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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 page 5 作者:季可蔷

  “因为与她合作,有利于牵制王后与开阳王子那一派的势力吧。”无名自顾自地分析。“在你离宫的这段期间,开阳与德芬都有可能挖你的墙角,抢走你的人,但德芬毕竟势力单薄,即便现下开始经营,一时尚不能成气候,倘若宫里有变,兴风作浪的人必不

  是她,与她合作,于你未来争取王位总是比较有利。”

  “你的意思是,德芬短期之内尚不能取我而代之,成为继承人,但却能助我监控王后与王兄,若宫中形势有异,随时以天女身分说动陛下召我回宫,是吧?”

  “正是如此。”

  “你很聪明。”她称许。

  “那当然,这世上如我这般智勇双全的人,还真不多见呢,说是万中选一也不为过。”

  一般人听闻赞语,多半会谦让推托儿分,他却是毫不谦虚,自吹自擂一番。

  真雅也真服了他了。她好笑地牵唇。“你是很聪明,不过有件事你未必能料到。”

  “什么事?”他蹙眉抿唇,眸光暗下,看样子有点不服气。

  她更觉好笑。“我欲与德芬合作,不仅仅是因为她势力是我们三个当中最单薄的,更因为我信任她。”

  “信任?”

  “我王兄与王妹,若问谁将来成王对这个国家有益,我选择德芬。”

  “是吗?”他揉捏下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她微笑。“一会儿你见到她,就明白了。”

  两人从侧门出宫,真雅事先派人预备好两匹马,跃上坐骑,策马直奔,穿过王家园林,来到王宫北边。

  除非有军事急报,宫内不可骑马。两人下马,便由另一道侧门入宫,经过一座人工挖掘的湖潭,步上林荫夹道的石径,德芬的殿阁便近了。

  一道清脆的声嗓忽而扬起。“死木头,你给我站住!你话还没说清楚呢,就这么走了?!”

  谁?两人好奇地对望一眼,跟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疾行而来,遇见他们,愕然凝住,忙对真雅弯身行礼。

  他身后,一个身穿宫女服色的女子娇喘吁吁地追上来。

  “严冬,你这死木头,我要你解释清楚——啊,真雅公主殿下!”她没料到竞会于此巧遇高贵人物,又惊又羞,差点绊倒。

  严冬连忙仲手扶她,她半偎在他怀里,与他四目相凝,霎时更羞了,粉烦飞染红霞。

  “没事吧?”他温声问候。

  她摇摇头,挣脱他的怀抱,朝真雅敛裕为礼。

  真雅认出她就是妹妹德芬身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春天。

  “春天,一阵子不见了,你又变得史活泼了。”她淡淡笑道,话里不带任何批判意味,春天听了,却以为她是在嘲弄自己,更窘了。

  “真对不住,殿下,小的鲁莽,让您见笑了。”语落,她不情愿地偷瞪严冬一眼,仿拂怪他害她出模。

  严冬凛然肃立,面无表情。

  他愈是镇定,愈显得自己好粮,春天忿忿然地轻哼,菱唇一撒。

  真雅将这细微的互动默默看在眼里,有些惊奇。据她所知,严冬是黑玄的心腹,多年来一直随侍在他身侧,为他出生入死。

  此人武功高强,却是沉默寡言,作风低调,是足堪信任的人才,德芬既与黑玄过从甚密,严冬会在此出入也不足为奇。

  不过她没想到严冬与春天交情似也不错,主子是一双爱侣,随从也彼此暗生情愫吗?

  “公主来到德芬殿下居处,是要见殿下吗?”春天问。

  “嗯,烦你通报一声。”

  “是,小的马上通报,请公主随我来。”春天先是哀怨地瞥了严冬一眼,这才翩然旋身,在前方引路。

  “姊姊来找我,是欲与我合作吗?”

  真不愧是她聪慧剔透的妹妹,一眼便识破她的来意。真雅抿唇微笑,端茶浅啜。

  德芬招待他们于院中坐下,几名宫女于石桌摆上琳琅满目的点心,无名每种都尝一块,赞不绝口。

  德芬见他近乎孩子气的举动,讶异地挑眉,若有所思地瞅了他半晌,才转向真雅。

  真雅朝她浅浅一笑。“妹妹既知我的来意,我也无须多作解释了,待我明日出宫后,宫内一切事务,望你看顾周全。”

  德芬没立刻回答,举杯喝茶,姿态优雅。“日前我行的那场幻术,姊姊可还满意?”

  此言一出,真雅与无名都是微微一震,两人都没料到德芬竟如此坦然承认那夜所谓的“天命钦点”,其实是一场幻术。

  无名虽仍是粗鲁地大嚼着点心,可望向德芬的眼神,已多了些许兴味。

  “妹妹那场表演太精彩了。”真雅似笑非笑。“我跟王兄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奇,还能多说什么呢?”

  “妹妹一时兴起,感谢王兄王姊的捧场。”

  “好说。”

  两人意在言外的对话,教无名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我本来以为姊姊会很生气,毕竞那场幻术演出是我自作主张,想必为你们带来困扰了。尤其是姊姊,你明日就要上战场了,不能亲自坐镇宫里,若是宫内情势有变,可就不妙了。”

  “所以我今日才前来与你相商。”

  “念在姊妹之情,姊姊有何要求,妹妹自当鼎力以赴,只是……”

  “只是什么?”

  德芬俏皮地眨眨眼,眸光灿亮。“姊姊难道不怕妹妹淘气,不小心挖了你的墙角吗?”

  能是不小心吗?自然是故意的。

  长大了呢,她这个妹妹,不再似从前那般小心冀翼、委曲求全,如今也懂得绵里藏针了。

  一念及此,真雅微扬唇,淡定吸茶。“我相信我的人,他们对我一向忠心耿耿。”

  “那也是姊姊以德服人,才能换得属下效忠。”德芬似是称赞,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不过在德行方面,我自认不会输给姊姊太多。”

  “德行芬芳,流传百世。”真雅低声啥道,语调不谧不火,清凉似水。“我一直觉得你这两句写得好。”

  “多谢姊姊夸奖。”德芬巧笑嫣然。“妹妹认为为君之道,便该如此。”

  真雅不语,静静与她相凝。若说希林未来的国君之位谁最适合继承,或许处事比她洒脱圆融的德芬且更胜于她,但她有必须得到王座的理由。

  无论如何,这王座她不能让予任何人!

  “妹妹愿意助我吗?”她轻声问。

  “一年半载之内与姊姊结盟,自是不成问题。”德芬爽快答应。

  姊妹俩达成共识,真雅盈盈起身。“那么我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姊姊军务繁忙,就早些回去准备吧。”德芬大方送客。“祝愿姊姊征战顺利,凯旋归来。”

  真雅微讶,瞥望德芬。“妹妹是真心希望我平安归来吗?”

  “姊姊是真心前来与我合作吗?”她巧妙地回应。

  姊妹俩相顾一笑,心下明白对方是真心,却也知晓彼此仍然是竞逐王位的对手,但愿直到某人登上王位的那天,她们都能不伤姊妹之情就好了。

  真雅暗自祝祷,胸臆横梗着一股惆怅。

  无名与她相偕离开,观察她微凝的眉宇,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宁定心神。

  “怎样?我这个妹妹确实不错吧?!

  无名嗤笑。“跟你一样,有点天真,不过至少没始死脑筋。”

  真雅挑眉。

  “难道不是吗?”他嘲弄地望她。“事到如今,你还在作梦。”

  她一怔。“我作梦?”

  “王位竞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手不刃血便想得登大宝,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之事?”他完全看透她的思绪,语锋凌锐,犹如利剑,毫不留情地砍向她。

  她隐隐痛着,却仍挺着一身傲骨承接。

  这条路,不好走,她很清楚,但她会坚持自己的信念,走给所有人看,直到再也不能前进为止——

  第4章(1)

  大军出征,长途漫漫,战车隆隆,马匹奔腾,兵卒们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扬起漫天黄沙。

  夜里,军队在空旷之处扎营,堆灶煮食,真雅率及一群将领在元帅主帐里召开军事会议。根据情报,齐越国军队已抵达卫国王都安养,经过数日激烈的攻城未果,如今于城墙四周展开包围。

  “看样子是想进行消耗战。”

  “齐越国远征,粮食的补给够吗?”

  “他们连下卫国十数城,掌握半数以上的粮仓,反倒是安养城遭到包围,外部的米粮运不进来,百姓生活堪优。依下官看,安养城怕是支撑不久,何况卫国国君已于日前率同朝中臣僚,先行后撤至离宫,将士抗战之决心更加薄弱。”

  “为解卫国燃眉之急,我们是不是该让大军加速开至安养,与齐越主力决战?”有人如此提议。

  “不对,应当采用“围魏救赵”的兵法。”曹承熙提出反论。

  众人一凛。“围魏救赵?”

  这是兵书上经常提起的战争史例,当年魏国攻打赵国,大将军庞涓率兵包围邯郸,赵国国君向齐国求援,齐国将领田忌原欲直奔邯郸,可辅佐他的孙腆却认为应当反攻魏国国都大梁。

  他的立论是,庞涓率大军远征己有两年之久,魏国精锐部队几乎都派到战场了,留守国内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此刻若是火速前往大梁,庞涓迫不得己,必得回来解救,邯郸之围自可迎刃而解。

  “若是我们采用与当时类同的策略,佯装强攻齐越国的王都,齐越军队急着赶回,必将兵疲马困,而我们大可以逸待劳,在途中布下重军突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曹承熙妮娓分析,一面指着桌上摊开的地形图。“这儿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正是我们埋下

  伏军的良好地点。”

  “有道理,该当采用此法。”

  其余将领听了,频频点头,同意曹承熙提出的作战策略。

  此次出征,无名也被授了个参谋的职位,一群人围在桌边议事,他却是懒洋洋地倚在一旁,手上拿着根草杆把玩,似笑非笑。

  “殿下,下官提出的兵略如何?敬请示下。”曹承熙见真雅一语不发,恭敬地询问。

  真雅却望向无名,清淡扬嗓。“你有何高见?”

  怎么会问那小子?儿个长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老将都是盛拢眉头,听闻公主封他为参谋,他们已经很看不惯了,竞还认真请教他意见一个不三不四、连规矩都不懂的小子,凭何捅嘴作战谋略!

  “问我吗?”无名摊摊手。“我没高见。”

  真雅扬眉,正想接话,他又开口。

  “倒是有点低见。”

  这小子找死吗?战场是何等严肃的地方,岂容他在此放肆玩笑!

  一干人纷纷瞪向无名,没给他好脸色。

  无名笑笑,丝毫没把这些来头一个比一个更大的老前辈们放在眼里,径自傲慢地走向桌前,仲直草杆,往地图上某处一点。

  “我只问各位,打算如何通过这里?”

  众人定睛一瞧,大部分人有片刻茫然,曹承熙却是倏地一醒,惊骇变色。

  真雅看清无名指点之处,微微一笑。

  “娘娘是说,真雅公主不会去攻打齐越国的王都?”

  天上城,王宫内,希蕊王后与相国大人夏宝德在御花园凉亭下相对而坐,品茶对奕,一面商谈国事。

  “我瞧应当不会。”

  “为何不会?兵书上不是有云“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吗?”

  “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希蕊闲闲啜茶。“记得我们的情报探子曾经说过吗?齐越国自古以来易守难攻,原因就在一条银月古道。”

  “银月古道?”夏宝德讶异,这他倒没听说。

  “由希林出发,这条古道是进入齐越国必经之路,路长狭窄,绝壁子创,其形如月牙,深凹如银钩,地势险固,交通艰难,如今已是深秋,萧寒瑟瑟,不日便会降下初雪,你说一队大军,该如何平安通过这条古道?旷日费时也就罢了,若是敌军得知我军行进

  路线,先行埋伏突击,岂不全军覆没?”

  夏宝德恍然大悟。“娘娘说的极是,微臣有如醒蝴灌顶!”他望向希蕊,原本就对她敬畏有加,此刻又多了儿分佩服之意。此女能以一介地方县官千金,登上国母之位,并于这宫里呼风唤雨,确实有她的聪明能耐。

  “我料想真雅不会冒险前进齐越国,大军当直接开往卫国都城,果真如此的话——”希蕊停顿,明眸寒凝,樱唇勾起薄锐如冰的微笑。“我倒是为她安排了一份大礼,只等她去收下了。”

  “敢问娘娘,是何等大礼?”夏宝德好奇。

  希蕊但笑不语,执棋思索片刻,接着优雅落下一枚白子,夏宝德骇然,当下惊觉自己黑子的阵地被杀了一大片——

  “殿下,该当小心那个人。”

  军事议毕,夜己深沉,真雅步出主帅营帐,透透气,仰首欣赏苍茫月色。

  曹承熙走近她,说有要事察报,两人来到僻静处,避开耳目,他劈头便是这么一句。

  虽是没头没脑,但真雅念头一转,便猜出他在说谁。

  “你指无名?”

  “是。”曹承熙面目凝肃,眉拢忧虑。“此人出身草莽,武功高强、聪明机变也就罢了,连军事谋略也洞见犀利,依下官之见,绝非寻常人物,他的来历必有蹊跷。”

  “你这会儿才知晓他来历有异吗?”她扬扬唇,似嘲非嘲。

  曹承熙一怔,顿时有些窘迫。殿下这意思是怪责他挑拨离间吗?又或者在提点他话该早点说清楚?他困惑不解,只能呐呐地解释。“下官……早就知道了,只是殿下既然信任他,我……下官也不必多言。”

  “承熙。”她望他,见他神态困窘,暗暗一叹,温煦扬嗓。“你我独处的时候,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他又是一愣,与她深邃的目光相接,胸房一震,心韵错乱,急忙敛眸。“是,殿下。”

  就这么紧张吗?

  真雅有些无奈,假装没看见他的慌乱,淡淡说道:“我也知他来历不凡,寻常乡野匹夫不可能有他此等才智见识,他该是名门出身的子弟。”

  “名门出身?哪家名门?”曹承熙语气不禁带着鄙夷。名门子弟会如那小子这般不知礼数吗?

  “这就不知了,他不肯说,我也不好相强。”

  “可是殿下……就怕他心怀不轨啊!”

  “你如此认为?”

  “并非我有意离间,而是殿下身分特殊,不可不防。”

  “我知道。不过你莫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决定将他留在身边,自有我的计较。”

  “殿下的意思是,你信任他?”

  真雅颔首。

  曹承熙大惊。“殿下!那家伙……那人怎能轻易信任?他一看就非善类啊!”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真雅悠悠回应。“我相信有那种眼神的人,不会坏到哪儿去。”

  只看眼睛,她就决定相信那个人?曹承熙不能服气。“殿下,别被他孩子气的举动给骗了!即便爱吃糖,他也绝不是个天真无邪的黄口小儿啊!”

  真雅微微一笑。“我当然知晓他不是黄口小儿,也知他并非天真无邪,但人非仅有邪与无邪之分,更多的人其实游走于界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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