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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娇妻 page 10 作者:季可蔷

  一念及此,杨品深眼神一沈。「我刚去公司找你,他们说你今天一整天没进公司。」

  「嗯,今天没什么心情工作。」说着,杨品熙站起身。「要喝点什么?茶?咖啡?还是酒?」

  「给我茶吧。」

  「嗯。」杨品熙点头,走进开放式厨房,呆立几秒,彷佛不知从哪里下手,然后才依次打开几个抽屉,找那不知藏在何处的茶叶,好不容易翻到了,又愣着想茶壶在哪儿。

  杨品深看得有些好笑。瞧他那无所适从的模样,想来结婚后不曾真正踏进厨房过吧?茶水餐点,一切肯定都是由大嫂伺候得好好的。

  「我听说了,大嫂要跟你离婚?」他扬声探问。

  杨品熙脊背一僵,两秒后,才继续泡茶的动作。「是妈告诉你的?」

  「是芬芳。」

  「喔。」杨品熙失神,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她的确要离婚,约我明天去签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

  杨品深皱眉,看着兄长笨拙地泡好茶,倒入两只马克杯,端来客厅,他接过其中一杯,饮了一口,淡涩的滋味教他不觉一呛。

  「怎么?很难喝?」杨品熙看出弟弟很不欣赏自己的茶艺。

  「超难喝。」杨品深很坦白,丝毫不给面子。「你做什么都很厉害,就是厨房的事情真的不行。」

  杨品熙没说什么,嘴角噙起自嘲。

  杨品深放弃喝茶,随手在地上搁下马克杯。「你知道吗?我以前喜欢过大嫂。」他刻意云淡风轻地提起往事。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看得出来。」杨品熙苦涩地撇唇,他深吸口气,既然话说开了,索性道出自己多年来的歉意。「对不起,品深,我知道我不该跟你争初静,但我……管不住自己。」

  杨品深淡淡地笑。「从小到大,你不曾跟我争过任何东西,连『泰亚』都能让给我,可只有初静,你明知道我喜欢,却还是主动追求──为什么?」

  为什么?这轻轻一问,在杨品熙心头压下的,却是无可比拟的重量。

  「是因为小葵吗?」杨品深追问。

  杨品熙一震。「你也知道小葵?」

  「似乎大家都知道了,这也是芬芳告诉我的。」杨品深解释。「她说你是因为把初静当成小葵的替代品,当初才会不顾一切要娶她。」顿了顿。「是这样吗?大哥,你把初静当成替代品了吗?」

  杨品熙沈默无语。所有人都认为他将初静当成小葵的替代品了,但他,真的是吗?

  「我没将她当替代品。」他涩涩地否认。

  [是这样吗?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有时候你看着我,会不知不觉想起她,你敢否认这一点吗?]

  他彷佛听见妻子正厉声质问。

  「你不确定。」杨品深沈思地剖析兄长闪烁的眼神。「你没想过这问题吗?哥,你到底爱不爱初静?」

  「我喜欢她。」迟疑许久,杨品熙终于开口。「我想我也许是爱她的,但她显然感受不到。」

  还真模棱两可的答案!杨品深翻白眼。「连你自己都弄不明白了,你要人家怎么感受?」

  杨品熙无可辩驳,只能苦笑。

  杨品深心念一动,从不曾见这个哥哥神情如此怅然,简直像迷了路的小动物,找不到方向。

  他微笑叹息。「算了,我也没资格笑你,以前我也不懂爱是什么,是乐乐教会我的。」

  「乐乐?」杨品熙怔愣地覆述这可爱的小名。

  「韩悦乐。」提起恋人,杨品深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

  「你的情妇?」

  「我爱的女人。」杨品深严肃地更正。「我决定娶她。」

  「你要娶她?」杨品熙讶异地挑眉。「那芬芳呢?爸不是一直想要你跟何家联姻?」

  「你认为我该答应吗?」杨品深不答反问。

  杨品熙深深地凝望弟弟,从那墨黑的眼潭看见义无反顾的决然,他看来已是铁了心,非那女人不娶。「你爱韩悦乐?」

  「是。」毫不犹豫。

  为何他能如此肯定?为什么人能够深爱另一个人?

  迷惑像一张网,朝杨品熙当头罩下,他困在一个个网结里,挣扎不出,忽地,一道光从窗外射进来,染上了墙,像油彩一般薄薄地晕开。

  他震住,怔望着瞬间渲染满屋的霞光夕影,从不晓得这屋内的黄昏时分,竟如此梦幻。

  他倏然起身,望向迎着落地窗那面橙色的墙,他知道这是妻子亲自粉刷的,当时他还疑惑,怎么挑了个这么大胆的颜色。

  [找一天,你早点回家看日落吧!]

  对了,他想起来了,她曾经对他如此说过。

  原来她想让他看的,就是这般的美景。

  他屏住气息,喉头彷佛被某种奇异的感觉锁住,好温暖,好悲伤,还有一股密密麻麻的酸甜浸透了整个心房,教他几乎哽咽。

  这就是他的妻想跟他分享的秘密,就是他一再错过的她体贴的心意,当她粉刷这面墙的时候,心里想些什么?她想着他吗?盼着他吗?她是否一直痴痴地在等他回来,等他看见真正的她?

  她,一直在等吗?

  杨品熙闭了闭眸,心弦一阵阵地揪紧。

  在这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两人的初邂逅。那时候他还在「泰亚集团」工作,而她是负责前来报告广告企划的代表,他与她在楼梯间匆匆相撞,她跌倒了,他歉疚不已,正想扶起她,只听她忽然笑出一串清脆的风铃声。

  她笑自己的狼狈,笑自己的鲁莽,自己撑着地板站起来,朝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至今他仍记得当时的震撼。

  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跌倒了不哀不怨,还幽默地自嘲,笑容甜得像翻倒一坛蜂蜜,流进深深的酒窝里。

  她像一道光,蓦然照进他阴暗的生活,从此他脑海心版,便刻上了她曼妙的倩影,抹不去也忘不了。

  那时他已和何芬芳有了婚约,也认命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接下「泰亚集团」,但她的出现,给了他反抗的动力。

  他解除婚约,放弃继承权,即便后来知道她是弟弟的暗恋对象,也坚持娶她为妻。

  从小到大,他不曾跟品深抢过任何东西,他知道自己已经比弟弟拥有太多,所以一向能让就让,只有她,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

  他温柔深情的妻啊,他想爱她,想好好呵护她,想将她抱在怀里,与她同赏人生每一次日出日落。

  「我想爱她。」终于,他喊出胸海澎湃的渴望,双臂紧紧握住弟弟的肩,眼神奇异地炯亮。「我想爱她,品深,我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她,但我想这么做。」

  杨品深怔怔地望他。「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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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妳听见了,我不同意离婚。」

  「你……」向初静咬牙瞪着与她面对面的男人,两人在律师办公室内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在杨品熙的要求下,律师暂且离开,给这对怨偶一个私密的沟通空间,虽然向初静并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深呼吸,冰封表情。「你为什么不同意?我什么都不要,不要房子,不要赡养费,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那些,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妳。」杨品熙说话的口气仍是一贯的温文和煦。

  她恨那样的温煦。「那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他望着她冰凝的雪颜,胸口一紧。「初静,妳还爱我吗?」

  她一震,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定定凝立,久久不能言语。

  「初静,妳说实话。」看出她的震惊,杨品熙放柔嗓音。

  她沈默,半晌,唇角冷冷一牵。「就算我爱你或恨你,这一切也都跟你无关了。」因为他们已是陌路人。

  决绝的言语在他胸口掷凹一个洞,他痛着,只能苦笑。

  「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更爱自己。我不要再等你了,也不想在你面前伪装自己,我要做向初静,不是你杨品熙的老婆,就是向、初、静。」她挑衅地昂起下颔,直视他。

  那幽蒙的眼潭,荡漾的可是恨意?

  杨品熙苦涩地吞咽那恨意,告诉自己,恨是因为爱太深,她恨他,就表示她还爱他,表示他还有挽回的希望……

  「那妳就做吧!」

  「什么?」

  「让我知道向初静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让我看见褪下伪装的妳,让我重新认识我想跟她过一辈子的女人。」他沙哑地低语。

  她怔住。

  「妳不必再等我。」他声明,嘴角淡淡地噙着温情。「从今天开始,换我来等妳,换杨品熙来爱向初静,他也许不太懂得怎么爱,但他会努力学习。」

  他在说什么?她愕然。

  「我会学着好好爱妳。」他郑重许诺。

  「爱一个人,还需要学吗?」不爱就不爱,何必勉强?

  「对我来说,是的。」

  向初静怅惘无语。这个男人居然说要学着爱她?结褵五年多,他临到离婚的时候才准备要爱她?

  她真该狠狠甩他一耳光!她若是还有一点骨气,就该狠狠地拒绝他,给他难看……

  「初静,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八章

  事实证明,她一点骨气也没有!

  向初静自厌地抿唇,恨透了自己的心软。她为何还要答应他的约会?她疯了吗?简直毫无尊严!亏她这些时日还敢大言不惭地劝妹妹好好爱自己。

  她是个笨女人,笨透了,笨到可以挂在墙上当警世的标本了。

  她讨厌自己。

  但即便在如此气苦的心境下,她依然忍不住来赴杨品熙的约,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因为好奇。

  对,她好奇,好奇一个男人会怎么学着来爱一个女人,爱不是学习,也不能强求,她要让他认清这一点!

  对,她不是自轻自贱,是来考验他的,折磨他的,她会让他知道向初静一旦耍起狠来,可以到如何绝情的地步。

  她会让他明白,女人可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一念及此,向初静翻腾的情绪稍稍平静了,她定下心,不急着出现在两人约定的地点,只在一旁观察情况。

  他约她在华纳威秀影城的广场,也是他们俩初次约会的地方,她很惊讶他还记得,或许他只是习惯性选在这里吧?

  她瞥了眼腕表,发现自己迟到了将近半小时,她是刻意晚到了,既然他要等,就让他等个够。

  眸光流转,很快便锁定站在人群中的他,他仍是那么醒目,俊雅斯文的外貌引来众多异性仰慕的眼神。

  他正等着她──她不确定他已经等了多久,只是他的表情依旧平和,神态仍是从容,手上拿着一本皮革手记,慢慢读着,彷佛不管她迟到多久,都与他不相干似的。

  可恶啊,可恶!

  她咬唇,他愈是不疾不徐,她愈不想与他相见,暗暗盼着那好看的面孔扭曲变形,最好气得七窍生烟。

  终于,他的神色慢慢起了变化了,她看见他掏出手机拨号,而她的皮包里,跟着震响一串美妙的铃声。

  是真的很美妙呢!她享受地聆听着,根本不打算接。

  他又打了几次,她硬下心就是不接,他瞪着手机萤幕,眉宇深锁。

  又僵持了半小时,她才买单付帐,离开临窗的咖啡座,走向那个已然慌得无法保持镇定的男人。

  她微妙地牵唇。

  他转头,见到她,紧绷的脸部线条很明显地一松,长长吁气。「妳来啦!」

  「抱歉,塞车。」她给了个不成理由的借口,她想他很清楚,她是搭捷运来的,不可能塞车。

  但他一声不吭,不抗议也不责备,只是微微一笑。「妳饿了吧,我们先吃午餐好吗?」

  「我已经吃过了。」方才在咖啡馆,她可是好整以暇地吃了一盘丰盛的三明治。

  「妳吃过了啊。」他低语,依然含笑的眼神看不出一丝怒意或失望。「那我们走吧,我的车停在附近。」

  「要去哪里?」她动也不动。

  「去莺歌好吗?我们去玩陶瓷。」

  「玩陶瓷?」她讶然,没想到他居然安排了这样的活动,以前他不是约她看电影便是听音乐会。

  「嗯,路途会远一些,不过幸好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不烈,开车兜兜风应该也挺舒服的。」

  「那你去开车吧,我在这里等你。」她故意表现得很大小姐。

  「好,那妳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他指了指广场上的座椅,确定她安然坐好后,才转身离去。

  她复杂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

  这男人的脾气真的不错,看来他是决心对她忍让到底了,但他可知道,这样的容忍不可能持续一辈子,她倒想看看,他能让到什么时候?

  几分钟后,他果然将车子开来了,她板着一张脸上了车。

  他投其所好,谈绘画,谈书法,谈最近几个拍得很有深意的电视广告,她却是不笑不语,毫无反应,由他一个人唱独脚戏。

  一个小时后,他似是累了,打开音响听音乐,曲目也是特别选过的,是她喜爱的「歌剧魅影」。

  她默默听着,一径倔强地望着窗外,他不再说话,她反而有些心神不定,趁他打方向盘转弯的时候,自眼角偷窥他。

  她看见他膝上摆着那本小巧的手记,每到红绿灯停车的时候,他便会偷偷翻阅。

  他到底在看什么?她蹙眉。难道他在约会的时候还想着公事吗?既然如此不情愿又何必勉强约她出来?他大可以回公司加班去啊!

  她别过眸,不想再看,胸口一波波怒浪翻腾,撞痛她的心。

  还是心痛,为什么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是学不会潇洒?她真恨自己!

  「……好了,我们到了,莺歌陶瓷博物馆。」

  温柔的嗓音忽地擦过她耳畔,她咬紧牙,想开门下车,他却抢先一步绕出去,替她开门。

  这种绅士风度他倒是展现得很确实,不愧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她讥诮地撇唇,径自走进博物馆内,看都不看身旁的男人一眼,他却仍是紧紧跟在她身边,笑着跟她解释每个展厅的主题,台湾传统制陶技术、莺歌陶瓷发展史以及现代陶艺工法等等,他说来头头是道,口沫横飞。

  「你不是学建筑的吗?怎么对陶艺也这么清楚?」她出言讽刺。

  他不以为忤。「我做过功课。」

  「做功课?」她奇怪地瞥向他。参观陶瓷博物馆也要做功课?

  他看出她的疑问,只是轻声一笑。「要玩吗?」

  「玩什么?」

  「这里有DIY教室,我们可以自己动手烧陶。」他牵起她的手。「来,会很好玩的。」

  她瞪着两人彼此扣锁的双手,有股冲动想甩开,却又奇异地不舍,只得懊恼地由着他带领自己。

  两人来到陶艺研习室,已经有几位参观的民众在里头了,跟着老师的指示动手做,玩得不亦乐乎。

  「那就是手拉胚。」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女人正对着转动的辘轳,以双手将黏土拉出造型,她的男友坐在她身后,两人笑闹着模仿老电影「第六感生死恋」的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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