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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婢 page 9 作者:董妮

  徐熙随手捉住一个跑过身边的家丁,将徐净然夫妻交给对方。

  「你把七爷和七夫人送回后宅锁起来,记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私放他们。」

  「锁……锁起来……」家丁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怎么舍得锁徐净然?

  徐熙也是没办法,徐净然已被七夫人鼓惑,他现在又没有时间开导他,只能先将人关起来,保住他性命,再图后计。

  「我说把他们锁起来,你听不懂吗?」他看着凤四娘在那里指挥调度,受伤的家丁退下来,完好的顶上去。

  一个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丁或走或被抬过她身边,她一一慰问。

  碍于不懂武的关系,她没办法与家丁们站在同一阵线对敌,但她的心却做到了与他们一起。

  所以那些家丁即便受伤,也没有慌乱,这场防守战打得非常漂亮。

  他应该为她骄傲,但他却心急又心忧。

  他深深记得她有多厌恶、多惧怕血腥。之前在船上,她强撑到晕过去,让他深以为戒。

  而现在,她又全身染红,好像在血池中挣扎着求生。

  生平第一次,他的心动摇了——他总为了徐净然,在重要时刻背离她,这样到底对不对?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把七爷和七夫人送进去!」他忍不住把怒气发泄在家丁身上。

  「是,大少爷。」家丁吓一跳,扛着徐净然夫妻就往后宅跑。

  徐熙恨恨的一拳打在身边的假山上,石制的山体布满裂痕,却不曾碎裂。

  这是他最好的武功,叫敛息,就跟他的个性一样,威力无匹,却又深沉内敛。

  他就算是发火,依然是克制的,正因为他总把情绪藏心里,所以很少有人真正理解他。

  他像一抹流星似地越过层层守护,这途中,凡是被他看到的海盗,没人能活着到隔日。

  他来到凤四娘身边。

  她正在指挥下一波的轮换,专注得没发现他的到来。

  「大少爷。」但小虎看见他了。「我们——」

  徐熙对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有我,你回前门去吧!」他已经平复了心绪,冷静地说。

  小虎迟疑了一下,他很舍不得离开凤四娘,但主子的命令他不能不听,所以他还是走了。

  终于,凤四娘吩咐完了。

  那些家丁一拱手,短短一瞬间,走个干净。

  凤四娘身边只剩徐熙。

  她好像失神了,呆呆地看着天空,乌云已经散尽,唯余残阳如血,映着大地,鲜红一片。

  她做到了!没有依靠徐熙,她仍能指挥部署,守护徐家、守护她的梦。

  她很高兴自己的能力派上了用场,同时,却也很失落,因为徐熙不足以依靠终生。

  可如今,她已成长到不需要仰赖他了,她为什么还如此无助悲伤?

  因为一个人好孤独,因为她预想中的家、她的梦里,徐熙一直与她同在。

  没有徐熙的梦就不完美,偏偏,她却留不住他。

  她感觉到他回来了,可迟了,在他转身离去的那瞬间,她已将心门关上。

  所以她假装没注意到他,假装没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

  徐熙的视线定在她的短发上,那曾经美丽如瀑、比黑夜更加神秘诱人的长发不见了,只剩下短短的青丝,垂在肩膀上,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气息。

  他知道凤四娘吃过很多苦,但她很坚强,总是勇于面对将来,她不是那种会放弃的人,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绝望。

  但此刻,他却肯定,凤四娘正在放弃某些事。

  他还不知道,她放弃的是什么,他只是疑惑,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她的长发呢?她怎么突然改变这样大?

  「四娘……」他小心翼翼地唤她。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抬眼看他,僵硬的动作好像木偶,只能随着拉线,一牵一动。

  「大少爷。」她的态度依然恭谨,但那漆黑的眸子里,却一片空洞。

  他的心一瞬间抽紧,突然为她好心疼。她刚才一定很害怕,才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愧对了她。

  「四娘,你是不是累了?」他想弥补她。「这里交给我,你去休息吧!」他拉起她的手,好冰好凉。

  「是,大少爷。」她说,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离,迈步往后宅走。

  徐熙心里越糊涂了,看着她一步步远离,她这样的表现算正常吗?

  看来是的,她一直对他很恭敬,从不违逆他,但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喊:不对,有很多东西不对了。

  「四娘!」他上前一步拉住她。

  她的身体立刻僵了,血肉之躯在眨眼时间变成木石。

  他终于知道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是他们的关系。以前他们亲密无间,现在,他与她之间竖立起一座高墙。

  但他不懂,高墙从何而来、因何而立?

  「大少爷,东墙被突破了。」她指着他的身后说。

  他转身,看到那一段防守被撕裂,一名海盗跳进前院。

  该死!他很愤怒。为什么今天事事不顺?先是海盗来袭、徐净然出走、凤四娘异变……这桩桩件件,都脱出了他的掌握。

  「四娘,别走,留下来等我——」话到一半,他怔住了。让她留下,岂非更危险?「你回望楼去,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立刻去找你。」

  「是,大少爷。」她转身走了,走得很轻。

  但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他心口上重击一下,他多想拉住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他想抚慰她,但海盗们却从中作梗。

  「该死,你们统统该死——」一辈子没失控过的徐家大少爷,在今天,展现了他疯狂嗜血的一面。

  也就是从今天起,海盗们之间有了一个传言,纵横四海,他们可以将魔爪伸向每一艘海船,唯独徐家的船货,动者,死。

  ★★★

  徐熙终究赶不及上望楼,开解凤四娘郁闷的心结。

  因为那天,他们彻底打退海盗时,已过午夜。

  这一仗,徐家的团练死了三十二人,伤者过百,算是损失严重。

  但这一仗,也让兰州所有人都知道,海盗并不可怕,只要他们团结起来,一支民组团练也可以把他们挡在门外。

  更多的人举家投入徐家工坊,为徐家工作,谋取生活所需的同时,也让青壮年加入团练,一起担负保家守土的责任。

  徐熙为此忙得脚不沾地,但他还是每天抽空回丹霞院,总想找凤四娘谈一谈。

  而凤四娘也很忙,忙着救治伤者、死者入殓、统计损失、收拾善后,她每天都抱着一叠帐在徐宅里东奔西跑。

  可她不管再忙,她都没有放下伺候徐熙的事。

  她照样每天给他做三餐、梳头、更衣……看起来她一点都没变,只是,她不再与他一起吃饭。

  夜晚,她躺在他怀里,任他施为,她很温柔,却不会再孩子气地拥紧他,好像要把他融入骨血般亲密。

  他跟她说话,她总是听着,她事事答应他,没有任何意见。

  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通房丫鬟。

  但他却发现,他并不想要一个听话的凤四娘,他更渴望一个有能力、自我又能独放光彩的伙伴。

  一切都变了,变得那样快,让他措手不及。

  「四娘。」今天,他推掉商会的邀宴,赶回家,看到依旧疏离的她,忍不住叹气。「你到底怎么了?」

  他确实很懂人心,往常,他也以能操纵人心为傲。但他不想跟她玩猜心的游戏,他们不是敌手,是最亲密的人啊!为什么要用最冷淡的态度,让彼此痛苦?

  「回大少爷,我很好。」她放下笔,脑袋从帐中抬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

  但那视线落入他眼中,只有虚幻和空洞,她的身体在这里,心却不在了。

  他揉揉胀痛的额。「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一起吃饭?」

  「大少爷,主仆不该同桌。」她以前也不常与他共食,不过两人窝在丹霞院时,偶尔,他们情绪都好,他会抱着她,亲亲密密的,好像他们不是主仆,而是一对恋人。

  而今,她不过想通了,主仆再像恋人,也不会是恋人,所以,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第7章(2)

  徐熙却很不喜欢这样的疏离。

  「如果我要你一起来呢?」

  她站起身,来到他身边。

  「是,大少爷。」当然,做为一个丫鬟,她也不会违逆主人的话。

  他们又靠得很近了,可是两人间的气氛却更加冰冷。

  这不是他要的。他喜欢温暖,喜欢她靠着他,那种贴心、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很眷恋她的陪伴,原来他很怕寂寞,原来……他很爱她。

  「四娘——」

  「大少爷,使君大人有请。」却是总管在外头喊。

  徐熙长吸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最近真的是——事事不如意。

  她已经伶俐地站起来,拿了外袍,准备服侍他穿上。

  他本来想推拒使君大人的邀约,与她好好谈一谈的,但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忍不住也动气了。

  「四娘,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木偶,而是有心有情的人,你明白吗?」没有接受她的服侍,他夺过外袍,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还能够感受到空中残留的、淡淡的怒火。

  看来,她是真的惹怒他了。

  但她能怎么办?再像以前,全身心依靠他?想起他连续两回的背离,她真的做不到。

  「如果你不能给我任何保证,我怎能放心再把心交出去?」她走到妆台边,打开抽屉,一面小小的琉璃镜躺在里头。

  她捧起镜,想起他送礼时,那笃定她会喜欢的神情,他对她是用了心。

  这若换到另一名姑娘身上,必会感恩戴德,一世不忘吧!

  她也没忘记他的情,但她比普通人更容易感到不安,想想,她本是闺阁千金,一朝家破人亡,被卖入青楼,最后沦为一名通房丫鬟,她经历过的事,是平常人的十倍、百倍。

  她熬过来了,好不容易拥有一份稳定的生活,她只想紧紧捉住,怎肯让任何不确定因素破坏它?

  「我宁可不要爱,也不要爱了之后,再承受别离的痛苦,你懂吗?」

  她拿起镜子,轻轻地抚着,一滴泪滑下眼眶,接着,又一滴,成串的泪珠,湿了琉璃镜、模糊了镜面。

  「下雨了、下雨了……」一只鸟,黑色的、浑身酒气冲天的醉鸟从她怀里跌出来。

  她接住了黑鸟。「你这家伙,就不能哪天不喝酒?」它很可爱,它也是徐熙送的礼物之一,她珍视它,偏偏,她得疏远它的主人。

  这是不是太荒谬了点?她闭上眼,泪落得更急。

  黑鸟不叫了,歪着头看她,它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半晌,它啄了啄她的脸。「谁欺负你?」

  她摇头,哭得说不出话。

  黑鸟又歪着头,想了好久。

  「我去找坏人。」

  坏人?谁啊?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它不会想去找徐熙吧?

  「回来。」她想要把鸟捉回来,却慢了一步,黑鸟已飞出窗户,飞入高高的蓝天中。

  ★★★

  徐熙带着小虎去赴使君大人的宴会。

  他现在常常带小虎外出,他记得凤四娘说过,要培养这个人,未来接替总管的位置。

  他总是记得她的话,虽然有时候,他会为了徐净然而放下她,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她。

  小虎偷看徐熙阴云密布的脸,这种神色,最近他也常在凤四娘身上看到。

  难道大少爷和四娘吵架了?他不禁为凤四娘担心,被主子讨厌,可不是件好事。

  他犹豫着,要不要替凤四娘说情?他对徐熙一直有种敬畏,这个主子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凡人不该轻易亵渎。

  但他实在太关心凤四娘了,她说过,想要他当弟弟,虽然他们不是真姊弟,可在他心里,已经当她是姊姊。当然,他还不知道凤四娘那些话,只是场面话。

  「大少爷,你不要生四娘的气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说。

  徐熙转头,瞥他一眼。

  小虎吓一跳,徐熙的眸子好暗,比浓墨还要漆黑,好像聚集了世间所有愤怒、悲伤和孤独。这一瞬间,他有种错觉,大少爷是个比凤四娘更脆弱、更需要被保护的人。

  当徐熙把目光转回去时,小虎的心还怦怦跳着。

  「我没生四娘的气。」徐熙的声音有点硬。事实上,是凤四娘在与他闹脾气,而他不明白,她哪里不对劲了。

  小虎看着徐熙挺直的背脊,那么可靠,就像一座山似的,这样伟大的人,怎么会脆弱?他刚才一定眼花了。

  「可四娘最近情绪好糟。」

  「所以你认为是我薄待了她?」尽管徐熙觉得今天的一切是凤四娘的反常造成,他依然反省自己,是否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奈何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头绪。

  最后,他只能问小虎。「四娘有跟你说什么吗?」

  小虎也陷入思考中,半晌,他摇头。「四娘最近不太说话,每天都很忙,好像有做不完的事,瘦了好多。」这是让他最心疼的事。

  这件事徐熙也注意到了,所以才那么拚命地要开解她,但她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让他好生气闷。

  他再一次把她反常的前后回思一遍,企图从中找出让她转变的线索。

  难道是头发?

  「小虎,你知道那天四娘为何把长发绞了吗?」这个问题他问过她很多次,她始终不愿回答。

  「总管提过,那日,大少爷去救七爷后,大家都很紧张,虽然我们有武器、有护甲,又都受过训练,但海盗那么可怕,我们挡得住吗?然后,四娘就将头发绞了,说与其畏缩等死,不如跟海盗拚了,大家才鼓起勇气,跟着四娘去打海盗。」就在那一天,总管不止臣服于凤四娘,还敬重起这个姑娘,常夸她是女中豪杰。小虎很遗憾,没能看到那感人的一幕。

  徐熙忍不住叹气,世人果然迷恋英雄,却不知,英雄往往是背负最多、最辛苦的那一个。

  辛苦?一个念头滑过他脑海,该不会,她是因为太累了,才与他闹脾气吧?

  他没有想过是自己的转身离去让她失望。从她进徐家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徐净然对他的重要,她也一直理解他、帮助他,怎会为那种事发火?

  所以,她一定是累坏了。

  「也是,她又要打理家务,还要算帐、服侍我,工作确实太多。」他想着,是不是把那些帐簿接过来自己算。

  「坏人、坏人……」一只黑鸟落到徐熙头顶。

  它喜欢窝凤四娘的怀里睡觉,清醒时,会站在凤四娘的肩膀上四处张望,但每次遇到他,它总是往他头上的发髻抓去。

  徐熙感觉到头上的金冠歪了,一股怒气在心里发酵,正想给黑鸟一个教训,黑鸟又开口了。

  「美人哭得好伤心,坏人,回去安慰她!」

  「四娘哭了?」是因为他对她说话的口气太重吗?

  「坏人,回家、回家……」黑鸟在他头顶跳着。

  徐熙一把将它捉下来。现在,他满头乌丝已变成一蓬稻草。

  「你先回去,看着四娘,我会尽快赶回家。」既然他没在最开始的时候拒绝使君大人的邀约,现在便不宜爽约,不过他会尽快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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