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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王后 page 2 作者:夏晴风

  “你什么也没买,对吗?”周念霜又问。

  “我……一看皇诏就急着回了,小姐,我们是不是……”勤湘不安地说。

  她记得清清楚楚,勤湘后来说,街上大爷们相交讨论是否该变卖家产,迁往南方。

  “我们不走,我们留在京都。勤湘,猪蹄别买,把银钱省下,你先忙去,我一会儿要上铺子。”

  “可是,小姐,今日是你生辰……”这日原该休沐的,勤湘迟疑着,虽说皇诏事大,然战事也非一两日内就能开打,眼前该过的日子也该过上才是,何况是小姐的十五岁生辰!

  “无妨。眼前怎么让老太爷、老太夫人过上好日子才是要紧。勤湘,时间不多,你去找管事,要他傍晚前将府里账本、库房点清,晚上我回来要看。赶紧去吧,我梳理一下,尽早上铺子一趟。”周念霜边说边动脑,把所有事在心里过了一回。

  “我帮小姐梳发。”勤湘走来。

  “赶紧把事情办一办,清点库房是件麻烦事,你帮着管事一起做仔细了,先忙去吧,梳理我自个儿来就成。”

  “我一会儿让阿书过来。”勤湘只好道。

  “让阿书在大门等,我马上就好。”

  “可小姐还没用早膳,再急也该把早膳用了—”

  “你等会儿弄点花卷饼让阿书带上,我到铺子得空了再用。其他的事,等我傍晚回来会跟大家说清楚,往后日子大家得辛苦些,我一定尽力保大家都能安生。”周念霜语气不由沉重几分。

  “小姐……真会打仗吗?”

  “该来的躲不过,你先忙去,晚点说。”周念霜打发了勤湘,换上男装,梳发洗漱后,快步出了门。

  周念霜脑子里千百桩事一拥而上,几乎乱成团。

  第1章(2)

  出了大门,阿书已在门外候着,他斯文漂亮的脸覆上一层薄怒。

  阿书八成是为她没先用早膳就出门而生怒,周念霜想。

  阿书十一岁时被周老太爷买入府,当时周念霜才五岁,阿书熟读诗文又懂武,一看就知出身自好人家。

  十年前腥风血雨的京都,与富贵沾得上边的好人家,不是被抄、就是全族遭杀。当年周老太爷出城谈买卖,回程顺道巡一回前几代太祖古厝—百年前得了辕朝圣君延康帝亲赐“皇家当铺”匾额,之后周家当铺第一代女大朝奉将该地打造成城郊古厝,并且引了天然热泉,终年不歇。

  周老太爷便是在古厝发现了身上负伤的阿书,懂点医理的阿书似乎正藉古厝热泉来疗伤,周老太爷问起,阿书始终不肯说自己是哪里人,只道是南方来寻亲的,但亲人皆遭难。

  其实阿书的口音若是细听颇有几分京都味,可周老太爷没再多探问,只是见阿书一人孤苦无依却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不忍将他一人留下,便告诉阿书,家里缺一名小厮,往后小姐掌家,需要小厮跑腿护卫,阿书当即应了差事跟周老太爷回家。

  十年来,阿书教周念霜识书读经,如今她精通琴棋书画,阿书厥功至伟,阿书懂的比周老太爷请来的教书先生更多,客人拿来铺子典当的珍宝,价高的珍品她总习惯先让阿书看过后才出质价。

  周念霜的鉴物能力,一半来自曾掌家的老太夫人,一半来自阿书。

  周家的“皇家当铺”九代传女不传子,是第一代女大朝奉立下的规矩,接掌皇家当铺大朝奉者,需从母姓。不过,周家九代以来人丁单薄,除了第一代大朝奉生了两名女儿,一个十五岁那年染风寒死了,另一个女儿继承皇家当铺之后,连着九代单传,周家代代仅得一独生女。

  周家曾经风光过,听说第一代大朝奉不但一生独占辕朝安国亲王的宠爱,就连高高在上的辕朝圣君延康帝,终其一生也爱慕着第一代大朝奉。

  辕朝延康帝鼎盛时期,亦是皇家当铺最为风光的荣景,光是铺子便占去热闹东街五大铺面,安国亲王在皇家当铺旁开了家古物坊,更曾传为一段美谈。

  当时整个京都莫不艳羡周家女大朝奉的好运,摊上个安国亲王已一生荣华富贵不愁,还能得了帝王青睐。延康帝虽得不到周家大朝奉,却收周大朝奉为义妹,一生疼宠恩待她……

  只是如此风光的周家当铺也随着辕朝一同盛极而衰,一代不如一代,现下当铺已移到东市街胡同巷里,伙计一人、掌柜一人,以及她这个负责鉴物的女朝奉,当年延康帝亲赐的匾额,周老太夫人在四王之乱初起那年,为了避祸已取下收入库房。

  福祸相依,是周老太夫人常挂在嘴边的教导,“皇家当铺”的匾额在辕朝鼎盛时期是富贵平安符,但到了辕朝末年,群雄争战,百年前圣主延康帝亲赐的匾额就成了招祸大旗,尽管再舍不得匾额蒙尘,也得赶紧取下匾额保一家平安。

  周念霜不胜欷嘘地想,覆巢之下无完卵是极有道理的。改朝换代、争战四起,百姓自然过不上好日子,眼看来年京都就要有更大的祸事……

  确认自己重活一回的周念霜,满脑子转着该怎么让仅剩的亲人得以无忧安享晚年。

  她儿时满心想恢复皇家当铺的雄心壮志,似乎再无希望也顾不上了。

  阿书见周念霜有片刻呆怔,不知神游到哪儿去,语气略带嘲讽的开口道:“大朝奉要不回去先用过早膳,好让脑子醒醒神?”

  “阿书,我们时间不多。”周念霜叹气,想起死前,阿书极力反对她往南逃的决定,现在看来不管看人或看事,阿书始终都是对的。

  阿书原覆着薄怒的脸,软和了,这丫头肯定是烦心周家上上下下往后的日子。

  “大朝奉,再不济,还有阿书护着周家,不会有事的。”他放软声音。

  “阿书,以前我不听你话,是我不对,现在我若开始习武还来得及吗?”

  阿书似笑非笑,“大朝奉担心战争?”他挑眉,这丫头他看着她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一日一日……她的笑,像藤蔓滋生霸住他的心、缠住他的骨……

  “我该听你的话,你向来是对的。从前你逼我习武,我却耍赖,说反正我有阿书就好。”

  周念霜想起七岁时,阿书逼她学武,她什么事都听阿书的,偏偏只有习武这事她死活不听,耍赖、撒娇……缠着阿书说再也不肯习武!

  那日上午阿书让她蹲半时辰马步,那在大太阳底下曝晒的痛苦滋味,她尝一回就熬不住了。

  阿书若有所思,神情冷了几分,问:“大朝奉从前说有阿书,所以无须习武,现在又想习武,是觉得阿书不会留在周家?”

  她想起河边挨那一刀的痛、想起死前闪过阿书逼她习武的严厉模样,她很后悔也同时领悟没有谁能一直在谁身边,即便亲如夫妻,大难临头时,恐怕都要各自飞。

  “阿书,是我错了……我想习武,现在开始来得及吗?你从今天开始教我好不好?”

  “大朝奉没回答我,你想习武是觉得我会离开吗?”

  “没有谁能一辈子在谁身边。阿书,我昨晚作了一个梦,我梦见自个儿在河边被一群土匪杀了,万一我一个人……”

  “阿书不会让小姐一个人。”他眼波淡静,隐含坚持。

  “我是说万一—”周念霜说,却被阿书打断。

  “阿书不会让万一发生,除非……”他没将话说完。

  “除非什么?”

  “除非小姐不要阿书。”他望进她眼里。

  周念霜心头倏忽震动微热,阿书他……这是……

  “阿书,我……”她顿了会儿,竟不知该说什么。

  若不知注定的命运,她也许会欣喜雀跃,她一直很依赖阿书,他有千般万般好,根本无可挑剔,倘若不是生在这动荡时代,阿书肯定是人中龙凤,怎可能成为她的小厮!

  可惜……她重活一回得付上代价,她必须成为“死王”的女人、必须得到“死王”的青睐……

  她不能……罢了,什么也别想,专注在该做的事上就好。

  指不定,她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死王青睐,思及传言,死王杀人如麻、残酷无道,那样的男人光是想到要站在他身边,她就忍不住哆嗦,得不得青睐,哪是要紧事她该当自个儿重活过来,只多了约两载阳寿,是为了替活着的亲人、府里几个老实仆婢安顿好退路,其余的,听天由命了吧。

  眼下,她时间真的不多,哪来余裕儿女情长。

  更何况,她多少知道阿书的,这么些年的相处,她怎可能不明白阿书……

  阿书一身才情,绝非泛泛之辈,总有天是要高飞的,从前她不说破,睁只眼闭只眼的想,能赖他一天是一天。是的,她对阿书确实有小儿女心思,但那是在她死过一回前,如今她重活过来,儿女情长的软绵甜腻滋味,她已错失机会品尝。

  “若不知该说什么,就别说了。大朝奉只要记着,我拚死也愿意护着你。要习武并非不可,只是早过了最好年纪,女儿家身子骨长硬了,练武顶多强健身骨,打打一两个没几分拳脚的地痞防身,想成为武林高手已是不能。”阿书见她欲言又止,淡淡回了她。

  “多少防身也成,至少真遇上事也不会坐以待毙。”周念霜低声道。

  阿书半眯起眼打量她,半晌开口问:“昨儿夜里的梦,很可怕是吗?”她有些不一样了,他感觉得出来,却无法明确指出哪里不同。

  “的确很可怕。”她叹了口气,“我们赶紧去铺子吧。阿书,若靖王决定亲征东北,咱们得尽早盘算盘算了。”她领在前头先行,阿书如常跟在她左后侧。

  阿书心头一震,她怎能推想到靖王想亲征东北她果真不太一样,跟往常那个单纯只作着美梦,满心想恢复百年前家业荣光的小姐不太相同。

  一夜长大、一夜慧悟成熟?可能吗?只因为一个可怕的梦?

  “靖王若是决定亲征,大朝奉打算如何?同今早城里人讨论那般,变卖家产往南迁?”阿书探问,他是不想她走的,留在京都他有足够能力护她。

  熬过这么多年,他们等的正是这一天,靖王野心勃发的愚蠢亲征!

  “我打算留在京都,咱不走,阿书,你向来……”都是对的。当初靖王兵败消息传回京都,阿书是唯一一个反对她离京南迁的,他要她留在京都,而她不听。

  那时阿书好气她,甚至说她傻,傻到根本没有重建周家皇家当铺风光的本事。可阿书明知她的决定不智,最后仍是愿意跟她往南,为她想办法处置家产。

  只是后来她不想拖累他,决定自个儿带爷奶往南走,这才出事了。

  她当初若肯听阿书的话,或许她还活着,不会死了一回,得“卖掉”自个儿的未来才能重活……

  若是听了阿书的话,一切都会不同吧“你愿意留下来?”阿书倒是惊讶,他以为她会跟大部分京都百姓一样,他得费上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留在京都,或者说不定根本说服不了她。

  “留下来胜算大些,危机正是转机,阿书教过我的,不是吗?瞧,我记着了。”周念霜停下脚,转头仰视阿书,浅笑道。

  “大朝奉说的是,危机正是转机。你决定留在京都才是对的。”他低笑,第一回逾矩地拍拍她头,说:“小姐记着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事,阿书会护住周家、护住你。”

  周念霜眨了眨眼,想眨去因感动泌出的泪花,她没想到重活过来这一日,她会听见性子冷淡的阿书,说出近乎“承诺”的话语。

  前生,决定离开京都那大半年,她跟阿书时常争吵,阿书眼里对她的疼爱宠溺,一天比一天少。

  怎想到啊,她重活的第一日,阿书会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阿书会护住周家、护住你。”

  阿书说“你”,不是说“大朝奉”“小姐”……、她听出来,阿书未说破的情意与许诺,那是一个男子能给一个女子最重的承诺。

  好可惜,她不能响应,她已不能将心许给阿书。

  “谢谢阿书。”她撑出一弯浅笑,转身继续前行。

  而他的视线,始终紧随着她。

  第2章(1)

  一年匆匆而过,靖王果然于年初亲征,不过两月余,兵败消息传回京都,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王斩杀靖王于忽尔河畔,大胜的“死军”高举黑色大旗,一路由东北挥军而来,听说已离京都不满百里远。

  曾经热闹辉煌的京都这几日与死城无异,死王大军尚未踏入都城,走得了的京都百姓多半已闻风而逃了。

  如今京都城里剩下的尽是些走不了,或不愿走、不能走的,好比周念霜。

  东大街上,今儿早仅三三两两的卖菜老妪、自城郊入城里卖柴的老樵夫,往常整条大街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已不复存在。

  整座京都寂静得让人心慌,若不是城道整齐铺着大板石,城街两边华丽建筑依旧,真会让人觉得这是荒郊某处的僻静小村,而非风光热闹的京都城。

  周念霜早上便煮了壶茶奶,清俭的当早膳水饮。眼见时近晌午,阿书一早出城,到城南猪圈,打算挑头肥壮的猪宰了当存粮,该是快回来了。

  离京都不满百里的死军,约莫这两日就会抵达,京都城内仅余的几百人免不了人心惶惶,一旦死军入了城,谁也不知景况会如何。

  谣言在死王斩杀靖王后不久即传回京都,听说死王残暴嗜杀,所过城县,打劫掳掠样样来,死王麾下军兵更是以残虐百姓为乐,姿色好些的民女多被死军淫虐至死,因而死军打算入主京都的消息一传回来,能走的百姓都走光了。

  今日入夏,城街大树上闹蝉鼓噪,吵得她心烦,差点想把树全砍了。其实她真可以这么做,如今整条东大街,十有八九是她的了。

  事实上,要说整个京都城全是她的也不为过。

  周念霜阖上书,回想这大半年她高卖低买的“布局”,说她是趁人之危也不为过,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知道未来这年的景况,利用了她的“预知”,图爷奶晚年得以安富,这是她重活一回最大的愿望,哪怕要踏着别人的血才能实现这愿望,她眉头也不会皱上一皱。

  将近一年前,靖王征兵练兵,京都百姓不知靖王打算亲征,心头还盼望着能再有几年好日子可过,她趁着世道不太差,赶紧处置了一批价好的库房珍宝,分别换来几批便于携带的碎玉、碎金、碎银。

  后来靖王宣旨亲征,京都一些有“远见”又有财的富贵人家开始慌了,频往东大街上几大质库想办法处置自家珍宝。她这个徒有风光盛名的小质库,趁这波逃难潮也得了许多上好珍品,待那些富贵人家南下避祸之后,她再将流当珍品折价出清给东大街上几大质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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