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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饶了我 page 12 作者:佟蜜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翠绿宜人的山林茶园,令柏千菡的情绪暂时纡解,却无法获得平静。除了茶园的员工们,她几乎与世隔绝,唯一会见到的外人唯有曹亚劭,每隔两、三天,他就会上山来探视爱妻,得知柏千菡喜欢山下某家小店的葱油饼,他每次都会带一份来。

  听见熟悉的车声,正在小憩的柏千菡弹开眼皮,车声停下后,热烈招呼的人声一波波传进三楼的窗口。

  她走到窗边,半透明的纱帘掩护了她的身影,她看见屋前的空地上,夏香芷欢喜地出门迎接来人,曹亚劭一下车就拥住爱妻,负责驾驶的人也走出车外。

  望见那英俊挺拔的男子,柏千菡的呼吸骤然变得不稳。

  单南荻站在车旁,摇头婉拒夏香芷请他进屋的邀请,目送夫妻俩进屋后,他拿出手机拨号。

  柏千菡下意识地望向留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它无声无息。他有一个月没和她说话了。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窗外时,单南荻已抬起头来,望着窗口,似在寻找什么人,她动弹不得,咬紧的唇一阵冷、一阵热,说不出究竟是希望他发现她,或是他浑然不察?

  最后,她没走出窗帘后,他也没发现她,他收回了思念而落寞的依依眸光,却搅得她的心情好乱好乱。

  拇指几次移动到柏千菡的名字上头,就是无法按下,接通与她的联系。

  单南荻最后还是收起手机,坐回车里,等着曹亚劭出来,就要下山。

  他不想放弃她,但当她彻底将她的痕迹从家中移除,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的执着接近,究竟是令她感受到被爱的感动,或是厌烦的纠缠?

  一千朵荷花是他最后一次尝试,表明他对她的心迹。

  隔天起床,没在门前看见被她装箱扔回来的荷花,但也没等到她主动的联系。后来,他亲手送割破的婚纱照进了垃圾桶。而后,他不再接近她。

  他想开了,不再强迫她回心转意,不再以爱为名,用自以为是的做法干涉她的决定,这次,他学着尊重她的感觉。

  而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好难。

  她不在乎他身在何处吧?每回他来茶园,总是见不到她,至少他知道她在这里,透过夏香芷,他得知她情绪日渐平复,食欲不错,健康平安,常和茶园的员工们有说有笑,只要她过得好,他就很欣慰。

  离开他,她果然比较快乐……他望着玻璃窗上的自己,勾起嘴角来,微微一笑,笑得像哭。

  听见脚步声上楼,柏千菡连忙坐回原先假寐的椅子里,闭眼装睡。

  “来,这是你要我带的CD,这锅是爸炖的卤肉,他很想你,周末我会来载你回家。这个,是学长买给大嫂的葱油饼。”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曹亚劭压低了声音。“大嫂呢?”

  柏千菡错愕。原来,这一个月来她收到的葱油饼,全是单南荻的心意?

  “她在休息,她中暑了,人不舒服,胃口也不好。”夏香芷解释。“你马上就要下山了吧?我做了爱玉冰,你带回去给大家吃。”

  “好,你先过来,让我摸摸。”曹亚劭一副撒娇的口气。

  “什么摸摸?你这口气是在叫小狗吗?”夏香芷轻斥,嗓音却含笑。

  “我怎么敢当你是小狗?你是我最爱的老婆啊,快快快,我马上又要走了,让我摸一下嘛——”

  一时没了说话声,只余夏香芷不时的轻笑,亲昵的氛围在空气中荡漾。

  柏千菡有点困窘,她好像偷听人家夫妻亲热似的,想回避,但两人处在房间门口,她进退不得,听着夫妻俩的谈笑声,她感觉羡慕,又有些孤单。

  最后是夏香芷的笑声打破寂静。“摸够了没?他一直乱踢,每次你摸我肚子,他就特别激动。”

  “他知道爸爸来了,在跟我打招呼嘛。”曹亚劭意犹未尽。“你今天要去产检吧?唉,我应该陪你去的。”

  “没关系,你工作忙,我已经很习惯自己去产检了,司机已经找好,还有千菡姊要陪我去……”夫妻俩絮絮叨叨地谈了片刻,曹亚劭下楼去,不久屋外车声响起,两个男人下山去了。

  夏香芷走进房间,柏千菡连忙合眼装睡,听着她在屋中走动,将葱油饼搁在她旁边的小桌上,她这才装作从睡梦中醒来,打个呵欠。“我刚才好像听到有声音?有谁来了吗?”

  “是阿劭和单大哥。阿劭又买葱油饼来了,快趁热吃吧。”夏香芷说起谎来泰然自若。

  “他……真有心。”柏千菡觉得自己好傻,曹亚劭说是他随手买的,她就信了,夏香芷邀她来这儿,该不会也是出于单南荻的授意,请她照顾她吧?

  她迟疑地拿起葱油饼,咬了口,跟平日相同的薄脆口感,今日却别有一种复杂滋味。

  “你知道我和他要离婚吧?”

  瞧夏香芷镇定的反应,显然早已知情。

  夏香芷颔首。“单大哥跟我关照过,要多照顾你,虽然他说话闪闪烁烁,但我大致猜得出来,后来亚劭也和我提过。”她表情郑重。“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也觉得外遇是不可饶恕的。”

  “你也觉得不该原谅他?”

  “所以,你其实是想原谅他吗?”听着她不确定的语气,夏香芷揣测着。

  柏千菡垂下眸光,指尖轻拨着椅垫边缘的流苏,无意识而焦躁的小动作,道尽了她心中乱如麻、厘不清的感受。

  “我记得,你曾跟我打听单大哥的事,想多了解他,那时的你,充满单纯的热情,想要接近他——”

  “那时我还不知他有外遇。”

  “但他那时确实已有外遇,他有外遇是真,你当时对他的感情,难道是假?”夏香芷平静道。“我曾经亲眼看着亚劭喜欢别的女人,他爱得很深,爱了很多年,甚至比我们结婚的时间还长。”

  柏千菡震惊哑然,呆看着她严肃的面容。

  “想起这件事,会让我觉得受伤,所以我尽量不去想,也是亚劭让我渐渐淡忘,他疼爱我、关心我,当我是要与他共度一世的妻子,而非某个女人的替代品,我相信,他也淡忘了那个女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只有彼此。”

  夏香芷望着她,秀美容颜充满经历世事后独有的圆融温柔。“接受一份感情,就要承受对方的全部,也许会有很多无奈,有些事很难不觉得委屈,但——其实他也承受了你的全部啊,在你暗自委屈难过时,或许他也为你扛起了一些事,却没让你看见,他也曾为你坚持,他也会痛苦挣扎,退一步,不代表你对他的错误忍气吞声,只是你愿意给你们的感情一次机会。”

  “这就是你的建议?我该给他一次机会?”

  “这只是我的一些感触,让你参考。”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夏香芷不能越俎代庖,还是得让柏千菡自己拿主意,她抿唇。“亚劭是在与对方分手后,才和我在一起,单大哥却是婚后出轨,老实说,今天亚劭敢出轨,我就算已经躺上产台,照样跟他签字离婚,还给他机会?我要是愿意让他抱抱我们的孩子,他就该偷笑了。”

  她柔柔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威胁性,令柏千菡微笑,但她很了解夏香芷的个性,她看似柔弱,内在却坚韧,说得出做得到。

  她自己呢?有割掉婚纱照的魄力,却没有联系律师、寄出离婚协议书的狠心,她确实没有对他的错误忍气吞声,接下来,是否该给他们的感情与婚姻一次机会?

  仿佛又嗅到那清清浅浅的荷花香,萦绕心间,不断冲去她的怨忿,但她最常想起的并不是荷花香,也不是与他一夜温存,是车祸时,他扑过来保护她的勇气。

  在他决定离开她时,他还是不自禁地将她拉回怀里保护。

  而她在决定离开他后,躲到山上,老是躲在窗帘后偷看他。

  两个人都不干不脆,都无法斩断感情——她犹豫着、踌躇着,宽恕的念头早已酝酿多时,却总是无法跨出去。

  “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要去购物吗?我们提早下山吧,我打电话喊赵姊一声,你顺便拎着你最爱的葱油饼上路吧。”瞧柏千菡今天神色格外柔和,夏香芷大胆地揭露一个月来的秘密。“其实,这些都是单大哥买的,他怕你不肯收,每次都假借亚劭的名义送来。”

  “我知道。”

  “咦,你早就知道了?”夏香芷惊奇。“为了这事,我的胎教做得好辛苦欸,每晚都要跟肚里的儿子千叮万嘱:‘妈妈是在帮忙拯救一段姻缘,不得不说谎,你不可以学’,结果都是白费心机啊。”

  “我以为你和我是一国的,竟然偷偷在帮他。”柏千菡横她一眼,眼中没有怒气,倒是有点笑意。

  “没办法啊,他每次都要跟着亚劭上山,亚劭不好意思不让他跟,结果我们都没办法独处,不赶快打发他走,亚劭好哀怨。”夏香芷悠悠叹息。“单大哥每次上山,就一脸忧郁,盯着我们这里的房屋瞧,他在偷偷找你,又不敢明说,发现我在看他,他就赶快假装欣赏景色,那模样好可怜喔。”

  这话是故意说来让她心软的,柏千菡明白,垂头望着自己踏在地板上,穿着软拖鞋的双脚。

  她并未退一步,始终就留着那一步,等他靠近——

  第8章(1)

  采购结束,仍由茶园的女员工驾车,送柏千菡与夏香芷抵达妇产科诊所。

  这是家小诊所,由两位名医共同开业,候诊区以粉红色布置得温馨柔美,米色沙发排成n字形,方便待诊的准妈妈们互相交流。

  夏香芷进入看诊间后,柏千菡就和几位等待看诊的孕妇坐在一起,大家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孩子,她插不上话,只好微笑沉默,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很温柔,一位肚子大得像篮球的孕妇主动跟她搭话。

  “你好漂亮啊,你的宝宝一定会很可爱。”

  当她也是个孕妇就对了。柏千菡含糊地继续微笑,没有多解释。

  她起身去洗手间时,收到单妈传来的简讯,附带与她母亲的合照。母亲们是在欧洲玩上瘾了,两人自行将行程加码,要再多玩一个月。

  照片中,两位妈妈一起烫了法拉头,打扮得时髦亮丽,跟一位金发碧眼的德国中年帅哥合照,帅哥的手很亲密地搭在单妈圆润到没有角度的肩膀上,柏千菡不曾见婆婆笑得这么害羞,还很可爱地附了一行悄悄话问她。

  “你会不会排斥金头发蓝眼睛的公公?”

  柏千菡看得直笑。婆婆有第二春,她当然为她高兴,不过比起她这儿媳,婆婆更应该在意儿子的意见吧?

  想到单南荻,她笑容微敛,站在洗手问门口出了神,直到护士带着一位面红耳赤的少女经过,两人边走边说。

  “一条线是没有喔!你太紧张了,你还年轻,生理期比较不稳定,记得作息要正常,注意饮食均衡……”经过护士详细的解释,总算让少女安心离开,护士瞧见柏千菡,惊讶道:“单太太?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柏千菡礼貌地回应,碰到认得她、她却不认得的人,她不会立刻解释自己失忆,而是视对话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告知,若是点头之交,自然没必要交代太多,

  “好几年没看到你了呢!你今天是来做检查的吗?”

  “我是陪朋友来的。”听护士这问法,她从前来过这诊所吧?毕竟结婚多年,曾经怀孕也不足为奇。

  “喏,这里有一支多的,你顺便用掉吧。”亲切的护士将一支验孕棒交到她手中。“你的状况比较特殊,不过还是要小心,偶尔验一下比较安心喔。”

  “呃,我不需要……”

  但就这样,柏千菡手里多了一支验孕棒,哭笑不得。她过去八成和护士小姐混得挺熟的,才有这种……“熟客的优待”吧?

  既然拿了,姑且用之吧。

  真的,她只是想用掉它,没有别的念头,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当它浮现两条线时,她真是受到惊吓了。

  这代表……她肚子里有宝宝了?

  可是她近来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推算起来,她是一个月前受孕的,就那么一次,会不会太准了?

  真的有了宝宝吗?

  她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恍惚地扬起,喜悦缓慢地扩散开来。她怀孕了!该通知孩子的爸吗?他会高兴吗?

  她握着验孕棒,独自傻笑,在洗手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决定先听听母亲的意见。她拿出手机,拨给正在德国的母亲。

  “妈,我……我怀孕了。”

  电话那端的母亲没反应,似乎被吓呆了。

  “其实,我和南荻吵架了,他说过不想要小孩,所以——可是,我还是想要这个宝宝,这是我的孩子!就算他不要,我要!”因为兴奋和紧张,她讲话有些颠三倒四,不断追问母亲。“妈,你觉得我该生下来吗?只要我养得起,其实不必理他的意见,对不对?妈?”

  “谁说你怀孕的?”手机那端终于回神,有了回应。

  “我在妇产科诊所,刚才用了验孕棒——”慢着,这低沉的男声。“南……南荻?”

  她惊愕,她打错了,打给单南荻了!

  “你怀孕?你确定吗?”

  他不曾用如此凶恶的语气对她说话,她畏缩。“我——我不确定,但验孕棒显示是两条线……”

  他寂然不语,呼吸愤恨急促,没有半点喜悦,唯有阴森的怒火。

  “你怎么可能怀孕?”他冷笑。“我四年前就结扎了。”

  接下来手机那边爆发大吼,冲着她咆哮。柏千菡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她机械式地挂了手机,呆看手里的验孕棒。

  货真价实的两条线。

  是这东西出错吧?一定是,他结扎了,她当然不可能怀孕,除非,除非是别的男人——

  不可能!不论是别的男人碰过她或她怀孕,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昏眩混乱,直冒冷汗,走出洗手间,遇到护士,她将验孕棒给护士看,护士替她挂号,说安排四年前帮她看诊的同一位医师。

  她的脸色大概很坏,夏香芷陪着她,不断柔声安慰她,她还在恍惚——他曾说他们不需要保护措施,原来如此,他很有信心,因为他结扎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结婚时,她才二十二岁,年轻又天真,人生一帆风顺,他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她体贴出色的丈夫,他很早便坦言想要孩子,为他生儿育女是她给自己的甜蜜使命。

  一切像个完美的梦。

  婚后第一年,她便怀孕了。原本都很顺遂,她最后却流产了。

  他心疼她的身体,而她为失去的孩子难过,自以为年轻,流产是意外,只需好好调养就能再怀孕。

  她确实又怀孕了,也再度流产,她在医院做了检查,查出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她的子宫发育不全,难以孕育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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