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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万福妻 page 11 作者:千寻

  表大婶要告诉她媳妇,金子她缝在小丫头那件碎花棉袄里头,拆开就会找到,地契她怕人偷,用油纸包裹好,塞在床底下的墙缝里。

  表哥哥始终记不起来,他考上举人的那篇文章写着什么了,希望家人能在祭日时,连同冥纸一起烧给他。

  表弟弟舍不得阿娘,想问问阿娘,能不能再把他生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要赶紧去排队投胎。

  她忙活好一阵子,将每个人的住处、家里有什么人问个清楚,再问一件旁人不知道的私密事儿,好取信他们的家人,再把信一封封整理好、打发他们离开后,起身准备拿到前头,请阿爹派人帮忙。

  可是……一抬头,她看见那位姑娘了,那位是鬼却不像鬼的姑娘,一身淡绿色长袍,但袍子上没有任何绣饰,不过她这回靠得够近,清楚看见那腰间的尔玉,那是块被一分为二的玉珏。姑娘似乎很喜欢茉莉花似地,发间还是缀着几朵雪白。

  「姑娘,你有事想让我帮忙吗?」予月主动上前。

  「是,只不过现在你的力量太小……」她摇摇头回答,「我呀文婉,十七岁,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喊我文婉姊姊。」她在笑,笑得温婉可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随她一起开心,只不过……都当鬼了,还能有什么开心事儿。

  「喊你文婉姊姊?」她出声问。

  「是啊。」

  很少鬼是纯粹来同她套交情的,阿娘说人鬼殊途,不应该走得太近,可她老想着,能帮便多帮几分,有什么关系。

  可是文婉姊姊……既然自己力量太小,她为什么不去寻别人,难道说,自己的猜测并非无稽之谈?

  轻咬下唇,予月脱口问:「你的死和李媚君或宝亲王府有关系吗?」

  所以文婉姊姊才会说她的力量太小吧,确实,别说对付李媚君,她只要不被李媚君对付就阿弥陀佛了,哪有什么能力帮她。

  第4章(2)

  文婉诧异于她的观察力,不过诧异只是一瞬间,她很快便恢复正常。

  「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天,我见你跟在她身后。」

  她点点头,问道:「你得李媚君是个怎样的人?」

  「强势、泼辣、任性、骄纵,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似地。」

  听着予月的评语,文婉失笑,问:「除此之外呢?你喜欢这个人吗?」

  「不喜欢。」

  「因为她想嫁给你的擎曦哥哥?」

  「你知道?」

  「你都说了,我跟在她后头,能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所以她真的看上擎曦哥哥?」

  「贺擎曦一表人材、卓然有成,你只知道他是个举子、会做点生意,却不晓得他在京城里是多少女子梦想中的丈夫。」

  「他很厉害吗?」擎曦很少在她面前提及京城事。

  「用厉害两个字哪能解释得清楚,你心里得有点底,他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平凡男子,喜欢他的女人多得是。」

  「之前李媚君没把贺擎曦看在眼里,一是因为他出生不高,二是他未有功名份身,三是因为两人从未见过面。如今李媚君亲眼瞧见,发现贺擎曦比传闻中更吸引人,岂能放过他?何况,李媚君自视甚高,怎么能容许他看重你这只丑小鸭,胜过她那只天鹅。」

  呵呵,在李媚君眼里,她竟成了丑鸭子,也是啊,自己的容貌确实不及人家。

  「她一向……想要的东西,都能心想事成吗?」予月发愁问。

  「以情敌而言,她的确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文婉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担心吓坏予月,她会形容得更真确些,比方,想抢她的男人,你九条命都不够用。

  「她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擎曦已有婚配,却还是……」

  「李媚君骄纵惯了,向来眼高于顶,再加上她是宝亲王的独苗,除了她之外,满府的妻妾没有人为宝亲王生下任何孩子,因此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哪能容许旁人对她不敬?」

  「那日贺擎曦没把她看在眼里,鞭子挥过,他又露出一手硬功夫,要知道,这世间可从来没有人敢给她排头吃,像贺擎曦这么『与众不同』的男人,她还能不瞧上眼?」

  「没有办法化解吗?」她敲敲脑子,企图敲出一个让李媚君放弃擎曦的法子,可是……真是高难度挑战呐……

  文婉见她满脸的愁云惨雾,转开话题,问:「你靠近李媚君时,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你指的是血腥味?」

  「原来你闻得到?」

  「那是怎么回事?」

  「她年纪轻轻,手中已是握了不少性命,被她打死、打残的丫头下人,算一算也有几十条,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已经重新投胎转世,但怨念早已深深烙在她身上无法消除,于是她成天背着血债到处跑。」

  「她竟这般轻残人命?」

  「可不是吗?」

  「她这样的人是会……」予月止住话,「不得善终」四个字,终究没有出口。

  「怕是……贺擎曦逃不过这场情劫。」文婉轻吐气,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悲悯。

  「我今日过来,是想提醒你离李媚君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予月点头,咬紧下唇。自己可以离她远一点,那擎曦呢?是不是逃不过去?是不是真会有一道圣旨,阻断他们的感情?

  见她满目阴霾,文婉拍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他们不是告诉过你,贺擎曦是颗太阳,太阳照耀万物,会把所有阴邪的、晦暗的、龌龊的事儿全给消灭,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李媚君想吞了他,可不容易。」

  予月依然愁眉不展,她但愿自己能够多信任擎曦几分。

  母亲在屋外轻唤,她匆匆走近、打开门。

  「阿娘,有事找我?」

  「宝亲王府差人送来帖子,说是郡主要贺十六岁生辰,邀你过府赴宴。」

  脑子里轰一声,予月双肩倾颓,只听得文婉在她耳边的叹息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是啊,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她又没有兵来将档、水来土掩的本事。

  「予月,怎不说话,你是怎么认识这位郡主?」孙沅沅追问。

  予月双手蒙住脸,无奈道:「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予月不能不赴宴。

  因为时间紧迫,她连找藉口回绝的机会都没有,也因为宝亲王府的人发话,说是隔日会让马车过来接后姑娘。

  这次的帖子也邀请了贺家,予月提起认识李媚君的经过后,孙沅沅立刻带着她进贺府同二夫人和四夫人参详,她们谈老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李媚君定是要籍此生事。

  明知事情不简单,可又推托不得,宝亲王府的邀宴,谁敢不去?那对父女的霸气无理,她们是见识过的,再三思量,最后她们决定让四夫人和擎曦的堂妹贺思芹一起进王府。

  隔天,王府的马车果然出现在后记棺材铺前。

  临行,孙沅沅一再嘱咐女儿,千万不可以离开四夫人身边。

  后羿心急得很,偏偏又不能跟着去。什么鬼帖子嘛,竟指明女儿单独赴约,舍不得请客就别下帖,下了帖还规定人数,这王府规矩导一般人家还真是大异其趣。

  「不行、不行,怎么想都不放心,我还是跟着去。」他开口就要跳上马车。

  「你别捣乱了,郡主生辰,邀的全是女眷,你一个大男人到王府门口,还不被档下?」

  幸好贺府的帖子没指定几人赴约,四夫人性情圆滑,思芹姑娘也是个机智果敢的女子,有她们在,应该不至于出大事儿。

  「阿爹,您别担心,女儿会事事谨慎、快去快回。」

  孙沅沅又是一番嘱咐,予月才和贴身稗女芯鹃上车。

  两人方坐稳,王府车夫即刻驾起车子往前行,贺府马车跟随在后。

  一路还算平顺,芯鹃不时掀开车帘,确定贺府的马车有跟上。

  予月略略放松,开始在心底盘算起待会儿见着李媚君该摆出怎样的态度,没想到不久后,车夫竞疯狂挥鞭、抽得马匹嘶叫不已,马儿狂奔、速度飞驰。

  车厢里的予月和芯鹃被颠得东例西歪,不时冲撞车厢,全身骨头几要散架,予月惊疑不定,紧紧拽住窗口,不让自己给甩飞出去,她将一手交给芯鹃,两人用办拉住彼此,谁也不敢松手。

  予月终于理解,李媚君是怎样的「轻践生命」法。她无法想像,世间竟有人这般恶毒、大胆!

  人人都晓得李媚君对擎曦的心思,大街上那一幕,与她结下梁子的事,早已传遍临州城,如今她又在王府马车上出事,难道她李媚君就不怕悠悠之口,不怕舆论挞伐?

  看来李媚君从不把人情事理看在眼里,她永远随心所欲,只求达到目的,哪在乎是否草菅人命。她的性情已不是娇纵蛮横可以形容,对付那种人,一味服软,只会把自己逼进绝境。

  予月后悔了,她方才若是坚持搭贺家马车,就不会发生这等事情。

  车子疾奔将近半灶香时辰,车夫倏地勒马急停,因为冲力太大,她和芯鹃受不得冲力,两人先是往前撞到车厢,再同时往后翻滚,这一滚,双双跌出马车外。

  芯鹃块头大,她从头到脚,紧紧将主子给护在怀里,落地的刹那,予月听见芯鸽闷哼一声。

  两人止不住巨大冲力,又朝后头连连滚了几圈才停下,而芯鹃再也支持不住、陷入昏迷。

  予月被撞得七荤八素、全身酸痛,勉强睁开眼晴,费了好半晌功夫,才弄清楚她们被带到杳无人迹的密林里面,车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由此可知,这里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人经过。

  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在她眼前的是一条毫无疑问的死路。

  她勉力支撑起身子,摇晃已然昏厥的芯鹃,「芯鹃,你还好吗?快点醒醒。」

  芯鹃一动不动,她死了吗?

  念头闪过,恐惧从皮肤往骨子里头渗透,她止不住全身颤栗,牙关频频震颤。

  不会的,芯鹃不会死,她只是昏迷……没错,就是昏迷。

  予月颤巍巍地将掌心伸往芯鸽鼻前,在探得她还有气息那瞬间,予月大口大口吸气,泪水不自禁淌下。

  咽下恐慌,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逃跑,眼光四下梭巡,是不是只要跑进林子深处,就不会被找到?但是……她没办法,没办法将芯鹃留在此地一人独逃。

  此刻,车夫跳下车,逐步向她们逼近。

  奸恶的面孔、睁狞的笑容,狠狠地揪紧她的心口,教她无法喘息。

  盯住予月无助的眼神,车夫咯咯轻笑,带着一丝轻佻,玩味似地从怀里取出一柄匕首,在她面前站定、挥动。

  「你敢!」恨恨一咬牙,予月大骂,即使全身早已抖得无力支撑,她不充许自己怯懦,再提醒自己一回,对付李媚君那样的人,怯儒无疑是自找死路。

  「我为啥不敢?」车夫狂笑,想起小姐允下自己的两千两,有那笔银子,他哪还需要一辈子当个苦哈哈的车夫?

  「我是你们郡主的贵客。」

  明知此话毫无吓阻力,予月还是得说,她必须拖延时间,就算自己没了活路,也得让芯鹃逃跑,她不断摇晃芯鹃,企盼着,芯鹃能在自己同人周旋时清醒。

  「是吗?可就是郡主让我送姑娘上路的。后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做?」

  望着两个逃不掉的小泵娘,车夫放松心情,蹲到予月身旁,看着她滑嫩细腻的漂亮脸蛋,忍不住动手抚上。

  丙然啊,有钱人家的姑娘不必下田、不必操劳,皮肤柔软细致,摸起来就像昂责的丝绸,他家里的婆娘要怎么同人家比?控不住淫邪笑意,他想像她在自己身下申吟承欢的模样,呼吸瞬地急促起来。

  予月躲开,他再次进逼,她怒瞪他,满眼的恨意取代恐俱。

  「可惜啊,这么美的姑娘就这样死掉,若不沾上一沾,岂不太浪费,不如……咱们谈个条件,姑娘从了爷,爷便不杀你,带你离开临州去过逍遥日子,好不?」

  她死命咬住下唇,强自压抑胸口惊俱,提醒再提醒,除了冷静沉着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用眼角余光四下梭巡,试图找到逃命的法子。

  车夫见她不回应,还以为她怕死地允了,心一喜,急急忙忙地拉拉自己的裤腰带、松开上衣。

  就在他朝予月扑上之际,予月已经早一步退开,飞快抓起不远处的枯柴,高高举起。

  「怎地,想同爷耍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他瞧着予月那两条瘦巴巴的手臂嗤笑一声。

  「你不要过来,你再敢过来一步,我不怕与你玉石俱焚。」

  「哟,拽文呐,千金小姐果真不一样,享受起来,滋味肯定美妙。」他向前、她后退,直到背撞上树干,无路可逃。

  「唉,我的好姑娘啊,你就别再反抗了,这里几个月都不会出现半个人的,拖拖拉拉的,只是两个人空耗时间,不如咱们手脚俐落些,快点把事情办一办。」

  予月仓皇焦郁,却不容许自己软弱,她吞下口水,使尽全身力气,抓紧手中木棒,向前重重朝他砸去。

  砰!车夫没想到她真的敢动手,而那枯柴居然也敲中他的额头,退了几步。

  可惜予月的力气不够大,没教他伤得太厉害,反倒是惹得他发起狠,一怒,他抓起匕首、高高举起,咬牙恨道:「也行,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不过时程序调了调,爷同样爽快。」

  脚抬起,车夫踢中予月手腕,枯柴应声落地,他手扬高,眼见匕首就要往她身上戳去,她见再无幸免的可能,下意识紧闭双眼。

  这时,一支威力十足的羽箭射来,从她身侧飞过,夹带着凌厉风声,车夫尚未反应过来,箭已经从他肩膀处穿入。

  而那股威劲未灭,车夫的身子被箭的力道往后托去,予月尚且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时,那支箭已经将车夫牢牢地打在树干上。

  血从他肩胛出汩汩流出,他未死,却因为疼痛不断哀嚎。

  予月惊呆了,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她猛地旋身,看见尹泰与几名黑衣人跃下马。

  呼……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觉,只觉得全身每一寸都松弛开,她……得救了……

  全身的力气像在瞬间被人抽干似地,她双脚发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尹泰抢快一步,将她扶起,她努力半天,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双脚打直。

  「予月,你还好吗?」

  她不好,半点都不好,如果擎曦在,她定要赖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他不是擎曦,再大的不好,也没有人心疼。

  一道闪光划过脑际,这一刻,她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开始挑剔,不是擎曦的疼惜她不要,不是擎曦的心疼她不想,千万人群中,她不要别人,就只要一个贺擎曦……

  揉揉泛红的眼晴,予月咽下委屈,强自镇定。

  「谢谢尹泰哥哥,我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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