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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下) page 5 作者:金绫(洛炜)

  柳正龙怔怔望着自己的女儿,脑海里依稀还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那红通通的小脸蛋,黑溜溜的眼,当奶娘将她从房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一颗心就被这刚出生的小娃娃给掳获了。

  不知不觉十六年都过去了,当年的小娃娃如今已经变成一名绝色佳人,但在他心中,依然是最珍贵的宝贝。

  “爹啊!您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柳含烟这时候才注意到父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柳丞相,皇后和国丈这两个位置,这就是我的承诺,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了,我会在太子府等着,希望能尽快听到你的好消息。

  凝望着女儿美丽的脸庞,柳正龙的脑海里却闪过司徒靳离开前所说的话。

  自己错得离谱啊!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司徒靳变成一只病猫,反倒成为一只深藏不露的猛虎,当众人以为他毫无威胁的时候,他下一刻已经伸出利爪、牢牢扼住了猎物的咽喉!

  原以为司徒靳就算察觉自己和五皇爷搭上线,却也无力回天,但没想到他居然找上了水月镜花的佟老板,而且还得到了那只木盒。那木盒所隐藏的秘密,是远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秘密!现在却落入司徒靳的手里……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好?

  “爹啊!您到底是怎么了?”柳含烟越看越不对劲,忍不住伸手想握住柳正龙的手,没想到她的手才一碰到他,后者整个身体剧烈地震了一下!

  “啊!”柳正龙猛一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爹,您生病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柳含烟美丽的小脸上凝聚着关心。“我看不太对劲,还是找大夫来!”

  “傻孩子,别找大夫,爹没事。”柳正龙勉强振作精神,对爱女露出安抚的笑容,伸手轻抚她一头漆黑的发丝,喃喃低语道;“只要我的宝贝没事,爹就什么事都没有……”

  “爹啊!”柳含烟再次嘟起嘴,不喜欢这种被敷衍的感觉,她正想开口抗议,却被柳正龙伸手压回床上。

  “乖,爹只是在烦恼朝廷里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快点躺好睡觉,只要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事情都不必你操心,明白吗?”柳正龙笑着安慰,跟着起身准备离开。

  “都到了姑娘能嫁人的岁数了,别再像孩子一样调皮,嗯?”

  “讨厌!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留在爹的身边。”柳含烟嘴里虽这么说,绝色的脸庞流露出又羞又怯的神情。

  爹今晚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又提到什么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岁数……莫非,那人已经向爹开口提亲了?所以爹才会突然在夜里来看自己,才会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柳含烟的双颊变得火红无比,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艳美无双。

  柳正龙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最后吹熄了桌上的烛台,转身离开前,忍不住低声开口道;“含烟,你要记住,爹会这么决定,全都是为了你。”

  踩着略显沉重的脚步,柳正龙离开了女儿的房间,在关上两扇木门后,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跟着唤来自己最信任的管事,从腰间取出从不离身的虎符,将它交给对方,语气沉重地吩咐道;“将这虎符送到太子府。”

  “老爷?”管事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是……

  “快去。”柳正龙低喝一声,方正的脸庞露出不容质疑的威严。

  管事离开后,柳正龙忍不住再次转头,朝女儿闺房的方向看去,许久后才叹一口气说道;“含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爹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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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

  午时过后,一顶轿子来到京城南隅的华丽宅邸前,轿夫踏上石阶,朝门房递了一张帖子,过了好一会,两扇铜制大门从里头缓缓打开了,跟着,一名高大俊美的华衣男子从轿内走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五皇爷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走向前,对身穿华衣的男子打躬作揖。

  司徒靳跟在管事后面,先是穿过了一大片竹林,再经过一座园中岛,最后才转入长廊,正式切入主屋的方向。

  望着这一大片让人叹为观止、精雕细琢的人工美景,司徒靳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恨意……

  喂!你们听说了吗?皇上昨日替五皇子封了爵位,还赐给他京城南隅那栋最华丽的宅邸呢!

  “可不是?五皇子这次立的可是大功!听说赏赐给五皇子的奇珍异宝,要用好几辆马车才载得完哪!”

  嘘!小声点,你别嚷得这么大声,要是让太子听见了,不是存心让他心里觉得别扭、难受吗?平定番邦这等事原本该由太子领兵去做,这些赏赐原本也是属于他的呢!

  “哈!太子早就是一个残废了,要怎么领兵打仗?你们没瞧见这阵子宫里的人都不来了,我说皇上早把太子给忘了,不然你说他为什么给五皇子这么多赏赐?不就是希望拿他来顶东宫的位置吗?”

  不死不活躺在大宅院的那段日子里,这样的窃窃私语、幸灾乐祸的言语从来不曾断过。当时他在想,父皇赐给五皇弟的宅子,到底华丽精致到什么程度?能让每个见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而那好几车才装得满的赏赐,又是些什么宝贝?

  而站在朝堂上,接受父皇赞扬、群臣歌颂的五皇弟,又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来接受这些原本属于自己的赏赐?

  他妒忌、他怨恨……但不可否认的,他也想亲眼看见那栋豪宅、那些赏赐,究竟有多美、有多好。

  老天有眼,现在他就站在这里,站在这栋想了这么久、恨了这么久的地方,而那个从自己手中窃取一切的人,就在屋里面……

  “太子殿下,皇爷就在里面,请。”管事领着司徒靳来到主屋的议事厅,做出请进的手势。

  “多谢。”司徒靳轻轻颔首,举步穿过刻着精致浮雕的两扇木门,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房中央,身穿华服、相貌俊雅的五皇子司徒丰。

  “皇兄,好久不见。”司徒丰咧开优雅的微笑。

  “五皇弟。”司徒靳轻轻颔首。

  “你们先退下,我和皇兄好久没见面,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絮一絮呢。”司徒丰挥挥手,让房里的奴仆全都退下。

  “皇兄,请坐。”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司徒丰亲自为司徒靳斟上一杯酒,神态轻松、笑容可掏。

  “三年前那场‘怪病’,所有人都认为皇兄这辈子毁了,没想到皇兄居然能健健康康地回宫,实在是运气啊!为了皇兄你的好运,我在这里先敬你一杯。”

  司徒靳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这是西羌国今年进贡的葡萄酒,味道不错吧?”司徒丰笑着为对方再斟一杯。

  “说实在的,这几年我对招待那些蛮夷、邻邦小国早就厌烦了,不过父皇总是喜欢叫我接待他们,就当是训练自己和邦交使节应对的能力。”

  “是吗?”司徒靳语气淡淡,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

  “这话题让皇兄觉得很无聊吗?哈!说得也是,这些事情过去父皇全都是交代皇兄去做的,如果不是皇兄染上那样的怪病,说不定这样的机会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呢!”司徒丰哈哈一笑,自己举起酒杯说道;“说来我还得感谢皇兄,把机会让给我这个作弟弟的!”

  “五皇弟既然不喜欢这些繁琐的应对,以后就不用再做了,毕竟,这些事情原本就是我该尽的责任。”司徒靳举杯饮了一口,语气平静地开口。

  “哈哈!抱怨归抱怨,但这责任过去我扛得起,现在继续扛下去也无所谓。”

  司徒丰轻笑几声,意有所指地暗示道;“倒是皇兄你好不容易大病初愈,也远离朝政这么些年了,何苦再费神关心这些事,倒不如离开京城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调养休息、安心地活到七八十岁,这样的人生多逍遥自在啊!”

  “我既然身为东宫,又怎能把父皇托付给我的责任轻易抛开?”司徒靳敛下眼隐藏情绪,淡淡回答。

  “皇兄,我倒认为父皇留下的这片江山,是有能者得之。”听司徒靳始终绕着同一个话题打转,司徒丰噙在嘴角的笑痕隐去,换上了些许轻蔑。

  “你以为众大臣为何迟迟不愿表态,拥立皇兄登基继位吗?那是因为对皇兄没把握啊!”

  “五皇弟这句话什么意思?”司徒靳黑眸闪过一丝怒意。

  “皇兄该不会忘了你先前生的那场怪病吧?虽然皇兄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但说不准哪一天,又突然‘砰’的一声倒下,那该怎么办才好?”司徒丰似笑非笑地开口;“既然如此,倒不如选择一个身体健康的皇子继位,皇兄不这么认为吗?”

  “例如……五皇弟你吗?”司徒靳冷笑。

  “有何不可?”司徒丰伸手为自己再倒一杯酒,语气轻松地继续道;“你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东宫太子,还不明白吗?你拥有的,只是东宫的虚名,而父皇给予我的,则是东宫的实权。”

  “父皇从无废除东宫的打算。”司徒靳冷冷提醒。

  司徒丰抬眼,以一种好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先帝已经驾崩了,谁能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打算?莫非皇兄你有通灵的本事,能把父皇唤起来?让我们兄弟一起问问他到底想把皇位传给谁?”

  “大胆!”司徒靳低喝一声。

  “嘿!皇兄,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徒具虚名的东宫,想在我面前逞威风、耍威严,是不是太早了点?”司徒丰撇嘴,完全没把司徒靳的怒气看在眼里。“看在我还肯喊你一声皇兄的份上,你最好清楚知道自己的轻重,听我的劝,辞去东宫的位置,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后半生,作弟弟的,不会过分为难你的。”

  “哼!我终于逼出你的真心话了,你真想夺宫?”司徒靳怒瞪着他。

  “夺宫?哈哈哈!有这个必要吗?”司徒丰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对付一个既无实权、又无兵力在手的空壳太子,我还需要夺宫吗?皇兄,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见司徒靳被自己逼得无话可说,司徒丰得意的笑了,以一种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同情、语气哀怜说道;“要怪,就怪你生的那场怪病吧!过去属于你的,现在都变成我的了。毕竟兄弟一场,我也不想逼你走绝路,离开东宫的位置到一个我再也看不到你的地方,我对你这个前任太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你想要成为新帝,也得看群臣服不服!”司徒靳抬头,不服气地提醒。

  “喔!皇兄现在想和我比较手上的筹码是吗?没问题。”司徒丰的嘴角勾起冷笑,正想得意说出自己背后靠山时,他突然看到司徒靳从衣袖中取出一只十分眼熟的虎符,握在手上把玩着。“那……那是?”

  司徒靳顺着司徒丰的目光移动,知道他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虎符,不禁咧嘴笑了,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这?不过是某位大人送给皇兄的小小见面礼。”

  “不可能!那是!”司徒丰双眼瞪大,脑中突然乱成一片。

  他认得那个虎符,那是柳丞相手下掌握的青、红、蓝三军中专门指挥调度青军的虎符!但它为什么会在司徒靳的手里?

  “为什么不说话了?五皇弟不是想相我比较手上握的筹码?看看谁背后站的朝臣比较多吗?”司徒靳将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色看在眼里,不怀好意地起身,缓步走到司徒丰的身边说道;“奇怪了,这小小的虎符为什么让五皇弟你这么吃惊?它是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吗?或许如你所说,皇兄已经远离朝政太久了,许多事情都弄不太清楚了。”

  “司徒靳!你这虎符到底从哪里来的?”

  司徒靳无视他愤怒的低吼,开始放声大笑起来,以近乎是嘲弄的目光看着神情僵硬、依然下明白局势为什么会突然转变的司徒丰。

  “哈哈哈哈!五皇弟,你知道吗?过去几天来我脸上的表情,和你现在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司徒靳大笑出声,快步走向前、一把抓住司徒丰的手,黑瞳瞬也不瞬地锁住他的眼说道;“五皇弟,有一点你说的没错,当我清楚明白我这个东宫只是占了一个虚名,当我知道握有朝廷四成兵力的柳丞相居然选择站在你这边,当我知道只要你和他一联合起来、随时都可以置我于死地的时候,我天天在镜子里看到你现在这样的表情!即将要被恐惧吞噬、一个失败者的表情!”

  “砰”的一声,司徒靳用力将司徒丰甩到地上,黑瞳里闪耀着近乎是残酷的凶光,再次开口说道;“不过,我已经扭转了命运,我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你,即将登上龙椅的人!会是我。”

  “柳丞相……含烟……”司徒丰这时候突然抬头,铁青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焦急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对柳丞相做了什么?”

  司徒靳一怔,过了一会才弄懂对方在问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享受着司徒丰焦虑、近乎是绝望的表情,过了好一会,他才咧嘴笑道;“五皇弟,怎么,原来你以为这虎符是我从柳丞相那里强夺过来的吗?”

  司徒丰身子一僵,像是被人逼到悬崖边的猎物,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

  司徒靳走到门口,嘴角含笑、伸手将两扇门推开,让身后的司徒丰能清楚看见外面全部站满了他的人!近百名的禁卫军,还有十几名朝臣,全都神情恭敬地等候在外头。

  司徒丰脸色从铁青转为苍白!这……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司徒靳单独前来只是故意来演一出戏、好卸下自己的防御?

  “柳丞相,麻烦您进来一趟。”突然,司徒靳对着外头喊道,不一会,身穿朝服、有着一张方正脸型的柳正龙低着头走了进来。

  “……柳丞相?”司徒丰傻眼了,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五皇弟似乎很担心柳丞相您的安危,所以我特别请丞相过来一趟,让五皇弟好好看你一眼、解开他心里的困惑。”司徒靳刻意以温和的嗓音开口。

  “老臣很好,多谢五皇爷关心。”柳正龙始终低着头、垂着眼,看也不看司徒丰一眼,说完这些话后随即拱手告退道;“太子殿下,老臣还有要事在身,请容老臣告退。”

  “去吧!”司徒靳挥挥手,一脸优雅地遣退柳正龙,然后,再次将注意力转到已经摇摇欲坠的司徒丰身上。

  “五皇弟,现在你看明白了?”司徒靳微笑,笑得好不得意。

  “是你弄错了。”司徒靳低头,无比亲切地在司徒丰耳边低语道;“这虎符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如果不是柳丞相的配合,你这府邸大部分的侍卫为何会突然撤走?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来逮你?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清楚吗?五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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