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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种田去(下) page 4 作者:千寻

  “你父母亲下葬后,朕会封你为德华公主,从此以后,顺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敢轻慢你。”至此,他才正眼看向檠丰。

  他讨厌顾家人,即使顾伯庭将妻子献给自己,他不傻,心里比谁都清楚,顾家背着自己干过哪些事,掩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他之所以尚未对顾家动作,是因为还有顾忌。

  耳里听着皇帝的话,郁泱心里冷笑,皇帝倒是了解顾家,他们见风转舵的本事高强,才得到一点小消息,态度已然大改变,若她摇身一变成为公主,还能不被当成妈祖娘娘,一天享三炷清香?

  “多谢皇上眷顾。”这话说得不情愿,连檠丰都听出来了,何况是皇帝。

  皇帝并不计较,死去的是她的爹娘,倘若她还能眉开眼笑地巴结自己,这才真要看轻她。

  “你是朕的亲侄女,碰到这种事,你心底定然不舒服,但朕要你牢牢记得你母亲,她是大周朝的贵人,若不是她,将会有多少士兵死于战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朕或许不是个好哥哥,但朕是个好帝君,如果你是个懂事的,就不该为此怨朕。”

  不怨?意思是要她怨自己的父亲?怨他好日子不过却要跑去造反,怨他只看得见那张龙椅有多金贵,却没想到自己有没有一个配得上的金贵**?

  哼,当初要不是这位好帝君,他们会弄到骨肉分离、夫妻离散?如果父亲成天在家人的包围下享尽亲情爱情,如果他有母亲时刻在耳边提醒规劝,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不懂得什么治国大道理,她只晓得不幸的人才会想要创造别人的不幸,身为皇帝,那么会揣度人心,他怎猜不出自己的兄弟想要和亲人在一起?

  心底怨极,为她的母亲、她的哥哥,为他们一家人。

  但在檠丰的频频暗示下,她硬着头皮回答一句:“臣女不敢。”

  “不说不怨,却说不敢,摆明心头还是怨的。但朕不怪你。”不过是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他怎能指望她心怀天下。

  想当初弟媳找上自己,舍得将尚未及笄的女儿送出去,用一个刺杀换女儿活命,那分魄力让他无法不佩服,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女人。

  郁泱垂下头。

  皇上望向檠丰,他不闪不避,一朵温润的笑意浮上眼帘。

  那一刻,皇帝彷佛……

  檠丰和誉丰没有半点关系,只是……那双闪耀着智能的眼眸、带着些许狡狯的微笑、沉稳温润的气度……好熟悉,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儿子。

  怎么可能?他明明是顾誉丰。

  回神,敛气,他道:“顾誉丰,你要好好对待朕的侄女,切切不可三心两意。”

  “誉丰自该如此。”

  话说得谦恭,但口气半点不谦逊,这态度摆明令人不喜,可是皇上无法讨厌他,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横在两人当中,迫得他眼光无法转移。

  似乎想从他脸上寻找什么似的,皇帝心情莫名激荡。

  檠丰微微一哂,道:“誉丰有话想私下禀告皇上。”他看一眼盛怒中的郁泱,指望她引荐是不可能了,无所谓,他自己来。

  这是很大胆的要求,但他胆敢要求,皇帝岂不敢应承?

  禀退属下,皇帝率先走进内室,檠丰握住郁泱的手与她对视一眼,没有太多犹豫,她也跟进了。

  三人走进内室,郁泱沏来茶汤,进献给皇上。

  待他坐定,一个猝不及防,誉丰跪到皇帝跟前。丈夫都跪下了,郁泱能不同进退?她温顺地跪到檠丰身边,这个举动让他很满意,没错,夫妻就是该共进退。

  “站起来慢慢说。”

  他摇头道:“恳请皇上饶誉丰一命。”

  饶命?皇帝不解问:“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需要朕饶你的命?”

  “嫡母和哥哥是爹娘害死的,他们不知受谁所命在食物里下毒……”他低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彷佛有一股低气压在他们头顶形成,郁泱后悔了,她不应该跟进来、不应该一起跪、不该摆出夫妻同心的。

  她不知道檠丰还会牵扯出多少皇帝不欲人知的秘辛,谁晓得皇帝会不会恼恨至极,杀人灭口。

  没错,檠丰正把自己推到危险境地,他在赌,赌皇帝知不知道此事,也在赌皇上想湮灭这段过往的决心有多强。

  皇帝定眼望他,眼神渐渐浮现凌厉的肃意。心想:他这是以退为进?他对秋水和檠丰的事知道多少?他想藉此番秘辛要挟什么?

  拧起眉目,他寒声问道:“顾家的家务事,你求到朕跟前,是不是求错人了?”

  他的回答令檠丰失望。

  测试结论出炉,父皇极力隐瞒与母亲和自己的关系,代表他不愿任何人提及那段,而父皇并没有因这个消息震怒,意谓着他根本清楚母亲与自己的死因,既然清楚却还是多方隐忍,这表示贤贵妃娘家的势力对皇帝而言,远远比他想象中更具威胁。

  也好,父皇的回答恰好斩断自己的念想,待所有事情结束后离开,他心中再无垩碍。

  “禀皇上,誉丰自小与哥哥感情交好,他疼我、教导我,对我比父亲更重要,倘若我早知道父母亲的手段,誉丰宁愿死也要阻止这一切。可惜当年誉丰年幼,什么事都做不成。只能用不思上进来惩罚自己与爹娘,可那是两条人命哪,怎能轻易放过?爹娘应该受到惩罚!”

  檠丰的话出乎皇帝预料,他还以为对方是来和自己谈条件的,没想到……凝肃的表情微松,他道:“依你所言,要怎样的惩罚才算够?”

  “父亲重视仕途,母亲重视金钱,不管他们是为谁做这件事,目的不外权、钱、势,唯有将他们身上这些剥除才算得上惩罚。”

  他手下留情了,为回报誉丰,他愿意留下两人性命,只是当时出卖妻子所得,顾伯庭不配拥有。

  “可他们谨守本分,没做任何坏事,朕总不能无缘无故抄家灭府。”

  确实,顾伯庭小心翼翼远离纷争,他踏出每一步都要选择最安全的路,的确找不到任何把柄严惩顺王府。

  “父亲没做,就由誉丰来做。”

  “你打算怎么做?”

  皇上开始感到兴趣了,上下打量誉丰,心想他还真是个妙人,没想到顾伯庭会生出这种儿子,也不枉当初檠丰疼他一遭。

  檠丰表情变了,收起小心翼翼的表情,态度谨慎地缓缓从嘴里吐出几个名字,“澧王府、俞亲王府、户部尚书庄大人……”

  越听皇帝越心惊,他接连点出的几个人恰恰是皇帝的心中癣疥,他们与二皇子结党成派,这些年打着旗帜处处替二皇子造势,俨然成为一股势力,不是不想动手斩除,却怕惊动他们背后的镇国将军。

  听着他的分析,皇帝微眯双眼,这小子对朝堂局势这么清楚?是个可造之材哪,倘若檠丰还在,有他亲自提携,顾家想争得一个实至名归的亲王爵位何难之有?是顾伯庭没福气。

  “……皇上难,难在无法渗透,只要誉丰打得进去,配合着他们做点不利朝堂之事,只要证据确凿,皇上自然能一网打尽……”

  如果他真有本事做到这一切,那么杜家那边是否也可以提早动手?双管齐下,还能有漏网之鱼?

  “不怕失去顺王府的依恃,你便什么都不是?”

  这顾誉丰甚至连个举人都没考过,若顺王府倒台,他怀疑日后他要怎么活下去?难道世间真有这种把良知道德看得比利益权势还重的人?都说顺王世子侠义心肠,倒没想过他竟会视富贵如云烟。

  “这点,誉丰明白。”

  “既然明白还非要做不可,想必你已经算好后路?”

  “是。”他半点不犹豫地回答。

  “说吧,替朕办好澧王府众人之事后,你想要朕为你做什么?”

  直到现在,父皇仍然坚持他办的是朝堂之事,而不是为霍秋水、顾檠丰鸣冤,撇得这样清楚?

  檠丰心头微涩,既然如此,从现在起眼前这个男人就只是“皇帝”,而非他的“父皇”。

  “誉丰替皇上办好此事之后,希望皇上能将誉丰流放北疆。”

  北疆两字出口,郁泱一震,他这是真的想要……与她一起回北疆?

  檠丰没有看她,他正与皇上对视,像是在用目光角力似的。

  许久,皇帝打破静默,回答道,“朕准了。”

  第十章  年夜饭之乱(1)

  圣旨下达,郁泱地位飞升成为顺王府的妈祖娘娘,她畅行无阻,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她不是得寸进尺的女人,不会满府唱高调,反而生活照旧,依然关在秋水阁过自己的日子。

  针对这点,邹氏有些小微词,她认为既然顾府已经大方地承认她世子妃的地位,她就该照规矩来,每日到婆婆跟前侍奉。

  这个想法是奢求了,郁泱根本不屑与之打交道,自然是能免则免,何况檠丰也不欲她到前院自找是非。

  幸好顾伯庭脑子是清楚的,一句话打醒邹氏,“难不成你指望堂堂的公主,到你跟前立规矩?”

  只不过另外一件事,很快地消弭了她的不平——因为周郁泱,皇帝爱侄女,破格擢拔誉儿当官了!

  誉儿说,皇帝祭诚亲王那日,周郁泱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尽好话,皇上才提携他为宫廷六品带刀侍卫。

  六品呢!就算誉儿勤奋不缀、考运极佳,一路顺利考上进士,也得从七品芝麻官慢慢往上熬,不仅如此,说不定还得调到外地,父母子女几年都见不到面,现在好了,周郁泱几句褒奖就让儿子留在京城当官,光看着在这分上,她心中有再大不满也都算了。

  何况这事,还真应了释慧法师的说法,她越来越相信周郁泱是儿子的命中贵人。那么涴茹……邹氏心头犹豫,是不是该把她送出顺王府,还是再找个人把她给嫁出去?

  至于顾伯庭,那就是个把权势利益看得比天还大的人,顾家一族只有他当官,还一路当到顺王,但手中无实权提拔不了自家人,本以为皇帝的一连串急降加上儿子的不长进,顾家的荣耀也就到头了,没想到娶进一个原以为是扫把星的周郁决竟然能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也太厚待顾家了。

  他沾沾自喜地想着,一个霍秋水、一个周郁泱,最终能够把顾家带到什么局面呢?真是让人期待。

  在王爷王妃采正向观望态度之下,郁泱的日子好过极了,要什么,不必开口就有人往秋水阁里送,今昔的待遇是云泥之别。

  因为不必花用到私房钱,掌管银子的芍药镇日眉开眼笑,动不动就问:“小姐,咱们要不要给两个小丫头弄点好吃的?”

  郁泱的日子就剩下吃以及等待,等顾誉丰目的达到,等着离开顾府,等待重获自由。

  两个小丫头吃好睡好,成天笑嘻嘻地玩闹,个头像打气似的一下子窜高不少,偶尔檠丰有空,也会带着她们练武。

  明明是丫头,他非要当成小伙子教养,弄得两个孩子性子越来越调皮,上回还追着鸡鸭满屋子窜,吓得接连三天下不了蛋,郁泱罚他们不能吃蛋,那副可怜的小模样搞得大家哭笑不得。

  所有人都很愉快,包括檠丰。只不过他变得非常忙碌,起早贪晚,待在秋水阁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当差之外,许多官场上的朋友突然多了起来。对于这点,顾伯庭相当满意。

  日子平平顺顺走过,转眼间就要过年了。

  过年期间,顺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忙,邹氏派一堆人过来秋水阁打扫,当初她就想往秋水阁里安排下人,但檠丰拒绝了。

  虽然心里清楚邹氏不会对亲生儿子做出不利之事,但他不喜欢被人窥探,于是在牡丹、芍药和锦绣的指挥下,把秋水阁打理好之后他又把人给遣走。

  贴春联、备年菜、做新衣、缝新帽,两个小孩跟前跟后忙得团团转,人不多却也忙出一副新年新气象。

  除夕这天,檠丰依旧往外跑。

  暖房里的蔬菜长势极好,年夜饭郁泱打算做一个大火锅,再下几盘饺子。她总觉得年夜饭的重点不是丰盛的菜肴,而是全家人团聚,郁泱的家人不在身边,因此她比谁都分外珍惜家的感觉。

  于是几个女人从下午就在厨房里洗洗剁剁,不光准备年夜饭,也备下祭拜诚亲王和诚亲王妃的供品。

  檠丰回到府里时已经是下午,厨房里热火朝天,刚炸好的甜果子,咸酥香脆的花生,蒸笼里半熟的年糕,搞了一下午才翻炒好的鱼松……各种香甜鲜味传进鼻子里,令人食指大开。

  芍药把滤过油的巧果往桌上一摆,顾玥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锦绣啪的一下给打了。

  “小心烫,等凉点再吃。”

  顾玥吐吐舌头,笑开,她就是等不及嘛。

  郁泱见状,抓起一个小小的开口笑,说道:“嘴巴打开,先吃这个。”顺手把东西塞进顾玥嘴里。

  顾祺见状也张开口要郁泱喂,邀宠的模样看得大伙儿都笑了。

  “泱姨,沙琪玛能吃了吗?”顾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每个都好好吃哦。

  “快了,再等它凉一下,结成一块块的,味道才好。”

  “为什么它叫做沙琪玛?”

  “这是番人那里传来的食物,他们就是这么喊的。”

  “泱姨会说番人的话?”顾玥问住她,郁泱愣了一下,半晌才找到合适说词回道:“是啊。”

  “谁教你的?是番人吗?”顾玥追根究柢。

  “是我哥哥的师傅,他是很能干的商人,五湖四海走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各种不同的人,他会说几句番人话,也会做几种番人爱吃的东西,番人话我学不起来,但对吃的泱姨举一反三,他说个味儿,我就能做得八九不离十。”

  “是啊,你们泱姨小时候学什么都不起劲,缝件衣服还得王妃拿根棍子在后面盯着才勉强完事交差,可碰到进厨房这种事儿,不必人家讲,跑得比谁都快,才八岁呢,做出来的饭菜就比做几十年饭菜的孙婶好吃。”芍药嘲笑起自家小姐半点不嘴软。

  郁泱没生气,芍药说得句句属实,如果晓得和“那人”的缘分这么短,她不会懒惰,她会天天下厨、天天做菜,天天看着他嘴馋却又满足的模样,认真学做菜,是因为要填补心中遗憾。

  “要换了我,我也要学煮饭、不学做衣服。”顾玥道。

  “为什么?”郁泱问。

  “衣服能穿就行啦,丑一点、美一点又没差别,但东西难吃和好吃可差得多了。”

  锦绣戳了顾玥一记道:“你啊,好日子过太多,还嫌好吃难吃,要是在以前,饭不馊就算好吃的。”

  顾玥在笑,心头却是泛酸,谢天谢地,感谢老天爷给他们送来这位世子妃,否则艰难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这话落入站在门边的檠丰耳里,脸上表情更形复杂,而屋里的女人听见了也忍不住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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