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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本无情 page 6 作者:季可蔷

  「我的手……」她摊开掌心,原该粉嫩的肌肤,此刻伤痕累累,一片怵目惊心的紫红。「还有我的臂膀……」

  「怎么了?」

  「好像……脱臼了。」

  御医诊断过后,确认采荷的肘部些微脱臼,稍加治疗之后,开了处方。

  「王子妃娘娘这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定时敷药换药,再依照我所开的药方抓药炖补,休养数日过后,当可痊愈。」

  「是,有劳御医大人了。」

  开阳礼貌地谢过御医,亲自送他出门。

  回房时,希蕊王后依然坐在床榻边缘,怜惜地瞧着采荷。

  「早知会发生此等意外,我真不该答应让你下场打马球。」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让表姨母担心了。」采荷靠坐在软榻上,勉强扬笑。

  「傻丫头,你没事就好。」希蕊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方才真多亏开阳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万一有什么不测,你我都可能遭马蹄踏伤。」

  「所以我就说了,表姨母,他……对我很好,对您也是一片忠心。」采荷一心为夫君说话。

  「是啊。」希蕊微微地笑。「好了,采荷,你也莫多说了,躺下来好生歇息吧!这回你伤得不轻,得好好休养才行。」

  「是,表姨母。」采荷柔顺地应道。

  开阳也接口。「王后娘娘请放心,我会照顾采荷。」

  希蕊闻言,盈盈起身,若有所思地凝视他片刻,方才淡淡扬嗓。「那我们采荷就交由你照料了,你记着,只要你真诚待她,我与夏家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是,儿臣明白。」开阳懂得这言下之意,躬身为礼。

  希蕊满意地颔首,玉手一挥,摆驾回宫,开阳执臣子之礼,恭敬地送出殿外。

  第4章(2)

  再回房时,房里只有采荷一人,独坐于寝榻。

  他蹙眉。「怎么人都不见了?玲珑呢?」

  「我让她们都出去了,玲珑去替我煎药。」采荷慢悠悠地回答,水眸定定地瞅着他。

  他也看着她,目光郁沉,眼潭深不见底。

  她心韵一乱,细声细气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他不语,在桌边坐下,兀自斟茶。

  她窥视他凝重的侧面,心房一拧,紧张地握了握手,不意触及掌心伤处,痛得轻喘口气。

  他听见她痛呼,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啜茶。

  漠然的反应与他在王后面前那焦灼忧虑的神色,判若两人。

  莫非他只是在作戏吗?

  球场上英勇犯险,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其实只是欲在众人面前,尤其在王后面前,显示他对她有多珍惜疼宠吗?

  实际上,他对她真有一丝在乎吗?

  不!他在乎的。

  采荷凌乱地寻思。他一定在乎,否则那夜不会卸下外衣覆盖在她身上,今日也不会急如星火地救人。

  他定然是在乎她的。

  采荷咬牙,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今日她之所以下场打马球,只为了夺取他注目,她想证明给他看,自己并非寻常娇弱女子,是能与他并肩而行的同伴,她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只是她没想到,坐骑会忽然发飙狂奔,更没料到这场意外差点连带伤了王后。

  若是当时她真的连人带马冲撞楼台,酿下的祸事可就难以收拾了,幸而有他机警地阻止一切。

  结果是好的,对吧?他救了她,控制住那匹惊慌的马,也控制住一片混乱的局面,所以表姨母才会对他另眼相看,表示赞赏。

  她也算帮了他她,对吧?

  她之于他,算是有用之人,对吧?

  「开阳……」她扬声唤他,正欲说话,他却倏然起身。

  「你歇息吧,我出去了。」

  他这就要……走了吗?

  她不敢相信地望他。「你去哪儿?」

  他淡淡扫她一眼,那一眼,冷得令她全身发颤。

  「卫国太子约我喝酒,他是远道来访的贵宾,不宜怠慢。」

  卫国太子不宜怠慢,那她呢?他便舍得抛下受惊又受伤的她?

  何况她很明白,男人们所谓的喝酒,身旁必有美人作陪,他宁愿在外寻花问柳,也不愿碰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妃子吗?

  他究竟将她当成什么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采荷发觉自己的脾气已濒临爆发,她不是没有性子之人,只是一直以来万般忍耐。

  他懂吗?她是因为对他情根深种,才忍的……

  「你没听见方才我表姨母怎么说的吗?」她声嗓尖锐,心海掀起惊涛骇浪。

  他却是一脸淡漠,无所谓似地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快被那样冰冷的眼神冻伤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你刚也听见了,我表姨母说,只要你肯对我好,她跟夏家都不会亏待你。我也一样,只要你说句话,我会想办法为你争取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即便是这个国家的王座,我也会要来给你!」

  她言语激越,情绪沸腾,可他神色仍是淡然,若有似无地挑眉。「王座,是你说要就能要的吗?」

  这话似在嘲弄她。他以为她在说笑吗?可知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向表姨母开口!

  「我是要不起。」她瞠视他,明眸不免含冤。「但表姨母答应我了,她会助你成王!」

  他明白这意思吗?她的表姨母可是王后,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即便是靖平王也丝毫不敢拂逆于她。

  这会成为他迈向成王之路最大的助力,他将如虎添翼,一飞冲天。

  「表姨母会帮你,我也会帮你,所以,你对我好一些吧!」她值得的,不是吗?「我不会连累你,不会为你添麻烦,我会努力做好你的王妃,支持你,令你无后顾之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所以求求你,不要对我不理不睬,不要……」

  采荷蓦地顿住,喉间噙着酸楚,泪水刺痛着眸。

  「不要怎样?」他淡淡地问。「怎么不说了?」

  不要讨厌她,切莫恨她。

  她惶然,并非不晓该说什么,而是这话太卑微,太作践自尊,她说不出口。

  他斜睨她,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懊恼与自惭,似笑非笑地轻哼。「谁告诉你,我想要这个国家的王座的?」

  她怔然,沙哑地反问:「你……不要吗?不然你何须与我成亲?」

  他冷笑,袍袖一拂,大踏步转身。

  她傻傻地凝望他背影,那么挺拔、那般冷傲的身姿,他每走一步,都似踏在她心上,她痛着,无助着,看着他愈离愈远……

  不可以!她不能失去他,她已经失去过他一回了,这次,无论如何不想再度错过。

  上天怜她,她真的、真的很想留下他……

  「开阳,你等等我!」她踉跄地追上去,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就说她不知廉耻吧,说她践踏尊严吧,她只求他回头看她一眼。

  开阳遭她紧紧抱住,一时似有些震撼,凝立原地,一动也不动。「放开我!」他命令。

  她摇头。「我不放,不放。」

  「手不是受伤了吗?这样抱着我,不怕又扯痛关节?」

  早就在痛了,已经很痛了,但再如何疼痛,她也要设法挽留他。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采荷哽咽着,泪雾迷离了眼。「十年前,是我一直缠着你,整天跟着你,我知道你不耐烦,但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好喜欢好喜欢你,好想每天都看到你。那次,你为了我,被罚廷杖二十,我知道那对你而言,是很大的屈辱,你是堂堂王子,我只是大臣孙女,可因为王后疼我,害你受了苦,你身子伤重,心恐怕伤得更重……所以,从那日后,我不敢再见你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只会为你带来困扰……可是,你知道吗?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以为我会慢慢地淡忘你,可每回再见到你,我都觉得自己心更痛了、更舍不得了……能够与你成亲,我很开心,真的很高兴,不论你是为何娶我,即便只是想要我家族的势力,我都愿意给你,我都给你……」

  她说着,啜泣着,情真意切的告白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怕也会动容。

  可开阳依然挺立着,墨幽的眼潭,直视前方,看不出他正看着什么,是喜是怒。

  「所以你就跟王后开口,帮我要了希林的王座?」他木然问,语调毫无起伏。

  「你不想要吗?」她抽噎地吸口气。「我以为你要的。」

  他默然,半晌,幽幽扬嗓。「我之所以与你成亲,并非为了王位。」

  「那是为了什么?」

  他转过身,拉下她双手,轻轻地握着,凝定她的眼眸,温柔而深邃。

  是她看错了吗?采荷困惑。他怎可能用那般温柔的眼神看她?

  他彷佛也能理解她的迷惑,扬起一只手,爱怜地抚摸她湿润的泪颜。「因为我喜欢你,采荷,正如同你恋慕着我一般,我也恋慕着你。」

  他恋慕她?采荷震慑。怎么可能?

  他苦笑,拇指为她抚去泪痕。「别说你不信,我自己也难以置信。分明一再告诫自己,远离你,别理睬你,但当你生病、当你有难时,我仍是不由自主地会奔向你——夏采荷,你或许是我命里注定的魔星。」

  她是他命里的魔星?

  「你恐怕会为我带来灾难……」

  「才不会!」她忘情地反驳,热切地声明。「我不是魔星,会是你贤内助!听我说,你娶我不会后悔的,我不会让你后悔——」

  「可我,已经后悔了呢。」他轻声叹息。

  她震住。「什、什么?」

  他微微一笑,继续爱抚她脸颊。「你太有能耐令我动摇了。采荷,我很后悔与你成亲,我并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失去冷静与自制。」

  她怔忡,又是迷惘又是喜悦,胸臆缠结着复杂滋味。「我真令你……如此为难?」

  「很为难,非常为难。」他低叹,忽地展臂揽拥她,下颔抵于她头顶,眷恋地厮磨。「采荷,以后,不准再扰乱我的心了,听懂了吗?我不准。」

  他嘴上说不准,但这并非命令,而是最深情的表白。她懂的。

  「知道了,我会乖的。」她柔顺地应道,螓首窝在他温暖的胸膛,倾听他微乱的心音。「什么都听你的,不让你为难。」

  「这才乖。」他轻笑,低唇吻了吻她柔细的秀发。

  这动作情意绵绵,可她看不见的眼神却是清冽如冰。

  傻丫头,你可得乖乖的,当一枚好用的棋子。这局棋若少了你,还真玩不成呢!

  开阳暗暗寻思,嘴角扯开锋锐的弧度。

  她以为是谁主导这场灾难?

  她的坐骑怎会无端惊慌失措,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她说的对,他见识过她高明的骑术,也相信她一时半刻不致落马,所以才筹谋这场戏,命赫密乘机拿马刺刺马臀,惊动她的坐骑,好让他适时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

  效果令他满意。

  不仅希蕊王后信了他,她也不惜拉下自尊,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这招便是欲擒故纵,对她先冷后热,让她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他、征服他,那么从今以后,她对他该是死心塌地了。

  无论他如何利用她,她都会倾心相随。

  一念及此,开阳笑意更深,大手忽地不安分地于她身上探索,灵巧地解开衣带。

  她吓一跳。「你、你做什么?」

  「你忘了吗?我的爱妃,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呢!」他这话说得轻佻,俊唇不客气地吮吻她敏感的耳垂。

  她颤栗,霎时羞红了脸,身子骨软绵绵的,偎在他怀里。

  他知她春心动了,横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上寝榻,凝锁她的眸,饱含野性的欲望。

  这一夜春宵,可漫长了……

  第5章(1)

  三年后。

  宫内风起云涌,情势越发诡谲,德芬公主利用自己天女的身份,于数月前当众表演了一场天命接诏的戏码,假借神谕,暗示自己乃是上天属意之希林下一任国主,正式加入王位竞逐战。

  之后,盟国卫国遭到齐越国大军入侵,节节败退,卫国王都危在旦夕,国君退守离宫,人心惶惶。

  卫国遣特使送来密信,要求希林国遵守盟约,派兵相援,在希蕊王后一番煽风点火之下,靖平王决定命王女真雅出征。

  诏书当众颁下,真雅即便满心不愿,也只能顺从接旨。

  这是希蕊王后精心策划的谋略,于此关键时刻,将百姓爱戴的女武神真雅送出宫门,乘机壮大己方一派的势力,设法将开阳拱上太子之位。

  她原以为,真雅的军队遇上齐越国骁勇善战的猛将沃朗,棋逢敌手,两人必有一番激战,肯定两败俱伤。

  孰料真雅收复卫国王都后,并不乘胜追击,任由沃朗率领残军回师。

  她着眼的不在于战争一时胜负,而是沃朗家族于齐越国势力庞大,数年之内,必对齐越王室造成威胁,到时方是希林坐收渔翁之利的良机。

  消息传回希林王宫,希蕊震怒,至此更加确认真雅是她最大的眼中钉。她早就对靖平王独宠这个王女感到不悦,多年来一直记恨于心,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安排她与沃朗对战,偏又功亏一篑。

  但情势发展往往瞬息万变,正当希蕊以为此次计谋失败了,谁知峰回路转,数日后,探子又快马送来令人震惊的情报。

  据说,真雅接受卫国国君盛情款待后,于班师回朝的途中遭遇埋伏,起事者与军队部份兵士里应外合,危急之中,真雅及护卫无名双双坠落山崖,行踪不明。

  「真是天助我也!」希蕊接获报告,不禁喜形于色,转头对陪坐一旁的采荷笑道。「你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吧?」

  采荷颔首。她很明白,真雅若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开阳便是最有力的王位继承人选了,德芬虽承「天命」,但毕竟起步晚了点,尚未能在朝中建立稳固的势力。

  希林自立国以来,凡王位继承、后妃废立,皆由圆桌会议决定,能够列席的十二名议事公都是国内权倾一方的大贵族。这些年来,希蕊与真雅于朝廷各拥派系,拉拢文武百官及诸位议事公,如今已呈分庭抗礼之势,即便德芬中途介入,亦不能扭转大局,靠拢她的议事公只有寥寥两、三位。

  「若是我们能够趁真雅公主生死未卜之际,顺利召开圆桌会议,那么这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就该是开阳的囊中物了。」采荷清晰地判读形势。

  「不错,正是如此。」希蕊微笑赞许。「经过这些年,你变得更聪颖机灵了,不愧是我选中的未来国母。」

  采荷闻言,淡淡一笑。

  自己是否变得更聪颖机灵了,她不确定,对于宫内这些勾心斗角、暗潮汹涌,她其实很厌烦,也浑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开阳,她的夫君,她的天。

  若不是身在宫内,她多希望能够如同寻常夫妻那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偏偏她的夫君是个王子,又对王位有一份野心。

  结褵三年,她一日比一日更加体悟,他不会甘心于蛰伏,此时此刻的低调都只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大鹏展翅,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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