是忠毅伯最无足轻重的幼子。

  然后,某一天,天生将才的二哥死在西北战场上,消息传回来,合府哀恸,父亲大哭,直说:“天妒我忠毅伯府”。

  那时他哭得很伤心,是二哥教会他扎马步、练拳脚和骑射等基本功夫,严厉却有耐性地教会他贵族公子应会的基础功。

  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发现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人会拿他作比较了,再也没有人会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骂他了。

  而且不只是他松了一口气,他敢说世子大哥也一样,尤其父亲哭喊出那一句“天妒我忠毅伯府”,那是一种控诉,无比痛心地控诉老天爷带走他最优秀的儿子,他最引以为傲、能够光宗耀祖的儿子。

  如果二哥还活着,随着战功的累积,世子大哥会越来越担心自己的爵位被夺走吧?

  三爷不无恶意地想着,幸好二哥英勇战死了。

  柳震的出生是个意外,柳三爷心想一个庶子弄不死也就算了,跟着父亲入川境,他眼不见为诤。

  然后,柳世子坠马瘫了。

  柳三爷成了忠毅伯最能拿出手的儿子了,忠毅伯镇守蜀地,京城的应酬全赖柳三爷,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变得举足轻重,人人巴结,于是他的心思开始浮动了。

  他有三个优秀的儿子呢,他必须为他们打算。

  多年后,忠毅伯带着柳震回京,解兵权告老,重掌忠毅伯府,柳三爷不得不收敛自己,一年比一比更谨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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