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处理一点事情。”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一点。
听见他的回答，她心口猛然一跳，必须偷偷深吸口气，才能让语气听起来还算镇定地开口，“比工作更重要？”
他就要跟她说了吗？她要怎么做才能给他支持的力量？她紧张得全身神经紧绷异常。
“抱歉，我应该先通知你一声。”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却跳过她最想听到的答案。“不过，现在都没事了。”
“都没事了？”听见他的说词，她的心狠狠剌了一下。
希望落空，他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如果他的眼神稍微迟疑一点，只要一点点也好，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他挣扎过。
但他的眼神坦白告诉她，他从头到尾都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她。
无论隐瞒她的理由是什么，这都让她觉得很受伤，对他来说，她跟其他人没两样，本来她还以为……以为……他们是很亲密的，尤其在他对自己坦白身世后，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亲密的女朋友？
“都处理好了。”王竞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皱起眉头。“你怎么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我不该担心吗？”芢妃肩膀缩了一下，避开他的碰触。这个人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他的身体！“你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现在你却告诉我一切都没事，都处理好了？叫我怎么相信你。”
看他当场垮下脸，却一副仍不打算坦内的模样，她心头宛如被人浇了一大桶冷水。
“芢妃，你到底怎么了？”他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讶异一向关心自己的她，为何突然对他竖起全身的剌？
“我没事，老板，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可以进去工作了吗？”芢妃终于死心，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跟自己坦白医院里发生的那些事。
想到他得了胃癌，她好想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他们可以一起面对，可是他连提都不愿对她提，彷佛这根本不关她的事。
但他们不是正在谈恋爱吗？他怎么可以企图对她隐蹒这么严重的事？她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她在他心里，难道一点分量都没有？
芢妃满脸失望，掠过他，迈开脚步往自己的办公桌移动。“芢妃，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王竞奥一掌抓住她手臂，不放她走。
“‘心家具’的事，很抱歉让你独自面对，但你处理得很好。”
独自面对？处理得很好？芢妃徐徐转过头，静静看向他略带困惑又亟欲表明什么的表情。
他想要独自面对那个恶耗，是因为他有自信自己可以处理得很好，还是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跟她有关？
他不认为有必要让她知道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其实没她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重要？
“老板，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讨论这个？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老板，本来就有权力决定要不要跟人签约，况且我也把合约签回来，一切都很——”她退回到上司跟下属的距离。“完美。”
王竞奥看着她刻意冷漠的表情和微微含怒的杏眸，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他疯狂在意她的情绪反应，却发现自己对眼前情况，居然完全束手无策。
“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什么？”他死命盯着她，语气凝重。
“公私分明是你的规定，不是吗？”芢妃告诉自己，除非他主动坦白，否则她就以此当作自己跟他互动的依据。“请问老板，我现在可以工作了吗？”
她原本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冷漠，逼他想通他们的关系是情人，而不是“别人”。
可是，他好像完全不懂她的用意，或者应该说他似乎真心觉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已经好几天了，他仍没有反应。
这点，真的很伤人……
芢妃深吸口气，把脑袋里纷乱的思绪暂时压进心底，逼自己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报告。
会议室里，经理级以上高级主管分坐在椭圆形桌边，一个接着一个报告上一季状况与下季计划。
王竞奥右臂轻撑着椅子扶手，手掌随性搁在下巴处，露出沉思的冷肃神情，眼角余光不时瞄向她，在心底轻叹口气。
自她从“心家具”签完合约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感觉越来越古怪。
明明她依然天天帮他做早餐，有时候午餐甚至还会有一些小惊喜，例如一小袋听说很顾胃的水煮青菜，连她端给自己的茶水，也突然变得很讲究养生跟顾胃。
可除此之外，她明显在疏远自己，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情况越来越明显，昨晚她突然告诉他以后下班不用他送。
说来荒谬，但他觉得她关心他的胃，比他这个人还要多更多。这诡异想法应该是他个人错觉，但现实状况却又是如此。
她到底怎么了？
会议结束，王竞奥起身宣布散会，快步走出会议室，按照往例，芢妃紧跟在他身后，迅速走向安全梯。
途中，她收到一则来自秦成大哥的讯息，问她要不要拍广告？六位数字收入，而且可以洗泡泡浴。
看到最后一句话，她忍不住回想起他们以前一段对话——
“拍广告钱很好赚喔，有这种案子要不要通知你？”秦成微笑，丢出诱人的诱饵。
“当然要，我没有男朋友，没有人会吃醋，只要价钱好，要我洗泡泡浴都没问题。”
“是是，我会跟厂商要求，说你坚持洗泡泡浴。”秦成取笑她。
虽然是很好的赚钱机会，但她现在可不是自由的了……
大型会议室只在他们所属楼层的下一层楼，每次进出大型会议室，他们都习惯上下楼梯。
“砰。”安全门在他们身后轻轻阖上。
他走在前头，她在后。
看着他笔挺果决的背影，芢妃内心挣扎着，一边犹豫要不要答应秦成，一边苦思要不要先问过他的意见。
只是，一个连身体出现大状况，还要对自己隐瞒的男朋友，可以算是“真正的”男朋友吗？
她咬紧下唇，猛吸一口气，怕自己想越多、越难决定，干脆把心一横，立即回覆秦成，答应接拍广告。
她信得过秦成大哥。
第6章(2)
楼梯间，两人的脚步声回响着，高档皮鞋与高跟鞋像在对话，而他们却一路无语。
素来冷漠的王竞奥受不了两人之间的静默，赫然停下脚步，正要转头面对她，就听见背后响起一记痛哼。
“噢。”刚送出讯息，下一秒她鼻尖就用力撞上一堵墙壁。痛、痛啊！
他火速转身，看见她痛得双眼发红，秀眉皱得死紧，心头猛然一紧。他害她撞到了？
鼻子无预警撞上他硬邦邦的背部，|芢妃右手捂着鼻子，痛得双眼紧闭，当场飙泪。
“我看看。”他站在高她一阶的楼梯上，俯身，着急想要察看她的状况。
她双眼张开一道细缝，倔强瞪他一眼，又再次紧紧闭上，鼻尖又重又酸的刺痛感令她眼泪直流。
他也会关心吗？她只是撞到鼻子，他就急成这样，而他得了胃癌却一直对她只字不提？
“芢妃？”见她似乎更痛苦，他干脆蹲下身，左掌放在她右手腕上，试图移开她的手，好看看她的鼻子怎么样了。
高大身形蹲下，自然将她娇小身体困在有力怀抱中，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像张网，密密实实困住她所有感官知觉。
她侧身一闪，避开他的碰触，同时察觉他身形为之一僵，躲得了他的动作，却逃不开他强烈的存在感。
他蹲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盯着她，双眼充满关心。
“我没事，老板。”芢妃说话语气冷冰冰，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的态度，令他脸色当场黑成一片。
“你要跟我闹脾气到什么时候？”王竞奥抿紧唇线，视线在她眼睛跟鼻子之间来回察看。见她痛成这样，他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我跟你闹脾气？”她放下手，双眼不可思议看向他，贬眨眼，眼泪忍不住涌出，凝结了几颗在长睫上。
“如果你气我去医院那天多停留几个小时，没有先通知你，我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冷冰冰对我？”见她痛得飙泪，他眉心皱成一座小山。
听着他完全画错重点的话，芢妃又气又沮丧，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究竟在意什么？
“我没有对你冷冰冰。”她生气又失望，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你有。”王竞奥指证历历。“这阵子你老是故意跟我拉开距离，芢妃，我不是木头。”
“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漏掉，忘了跟我说？”她紧张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明明警告过自己，一定要由他主动告知，可是看着他时，她又忍不住出口暗示。
“我有吗？”他努力回想。
“你没有吗？”看着他越来越困惑的表情，她微微自嘲一笑，“算了，如果你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跟我说，那就这样吧。”
“到底是什么……”听着她用想要放弃的口吻说话，王竞奥觉得不安，胃部彷佛被人揍一拳，敏感收缩了一下。
他闷哼着，一手自然放上胃部的位置。
芢妃见他一手捂着肚子，脸色不是很好，吓得瞪大双眼，背脊冒出阵阵冷汗。他该不会是胃痛了？
“是不是很痛？”她完全忘记自己上一秒还很气他，见他人不舒服，马上主动靠向他，担心视线直勾勾看着他的肚子。
又来了。王竞奥浓眉紧锁，这种感觉简直诡异到家，她又一脸担忧的直盯着他的肚子。
她关心他的胃，比他这个人还要多更多，她看向他胃的视线总是充满关怀，等这视线转到他的脸，表情就会从关怀转为刻意的疏离。
这是什么状况，他居然输给自己的胃？简直荒谬。
“你说什么？”他眉头又皱得更紧。
见他似乎又更痛的样子，芢妃以为他在逞强，连忙上前抓起他一只手臂，打算以最快速度扶他回办公室。
“我扶你上去。”她把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膀上，吆喝一声，想要顺势将他搀扶起来。
“其实你不用……”王竞奥这辈子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困惑过。
刚刚她残忍避开他的碰触，现在却又主动拉起他的手臂，甚至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努力想要扶他，好像他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这也是他的错觉吗？
“来，把身体靠着我。”她执意扶起他，他不敌她的坚持，愣愣配合她的指令移动。“等一下上去我帮你泡杯茶，听说那种茶对胃很好，是我去中药店买四物时，老板娘跟我说的。”
王竞奥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压向她，两人爬了两阶楼梯后，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皱眉看他一眼。
“我刚刚说过了，你的身体可以靠着我。”
她坚定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有配合她的义务，不禁小心翼翼把身体重量靠向她软香娇躯。
回到办公室后，她飞也似的冲出去泡茶，几分钟后，端了一杯热茶到他桌上，不断用眼神鼓励他喝。
王竞奥在她催促的目光下，一口气把茶喝光后，她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短暂的满意微笑。
“芢妃，谢谢你。”他甫开口，看见她脸色突然一变，就知道魔法到此为止，她又要恢复成伤人的芢妃。
听见他真挚的道谢，她微愣，眨眨眼，彷佛刚从厚重迷雾中走出来，眼底快速飘过懊悔情绪。
等她再次看向他时，如果身边有盾，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拿起来挡在胸前。
“帮老板做好健康管理，也是‘特助’的工作之一。”静静说完，她离开的脚步干净俐落。
中箭的他，黑着脸，坐在象征权力的大座上，心情又闷又怒，满腔无奈宛如一只困兽。
他究竟陷入什么鬼状况？
“我就说是观特助，你还不信。”半撒娇的女人说话声音幽幽传来。
午休时间，王竞奥刚从外头结束一场餐叙回来，手中提着两人第一次一起用餐餐厅的蛋糕盒。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刚刚凑巧经过那间餐厅时，不自觉想起她每一次吃甜点时的表情，等他回过神时，手中已经提着一大盒甜点坐上车。
他和芢妃的诡异状况已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忍耐度已快到极限。
他快步走向电梯，经过半掩着的安全门时，听见里头传来“观特助”这三个字，顿时，前进的脚步慢了下来。
“叫人怎么相信？观特助不是正在跟老板交往，怎么会跑去拍沐浴乳广告？”男人说话语气惊讶又困惑。
王竞奥微微皱眉，他们在说什么，拍什么沐浴乳广告？“拍沐浴乳广告又怎样？观特助是成年人，想干么就干么。”女人说话声音冷了起来。
“可是老板那么强势，我不相信老板会答应自己的女人去拍这种广告，而且还只围着一条薄薄的浴巾，跟当红一线男星搂搂抱抱。”男人语气充满不可思议，说到搂搂抱抱时，还不忘叹口气。
答应？王竞奥沉下脸。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答应？听见搂搂抱抱四个字，胸腔隐隐燃起一团怒火。
虽然芢妃这段日子有些古怪，但她绝不会跑去拍摄什么鬼沐浴乳广告，却没有在事前通知他一声。
她不会这样对他，绝对不会。
“我好像羡慕观特助，秦成好帅，笑起来能电死无数影迷。”女人的声音充满浓浓的羡慕。
“老板也很帅啊！”男人说话口气有些冲，不太高兴，仔细听，还夹杂着浓浓的醋味。
“不一样的帅啦！”女人马上厉声反驳，下一秒，又换上痴迷的声音。“秦成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老板则是英俊又成熟，男性魅力满格，天天吃法国菜，偶尔也想换换口味，吃点泰国菜。”
“我还是觉得很不妙，如果你去拍这种广告，还跟男人搂搂抱抱，我一定会跟你吵翻天。”
“吵就吵，我才不怕你咧！说不定我们一分手，我还可以转身拥抱秦成，美梦成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女人的话像根针，深深扎进王竞奥心窝里。
难道她这阵子跟自己闹脾气，忽冷忽热，是因为这个叫秦成的男人？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连去拍广告这种事，都没事先跟他说一声？
并不是要她得到自己的同意才能去做，只要她想做的事，就算无法认同，他也会给她应有的尊重，但事前告知，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她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说？
脑子一浮现这个念头，他立刻甩头，彷佛想藉着这个动作抛开令人心寒的想法。
不会，她不会这样对他！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狠心，居然想一脚把我踢开，投向帅哥怀抱？”男人似真似假发怒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