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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太上皇(上) page 3 作者:绿光

  “小包子,你先到陶家铺子等我。”杜小佟沉声道。

  “小佟姊。”不会吧,真要为了一两银子跟这男人杠上?

  “乖一点,我待会就买包子给你。”

  想起刚出炉暖呼呼又软绵绵的包子,唐子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是我怕你有危险。”包子很诱人,可是一个包子不能收买他的人格。

  “两个包子。”她淡声道。

  “好,我走了。”唐子征认为两个包子可以买他微薄的人格,毕竟肚子饿能填饱才是大事,况且他正在抽长,食量很大。“两颗喔,我要大大的可以咬上好几口,还有包肉馅的那一种。”

  杜小佟神色略微不耐地朝他摆了摆手,他边走边回头,很怕她事后不认帐。

  把唐子征打发走,杜小佟走向蔺仲勋,决定让这个无赖尝点苦头。

  “这位爷儿……”

  “我姓蔺。”

  “蔺爷,既然你身上没有银两,我也不勉强你赔钱,就盼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充抵一两银。”

  “这有什么问题。”是要他充当长工帮她搬东西?这有什么难的。

  虽说太过纡尊降贵,但只要能暂时待在她身边,这点小事他能委屈。

  “那就请蔺爷随我来。”杜小佟噙笑走在他的前头。

  蔺仲勋跟上,这方向似乎不是往陶家铺子。她是要带他上哪?难不成她是个不守页节的寡妇,表面上清心寡欲,实则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正打算带他上哪作乐?要真如此……含笑黑眸,浮现淡淡嫌恶。

  两刻钟后,蔺仲勋知道她带他去哪了。

  就在她把他带进一形似酒楼之地,她人不见之后,他大概就猜出是怎么回事,只是有点难以置信她竟如此胆大,竟敢卖了他!

  “瞧瞧……这男人生得可真好。”

  就在男人对他品头论足,伸手欲抚上他的胸口时,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哪位?凭什么碰我?”以为他是任何人都能碰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这家倌馆的老板,就凭我刚用一两银买下了你。”老板非常坚持验货,然而手还没触到襟口就已经被蔺仲勋一把擒住,瞬间手腕转了向,痛得老板发不出半点声乡音。

  “一两银?!”蔺仲勋低咆道。混帐,竟把他卖了一两银?!

  倌馆里,瞬间骚动了起来,就因为他怒擒着老板,但几乎是在同时,骚动平息了,因为福至赶来了。

  半刻钟后,倌馆雅房里,阿福在他眼前忍笑忍得几乎快要歪了嘴。

  “很好笑吗?阿福。”蔺仲勋用无比温柔的嗓音问。

  福至忍笑忍到快内伤,却努力地拚命挤出愤恨的嘴脸。“皇上,那大胆寡妇太过放肆,不如就让奴才找些人好生整治一番。”

  “阿福,你敢动她,朕……会杀了你。”蔺仲勋托着腮,笑眯了魅眸。

  福至闻言,浑身寒毛立起。

  那杜氏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会教皇上莫名执着了起来?皇上耍弄人总喜欢拐弯抹角,但当皇上直言如何时,那就代表他一点捉弄的兴味皆无,要直接取人性命了。这事,真教他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出宫,他自然是派人尾随在后,三刻钟前发生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说杜氏面貌算是清秀淡雅,不艳不媚,不像是能勾起皇上兴味的姑娘。再者,她竟将皇上卖进了东市的一家倌馆里……如此胆大包天的姑娘,皇上怎能隐忍?忖着,觑了眼蔺仲勋,只见他笑意未达眸底,反倒是怒气难隐,分明是气极了,为何忍受?

  “阿福。”

  “奴才在。”他急忙垂脸。

  “朕要去启德镇。”

  “皇上?”他微诧抬眼。

  “朕要接近她,得到她,调教她!”说着,他嘴边笑意教福至见了头皮都发麻了。

  “朕要让她知道,朕值得的可不只一两银!”不识货的寡妇,把他卖进倌馆便罢,居然只开价一两银!一点鉴赏的能力都没有,他有必要好生教导。

  福至愣了下,有点摸不着头绪,不太懂他发火的原因,但发火是事实,想调教那杜氏亦是事实,就当是他差点挡了皇上的好事,让皇上燃起杀机便是,如此一来就说得过去。

  “奴才立刻带皇上前往杜氏家中。”他只能如是道。他很懂得皇上的心情,愈是桀骜不驯,愈是高风亮节的,就愈想要好生折磨,逼着对方低头。这是皇上排解闲暇,打发时间的好游戏,他向来是支持并且看齐的。

  “把朕带到启德镇,你就回宫,别再跟着。”蔺仲勋站起身,掸了掸衣袍。

  “奴才遵旨。”本想好生嘱咐,免得皇上又被卖到哪儿……不过,已经被卖一次了,皇上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防备。

  “还有,把这家倌馆给朕烧了。”踏出倌馆时,他头也不回地道。

  “奴才马上处理。”当然,这丑事自然得随一把火烧成灰,虽说这里头的人不知道被卖到这儿的是皇上,但难保哪天不会在城里流传,伤了皇上颜面。

  正忖着,瞥见蔺仲勋正睨着自己,他心尖一抖,笑道:“这哪有什么倌馆呢,皇上,打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

  蔺仲勋笑了笑。“阿福,后头那句太多余,显得欲盖弥彰了。”

  “奴才明白了。”福至苦笑道。

  文武百官惧怕皇上不是没有原因,除了皇上料事如神之外,更因为皇上向来喜怒无常,更无视礼教律例。

  饶是他,有时面对皇上的笑颜,亦会慌了手脚,遑论他人。

  “对了,阿福。”蔺仲勋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着。“一两银是几贯钱?”

  “……嗄?”这是哪门子的问题?

  回程的路上,唐子征拖着牛步,一是新购的推车上头载了太多货物,二则因为他心底有事——小佟姊到底是从哪生出钱,买下新推车的?

  他很想问,更想知道那个缠着她的富贵爷到底是怎么被甩开的,但他真的不敢问,因为他很怕到手的包子会飞了。

  他边走边偷觑着杜小佟,但说真的,他跟在小佟姊身边也有两年了,依旧难以看透她的心思,至今连瞧她展笑一回都不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脸病了……

  “包子,再看下去,我保证你的包子会飞到饺子的嘴里。”杜小佟目不斜视地道。

  “怎么可以?小佟姊明明已经买了不少烧饼要弄给饺子烧饼他们吃了。”要是连他的包子都拿去进贡给那群弟弟,他就哭给她看。

  耍无赖他不是不会,只是年纪稍长,懂羞耻了。

  “谁说烧饼是要给他们吃的?”

  “不然咧?”买了一大袋,不给他们几个,她是打算要吃到什么时候?

  两年前南方昆阳城大旱,他的爹娘和村里几户人家举家北迁,岂料却在半路遇到山贼,大人们都死了,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娃。其中以他年纪最长,就算不是亲兄弟,他也得负起责任带着他们一起往北走,岂料世态炎凉,人心凉薄,无人对他们伸出援手,眼见就要冻死饿死在京城时,小佟姊出现了。

  她拉着一辆小推车经过他们面前,那时他已经饿得说不出话,怀里抱了一个,身旁挨了两个,心想那些穿得一身富贵锦裘的人家都没停下脚步,遑论这个连件裘衣都没得穿的姊姊。

  但是,她停下来了,只问:“你想吃什么?”

  “……包子。”虽是怔愣不已,但他还是颤着声说了。

  而挨着他的几个邻居弟弟也跟着启口,“饺子”、“烧饼”、“油条”那时他们真的好傻好天真,未料到这当头说出的话,他日成了他们的小名。

  小佟姊不由分说地将他们给抱到推车上,推到一家小食堂前,买了他们要的东西,塞到他们手中,他们几个孩子简直像是饿死鬼般地啃,压根不管会噎着。

  待他们两手空空,手中随即又被塞进热呼呼的热食,也不知道是太烫还是太渴,他们是吃着热食拌着泪,而泪眼模糊中,小佟姊的神情未变,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们,未等他开口,她已抢先道:“我的屋子不大,但住上你们几个还够……跟不跟?”

  望着她淡然神情,他想也没想地道:“跟!”天晓得他们已经多久不曾住过屋子吃过热食了,哪怕她是专吃小孩的山鬼,他们也跟。

  第2章(2)

  就这样,他们被带回了启德镇。

  如他所料,小佟姊家里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甚至谈不上小康,就一幢小屋,伸展出东西耳房,家里还有个银喜姊。

  银喜姊比小佟姊讨喜多了,笑脸多,嗓音也温柔,但是他深信小佟姊不过是生性淡漠,内心是善良的,要不捡他们几个不事生产的娃能做什么?最小的邻家小弟也不过才四岁,连话都说得不是挺清楚的。

  但,他错了!翌日一早睡得暖暖的他们就从被窝给挖出,像赶鸭子地赶着他们到田里干活。天晓得他们才多大的孩子,那时他也不过才十岁大而已,在寒冻的天候里下田,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

  “想留下来,就得要干活,不干活的全都给我离开。”

  他不敢相信小侈姊竟吐得出这种话……他们还是孩子,他们……

  “我六岁时就已经在田里忙活了。”小佟姊好似读出他的不满,低声警告着。“再说一次,想留下来的就得干活,想活下去就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认命地带着几个娃儿一起下田,跟着她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过了两年,这田里的活,他几乎都学会了,也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

  “要想事情无所谓,但走快一点,快下雨了。”杜小佟看着远方的乌云逼近,跟着加快脚步。

  唐子征应了声跟上。尽管她步伐不大,脚步也不赶,但唐子征想跟上她的脚步就是得要小跑步,明明他去年就长得比她还高了,但就是无法像她每个脚步都踏得那般稳走得那般快。

  再说下雨……就在他抬眼望去时,已经有雨点打上他的颊,他暗叫不妙。

  虽说时节已入春,但乍暖还寒,气候说变就变,昨儿个还暖得紧,今儿个出门就得多搭件袄子,这当头再下雨,别说受冻,就怕这些新购的农具也会跟着淋湿。

  “小包子,动作快!”杜小传走到他身旁,跟着一起推车。

  唐子征应了声,奋力地推着推车,但出了南城门的路,实是崎岖不平、碎石密布,尤其这条路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地上早已经被刮出深深的车痕,轮子要是陷进车痕里,想推出真的得多使一把力,问题是,这雨来得凶猛,没一会儿袄子已经半湿,推车握柄湿滑难持,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

  “真教人看不下去。”

  正当唐子征手忙脚乱之际,后头传来半熟半陌生的嗓音,还没来得及回头,推车已经被抢,他正要斥责,就瞧见那身熟悉的锦袍绣裘。

  “带路!”蔺仲勋没好气地喊道。

  唐子征不禁看了杜小佟一眼,只见她如往常面无波澜,垂睫思索不过须臾,便道:“包子,带路!”

  “好。”应了声,唐子征就走在最前头,正要引路时,却听见她难得的惊呼声,回头望去,竟见她被男人单臂抱起,一把搁在推车上头。

  他呆了下,一时间猜不透这男人究竟是恶是善,不知道该如何时——

  “带路!”蔺仲勋不耐吼道。

  唐子征下意识地看了杜小佟一眼,猜想这男人没恶意,许是想推着小佟姊走而已,于是便在前引路。

  岂料男人推着推车竟还跑得比他快,不住地咆哮要他带路。

  他也想带路啊,可问题是他跑得比他还快!

  就这样,唐子怔一路从城南门外被骂回了启德镇的家门前。

  门前,银喜正朝外张望着,瞥见有人推着推车火速地朝这儿过来,定睛一瞧,发现坐在推车上的不是别人,而是杜小佟,跑在一旁的则是唐子征,她赶忙打起油伞踏出门外。

  “小佟姊,这是……”银喜话未尽,硬是被一把不客气的沉嗓打断。

  “滚开!”蔺仲勋俊魅面容满是不耐的肃杀之气。

  银喜吓得赶忙往旁一退,就见他推着车冲进屋内,单手把杜小佟给抱下推车,随即又把推车推到屋廊上。

  “这……”银喜尚在错愕之中,耳边听见喘息声,不由侧眼望去——“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

  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稚气面容不见红晕,反倒是苍白得紧,她赶忙替他拍拍背,顺顺气。“先进里头再说,总不好让小佟姊和那男人独处。”

  待他气顺些,银喜一手撑伞,一手拉着他往回走,两人才踏进屋内,就见屋廊底下,两人对峙着。

  “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杜小佟浑身淌着水滴,冻得直打颤,但还是执意先撵走他再更衣。

  蔺仲勋笑眯魅眸,俯视着她。“姑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可真有趣了,他头一次遇见如此迫不及待想甩开他的人。

  在宫中,只有三种人:一种是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但这种人大致上都已经不在人世;第二种则是对他极尽奉承谄媚,而这种人基本上他只留下一部分玩弄;而最后一种人,就是像单厄离那种愚忠到他已经舍不得再伤害的呆子。

  综观这三种人,就是没有一个急着想要将他丢到一旁,甚至还愚蠢地开一两银的价将他卖到倌馆……如此有趣的姑娘,错过她,恐怕不会再有下一个。

  再者,他想接近她,想从她身上解开己身的谜。

  “爷儿非客。”杜小佟就站在厅堂前,娇小的身躯傲立着,不容他放肆。

  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与他搭上关系,但是方才大雨来得凶猛,包子年纪尚轻,新购的推车对他而言太沉,泥泞路又难行,才会不得不倚靠他,但尽管如此,并不代表她就得忍受他踏进她的屋子里。

  这个男人无赖得近乎野蛮,对她,对屋子里的孩子们来说,他是危险的。

  “好,就算我不是客人,但至少我帮过你,如今换你帮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刚出南城门,就瞧见他俩的身影,他自然要趁这当头帮点忙,捞点好处。

  “银喜,给这位爷倒杯热茶,要包子先到里头换衣衫。”杜小佟目不斜视地道,水眸从头到尾都锁着蔺仲勋,仿佛他是打哪来的凶禽猛兽。

  银喜犹豫了下,还是先拉着包子进屋,再去准备热茶。

  “一杯热茶可值一两银?”蔺仲勋皮笑肉不笑地道,她脸色苍白,就连唇色也泛白得吓人,浑身颤个不停……望着她脚边滴成一片的水洼,他真是佩服她。抖啊,继续抖,他要瞧她还能忍多久。

  “你到底想做什么?”杜小佟沉声问着。

  “没想做什么,只是想问你这儿缺不缺男人。”蔺如勋抹着轻佻的笑。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王家吗?不,她早已经离开王家,况且也没多拿王家一分一毫,也没落到撕破脸的地步,王家没有必要找她麻烦,但如果王家得知她栽种的米得到大内青睐,想分杯羹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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