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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page 8 作者:佚名

  这时,在后头的妩娘一心只想帮自己主子说话,一脸急抢着想开口的表情,想要告诉凤炽说柳鸣儿顽劣成性,把陶朱爷的桃树果实都给摘光,不过,她才出了个声,立刻就被洛紫绶给扫了一眼,示意住嘴。

  “都退下吧!”凤炽晾手,心里懒言,也不想再多听他们说半句,就在古总管与妩娘都陆续退出,他出声唤住了洛紫绶,“紫绶。”

  “是,炎爷。”闻唤,洛紫绶定住脚步,回眸颔首。

  “别说我没善待你,你想任何东西,就只管去争去要,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与本事,绝对可以轻松到手,而只要你能到手的,就是你的,我不会说第二句话。”说话的同时,凤炽深沉的眸光一直都定在昏睡不醒的柳鸣儿身上,以长指为她顺发,那如丝般的发逗留在指尖的触感,令人眷恋不舍放开。

  洛紫绶微愣了下,讶异于凤炽敏锐的观察,她强按住内心的震惊,只是温顺地笑着回答:“是,紫绶先谢过炎爷了!”

  在虚弱无力的昏沉之中,柳鸣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在七夕的夜里,她与凤炽一起跟着人群在河畔流放花灯。

  其实,她并不怎么肯定那男人是凤炽,只是模样很像,她甚至于不觉得自己认识他,仿佛在梦里的那天、那河畔,他们只是巧遇的陌生人,说是一起放流灯也不尽然,因为,只有她在放灯,而他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如果你不是来放流灯的,是不是就靠边站,别挡住人家的位置呢?”她放完了带来的几盏莲花灯,终于忍不住抬头对他说道。

  “是谁说,只有放流灯的人才能站在这河畔呢?”他挑起眉梢,含着笑的眼眸里带着一抹质疑。

  “难道你没看见后面要放灯的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占着一个绝佳的位置不让呢?”

  “要看热闹,当然要占住最好的位置,我在看你们一个个白费力气在做蠢事,你们以为放这流灯,真的可以让黄泉里的亡者看见吗?”

  “当然会!亡者会看见的,每年就只有这一天,人间的流水另一端会与黄泉重迭,无论是大江大海,只要是承载着生者思念的流灯,就能在黄泉出现,把他们的思念带给亡者知道,听说,亡者能在那灯花的火光之中,看见他们的亲人与妻儿在彼岸呼唤他们的情景。”

  “你真的相信吗?”

  “我不是相信,我知道那是真的!”她话才说完,就看见他毫不客气笑了出来,“等你死了就会知道我不是胡说八道,就怕到时候没人放流灯给你这个刻薄成性的男人,到时候你还是要觉得我在跟你乱说话。”

  “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太过分了吗?我不过就是不信你,你就要咒我死,咒我在这世上没人会思念我吗?”他回觑她的目光冷冷的。

  “我?!我是说——?!”她一时语塞,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真有咒人的意思,“对不起,我们两人素昧平生的,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

  “嗯。”他轻吭了声,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第4章(2)

  “要不,如果哪天你死了!我是说,如果你比我早死的话,”她急急忙地补充说明,就怕他又要挑她语病,说她根本就存心咒他早点没命,“无论到时候有没有亲人会给你流放花灯,我都会放灯给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打勾勾?”

  他看着她竖起的小拇指,迟疑了半晌,终于也伸出手,与她手勾手打印,两人相视而笑,在满河灯花的火光之中,显得迷离梦幻,不切真实。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死在海上,记得,你的灯要流放到大海之中,如此一来,我才能看得见你的灯花。”

  “我只是说如果,你不要说得一副你真的会比我早死的样子!”她捂住耳朵,气恼地瞪着他的笑脸。

  “我也只是说‘如果’啊!”他耸了耸宽肩,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她还是瞪着他,而且是更用力地瞪着,看出这男人根本就是在逗她玩乐,一点都不安好心眼。

  这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那男人的嗓音是如此熟悉,所以,她回过头要寻找呼喊她的人,就在这瞬间,梦境戛然而止。

  柳鸣儿缓慢地睁开一双美眸,好半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直到看见白银和黄金蹲坐在一旁,两颗大脑袋并着搁在床边,似乎已经在等她醒来很久了,在它们炯亮的虎眼里不约而同都有担忧。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翻侧过身,笑咪咪地看着它们,一手碰一个虎鼻子,感受它们温热的鼻息与蹭弄,开口想要告诉它们梦境的内容,但记忆却瞬间变得很淡薄,就像波光水影一样,变得透明不可捉摸,“怎么会忘记呢?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梦啊!好吧!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不过,我在梦里听见爹在喊我,不会错的,那是他的声音,我一定不会听错。”

  经过两日的休养之后,柳鸣儿虽然是得了急痧,但毕竟是年轻孩子,很快就已经恢复平日活蹦乱跳的精神,不过,可能也因为太年轻,定性不够,明明想着要告诉凤炽的事,却完全抛在脑后,直到陶朱爷今天回到“刺桐”,立刻就知道他的仙桃被柳鸣儿拔得一颗不剩,气呼呼过来兴师问罪。

  “那个丫头!那个野丫头!”原本就已经是面色红润的陶朱爷,此刻更是气得宛如关公再世,那满面的红与通白的发,形成了极抢眼的对比,“竟然把我苦心养了多年的仙桃全给摘了!”

  凤炽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以手支额,沉静地听着陶朱爷抱怨,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淡笑。

  而站在陶朱爷面前的,则是被请过来的柳鸣儿,“不过就是几颗桃子,如果你真舍不得的话,我去砍一棵回来赔你,省得你小气告我状!”

  “你你你……做错事还狡辩,究竟是哪家的野孩子,这么没家教!”陶朱爷哼哼了两声,“听说你要在我的寿宴上表演‘嘉礼戏’吧!我看不必了,我就不信你能有多认真!”

  “不演就不演,你不要我也不稀罕!还有,我叫柳鸣儿,有名有姓的,才不是野孩子。”说完,她扳下一只眼睛,吐舌头对他做鬼脸,“猴子屁股。”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谁教他要说她是野孩子!

  “你你你……?!”陶朱爷被她气得差点心脏无力,说不出话,“这叫红光满面,听见了没?是红光满面!”

  “对,是红光满面,红得像猴子屁股。”她哼哼了两声,完全不甘于居人下风,“你生气了?生气了就代表我说对了!”

  “炎爷!你看这丫头!”陶朱爷气到只差没抡起拳头打人。

  “陶朱,鸣儿说得是过分些,不过,你是不是也太认真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别跟她计较。”一旁的凤炽笑容淡淡的,说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老人家息事宁人,莫要再提了,“而且,不要她的‘嘉礼戏’是你说的,她其实做得很好,你不要,是可惜了。”

  比起前些时日看她虚弱无力的样子,他宁可见到她到处去闯祸,反正敢告到他面前来的人不多,他也已经命令古总管要跟着收拾善后,所以也不怕她祸闯多了,他的耳根子也会跟着不清净。

  虽说,就连他也知道那棵仙桃树对于陶朱爷的意义重大,任谁也没想到柳鸣儿会去把那些结果的桃子拔得一颗不剩。

  他才想她不是太坏,却没想到顽劣成这副德性!

  “可是炎爷,她——?!”就算已经听懂主子的暗示,陶朱爷还是一口气吞不下去。

  而跟着一起跳脚的,还有柳鸣儿,只不过生气的原因不同,“我才不是孩子,凤炽,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在这里看见很多女子十六岁都已经当娘了呢!所以我才不是孩子!”

  因为别人都生孩子当娘了,所以可以证明她也不是孩子?凤炽为她这个说不通的逻辑感到好笑,“是啊!寻常女子十六岁已经可以谈论婚嫁,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心性跟一个孩子没两样,让现在的你生养孩子,不就等于是看一个孩子在养另外一个孩子吗?”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我不是孩子呢?”

  “你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像个孩子吗?”凤炽不答,反而问道。

  “我……我是问你,要怎么办才会让我不像个孩子,又不是承认我自己像个孩子……唉呀!反正我跟你有理说不清,我不像孩子,一点都不像,我十六岁了,才不是个孩子。”

  “在这天底下,只有孩子才会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凤炽笑瞅着她,含笑的嗓音徐如春风。

  此话一出,一旁的陶朱爷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惹得柳鸣儿也没客气投予瞪视,但她鼓着脸没说话,反正她说什么都会被以为是小孩在无理取闹。

  所以,她决定不继续跟他们扯淡下去,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凤炽的,她扳眼给陶朱爷做了个鬼脸,转身踏着大步走出去。

  “炎爷,你看看!你看看这丫头,根本一点悔意也没有!”陶朱爷吹胡子瞪眼睛,不知道这个柳鸣儿究竟是哪里讨他主子的喜欢。

  “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跟她计较,做不到吗?”凤炽浑厚的嗓音淡淡的,眼神里似有一丝不耐。

  “但野丫头不教不乖啊!”

  “我有说要她乖吗?”他扬起眸光,淡瞅了老人一眼。

  陶朱顿时住了口,听出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人们说得没错,柳鸣儿之所以能在“刺桐”无往不利,带着孩子们去恶作剧都还能安然而退,是因为在她的背后,有凤炽的知情默许。

  只是,跟随在凤炽身边多年,算得上是颇受重用的心腹老臣,却真没见过他这位主子与谁真正亲近过,像对待柳鸣儿一样明显的偏袒维护。

  他才刚回“刺桐”,就听到很多人说那柳鸣儿根本是妖女,不只那长相美得惊人,还带着两只能听得懂人话的大老虎,不过短短的时日就收服了他们东家的心,陶朱爷心想,看来人们的话不无几分可信!

  而在这同时,从大厅里跑出来的柳鸣儿,一脸气闷地边走边跺脚,想到陶朱爷把她辛苦排练的“嘉礼戏”说得一文不值,心想就觉得生气,就在她圈指正想发出哨音唤来黄金与白银时,目光注意到有个年轻男人坐在缘廊的扶靠上,在他的手里似乎捉了个小东西。

  “你做什么要养蟋蟀?养蟋蟀好玩吗?”她看见他拿着一颗小小丸子形状的东西在喂蟋蟀,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抬起头看她。

  秦震早就注意到她过来,毕竟是一步一跺脚,那孩子似赌气的脚步声,不惹人注意都很难,他微笑回道:“我很难告诉你养蟋蟀到底有多好玩,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

  “快快快!快咬它!”

  “不可以输!让它瞧瞧咱们的厉害!”

  他们才刚到天桥,还不到一会儿功夫,柳鸣儿已经与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围着张桌案,跟着斗蟋蟀一起闹腾了起来。

  秦震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如玉琢般的娇颜,明明拥有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可是一举一动之间,却充分透露出她仍旧未脱的稚气。

  他不必多加猜想,就知道她就是传闻之中,很受到凤炽疼爱的少女,也是陶朱爷口中那个拔光他养的仙桃,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女,他和陶朱爷才踏回“刺桐”这块土地没多久,关于她的传闻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

  当然,有一半的因素,是拜凤炽这位“南海霸主”之赐,他下令要照顾的人,任谁都会不由得多投予注意力,所以让柳鸣儿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引人注目,只是她似乎不太自觉而已。

  “秦震。”柳鸣儿冷不防地扯住他的衣袖。

  “什么?”一时之间,他不太能反应过来,心里觉得她直率得太过了头,虽然今天是他们初识,彼此不算相熟,但也不致于是连名带姓喊人吧!“你的年纪比我小,可以喊我震哥。”

  就像有个人儿一样,从小到大,就用这两个字在喊他。

  柳鸣儿嫩唇微噘,直勾地瞅了她一眼,对她而言,连名带姓喊人不见得是生疏,喊哥哥、喊姊姊的,也不见得是想跟对方亲近,像她老是“凤炽、凤炽”地喊,而她可是很喜欢他的呢!

  “阿震。”最后她妥协了,没再连名带姓,却也没接受他的“建议”,“你说我可不可以也养出一只像你‘义将军’那么厉害的蟋蟀?”

  “你确定吗?养蟋蟀看似简单,可是要养好不容易喔!”

  这时,在他身旁的一名少年抢着开口说道:“震哥,你让她养啦!不要让她小看我们,以为要养蟋蟀那么简单!”

  “对啊!对啊!让她养啦!”几个少年孩子跟着一起叫道。

  听着几个孩子跟她都已经摸熟了,说话没在跟她客气,秦震忍不住失笑了起来,孩子们看似等着要看她好戏,其实是拐个弯儿,代替她开口要求,要他把一身养蟋蟀的功夫都传授出来。

  可是柳鸣儿却没听懂他们话里的含意,美眸微恼地扫瞪了他们几个一眼,心想她是哪里对不起他们,需要这样跟她过不去?

  秦震与几个少年相视一眼,都是会心微笑;只要他留在“刺桐”的时间,他都会跟一大群少年孩子相处在一起,人们都说他不思长进,成天就跟孩子们玩赌玩诈,哪天才能真正像个大人呢?

  不过,秦震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只有他心里清楚明白,有时候真要办些事,孩子们刁溜的身手,以及不起眼的年纪,往往比大人更好作用,而教他们玩赌玩诈,就是要他们学聪明,以后不容易被骗,所以,在人们眼里,孩子就是孩子,可是,在他眼里,这些孩子们用处可大了!

  这不是他从前会有的想法,但他不再是从前的秦震。

  自从在沈晚芽的安排之下,让他跟着陶朱爷走闯五湖四海,才短短时间,就因为自作聪明、不懂收敛的狂妄个性得到不少教训,但他总是不服气,不以为自己哪里有错。

  直到那一天,他跟随陶朱爷去了“祥和会馆”赴一场生意饭局,正好看见也在当场的凤炽,亲眼目赌他与在场的商擘们谈笑风生,谈起生意时,运筹帷握的精明,只是在那当下,他的心里有着不以为然,以为凤炽能成为“南海霸主”,靠得不过就是凤家的祖荫,不全是他自个儿的本事!

  当酒过三巡之后,凤炽把场面交给陶朱爷,说要出去走走,纾解微醺的酒意,临出门时看见他,便要他一起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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