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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福妻(上) page 9 作者:简璎

  她想的是钱滚钱,做个生意,让别人来为她赚钱,老了也不愁……

  “眼看着婚期都订下来了,姑娘不担心吗?”抱琴给主子倒了杯茶,面容显得有些忧虑。

  骆佟接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笑道:“抱琴,你也担心我去谈家被人拿捏吗?”

  抱琴素来比寸心稳重,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说出口,婚事定了之后,她知道抱琴很是为她担忧,但极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

  也难怪抱琴担心她去谈家会撑不住,在骆家的主子里,她是最末等的,上房随便一个下人嬷嬷都可以给她脸子看,她嫁过去又摆明了冲喜之用,自己娘家都肯送她去冲喜了,谁会把她当回事?

  “奴婢知道姑娘不至于让人轻易拿捏,但看人脸色是避免不了。”抱琴叹了口气。“姑娘何时才能过得舒心?”

  骆佟知道真正疼她、关心她的人都很紧张她吉凶未卜的未来,她自己倒是气定神闲的备嫁,虽然来不及自己绣嫁衣了,绣几样小东西送给未来的小姑子们还是有余裕的,而府里也因为她的婚事在即而风风火火的操办起嫁妆来。

  虽然认真备嫁,不过她知道,朝廷即将会因为各地频传的水患灾害而诏举,谈家大爷此番便会去参加,所以她的婚事也势必会延上一延。

  大周朝的诏举是由皇帝下诏选举人才,察举的科目、标准与人数均会在诏书中加以规定,入选的人才往往破格擢用,因此又称特举,多数是在发生天地灾异之时才有诏举,朝廷就用诏举的方法延揽人才,罗致贤能,用以咨询治理访求政治得失,考生无论出身于何种阶层,都有被录取的机会,就如同皇帝的诏书所言,“各方奇才硕彦之人,不论已仕、未仕,朕亲试录用。”

  说来不可思议,一个要靠她过门冲喜去病气的病猫怎么可能起床去参加诏举?可大周的历史便是如此,敬国公府世子谈思璘参加了此次的诏举,并受皇上重用,拔擢为相。

  她猜想有两种可能,一是谈思璘的病忽然好了,二是他根本没病。

  他的病忽然好了,还康复到能出门去参加诏举?这不太可能,比较可能的反倒是他根本没病。

  可若是他没病,又为何要装病?

  第五章  一举就成名(2)

  敬国公府的明秀轩里,一直传来张令昕一惊一乍的声音。

  “我说,你当真要娶骆八姑娘?你当真要参加诏举?”

  谈思璘抬眸看着他,面露微笑,薄唇微扬。“张公子,要不要我告诉你,这三日来,这两个问题你问了多少次?”

  张令昕把手一摊。“谈公子,这还不是我没法相信才一问再问吗?说真格的,你既然没病,为何要娶骆八姑娘冲喜?”

  谈思璘端起紫砂壶为好友斟了一杯茶,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娶骆八姑娘不是为了让她给我冲喜,而是因为她肯为我冲喜。”

  “难道你真的——真的不等迎月了?”张令昕声音又大了些。“认真说起来,迎月不过是一时听闻你病重,又一时慌了手脚,再一时不察被她父兄带去塞外罢了,可能她想回来被她父兄阻拦了呢,你总该弄清楚吧!”

  “这三个一时多么沉重。”谈思璘淡淡一笑,深潭似的黑眸叫人猜不透。“你可能还不清楚,但我很清楚。”

  “说到底,你这是在与迎月置气是吧?”张令昕依旧认定了他根深柢固的想法。

  谈思璘神情淡然的说道:“我没那么想,她也不在我心里。”

  他是重生之人,怎么会再相信赫连迎月对他有情?

  前生她的情,是在他诏举高中,形同状元之后,是在他身子大好之后,是在他被拔擢为相之后。

  那时她才忙不迭从塞外回来,如同令昕所说,她把一切推到父兄身上,说她是迫不得已才待在塞外,她心心念念的是他突如其来的病。

  前生的他,信了,重新接纳了她。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不是无意间听到她与她父兄的对话,他也不会怀疑她对自己的情,她与她父兄在商议要如何利用他的左丞之位来谋利,且,她在塞外已和大萧驻守边关的鲁将军私订了终身,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他又如何不会寒心?

  她确实钟情于他,但在他病重的那一刻,在太医让人准备后事的那一刻,她犹豫了,她害怕为他冲喜会为自身招来不幸,她听从了父兄的话,随他们去了塞外。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断然拒绝了赫连迎月的情,他不愿与她论及婚嫁,他投身朝政,不问情爱,一生都为百姓奔走。

  而这一世,既然出现了一个看好他的女子,不求回报、没有条件肯为他冲喜,甚至丝毫不嫌弃他的不祥名声,他又岂能任由她嫁给季少瑞那样的猥琐之人?

  “怎么可能?”张令昕眉毛挑得老高。“思璘,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不信你心里没有迎月了,你眼里向来只有她一个。”

  “人是会改变的,不是吗?”谈思璘把玩着纸镇,抬头向外了望,轻声说着。

  就像他,重生后的他也变了,前生他未曾怀疑过生母的死,但死前却让他得知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生母并非难产而死,而是遭人谋害。

  到底是何人谋害了他生母?前生他来不及追查,这一世,他定要揪出幕后真正的凶手,为生母讨个公道!

  “思璘,兄弟一场,我可先提醒你,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若你娶了骆八姑娘为妻,要想再娶迎月那是不可能的事,迎月性格高傲,断不会给人做妾。”

  “那不是很好?”谈思璘顺手拿出几枝花瓶里的修竹看着,敛眉垂目。“从此,我与她之间再无瓜葛了。”

  张令昕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玩真的?”

  “我没有玩,但我的立场再真不过。”谈思璘从榻上起身,俊容凛然。“令昕,在我面前,以后休得再提起赫连迎月这个名字,我不想听。”

  “好好好,以后不提便是……唉,我真没想到你真要迎娶骆八姑娘,你办事一定要这么雷霆手段吗?我赶也赶不上。”他实在懊恼啊,思璘与骆佟的亲事都订了,而他才刚刚如愿退了亲,和骆菲八字都没一撇,路还长着呢。

  “依你的脑子,你想不到的事又岂只有这一件。”谈思璘看着窗外松影摇曳,已然暮色四合,他好整以暇地问:“你还不走吗张公子?想在我房里过夜?”

  “我是过来“探病”的,过什么夜啊?”张令昕瞪了他一眼,捞起桌上一杯茶一饮而尽。“也没个正经,你不怕别人误会咱们俩是断袖,我还怕呢!”

  谈思璘好笑的瞟了他一眼。“怕还不走?”

  “不走自然是有理由的。”张令昕起身走过去用力拍着谈思璘的肩膀。“你素来聪明,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有个朋友是个高门嫡子,他无意中结识了一位世家庶女,他很喜欢那庶女,不想让她为妾,你可知道他要如何才能娶那庶女为妻?”

  大周朝嫡庶分明,像骆佟那样的庶女,原是没资格婚配嫡子,但因为是给思璘冲喜,思璘那不祥之人的名声又特别响亮,因此没人去管嫡庶的问题,只要有人肯嫁给他就是他烧高香了。

  可自己不一样,他好不容易使出浑身解数缠着祖母跟骆芙退了亲,要是求娶骆菲,不用祖母发火,他的腿就要先被他父亲打断了。

  “怎么会问我?”谈思璘为之失笑。“回去问问你大姊,她肯定有法子可以帮你。”

  “啧!什么帮我?我不是说了是我朋友的事吗,”他抵死不认,又转移话题,“对了,谈公子,大姊倒是让我问你,你挡着不让我们府里的侍卫去救骆八姑娘,一转身自己却纵下湖去救人,难道你老早决定要娶骆八姑娘为妻了?”

  谈思璘再度失笑。“你们姊弟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没错,都一样那么爱刨根究底,有什么事总是好奇心冲在最前头。”

  令昕是他此生挚友,从前生到这一世,当旁人因为他克母克妻极为不祥而忙不迭避开他时,令昕始终站在他这边。

  “好奇心冲在最前头?”张令昕愣了一下,眉头高高挑起。“我就当你在夸我。”

  谈思璘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对了,我请你去办的事办好了没有?人呢?”

  “先接到我府里去了,总要调教两日,过几天再给你送过来……不过,你当真要娶骆八姑娘?”张令昕犹不死心。

  谈思璘笑得一派云淡风轻。“你再问,我就连骆七姑娘也一同求娶,让你那个朋友出家去。”

  张令听斜了谈思璘一眼。“你这个人的心肠忒歹毒。”

  谈思璘露出平和的微笑。“我就当你在夸我。”

  守门的飘雪和踏雨都笑了,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就成了孩子,不过她们家大爷能因此多笑笑,真好……

  “姑娘!”寸心跌跌撞撞的奔进小跨院里。“准姑爷——准姑爷入了诏举,得皇上青眼,赐同文状元,官拜正二品左丞呢!”

  这消息对所有人都是石破天惊,独独对骆佟不算个事,她手里的绣活没停,只问道:“谈大爷不是病得正重吗?怎么能入考场?”

  寸心一愣。“姑娘说的是,奴婢怎么没想到?”才愣了没多久,她又道:“不过姑娘,这消息千真万确,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谈家已在摆酒宴客,知道咱们两家联姻,上门来恭贺侯爷的京城贵人也不少,下人们都说小姐上辈子肯定烧高香了,要当诰命夫人了。”

  上辈子吗?骆佟哑然失笑,她上辈并没有烧高香,或许是老天垂怜,可怜她前生不过花信之年便魂归离恨天,所以这一世赏个诰命夫人给她吧!

  匆匆过了数日,谈思璘被皇上拔擢为左丞之事已成京里最火红的谈资,人人茶余饭后谈的都是他,说他如何抱病入场,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这谈家可有两个太阳了,左丞、右丞都集在谈家,谈家的祖先真是有灵,让小辈们都有出息。

  “佟儿,听说谈大爷的祖母安老太君想要退了你跟谈大爷的婚约,你看呢?”骆佟的小暖阁里,骆菲坐在方桌边闲聊,双腿晃啊晃的,一口接一口的把菊花酥往嘴里塞。

  看这满桌子的点心都是什么?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珍珠翡翠汤圆、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莲蓉卷糕……她那里根本吃不到。

  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从谈大爷官拜左丞之后,府里精致的点心都往骆佟院子里送,她自然不会放过,天天来蹭点心吃。

  “你吃得可真香。”骆佟笑道,递了帕子过去示意骆菲擦擦嘴角的馅,她倒是半点不着急。“两家已交换了婚书,也定了婚期,婚事已定,我怎么看不重要。”

  骆菲有些抱不平地说:“可是京里好些人家见谈大爷摇身一变成了左丞,开始不怕他不祥之人的名声了,央着媒婆说媒呢,那其中,好多人都是嫡女,因此搅得安老太君也心动了,切!也不想想,当初谈大爷未诏举时,只有你肯给他冲喜,如今谈大爷能走了,便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骆佟淡淡地笑,她为骆菲倒了杯茶,免得她吃太急噎到。“若真要退亲,我也莫可奈何不是吗?咱们的命运终归是捏在太太手中。”

  她这般沉静也是另有盘算,如果真被退了亲也不错,她成了弃妇,崔氏也不能把她嫁到季家了,甚至可能再没有人家肯要她,最差不过做个老姑婆在侯府终老,侯府再不济也不差她一口饭。

  “佟儿,你知道骆芙那死丫头听见你要被退亲的消息有多高兴吗。”骆菲哼道:“真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女儿,母女俩一样见不得人好。”

  骆佟把一碟还未动过的茶酥推到骆菲面前,一笑置之,“那就让她去高兴吧。”

  骆菲叹了口气。“现在我真希望谈家快来下聘。”

  虽然外面对谈骆两家的亲事不看好,一直有谈家要退亲的消息,但时辰一到,谈家还是按礼到骆家下聘了,骆佟本以为自己的婚事会因谈思璘参加诏举而有所延迟,没想到还是如期进行,这表示,她真的要出嫁了。

  第六章  原来竟是你(1)

  大喜之日,骆佟五更天便被抱琴唤醒,骆菲也兴冲冲的跑来凑热闹,且早穿戴了整齐。

  骆佟失笑。“菲儿,真不知是你要成亲还是我要成亲,你怎么比我还早起梳头打扮?我瞧瞧,还抹了厚厚一层胭脂呢。”

  “何止涂脂抹粉。”骆菲扮了个鬼脸。“不说你不知道,我还夜不成眠哩。”

  “你这只小猪不成眠?”骆佟噗哧一笑。“我睡得可香了。”

  她并非没把婚事放在心上,而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避免不掉,那就坦然面对。

  再说了,她想那谈大爷撑着病体去应诏举已是不易,听说他这几日身子又不好了,还请了太医去诊脉,今日能不能亲自来迎娶还是未知,想来今夜的洞房花烛是她独守空闺的可能大些。

  “你这丫头真真是没心没肺。”骆菲嘟嘴。“我是想到你要离开侯府了,这才舍不得到不成眠,你倒好,半点不会舍不得,还睡得香。”

  骆佟拉着骆菲的手笑道:“咱们同在京城,又不是天边远,我会时时邀请你到国公府玩,国公府的点心肯定比侯府好上百倍,你想吃多少都行。”

  “你说的喔!”吃货骆菲眼睛都亮了。“你一定要请我过去玩,不然你一走,我要出门可是比登天还难了。”

  她指的是走后门出府卖字画之事,这令骆佟想到了前几日带着小飞鱼过来给她磕头道谢的青儿姊弟。

  姊弟俩是到后门请大顺哥传话的,青儿见了身着女装的她当场愣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是女儿身。

  青儿说,得她相助,小飞鱼的病已经好了,他们在京城一个大户人家那里找到了差事,主子人很好,一个人的月银有二两,有四季衣裳,还有地方住,以后吃穿都不愁了,要她不必再为他们担心,还会说努力攒钱还她。

  “全福夫人到了。”骆佟的奶娘林嬷嬷把人带进来了,蓉姨娘也跟在后头。

  照理说骆佟是主子,蓉姨娘虽是生母,却是奴婢身分,没资格来看梳头,但崔氏没把庶女们看在眼里,从不约束她们与姨娘们亲近。

  见到骆佟穿着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红嫁衣,蓉姨娘忍不住有些激动的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她是太高兴了,她的佟儿是正妻,不是给人做妾,为妾的个中苦楚她太清楚了,不想女儿步她的后尘。

  先前,她很担心太太会把佟儿给人做妾,如今非但是正妻,夫婿还入了仕途,美中不足的是身子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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