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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情醉 page 9 作者:楼雨晴

  迎向她眼中的迷惘及困惑,他才意识到情绪已脱轨失控,赶忙放下她,连退了好几步。

  “你──”她张口欲言。

  “别问我,什么都别问我!”他懊恼地低吼出声,仓皇匆促地转身狂奔而去。

  她不爱他,她再也不变他了,他还能说什么?说了,又有何意义?只会平添她的轻视罢了,他唐逸农再怎么没出息,也不会去强求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语嫣望着他急切离去的背影,一手抚上他残留在她身上的余温,呆怔着,久久回不了神。

  她与唐逸农之间,到底有过什么纠葛?

  这个问题始终挥之不去地缠绕在语嫣心头,一番慎重思考后,她决定去找唐逸农问个清楚。

  月色寒,夜阑珊,愁绪满怀的未眠人与影相伴,尝尽孤寂滋味。

  唐逸农靠着凉亭的石柱,仰望夜空,映入眼帘的,不是一轮清月,不是点点繁星,而是记忆中清灵柔婉的容颜,时嗔,时喜,娇中带俏,占满他所有的心思。

  多少不眠的夜里,他就这样想着她、念着她,明明她的人就近在咫尺,他所能拥抱的,却不是她,而是迷离的回忆。

  呵,很悲哀,对吧!

  失忆的她,很纯,很真,所以她能在没有心理负担的情况下,用她最纯、最真的方式爱他。一旦她找回了自己,她遥远的心,却不再是他能碰触的了。

  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很苦,却不得不接受。

  “二少爷!”

  轻柔的呼唤传来,他微侧过头,是平日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蓉儿,还没睡?”

  “二少爷在想什么?夜都深了。”方才经过他房间,见他不在,就知道他又在前头发呆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蓉儿将取来的披风替他穿上,细心地系上衣带。

  唐逸农没表示什么,任由她去摆布。

  他并不觉得冷,事实上,最冷的是他的心,却没人能温暖它。

  “又在想小姐了?”蓉儿算是与他较亲近的,他的心事她多少略知一二。

  他抿抿唇,没否认。“你也觉得我傻吗?”

  “是很傻。容奴婢说句踰矩的话:不值得。”

  “你所谓的值不值得,是如何去定论的呢?”

  “你全心全意对待小姐,小姐却不能回报,辜负你一片痴。如果她一直如此,那便罢了,可是她给了你希望,却又残忍地一笔抹杀,在蓉儿看来,那是在玩弄你的真心!”

  “她身不由己。”感情一事,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他并不怪她。

  “是。所以二少爷,你该找的,是个能全心全意对待你的人,而小姐──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忘了她吧!”

  忘?朝夕相对,他怎么忘?爱入骨血,他怎么忘?

  “二少爷,让蓉儿来伺候你吧!”鼓足了勇气,她将埋藏许久的心意道出。

  幽瞪淡淡一掠,定在黑暗中的某个定点,语调轻得听不出情绪:“你一直在这么做呀!

  ”

  “不,蓉儿的意思是──”她要的定位,并不在此呀!

  “蓉儿,语嫣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替代的。”他轻缓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点蓉儿知道,也没想过要取代小姐,只是希望你能拨出小小的角落来容纳我,能这样蓉儿就心满意足了。”

  “何苦?”他不置可否,只轻轻叹息。

  “蓉儿深知自己的身分,不敢奢求什么,为婢为妾,甚至一辈子无名无分都无所谓,只要你肯要我就行了……”情急之下,她抓着他的手,匆匆表态。

  唐逸农情绪不曾稍有波动,回过身来,一手接住她肩头,稳住她的情绪。轻道:“有意义吗?一个无法全心全意对你的男人,要来何用?这样的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与嫣儿,至少曾经爱过,所以我能无怨无悔。而你,蓉儿,你这个才叫不值得!”

  “没关系的。蓉凶哪能和你比,只要你不受委屈就行了。”

  “你还是不懂。在感情的世界中,没有尊卑之分,只有爱与不爱的差别,而我只爱嫣儿。”

  “可是小姐只爱大少爷呀!”她急叫道。难道他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一句话,刺入他最深的痛处。

  他闭上眼,沉沉地吸了口气。“我知道。”

  “我不要你受苦呀,二少爷!”蓉儿泪湮湮地搂抱住他,心疼得鼻头泛酸。

  “放手,蓉儿。”如果这份柔情不是他要的,任何人的慰藉都没有用。

  正欲伸手拉开她,夜幕中一道熟悉的倩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嫣儿!”他惊叫出声。想起眼前纠缠不清的景象,他旋即退开一步,匆匆奔向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

  “唐逸农,你要不要脸啊!连自家下人也勾搭不清,简直下流无耻至极!”充满指控意味的嫌恶言词,冻伤了唐逸农的心,也成功阻绝了他所有欲出口的解释。

  “无耻?下流?这就是你唯一的感觉?”他悲哀地低语,分不清心头是苦还是涩。

  她鄙视他,由她眼中已经看个分明了。

  真是傻呀!如今的语嫣,岂曾在乎?而他居然还在怕她误会,真是可笑@“唐逸农,拜托你有点人格、有点原则行不行?要找女人到妓院去,别把家里弄得春色无边。处处yinhui!你就不能多少学学幽哥吗?成天净做些荒唐事!”方才那一幕让她莫名地感到生气,不是滋味极了,一连串犀利的话没多想便滑出口中,她不会去留意措词问题,反正他以前对她说话也从来没客气过。

  她预料得到他一定会回嘴,而且会骂得比她更绝,早看清他是新一代毒古派的掌门人。

  但是出人意表的,他没狠狠地与她卯上,眼光幽幽沉沉的。 悲已至极,他竟笑了,偏偏语调却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凄绝:“你心中除了你的幽哥外,还容得下什么呢?是埃他是很好,我永远比不上……”

  她伤到他了吗?不会吧?这人一身铜筋铁骨、百毒不侵的,每次被气哭的人都是她耶!

  语嫣甩甩头,觉得那个念头太可笑。

  “你知道就好,光是风度气质,你就差人家一大截了,凭什么去嫉妒人家?”

  贬他贬成习惯了,要她说好话,她还说不出来呢。

  “是,我一直都知道,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他闭上眼,不让浓浓的哀怆流泻出来。

  那一刹那,语嫣几乎要认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水光闪动……但他睁开了眼,是一片幽寂。

  “我如你所愿,你不想看到我,我走!我会尽可能的避开你,行了吗?”多看一眼,多一分心痛,他不再看她,转身没入屋内。

  那道孤绝苍凉的背影,莫名地扣住语嫣的心弦,那一刹那,她竟觉有些心酸──“喂……”不想唤住他,话到了喉头,又硬生生咽回。

  她真的不想见到他吗?

  第一次,她觉得好茫然,什么答案也给不了自己。

  那一夜之后,唐逸农果真信守承诺,极力避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只要见到她,便远远地躲开。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有办法做到个把月说不上几句话,她应该要觉得正中下怀,可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心口像梗了什么,有种莫名的失落她开始要检讨,她真有这么讨人厌吗?惹得他这样避之惟恐不及?

  还是,那一晚她说的话真的太过分了?

  好像真的有一点耶!

  男人的自尊心最强了,她却把他说得一文不值,还拿幽哥和他比较……唔,其实她得承认,他这个人也不是真的很不可取啦!至少他行得正、坐得端,做事光明磊落、不欺暗室,绝对称得上谦谦君子一个。

  那她说这么多难听的话……好像真的很伤人。

  人家又没犯着她,她这无名火是发得有些不可理喻。

  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开始坐立难安,要是怕真的生气了,那该如何是好?

  要去道歉吗?

  她在心底自问,拿不定主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实在不是她要讲他,一个大男人,胸襟这么狭窄,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都气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气完,比女人还小心眼。

  想归想,是她理亏在先,人家要是不原谅,她不认命的道歉还能怎么办?

  这一辗转,苍芎蒙蒙地泛起白光,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过去了。

  她坐起身,在心里头盘算着,梳洗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逸农,向他赔罪,不管他接不接受,反正她问心无愧了。

  打定了主意,她立刻起身,可一阵天旋地转却毫无预警地朝她当头罩来,她全无招架之力地跌回床上。

  她甩甩头,晕眩才稍稍平息,一股突来的恶心感又从胸口窜起,她赶紧捂着嘴,找来啖孟盆狂呕一番,直掏空了胃才罢休。

  而她,早被折磨得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了。

  她躺回床上,再也没力气动了。

  本来,她第一个直觉是认为自己病了,可是这又不像……大概是一晚没睡所致吧!

  她抿抿唇,没放心上。

  也许一觉醒来,她会发现所有的不适全都不翼而飞。

  想着、想着,她疲倦地沉入梦乡。

  “什么?她哪里不舒服?”唐逸农紧张地放下碗筷。

  “怎么,食不下咽啦?”映蝶美眸一抬,有了消遣人的兴致。

  绷着一张脸是他唯一的回答。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语嫣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没胃口吃早饭。

  “那就怪了,一整个月来不理人家的酷家伙是谁?你认不认得?”

  “熟得不得了,就是区区、在下我,你有意见吗?”他几乎是咬着牙把话说出“使性子了耶!”映蝶很没诚意地轻笑几声,手肘顶了顶身旁的丈夫。“你弟弟断奶了没?都二十三岁了还学人家小孩子呕气,大玩相见不相识的戏码,他不嫌幼稚我还看不下去呢!”

  “谷、映、蝶──”唐逸农死握住拳,忍住想挥出去的冲动。

  “叫大嫂!没大没小的家伙,难怪桑语嫣不要你!”

  “你!”忍无可忍之下,他手中的竹筷往她射去,冷着脸拂袖而去。

  映碟头一偏,接住袭来的暗器。“咦,另一根呢?”她疑惑地东找西找,筷子不是该一双的吗?

  坐在一旁观战已久的唐逸幽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这里。”

  “这样啊!”映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功夫真是愈来愈不济了。

  “逸农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惹他了好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当鳏夫,他老婆得罪人的本事很高杆。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惹他!”很讨厌看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有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这样,真的就能刺激他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争取嫣儿,不再消极地逃避吗?”

  “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懂不懂?亏你还是当大夫的,自己的弟弟“病入膏肓”你都医不得了,还想医个鬼呀!”

  唐逸幽但笑不语。

  不晓得映蝶发现了没有?她愈来愈有大嫂的架式了。

  第8章

  坐立难安了许久,他就是放心不下语嫣。

  叹了口气,他向自己的心投降,转身到厨房亲自准备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再冲上一壶君山银针送往她房中。

  他猜,这个时候她大概也饿了。

  嫣儿一向少量多餐,再加上她没吃早饭,此时必定正需要他手中的点心。

  然而,来到她房门前,他又迟疑了。

  她排斥他,连带的,也自含排斥他的心意,搞不好,她还会怀疑他在食物里头作手脚呢!

  在她心目中,大哥是完美的化身,而他是理所当然的坏蛋一个,陷害她是天经地义,待她好反倒难以取信于人。

  他苦涩地一笑,不愿进去面对她嫌恶的眼神。

  就在这时,他看到唐逸幽往这儿走来。

  “逸农,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我──”

  唐逸幽瞧了眼他手中的点心,已然心照不宣。“再磨蹭下去,茶都凉啦!你想虐待嫣儿吗?”谁都知道再好的茶,凉了之后会涩得难以入口。

  不可否认,这话是扯动了唐逸农的心。“那就麻烦大哥了。”

  说完,他抬手敲了几下门,然后出其不意地将托盘塞到唐逸幽手中,迅捷地闪身离开。

  “欸,逸──”

  正欲跨步追去,门扉轻启。

  “幽哥?”

  低柔的叫唤留住了他的步伐,语嫣带着三分荏弱、七分苍白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他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嫣儿,你还好吧?脸色好差。”

  语嫣看了看他端在手中的食物,又看了看他。“给我的吗?”

  “呃……噢,对,这是──|”

  “谢谢你,幽哥。”她感动地一笑。突然得到的一份温暖情谊,让她脸上多了几许红润。

  难道她以为……唐逸幽张口结舌了好半晌,急忙道:“不,这不是我……“进来再说吧!我还真的饿了。”

  语嫣这一提,他赶紧将点心端进去。“多少吃一点,别弄坏身子。”

  “嗯。”印象中的幽哥,总是这么的体贴、细心,连她爱吃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看看?”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昨晚没睡好,不用麻烦了。”

  唐逸幽见她胃口这么好,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记得差人来告诉我。”

  晨晕、呕吐的情况又维持了数天,语嫣依然未曾深思,直到某日用餐之时──端上桌的鲜鱼就摆在她面前,淡淡的腥味扑鼻而来,她变了脸色,来势汹汹的反胃感直冒土来,她掩着嘴,迅速冲了出去。

  “嫣儿!”在座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喊,唐逸农反应最快,本能地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只见语嫣在厅外吐得一塌糊涂,一张脸白得吓人。

  “嫣儿……”他紧张得手足无措。“你……我……怎么会这样?”

  一番要命的折腾下来,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体力,阵阵天旋地转袭来,屏弱的身子一晃,软软地往唐逸农身上跌去。失去了意识。

  “到底怎么回事!”唐逸农像只暴怒的雄狮,只差没把房子给拆了。“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吗?人都昏倒了还叫没什么?是不是要到只剩半条命才叫“有什么”。”

  映蝶不敢恭维地咋咋舌。

  她不知道唐逸农发起狂来会这么吓人。想来,他从前对她还算客气了。

  “大哥,你说话啊!”屋顶快被他给吼翻了,语嫣还能睡得安稳真是奇迹。

  “喂、喂、喂,别长幼不分,欺负我老公。”实在看不下去,她出面拉开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免得他一时忘形,抓着逸幽的衣领大骂庸医。

  “拜托你安静一刻钟,行吗?你这么捣乱,教你大哥怎么好好诊视病情?”

  说的也是。

  唐逸农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诺,消消火。”她动手倒了杯水给他。

  唐逸农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几时变得这么善良了?

  但他还是很捧场地喝了一口。

  这时,唐逸幽刚好站起身来,表情十分复杂,难分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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