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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本无情 page 9 作者:季可蔷

  失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不能交换到更高价值的东西!

  所以,他认为这样是值得的吗?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王,不断地失去身边的人,失去自己的所有,他都无悔无憾吗?

  他可知晓,终有一日,他也会失去自我?

  「他变了。」采荷呢喃,坐在亭下,焚香抚琴,心神却不能定,思緖纷纷,想的都是她的夫君。

  他变了。

  十三年前,他失去至亲手足,还会窝在膳房角落,边吃着她做的点心边哽咽哭泣,如今,他的母妃成为斗争的牺牲品,他却只是庆幸自己换得了东宫太子之位。

  这世上能令我挂怀的人,只有你。

  他曾对她说出这般甜言蜜语,可能信吗?有一天,她是否也会成为他棋盘上一枚用不着的弃子?

  若是到了那一天,她该如何是好?

  思潮及此,采荷蓦地心口牵紧,疼痛得难以呼吸,琴音变得杂乱,不成章法。

  她倏地停止抚琴,水眸迷离,如抽光了神魂。

  他当真爱她入骨吗?他总强调她是他的心肝宝贝,但偶尔,她忍不住会怀疑……

  不!不能再想了。

  采荷阻止自己深思,将那乍然浮起的可怕念头又推回脑海深处。有些事,不能多想,想了,那幸福美好的天地便会崩毁,而她,没有自信于断垣残壁中生存……

  「娘娘,王妃娘娘!」一阵急速的足音由远而近,伴随着惊慌的呼喊。

  采荷定神,望向匆匆奔来的玲珑。

  「怎么了?」她审视玲珑苍白的脸色,秀眉微蹙,顿生不祥之感。「发生什么事了吗?」

  「娘娘,小的方才经过殿下的书房,刚巧遇见前来报信的侍卫,听说真雅公主回宫了!」

  「什么?!」采荷震惊,指尖微颤。「她……没死吗?」

  原以为已然遭逢不测的真雅公主,竟奇迹般地平安归来,这代表宫内局势又要变生风波了吗?

  开阳的太子之位,能坐得稳吗?

  「她动不了我的。」接获消息后,开阳立即召来赫密与月缇两名心腹,于紧闭的书房内密商对策。「即便真雅回来了,这圆桌会议也召开了,陛下早已颁下诏立我为太子,她纵有不服,一时也难有作为。」

  「不错,太子之位当仍属于殿下。」月缇朗朗接口。

  「所以殿下认为真雅公主会放弃与您相争王位吗?」赫密询问。

  「怎么可能放弃?」开阳冷笑。「真雅与德芬一向互通声息,她们都宁愿对方坐上王位,也不惜要将我拉下来。」

  「如此说来……」

  「只是另启新局而已。就如同下一盘棋,如今我暂时处于上风,但不表示真雅或德芬不能急起直追,盘势仍是随时有翻转的可能。」

  「那么,王后娘娘对您的支持就很重要了。」赫密沉吟,面露不豫之色。

  第6章(2)

  开阳看出属下的异样,眉峰微挑。「怎么了?有话直说。」

  赫密一凛,躬身行揖,先表示歉意,方才严肃地说道:「殿下,这事是小的于日前探得的,但我很怀疑其真实性,直到昨夜,我缠着兵部令曹仪身边的近侍,拉他一块儿喝酒,好不容易趁着他酒醉时套出话来——」

  「是关于无名的事吧?」开阳打断他。

  赫密怔住。「殿下早就知道了?」

  「这事,月缇也跟我提过。」开阳盯着赫密,墨深的眼眸微微闪着锐光,似是责备他不该隐瞒情报。「真雅此次遭难,兵部虽然对外宣称叛乱份子全数剿灭了,但其实尚有几名士兵幸存,他们私下用刑审讯,发现这些人都跟申允太子有关。」

  申允太子,靖平王的堂兄,继承王位的人本该是他,但他与自己的异母弟弟夺权,双双惨死,这才让靖平王渔翁得利,捡到了王座。当年效忠申允太子的人马,也因而不得不对新王表示臣服。

  「这些人都是申允太子的残余势力,暗中活动,必有野心。」月缇接下主子的话,继续说道。「我调查过了,虽然众人都以为叛乱当时是无名出手解救了真雅公主,一路同行相护,但曹承熙怀疑,无名与这些残余势力有所勾结,正是此次叛乱背后的主谋。曹承熙既是真雅公主的心腹,他会如此怀疑,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赫密,你倒说说看,是什么道理呢?」开阳慢悠悠地扬嗓。

  这话是试探抑或嘲弄?赫密迎视主子冰冷清锐的目光,不觉有些心惊,他并非有意隐瞒此事,但知情不报,的确是有,偏又让月缇也探得风声,先他一步报了信,存心邀功。

  说来这也是主子驭下的手段吧,令他们彼此竞争、相互牵制,同时,也不致令自己偏信一方,因而遭受蒙蔽。

  不愧是他宣誓效忠的主子,好凌厉的心机!

  赫密苦笑。「殿下请别误会,属下并非有意相瞒,只是消息尚未确定,我怕说了会扰乱殿下布局。」

  「看来,你知道得比月缇还多?」开阳淡淡地问。

  月缇闻言,凛然扫视赫密,眼神颇有懊恼之意。

  赫密感觉到了,暗暗一叹。他从来不想与这个师妹争功,若是可能,他也想将此次功劳让给她,他知道,比起与他的交情,她更想得到的是主子的青睐。

  他没想过成为主子的唯一,她却一向有此野心。

  只是……

  「还是不肯说吗?」开阳嗓音冷冽。「莫非直到此时你依旧不能肯定情报是否属实?」

  这口气是怀疑他的忠心了。赫密无奈地偷觑月缇一眼。抱歉,这回他是没法相让了。

  他深吸口气,直视主子。「据我所知,无名当是申允太子幸存的血脉。」

  什么?!

  这消息不仅月缇听了张口结舌,开阳亦是大感惊愕。

  「确有此事?你敢肯定?」

  「启禀殿下,属下原也相当怀疑,但经过这些时日的查访,当有八、九份的把握。」

  无名竟是申允太子的血脉!开阳拧眉。「真雅公主知道此事吗?」

  「她知道。」

  真雅知晓?开阳沉思,于脑海迅速判读形势。申允太子的残党至今仍于朝廷中潜伏,图谋再起,为的总不是扶持真雅为王吧?他们认定的王当是无名,真雅明知无名的身世,也察觉到他背后有这股势力,却依然将他留在身边,这表示什么?两人结盟了吗?

  「还有一件事,属下至今仍是半信半疑。」赫密忽地又开口。「只是此事至关重要,不可不防。」

  「是什么事?」开阳听出属下话里的不安。

  「昨天跟属下喝酒的近侍,年轻时候也服侍过申允太子,据他所说,当年申允太子出宫游历,曾在某个县城结识城主之女,两人暗通款曲,留下一个风流种。」

  「那私生子便是无名吗?」

  「是。」赫密点头,望向主子的目光若有深意。

  开阳一凛,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那位城主之女是何方人物?」

  赫密闭了闭眸,颤声吐露。「她……正是这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希蕊王后。」

  是她的儿子啊!

  她的血脉,她的分身,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骨肉。

  希蕊于殿内来回踱步,芳心悸跳,血流躁动,满腔兴奋之情难以压抑,素来自持的冷静消逸无踪。

  自从入宫以后,她肚皮一直不争气,生不出龙种,她怕自己后位坐不安稳,处心积虑地谋害靖平王的儿女,一一除去。这些年来,她于这宫内呼风唤雨,旁人敬她畏她,羡慕她权倾朝廷,她心中却是有所不满,说不出的空虚。

  即便人人都说她是这国家最有权势的女人,但又如何?她终究无法坐上希林的王座,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开阳或其他靖平王的儿女称王。

  可现下情况不同了,她有自己的骨血,当年为了入宫争这后位,她抛弃了无名那孩子,不料他存活至今,还成为文武双全的优秀男子。

  他不仅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更是她亲生儿子、申允太子遗留的血脉,他有资格争王!

  她定要助他一臂之力,即便他对她这个母亲,心中有恨……

  希蕊淡淡一笑,忆起昨日深夜,无名单枪匹马闯进她闺房,意图为了真雅铲除她这个最大的敌人,可刀架在她颈上,却是怎么也砍不下来。

  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口口声声说着恨她不认她,依然不忍杀她。

  果然是她的儿子啊,再如何残忍,对她仍存着一份割舍不去的骨肉亲情。

  她很高兴,太高兴了……

  「娘娘,您要召见的人都已经到了,现下在偏殿候着。」一名宫女前来禀报。

  「知道了。」希蕊凝神,面对铜镜,整理衣饰,确认自己的外表完美无瑕后,盈盈移动莲步,来到偏殿。

  一群文武大臣见到她,纷纷起身行礼,他们个个位居高阶,官拜二品以上,都是朝廷里动见观瞻的人物,也都是她亲自笼络、栽培的人才。

  希蕊颔首回礼,施施然于主位落坐,姿态端庄优雅,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请众卿来,是有要事相商。」

  「请王后娘娘尽管吩咐。」一位一品大臣代表众人说道,望了望周遭,有些疑惑。「不过怎么不见夏相国大人?」

  「我舅舅吗?」希蕊扬唇,似笑非笑。「因为这事不便与他相商。」

  众人闻言,骇然相觑。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夏相国知道的?他一向是王后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不是吗?

  「敢问娘娘,究竟要与我们商量什么事?」方才发话的大臣好奇地追问。

  「我想与诸位合计合计,看要怎么样才能够——」希蕊顿了顿,忽而嫣然一笑,笑里,藏着令人胆寒的锋锐。「废黜当今太子!」

  「要暗杀吗?」

  「不可。」

  正当希蕊与亲近大臣商议如何除掉太子,开阳也与属下商议,该怎么剪除无名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竞争者。

  赫密力主暗杀,他不允。

  「为何不能?直接除掉他是最快的办法啊!」月缇也赞同赫密的提议。

  面对属下咄咄的追问,开阳淡然一笑,气定神闲。「首先,无名是何人?他可是单刀歼灭数十人的顶尖高手,据说杀人时身形快如鬼魅,往往一刀便封喉见血,这样的人物,是你们想杀便能杀的吗?若是暗杀失败,想想看会发生什么事?他可是真雅的人,你们认为她会轻易放过我们吗?还有希蕊王后,亲生儿子遇刺,肯定暴怒,谁也不晓得她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这风险太大了。」

  「可是,难道任由无名与真雅公主结盟吗?」虽说主子说的有理,但赫密与月缇仍是心有疑虑。「若是王后暗中相助,您这太子之位怕是危机重重啊!」

  「真雅与无名不可能结盟,除非有一方决定放弃竞逐王位,否则两人利害相关,不可能走在一起。既然真雅留无名在身边,我想约莫是得到他的保证了。」

  「殿下的意思是,无名放弃争夺王位,转而力挺真雅为王?」赫密听出话中玄机。

  「不错,当是如此。」开阳颔首。

  「可真雅公主会相信他的保证吗?」赫密很怀疑。「谁知他是不是暂且仰赖她的鼻息,等哪天羽翼丰厚便凭恃自己也是王室血脉的身份,号召谋反?」

  「你说的不无可能,我想真雅也不至于傻到想不到这一点。」

  「那为何不杀他,还将他留在身边?至少也该驱逐他啊!」

  「明知留下他危险,却甘于冒险,舍不得放手,自然是有原因的。」

  「殿下的意思莫非是……公主对那家伙动心了?」

  还能有别的理由吗?开阳讥诮地寻思。女人哪,总是过不了情关!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他漠然评论。没想到那个平素看来冷若冰霜的真雅,也会动心动情,甚至作出不理智的决策,留那男人在身边,终是心腹祸患,她迟早必须付出代价。

  不过这对他而言,倒不是坏事,真雅愈是感情用事,愈可能误判情势,他便能少个劲敌,如今反是希蕊王后,将成为他成王之路最大的阻碍。

  说不定现下,她已与近臣密商废黜她这个太子了。

  一念及此,他冷冷撇唇。「真雅与无名因何结盟,两人私底下又有什么约定,我们无须关切,如今首要之务,该是如何应对王后即将给我的一连串打击。那女人好不容易得知自己的亲骨肉尚存于这世上,肯定万分欣喜,她必会想方设法扶持自己的儿子成王。」

  「可她要如何扶持?」月缇想不通。「她不可能当众揭露无名是自己跟申允太子的私生子吧?这只会令陛下震怒,说不定连后位都保不住。」

  「她当然不会傻到自揭丑闻,要公开无名的身世,如今还不是时候。」开阳轻抚凤鸣笛,眯眸沉思。「等到无名羽翼丰满,培植出属于自己的坚固势力,那时方是号召起义的时候。现下她该做的,当是让无名跟在真雅身边,若是有朝一日真雅能成王,论功封赏,无名自然也会跟着获益。」

  「所以王后接下来会倒向真雅公主那边吗?」月缇骇然。

  「一定会啊!」赫密感叹。「既然自己的儿子选择跟随真雅公主,她肯定会设法助他,先谋公主之人,再谋公主之国。为了能令真雅公主顺利登基,她必是千方百计将殿下由太子之位拉下来!」

  「那该……如何是好?」月缇惊惧,花容刷白。

  赫密神情亦是凝重,两人同时望向主子,等他示下。

  开阳淡哂,嘴角微挑,噙着犀利的嘲讽。他早料到自己与那个阴毒的王后迟早会反目成仇,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无妨,正所谓祸福相倚,无名之身世确实是他的危机,但也足以成为转机。

  「你们刚说要暗杀无名?」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月缇与赫密有些莫名,两人四目相顾,不免羞惭。

  「殿下,我俩已经很明白这提议有所缺失,思虑不够周详……」

  「就去暗杀吧!」

  「嗄?!」

  第7章(1)

  「近来,你似乎变了。」

  是夜,月色清朗,采荷邀开阳掌灯夜游。

  这并非他们初次夜游,起先是采荷兴之所至,随口邀约,开阳应了,之后,他们游出乐趣,总会在月色格外美丽的夜晚,提着珠贝灯,于御花园里寻幽赏花,别有一番风雅。

  这夜,两人沿着东宫苑内的湖畔慢慢地走,身后远远跟着一群宫人。他当上太子后,身份不同了,出入有更多随从护卫,不能如从前那般屏退下人,自由自在地到处行走了。

  失去随意行走的自由倒不打紧,真正令她有感而发的,是别样心情。

  开阳闻言,眉峰微挑,望向妻子,她也正看着他,浅浅笑着,眉目间却隐含轻愁。

  「我变了?」他沉声问。

  「嗯。」

  「哪里变了?」

  「你自己不觉得吗?想想看你有多久没出门跟朋友们聚会了?早上严副统领派人来送帖,邀你打马球,你居然回绝了。严副统领那群朋友,不是同你最亲密的吗?你也说过和他最合得来,何况打马球你素来也是兴致勃勃,如今却……」她忽地顿住,似是迟疑着该如何表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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