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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娇妻 page 11 作者:季可蔷

  「是『第六感生死恋』。」他跟她想到同样的电影,笑道。「我们要不要也来玩?」

  谁要跟你第六感生死恋啊?

  她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他却只是笑,兴致勃勃地请义工讲解制陶的基本程序,拉着她一起体验,两人一个学建筑,一个会画画,都极具艺术细胞,很快便掌握住要领,眼见陶土在手上逐渐成型,成就感十足。

  玩罢手拉胚,向初静又试着烧陶。她差点烫到了,惊呼一声,杨品熙急忙将她的手拉来瞧。

  「怎么样?烫伤了吗?」

  「没事。」她抽回手吹气冷却,看着他发白的脸色。

  他看来真的很为她担忧……

  「你在做什么?」怕自己心又软,她冷着嗓音问。

  「这个。」他举起两个彩绘到一半的马克杯。「是对杯,一个给妳,一个我自己用。」

  她心一跳。「我才不要跟你用一样的杯子呢!」急切地声明。

  「妳不用也没关系。」他温柔地笑。「只要答应我,尽量不要把它摔坏。」

  她偏要摔坏!最好碎成千片万片,碎到永远无法修复。

  向初静瞪着眼,很想如此口出恶言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但话到嘴畔,就是出不来。

  没用,真没用!她暗自气恼,不想让他看出自己还为他动摇,找了个借口躲进化妆间。

  她磨蹭许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马克杯包装好了,站在教室门口等她,一面翻看着他那本手记。

  她心一沈,才刚压下的怒焰又翻扬,盈盈举步,落定他面前。「你有事吗?」

  他一愣。

  「如果你那么挂念公事,可以去公司加班,我可没强迫你来跟我约会。」

  「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那本子?」

  「本子?」他恍然,举起皮革手记。「妳是说这个?」

  她点头。

  「妳误会了,这本子跟工作的事无关,这是──」他蓦地顿住,苦笑着,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她蹙眉。「是什么?」

  他不语。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忿忿撇过头。

  他凝望她,良久,一声叹息。「这是我的笔记。」

  她一怔。「笔记?」

  「妳看了就知道了。」

  他将手记递给她,她犹豫地接过,好片刻,才打开来瞧,里头密密麻麻的,全是他端整挺秀的笔迹。

  她随意浏览,顿时大惊。

  手记里果真不是她想象的行事历或工作计划,而是他安排的约会行程,是一条条约会守则,是关于陶瓷艺术的各项相关知识。

  「你……」她震撼地望他。「你真的做过功课了?」

  他点头。

  「这些约会守则是哪里来的?」

  「是我上网查的,还有品深的建议。」

  「品深?你是说你去请教品深该怎么约会?」

  一向不把情爱看在眼底的杨品深,竟然能教哥哥约会的重点?他在开玩笑吧?

  杨品熙彷佛看透她思绪,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妳不晓得,自从跟韩悦乐谈恋爱后,他可是自诩为情圣。也许言过其实,不过他的功力起码比我高。」

  「所以你就去请教他?」

  「我不知道还能问谁。」

  她怔望他,看着他眼潭浮现的浓浓自嘲,忽然觉得胸口一融,某种不知名的暖流漫溢。

  他为了学会爱她,去请教一个恋爱经验也只能算初级生的男人,她可以想象两兄弟是如何相对而坐,一个教,一个学,严肃地讨论这课题。

  没错,这两个男人绝对有办法将这一切搞成一场研讨会。

  还做笔记呢,还不停地趁空偷偷复习……她想起每一回他翻阅手记,原来都只是想让约会进行得更顺利,真的觉得很好笑。

  好笑,又心疼。

  这个傻气的男人啊!约会还需要学吗?爱一个人是可以用学的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爱是心动,不是功课。

  但她却无法苛责他,就算他不是自然而然爱着她,这份想讨好她的心意依然令她感动,也许他终究不能爱她,至少他愿意努力尝试……

  眼眶慢慢地、慢慢地泛红。

  怎么办?她真的无法恨他,而且她好怕好怕,怕自己继续跟他牵扯下去,爱不消反浓……

  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召回向初静迷蒙的心神,她不明所以地望着杨品熙,后者尴尬地垂下眼,看自己腹部。

  她蓦地恍然大悟。

  他肚子饿了。中午时她故意不跟他吃午饭,而他竟也不声不响地硬是克制食欲,不去买点什么来果腹。

  笨蛋,笨蛋,真是笨透了,笨到可以跟她一起当标本了……

  她酸楚地微笑。「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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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他们经常约会。

  他会接她去吃饭、看夜景,周末假日更是费心安排各种特别的活动,踏浪、观星,有一回甚至还乘坐直升机俯瞰北台湾美丽多变的景色。

  他会送她花,却不再是向日葵,而是各式各样缤纷多姿的花朵,玫瑰、百合、郁金香、玛格丽特……每一束都用尽巧思,在她最想象不到的时候忽然送给她,给她惊喜。

  她知道他工作还是很忙,但他总是想办法挤出时间来陪她,有时候见他强睁着疲倦的眼,她真的好心疼,忍不住劝他别为难自己了。

  「你不用这么常来约我,有事的话你尽管去忙你的。」

  「可是我想见妳。」他只是这么简单一句,便堵得她哑口无言。「想见妳,所以才来找妳。」

  「你不累吗?」

  「见到妳,就不累了。」他淡淡地笑,手指勾起她鬓边一绺被风吹乱的发,轻轻地卷弄。

  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竟令她感到无限温柔。

  没救了,她没救了!

  明明警告自己该远离他的,却还是抗拒不了他宛如磁石的强烈吸引力……

  这天,两人参观过一栋杨品熙设计的英式庄园别墅后,吃过午餐,他说要带她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去哪里?」她好奇地问。

  「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开车载她,当她发现车子往阳明山区一路行去时,秀眉一凛。「你该不会要带我回杨家吧?」

  「不,是别的地方。」他摇头,娴熟地握着方向盘,车身蜿蜒过曲折的山路,道路尽头,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上架着独木桥,对岸,是一片浓密的森林。

  他在空地停好车,牵着她走过独木桥,顺着筛落的阳光往前走去,来到一方小小的草地,稀稀疏疏长着几株向日葵。

  见到向日葵,向初静神色一变,心下隐约有谱。

  「这里,就是我跟小葵的秘密基地。」他证实了她的猜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恨恨地瞪他。她可不想陪他来追悼他的初恋。「我要回去了!」

  她转身想走,他及时拉住她。「等一下,初静,妳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气得粉唇轻颤,不愿回头看他。

  「妳不想知道吗?我跟小葵的故事。」

  「我不想知道!」不管有多可歌可泣,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我想让妳知道。」他柔声劝哄她。「初静,拜托妳,请妳听我说好吗?」

  「你……你凭什么拜托我?」她忿恼地回眸,恨意在胸口灼烧,烧破一道伤口,抽痛着。「凭什么要我听你说?我才不想听你们的恋爱故事!」

  「初静……」

  「你放开我,放我走!」

  她激烈地想挣脱他,他却不肯松手,后来索性探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方唇精准地覆落她娇颤的唇。

  他轻吮着她,用一个个缠绵又怜惜的吻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她在他柔情攻势下虚软,不由自主地回应。

  感觉到她的软化,他吻得更温柔,温柔到令她炙热的心房化成一潭春水,幽幽地、难以自抑地荡漾。

  「好了,够了。」她细喘着别开唇。「我听你说,听你说就是了。」

  他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哀怨,心弦一扯,将她搂得更紧,俊颊在她敏感的耳际挲摩。

  「妳听我说,初静,我不是想跟妳说什么恋爱故事,只是希望让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一切,更了解我这个人。」

  「了解你?」她扬眸望他。

  他微微一笑,搂着她在草地上坐下,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我很少跟妳讲我以前的事,是因为我不喜欢从前的自己,回忆过去,只会让我更讨厌自己。但晚虹说,如果真的想挽回妳,我应该让妳更了解我。」

  「晚虹?」她一怔。

  「妳别……笑我,我也问过她了。」贴在她鬓边的俊颊似有些发烧。

  「问过她什么?」她迷惘,两秒后,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也问了我妹妹该怎么来爱我?」

  「嗯。」

  「为什么你专拜一些奇怪的师父啊?」她妹妹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厘不清了,哪还有能力教他?

  她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在喉间翻腾。

  「因为她是最了解妳的人啊。」他低声解释。「她告诉我很多关于妳的事。」

  「她说了什么?」

  「她说妳是个很坚强的姊姊。」他轻轻地吻她的发。「可并不是一直像表面那么坚强,妳也有害怕的时候,但为了不让她担心,妳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在她面前,妳总是笑着,是最疼她最照顾她最让她有安全感的姊姊。」

  「她把我说得太好了。」向初静轻幽地叹息。她的妹妹啊,原来早就知道她藏着自己的软弱。

  「她还说妳很温柔,却也有活泼的时候,她说妳会跟她比赛扮鬼脸,可是我却从来没看过。」他似是埋怨。

  她不敢看他。怎么这妹妹连她装鬼脸的事也招了?讨厌!

  「她还警告我。」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搔痒。「如果我再不知好歹,惹妳生气,她会亲自上门来教训我,把我扁得满地找牙。」

  「她在说什么啊?」向初静窘迫地呻吟,芳颊飞上一抹嫣红。

  杨品熙欣赏着那美丽的霞色,衬着莹白的耳壳,那清淡的红更显得撩人心魂。

  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说的很有道理,我谨记在心。」

  「你、你……」他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花言巧语了?「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害她都忘了要恼他了。

  「好,我跟妳说。」他深吸一口气,沈默许久,才低哑地扬声。「妳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小时候其实不太爱说话,甚至可以说有些自闭。」

  「嗯,我听说了。」她点头。「为什么不爱说话?因为压力太大吗?」

  「可以那么说吧!从小我妈便刻意栽培我成为『泰亚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她灌输给我一个观念,我必须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以后一定得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你的确很优秀啊。」她赞叹。她曾从品深口中听说过他以前的丰功伟业,年年考第一,是作文、演讲、绘画等各项比赛的常胜军,高中及大学都担任学生会主席,入选国家优秀青年,踏进建筑界后,更屡屡获得建筑设计大奖。

  「那得看妳由哪个角度来看,就世俗的眼光而言,我或许算得上优秀,但其实我的人格有缺陷,我不喜欢跟人交往,从不曾对谁打开心房。」

  「她是第一个,对吗?」向初静涩涩地问,这个「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没错,小葵是我第一个朋友,或者该说,是第一个真正努力要接近我的人,其他人总是跟我维持不冷不热的关系,只有她真的想了解我这个人。」他顿了顿。「她是个奇怪的女孩,真的很怪,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幻想,我不想理她,她却缠着我说话,暑假的时候,更天天来找我玩。」

  她怅然听着,想着究竟是多特别的女孩能敲开他的心,想着,胸口微微地泛酸。「听说你那时候玩得很疯。」

  「我的确玩得很疯,她教我钓鱼、玩水、打泥巴仗,我从来不晓得原来一般孩子都是那样玩的,我本来以为大家都是堆模型、玩遥控飞机。」

  「你的童年真无趣。」

  「是很无趣。」他苦涩地承认。「一直到那年夏天,我才真正成为一个孩子,知道一个孩子应该怎么闹、怎么玩。」

  怪不得那女孩会在他心上占那么重的分量了!

  向初静暗暗咬牙,强自咽下满腔醋味。「后来呢?」

  「后来,我生日那天,她说她有一份很特别很特别的礼物要送给我,约我在老地方见面。」

  就是这里。

  无须杨品熙解释,她也能猜出属于他们的老地方,就是这块隐在森林里的小小草地,就是悄悄长着向日葵的这秘密处。

  「……我答应了她,却爽约了。」

  「为什么?」她转头望他。

  他墨深的眼,不知何时漫开一道薄薄的、红色的雾。「因为我害怕。」

  「你害怕?」她惊愕。这原因教她料想不到。

  「因为我大概猜得出她想做什么,我猜她想对我告白,她要送我的礼物,就是她对我的爱。」他垂下眸,良久,良久,才从唇间挤出几乎破碎的声嗓。「可我一直只把她当朋友,从不曾对她有男女之情,她想给我的,我承受不起。」

  她震撼无语,原来品熙……并不爱那个女孩?

  「那天,我妈也帮我办了生日会,邀请了几个富家公子小姐,我想我这个主人总不能不在场招待客人,于是更有理由不去赴约。没想到小葵因为等不到我,着急地想跑到我家找我,意外出了车祸……」

  他蓦地顿住,再难言语,她能感觉到他身子颤栗着、僵硬着,能感觉到他说不出口的那浓浓的懊悔与哀痛。

  他哭了吗?她不确定,却知道自己的心正为他强烈地悸痛着,她不恼也不妒了,只觉得疼,只想抱紧他。

  「没事了,品熙。」她反过身圈住他的腰,让他又冰又热的脸,埋在自己肩颈凹处。「都过去了,你别自责了。」

  「我不能不……怪自己。」他沙哑地坦白心声。「如果不是我爽约,小葵不会死,是我害了她。」

  「不是你,不能怪你。」她温声安慰他。「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一切阴错阳差,真的很难说的,也许只能怪老天太无情吧。」

  他不再说话,静静与她相拥,她感到颈侧划下几道湿润,然后又渐渐被风吹干、吹散,只留淡淡的痕迹。

  时间或许能治愈伤口,却灭不了伤疤,疤痕仍在,心痛仍在,还需要一双手,一双温柔的手,抚平那疤。

  她但愿自己就是那双手。

  在这一刻,她发觉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他是否爱她,不在乎他当年之所以坚持娶她,是否只是想弥补对小葵的亏欠,她不在乎了。

  她只希望他别如此自苦,希望他能卸下一直背在背上的十字架,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幸一顺……

  「品熙,你看我。」她拍拍他。

  他抬首,见她挤眉弄眼,扮出一张奇形怪状的丑脸,眼神一时空白。「妳干么?」

  她不回答,扭曲肌肉,换另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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