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湛露 > 鬼面皇后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鬼面皇后目录  下一页


鬼面皇后 page 11 作者:湛露

  当陈燕冰在镜中看到一个样子足有四十开外的妇人时,简直惊呆了。这人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但真的是她吗?

  脸上的青色胎记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瘦小的脸颊也变得鼓鼓的,看上去还胖了一圈,眉心一颗黑痣是刺目的难看。

  她不禁再度恨得咬牙切齿,不是嫉恨沈慕凌这家伙易容之术如此之高,而是怨恨他明明可以把她化成别的样子,偏偏要如此丑化她!他一定是故意的!

  环顾所处房间——这里是一处并不起眼的客栈,就在一座不很繁华的小镇上。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去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易容。

  而且就在她下车时,惊诧地发现,不但队伍中原本亮出来象征他身分的旗帜已经收起,就连一众侍卫都换上普通人的衣衫。百余人的队伍突然之间化整为零,只剩下七、八人拉车驾马,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回头看他们的马车——明明她坐进去时马车华丽鲜艳,如今车的车厢已经被一个粗棉布罩住,俨然像是普通人家乘坐的寻常马车。

  她忍不住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沈慕凌部队的作战能力强悍,她是知道的,怎么连变装的本事也如此厉害?

  回头看向从马车中姗姗走出的沈慕凌——若非确定刚才马车中只剩他一人,她都要以为何时有个她不认识的人钻进马车中。

  现在的沈慕凌,脱下血衣,换上青色长袍,同样不起眼,脸上贴了落腮胡,头发蓬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快速替自己易了容,脸上原本平滑的肌肤都皱巴巴的。

  看上去就像个行走江湖的中年大汉,哪里还是那个动静皆风情的武王?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来到这间客栈,他让她稍事休息,自己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面对着镜中这个令她陌生的自己。比起刚才在马车中,她已经冷静下来,细细分析,细细回想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自己是信这个曾经和她生死相搏的敌人,还是信那些曾经与她出生入死的同胞老臣?

  若他是为了骗她才故弄玄虚一番,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让她和北燕人生分?他已经识破风自海昨晚是去驿站找她,当时他没有说破是为什么?为了追查风自海的下落?但今天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又是为什么?因为刺客的袭击让他改变主意?

  捧着头,她理不清思绪,只能等他的消息。

  天色渐暗的时候,沈慕凌回来了,还是刚才易容后的装扮,看着她,眼睛里有一抹微妙的笑意,「燕嫂在这里闲得无聊吧?要不要到街上转转?咱们的货还要晚一会儿才能送到,你坐在这里等也是白等。」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陈燕冰便点头答应,「好啊,我是待得有点乏了,想出去走走。」

  「也不必走远,对面那家茶楼的点心味道不错,本地盛产绿茶,所以也可以要杯茶来喝喝。」他如是指点。与其说是指点,也许说是命令更准确。

  于是,按照他的「命令」,陈燕冰来到客栈对面的茶楼。

  茶楼不大,只有三、五个客人,连店小二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她走进去时扫了眼大堂内的景象,也没有看出什么来,纳闷沈慕凌为何特意让自己到这里?

  挑了张靠近门口的桌子,她坐了下来,掌柜从后堂走出,看见来了客人,踹了那店小二一脚,「本来客人就少,还不招呼去?」

  店小二揉着惺忪睡眼走到她身边,大概因为美梦被搅,所以没好气地问:「大娘,你要点什么?」

  突然被人唤作「大娘」,陈燕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继而想起自己被沈慕凌糟蹋成现在这样,那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得变一变,否则未免奇怪。

  咳了声,她故意压低音调道:「我就是走得口渴了,想喝杯茶,什么茶都行,最好再来几块点心。」

  店小二又揉着睡眼去后堂了。

  很快的,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绿茶是今年的新茶,但是点心的味道就有些差强人意。尤其对于她这张自小被御厨喂刁的嘴巴来说,真不觉得这点心哪里美味?

  亏沈慕凌还交代得那般郑重其事?哼!

  夕阳余晖此时照在对面客栈的屋檐上,让那原本灰凸凸的屋顶瓦片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陈燕冰轻阖上眼。这安静的小镇、金色的屋顶,像极了自己以前坐在北燕皇宫里沐浴着晚霞时的感觉。

  偶尔,她喜欢跑到皇兄的书房去,吵着皇兄陪她去看晚霞。皇兄拿她没办法,最后总是不得不放下书本,被她拖着一起坐到皇宫的台阶上,直到被多事的宫人告到母后那里去,说太子和公主都疯了,太子不读书,公主不弹琴,只呆呆地看着天空发楞。

  好想笑,笑那时的天真幼稚。总觉得晚霞变幻莫测,最是有趣,比起书中那些偶尔枯燥的文字,要好看百倍千倍。

  不知道皇兄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最后的一面,是在他临走前的一夜。当时燕都已经被天府的大军包围,她知道自己无论再做什么也扭转不了劣势,气馁地又一次坐在台阶上,那个傍晚的天空没有她最为熟悉的美丽晚霞,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皇兄来到她的寝宫,满腹心事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说:「燕冰,对不起,皇兄无能,不能保住父皇留下的这片江山了。」

  那一刻,她看到皇兄眼中的泪水,知道倘若自己再说两句重话,他可能羞愤得去自杀。

  所以,她只微笑着说:「没什么,有我陪着你呢,大不了咱们兄妹一起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

  「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哽咽着反身便走。

  第二天清晨,她便得到消息,皇上带着最后五千兵马出城迎敌,但到天黑时,再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兄阵亡于军前。

  一别成永诀。

  她一次次和亲人诀别,但是和皇兄诀别的这一次,太突然,突然到毫无征兆,让她无法接受。

  那一晚,她梦到皇兄,却是梦到他们小时候,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台阶上,托腮看着天边的晚霞发楞,但笑得很甜……

  微微张开眼,耳畔传来马车声,这幽静的小镇也难免有客造访。

  只见一架马车停在客栈门口,马车没有什么装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车前有一个车夫,车外站着两个保镖大汉。紧接着,车帘一掀,一名素衫男子走出,很是警戒地看了眼四周,确定街面平静,才一低头走进客栈。

  像被雷重重地劈在头顶,陈燕冰的眼前一片眩晕。

  是错觉吗?是的!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为什么她刚刚竟然看到皇兄从马车上下来?

  这当然不可能!皇兄已经战死在沙场上!据说皇兄是被人一刀砍落马背,当场身首异处。天府军将他的半身残骸挂在燕都城门上,让男女老少都失去抵抗之心。

  最终是傅传隆出面和对方交涉,才将皇兄的尸体领回。但是他的头,在死人无数的沙场上竟难以寻觅。

  她一直怀疑是天府军藏起皇兄的头颅,毕竟戴着金冠出征的皇帝之首,并不难认。杀死他的天府将士又岂会错失这个割首邀赏的机会?

  但天府军从头至尾都不承认他们偷走了北燕皇帝的头,这便真的成了「无头公案」。

  可是,本应死去的人,竟然出现在她眼前!本已身首异处的人,竟然好端端地从她面前经过!

  是她太思念皇兄而产生幻觉吗?

  不!她从不信什么幻觉,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咬牙起身要追过去,手忽然被人拽住,抬望眼,只看到那张陌生的脸、那双熟悉的眼。

  她张口,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挤出话来,「那个人……是……他?」

  不用明说,因为她知道他必然明白她的话。

  他的眼中流露得意,「否则你以为我叫你留在这里看什么?」

  手脚冰凉而颤抖。「为什么?他明明……」

  「明明应该死了,怎么还会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这里?很简单,他贪生畏死,所以临阵逃脱,叫一名死士换了他的衣服当替死鬼,真正的他,就藏在两国交界的地方,苟且偷生。」

  她紧紧抓着桌缘。如果她有几分内力,这桌角怕已被她折断。「我要问他,当面问他。」

  她的牙齿在打着寒颤,明明是夏天,但是身体冷得如坠冰窖。

  拨开他的手,她直直冲进对面的客栈里,连店小二喊她结帐都听不见。

  第8章(1)

  客栈内,空荡荡的大堂里,店小二正在和刚进来的几个人讲解价钱。「客官如果想包一间上好雅间呢,价钱自然是高一点,每天五钱银;若是要包一个小院呢,每天三两银,客官若是长住,价钱还有得商量。」

  陈燕冰冲进来时,他们几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守在那素衫男子身边的两名保镖警觉地立刻抽刀出鞘。

  看清来人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妇人,男子长出一口气,低声说:「别太紧张,将刀剑收起来,不要太露锋芒。」

  陈燕冰怔怔地看着他——没错,是她皇兄陈燕青。这眉眼、这说话的语气,都与皇兄一模一样!她不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就如同她不敢相信皇兄还活在世上一样。

  为什么?质问的话卡在喉间,出不了口。眼见皇兄在低声和店小二谈价钱,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多么可悲,堂堂北燕国皇帝,七国中最富庶国家的皇帝,不仅弃国逃亡,竟还要为了这点小钱和店小二讨价还价。

  北燕人素来清高自傲,这一次与天府之战将他们所有的自尊都打得灰飞烟灭。

  她委屈了这么久、伤心了这么久,但在天府人面前,始终保持着她那颗骄傲的心。如今看到皇兄这副凄惨模样,简直像万箭穿心一般。

  但她旋即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件事难道不可笑吗?她以为皇兄战死沙场,以一介女流到天府谈判,抱着赴死的决心为自己挣得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之位。

  她永远记得两人分别前皇兄说,要她好好活着。她把这句话当作皇兄的遗诏般遵从,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嘱咐她要好好活着的人吗?

  是他骗了她,还是天欺了她?

  她忽哭忽笑,令大堂内的几人一阵错愕,以为她是个疯子。保镖走过来喝道:「疯婆子,别又哭又笑的,惊扰到我们爷儿……」说着已将刀柄捅了过来。

  倏然间,一道高挑身影闪现在众人面前,沈慕凌伸臂将陈燕冰揽入怀中,同时以剑鞘挡开对方的刀鞘,冷冰冰道:「我嫂子是有些疯癫,但阁下也不该对一名弱质女流动粗吧?」

  虎口震得发麻,那保镖立刻知道面前这名虯髯大漠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便哼了一声,「好好看住你嫂子吧!疯子就不该出门!」转身时又嘟嚷了一句,「叫嫂子还搂搂抱抱的,呸!」

  沈慕凌不理睬这几人,将神情有些癫狂的陈燕冰横抱起来,走进后院的厢房。

  历经这样一番折腾之后,她浑身抖得厉害,被他放在床上后迅速地拽过薄被,将自己裹成蚕茧一样,人在被里仍不住地抽搐。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慕凌伸手去拉她的手,但她将被子拽得死紧,他竟一时间拉不开。

  看她被打击得不轻,他坐在床边低声说:「你若是真的气不过,就出去打他一耳光,有我在你背后撑腰,那两名保镖伤不到你,如何?」

  她拒不回应,只是蜷缩着身体,紧靠着墙壁,簌簌发抖。

  沈慕凌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还有些微湿。在这种天气里,若非急怒攻心,身体不会有这样的现象。

  他皱起眉将她的手强行从被中拉了出来,把了把脉,知道她并无大碍,便又笑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刺激不小,不过你这反应也着实吓人。千军万马之前,你都不害怕的,怎么见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竟是不敢面对?陈燕冰,拿出点胆子来,你那个贪生怕死的皇兄就在外面,他弃国逃亡这件事,你是不是要替北燕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但她只是沉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墙壁,似是泥塑木雕一般。

  一夜未眠。

  脑海中一幕幕都是不想回顾的往事——和皇兄儿时的嬉戏、父皇母后去世前谆谆教诲她要和皇兄合力守护好北燕、大兵压境时皇兄的义愤填膺、她在黑山下的意气风发,以及亡国前夕满城百姓的凄惶……

  为何,为何要生在帝王家?

  半夜月光照在树枝上,树影透窗投洒进来,雪白的墙壁上也因此有了歪歪斜斜的枝桠暗影。

  深夜起风时,那暗影会摇动几下,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鬼魅。

  也不知道外面的榔鼓敲了几下,她陡然翻身坐起,但是双腿却没能落在地上,而是踹到一个人……

  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男人。他已经卸了妆,就靠着床架,长剑抱在怀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一直到他开口,「渴了?还是饿了?」口气就像是老朋友似的。

  她猛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一口狠狠地咬下去,他也没躲,就任她咬。

  她咬得痛快凶狠,因为心中恨他至极。多少怨恨无处发泄,归根究底,是这个男人带兵掀起的滔天巨澜,惹出这么多是是非非。现在他又在这里装什么关心。

  一口咬下去,齿间血腥味道四溢。她咬完还不解气,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血渍,骂道:「滚出去,别在我房内待着!」

  他的大掌一翻,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怎么?你自己痛快了就想一脚把我踢开?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睚眦必报的人吗?」骤然将她推倒在床上,一手撕去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的脸如夜幕一样压至她的眼前,在她惊骇时唇瓣已被掠夺占领。

  被人箝制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被他强吻更令她怒火满胸。他凭什么对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好,姑且先不论她是他的皇嫂,单就他们曾经是死敌,她也不该让他得手!

  陈燕冰死命地挣扎,手指往他颈部狠狠一抓,霎时抓出几条血痕来,可他竟不松手,肆意在她唇齿间肆虐,他的男性气息在她的口中鼻腔流窜,将她的呼吸都染上他的味道。

  她越恨,他就吻得越深,直到他将她的双手按压在她的头顶,凉凉地说:「你要是识时务,顺着我一点,就会比现在过得舒服得多。」

  她死盯着他的眼,气得几乎咬碎银牙,「我死也不会做你的奴隶!」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想成是我的奴隶?」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垂吹着热气,「做我的女人不是更好?」

  「我是你嫂子!」她斥责道:「你们天府人还有没有三纲五常、人伦道德?」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