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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 page 2 作者:季可蔷

  是个女人吗?她涩涩地寻思。就算身体是,心也不是。

  从承佑哥离世那天起,她便对自己立誓,往后,她不再是个女人,她将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王。

  从此,她没有女儿家的娇羞,根绝天真烂漫,其它姑娘向往的那种平淡快乐的幸福生活,亦与她无缘。

  她将成王,她的心里,除了这片江山,除了黎民百姓,不能容下其它,包括——

  爱情。

  何谓爱情?

  如曹承熙这般为真雅公主死心塌地地尽忠,就是爱情吗?

  无名嘲讽地望着正严肃议事的真雅与曹承熙,两人一来一往地探讨近日宫内混沌不明的情势,听得他好烦。

  他摇摇头,收回视线,叼着根麦芽糖,闲闲在屋内四处走动。这是公主的书房,格局阔朗,每件家具都精雕细琢,虽然他已来过好几次了,可每回进来,都会发现新鲜玩意儿。看来那个靖平王老头确实很疼这个女儿,有什么稀奇珍宝从没忘了往她这儿送。

  在一方五斗柜案头,他发现一个商团进贡的木造机关车,车子每行一里,车上小人便会击鼓一响,煞是有趣。

  “这个好玩。”他把玩着机关车,像个天真的孩子,爱不释手。

  曹承熙一直分神注意着他,见他愈来愈不成样,忍不住扬嗓怒斥。“你玩够了没?”

  他一凛,回过头,眨眨淘气光灿的墨眸。“又怎么了?曹大人。”

  自从他被真雅留在身边后,曹承熙对他的鲁莽无礼总是看不惯,动不动就叨念他该学会礼数,他被念得受不了,索性戏谑地回以敬称。

  “曹大人,不知您有何指教?”

  一声声大人,唤得曹承熙眼角抽搐。即便是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这家伙依然穿着满身缀补的旧衣衫,一头乱发随意束起,糖不离口,一派不伦不类!

  “公主在说话,你就不能安静地坐着吗?”

  无名耸耸肩,笑嘻嘻地望向真雅。“你要我坐着吗?”

  她静静地凝睇他,水眸凝雾,教人看不清思绪。“你觉得很无趣吗?”

  “什么?”

  “我跟承熙现在讨论的事,你觉得无趣?”

  “这个嘛……”他侧头想想,忽地莞尔一笑,也在案几旁坐下。“我不是说过了?你早就该除掉那个天女公主,若是当日能够当机立断,今日也无须烦恼这个心头大患了。”

  “你说什么?!”曹承熙愤怒拍案。“你明知晓德芬公主是殿下的妹妹,怎能对亲妹妹下手?”

  对曹承熙的怒气,无名丝毫不以为意,径自瞧着真雅。“下不了手,这成王之路便会走得很辛苦,不是吗?”

  的确很辛苦。真雅不语,捧起茶杯,一面啜饮,一面在心下斟酌。

  日前,德芬以天女身分主导一场天命钦点的大戏,不仅宫中震荡,王城内外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

  众人都在猜测,德芬是否真是上天属意的未来国主,朝中群臣惶栗不安,深怕自己站错边,误了前途。

  德芬于朝中无势,除了黑玄因讨伐北余国有功,得陛下封赐为议事公,列席圆桌会议,其它十一席议事公皆为开阳及她所收揽。

  圆桌会议是希林国最高会议,能够受封为议事公者,都是国内有权有势的大贵族,王室后妃及王位继承人的废立,皆须通过圆桌会议的认可。

  如今有德芬来搅局,风起云涌,朝中情势恐怕有变,大贵族都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今日她与承熙商议的,便是各方贵族的动静,至少要确保他们的人不倒戈,一个都不少。

  “半年多前,你从黑玄手里接回德芬,她不肯投靠于你,当时你就该杀了她了,留到如今,徒然令她乘机养成羽翼。她现下虽然势力单薄,可却坐拥“天命”,得的是民心,你如何与她相争?”无名说来头头是道。

  曹承熙却听得很不顺耳,即便他说得有理,这态度也太狂放乖张。“你对公主说话,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恭敬一点?”

  无名一笑,满不在乎地将双手一摊。“我天生就是这调调儿,曹大人您说该当如何是好?”

  “别说了,承熙。”眼见两人又要斗起嘴来,真雅玉手一扬,止住争论。

  曹承熙只得郁闷忍气,狠狠瞪无名一眼,跟着别过眸,深呼吸几口。“殿下,其实有件事下官一直不甚明白。”

  “什么事?”

  “那日,殿下您也在场观看德芬公主接神诏,可后来您说,那些异象都只是幻术。”

  “嗯,是幻术无误。”

  “既是幻术,为何公主您不当场揭穿呢?若是当众戳破了德芬公主的伎俩,不就没有今日的忧患了吗?”

  这事,曹承熙放在心头琢磨了数日,愈想愈是想不透。

  真雅听问,搁下茶杯,正欲回答,忽见无名继续把玩着那台机关车,心念一动。

  “无名,你有何见解?”

  曹承熙闻言一震,无名扬眸,懒洋洋地挑眉。

  “这是在考较我吗?公主殿下。”

  他难得对她用敬语,这声敬称,怕是嘲弄居多。

  真雅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若我说是呢?”

  无名也笑了,看看神态阴郁的曹承熙,又看看她。“这答案,不好说呢。”

  “为何不好说?”

  “说了,不怕损及你身为王室血脉的威信吗?”

  曹承熙惊诧,为何这会损及公主的威信?他不解,疑惑地望向真雅,她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无名,凝冰的眸似是隐隐含着赞许,他胸口倏地一痛。

  真雅看了无名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弯唇。“也对,说了,确实会损及王权。”

  “那你还要我说吗?”

  “嗯。”真雅正自沉吟,门外忽然有人通报。

  “公主殿下,陛下宣您进殿。”

  陛下要见她?真雅起身。“我们稍后再谈吧!我去见见父王。”

  第2章(1)

  她翩然离开,留下两人在书房内,大眼瞪小眼。

  无名察觉气氛不对,摸摸鼻子正想走人,曹承熙沉声唤住他。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装傻。

  “你跟公主打的玄机,为何不能当众揭穿德芬公主那场幻术?为何理由会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不好说啊。”

  曹承熙猛然上前,揪住他衣领。“说!不然我要你好看!”

  他遭挟持,却仍满不在乎地笑着,笑得人牙痒痒。“曹大人,您这是在威胁草民吗?”

  “你——”曹承熙气得面色铁青,惊觉自己失态,悻悻然地撤手。

  无名含笑望他,眸中闪过戏弄的光芒。“曹大人,我问你一句吧,你若是肯跟我说实话,我就把那个不能说的理由告诉你。”

  曹承熙蹙眉。

  “你想问什么?”

  “你,恋慕着她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犹如利刃,狠狠刺进曹承熙的心。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悄悄爱慕着真雅公主,对吧?”无名含笑,一脸无害的模样。

  曹承熙更狼狈了,懊恼地吼:“你这无礼的小子!你懂什么?”

  “说我小子?老兄,我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好吗?也不过比你小了两岁吧,还是我记错了“您老”今年的年纪?”

  “……”

  “呵呵,好吧,不说笑了,说实在的,我想劝劝你。”

  “劝我什么?”

  无名收敛笑容,状若严肃。“单相思的滋味不好受,看来那位公主并没把你当意中人,你要不要算了?免得愈陷愈深,届时难以自拔。”

  可恶的家伙,摆明了奚落他!

  曹承熙恼得想杀人,眸中迸射锐光。“我对真雅——对公主是何心思,干你何事?你凭何对我说三道四?!”

  “凭我是你的情敌。”

  “什么?”他愣住。

  “我说,我跟你是情敌。”无名又笑了。这回,笑意浅浅,若有似无,不是全然挑衅,却也不十分认真。

  曹承熙怔望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无名故意重重叹气,夸张地拍额头。“意思是我跟你一样,都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懂了吧?”

  “你——”曹承熙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无名的宣告太令他震撼了,他料想不到竟有人会拿这种事来恶作剧,未免太厚颜无耻!“就凭你这么个乡野莽夫,你真以为自己能得到公主的青睐?”

  “要打赌吗?”无名比个手势。“我赌我比你更有可能赢得公主的芳心。”

  要赌吗?能赌吗?曹承熙神色阴晴不定,思绪混乱。

  他恨,眼前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人,竟敢肆意嘲弄他对真雅的一番情意!

  没错,他是恋慕着她,从许久、许久以前,他的眼、他的心,便只有她了,宣誓效忠于她,不仅仅是听从兄长的嘱咐,更是出自一番私情。

  他渴望得到真雅的爱,但身为希林的公主、战场上不败的女武神,她的心容不下爱情的存在,只有这片锦绣江山。

  他要如何与江山竞争?

  真雅不可能响应自己的心意,他很清楚,太清楚了……

  “怎么?你究竟要不要与我打赌?”

  他的心好痛,偏偏这家伙还不识相地来招惹他。

  “你……荒唐!别开玩笑了,滚开!”他推开无名,负气举步,狂风似地卷离书房。

  “嘿,就这么溜了吗?不敢跟我赌吗?曹大人、曹大人!”无名笑喊,直到确认他走远了,这才好整以暇地放回机关车,抚着那玲珑的车身,笑意缓缓沉凝,眼神亦如冬季寒潭,一分一分地冻结。

  “你以为我是在捉弄你吗?不是的,曹承熙,我是认真的。”他喃喃低语,字字句句,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阴沉——

  “我,非得到她不可!”

  那个女人,是冰霜。

  宫里有多少贵族子弟,外表俊朗、条件优秀的更不在少数,就连那位具有军事将才的曹承熙,尚且不能打动她的芳心,那么他又有何优势?

  “师父啊师父,你可给我出难题了。”

  无名自嘲地晒笑,斜躺在王宫御花园一座凉亭顶,曲臂为枕,懒洋洋地望着天空,长夜将尽,晨曦渐透,一弯月牙将沉未沉,闪耀银白光芒。

  拂晓前的月色格外淡漠清冷,令他联想起那个女人,真雅公主。

  十六岁便以一介女儿身,堂堂踏上战场,在刀光剑影间,为自己杀出一条成王之路,如今她百战百胜,享有不败的女武神声誉,谁敢轻瞧她?

  希林国史,并非不曾有过女主称王,以她为圣国打下将近四分之一江山的半功伟业,若是有意竞逐王位,谁曰不宜?

  也就是因为她有这个条件、这份野心,师父才命他接近她,伺机夺取芳心,先谋人,再谋国,以附马的身分建立势力,最终直指这个国家的王座。

  他必须成王——这是他从小便被赋予的使命,二十多年所受的刻苦磨练,便是为了有一天收揽这片江山。

  先谋人,再谋国,这要诀说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跟女人打交道,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何况是融化一个冰霜美人?

  如何谋夺一个女人芳心,得到她的爱?师父可没教过他啊,没教过他如何去爱人,更没教他如何才能为人所爱。

  爱与被爱,在他二十余年的人生里,显得遥远而虚幻,比之水中月、镜中花,更加不可捉摸。

  他倒宁愿师父命自己去杀人,至少杀人时,他能鲜活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生命在他刀下消逝,鲜血溅上他口角,而他尝着那腥味,体内血流往往因而沸滚,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师父说他天性残忍——或许吧,或许他真是野兽投生。

  但残忍无情的人,最适合成王,不是吗?

  一念及此,无名蓦地翻坐起身,喉间有点苦,又想吃糖了。唉,他这嗜吃糖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吗?就连自己也觉得幼稚。

  一阵轻巧的是音由远而近,无名耳朵灵敏,察觉这处音不似寻常宫女或侍卫,好奇地往下张望。一道清丽身影漫漫行来,宛如足不沾尘,姿态飘逸。是真雅。

  她身穿一袭白色男衫,胸前绣着银典王徽,腰间佩翠绿宝玉,这服色——对了,该当是属于王室亲卫队。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王宫亲卫队分属四大令官,统御二十八星宿主,星宿主手下又各率领一群星徒,因应不同阶级,服色也各有不同。

  记得他初来乍到这宫里时,光是认清文武百官的服色就眼花撩乱了,真佩服当初负责拟定王室朝廷典章制度的家伙,搞出这些繁文缉节,不累吗?

  无名嗤笑,墨眸炯炯有神地打最真雅。

  她穿的是白色,衣饰镶的是王徽,配的是御赐宝玉,看来像是白虎令辖下的星宿主。但堂常一位公主,为何要作如此打扮?

  他是曾听说王室亲卫队,遴选的都是希林国内各贵族子弟,所以常带着几分骄气,受宠者更是在这宫里横行无阻,连大臣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可没听说出身王家的子女也须加入亲卫队,或者藉这一身官服立威。

  她在想什么?天未亮,在此破晓时分,她独自在宫里晃荡,究竟意欲何为?

  他忍不住好奇。见她在前方拐了个弯,往宫殿北门的方向去了,他剑眉一挑,心念乍动,轻巧地跃下亭檐,悄悄尾随在后。

  她似是不欲惊扰王宫守卫,一路穿花拂柳,专挑无人的小径走,终于来到宫门前。

  守门的兵士见到她,一时认不出她是谁,她取出令牌。

  “殿下!”两名兵士急忙弯身行礼。

  “我有急事,须得出宫一趟,开门吧。”

  “可是殿下,王后娘娘曾传下懿旨,不到卯时,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宫门,况且如今天色未亮,您一人出宫,恐怕危险……”

  “有我保护公主,哪里危险?”无名无预警地跳出来。

  三人都吓一跳,真雅微微盛眉。

  “我说两位老兄,”无名闲闲走向两位兵士,绽开灿烂的笑容。“她是公主,她要出宫,你们两个小小守门兵挡得住吗?还是你们为了表示效忠,打算向王后通风报信呢?”

  两名兵士互看一眼,都是惶栗不安。“小的不敢!”

  虽说王后娘娘他们得罪不起,可这位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他们也是不敢怠慢,万一惹怒芳颜,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呢,也不过是在这规矩繁复的宫里待得闷了,想进城走走,两位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没人知道她是何时溜出去的,对吧?”

  “是,小的知道了。”两位守门兵一想有理,忙开宫门。

  真雅这才顺利出了宫,待宫门再度紧闭,她不动声色地回眸,望向无名。“你何时跟在我身后的?”

  “也没多久。”他嘻嘻笑。“我在凉亭顶躺着看月色,看你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什么,就跟来看看。”

  鬼鬼祟祟!也只有他胆敢这般对她说话了。

  “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他一口回绝。“你要上哪儿玩?我也要去。”

  “我不是要去玩,我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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