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吻你的时候,你忘了害怕,对吗?’他再次问。
所以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强行吻了她,就只是为了让她不再恐惧?
她眼底的平静慢慢转为怒意,她用力的瞪着他说:‘谁要你多管闲事!’她宁愿恐惧一生到死,也不想他用这样的方式同情她。
她最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得到的就是同情,最不想看到别人眼底流露出那种她有多可怜的神色。
而他,不但犯了她的禁忌,还光明正大的用那种怜悯眼神看着她,她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恼怒,气到几乎要流泪的地步。
他低叹了口气,伸手想拭去她的泪,她却备感难堪的撇开脸,他只好顺势揽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靠在自己怀里。
她愤恨的低声啜泣着,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用你同情,不用你可怜,我——’
他低下头,将她未完的话全含入唇内。
他的唇很软,像是刚焗烤好的焦糖布丁,又软又甜又热,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他细细的吮吻着,他像是珍惜,又像是赞叹,他将所有的动作都放慢,就怕会吓到她。
他的大手在她的背脊上轻柔抚摸着,她的身子不受大脑控制,慢慢的松软了下来;她轻轻地闭上眼,感觉到自己唇内多出另一条湿滑的异物,她又开始紧张了起来,随即听到他温柔的低语:‘别怕,别怕我。’
他的话像是催眠又像是恳求,她没有尝试再睁开眼,放松身心,陶醉在如魔术般的热吻里。
温热的唇慢慢离开了她,她睁开迷蒙的眼,一时之间还不能回过神来,浓密的长睫眨啊眨的,带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蓦地,温醇的男性嗓音轻轻地笑了。
她的视线对上他微微震动的喉结,小手下意识的触碰,而他却突然低下头,咬住了她光洁的手指。
‘啊!’神智瞬间恢复了大半,小脸红烫得几乎要冒烟,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却突然用力咬了她一下。
‘噢!’她惊呼,小手恢复了自由,双眼仍饱受震惊的看着他。
刚刚他咬她?
鼎鼎大名的孟思翰,孟大导演,那个外表文质彬彬,总是斯文有礼的孟大导演竟然咬了她的手指?!
如果不是她产生了幻觉,就是她还在作梦!
他又笑了,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坏男孩,又像连续剧里那些花心大少对纯情少女调情后的邪恶一笑。
邪恶这两个字明明与他格格不入,但,为什么当他露出那样邪魅的笑容时,她突然觉得这根本就是他的本性!
丝毫不做作,像是他原本恶魔般的本性。
猛然,杜芯仪倒抽了口气。她感觉到莫名的害怕,就好像她找寻了千百种方法,现在终于可以打开潘朵拉神秘的宝箱了,但,她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从一开始的期待转变为恐惧。
她害怕去触碰那张面具底下的孟思翰,她觉得那不是她戴上勇敢的面具就可以面对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如果那张充满人性般温柔的面具一旦卸下,那后果绝对不是她可以承担得起的。
她的恐惧增加了他天生的魔性,他的大手一个使力,她便只能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不要说挣脱了,连呼吸都得先透过他过滤。
‘我想你是误会了,同情这种东西,是无法从我身上找到的。’他说话时所喷出的气息如阵阵冷锋,轻抚过她的脸,慢慢延伸到她的颈部,她忍不住颤了颤,害怕得交得牙关格格作响。
‘怕吗?别怕,有我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温柔的承诺听起来像是可怕的魔咒,将她紧紧束缚住。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她绝对相信他所说的这句话,但,她很想问问,这其中,是不是也包含了他自己?他是否也不会伤害她?
‘你……你为什么——’她问到一半突然打住,然而,他却像能看透她一般,笑着接口:‘为什么吻你?’
杜芯仪慌张的摇头,想要否认,想要阻止他将答案说出来。
他的手轻滑过她的唇,爱恋不已的看着那粉色的柔软唇瓣好一会儿,才用低嗄的声音道:‘因为我决定让你变成我的。’
因为我决定让你变成我的,因为我决定让你变成我……
这句话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不停的在她脑海、心底回荡,她挥之不去,也找不到办法反抗,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摆布。
本来他自己也还不确定,但,当他的唇第一次吻上她时,他便已经有了觉悟。
这个精致的娃娃,他是再也放不了手了。
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只不过是一个吻,但,她的甜美像是一种快速溶解的毒药,从他的唇经过唾液,然后在一秒不到的时间便入侵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连他体内的血液、水分也不放过。
这样甜美的剧毒,让他舍不得戒掉。
他眼眸弯弯,上扬的嘴角带着些她不太清楚的情感,他的唇贴在她唇上,反覆吸吮,然后慢慢往下滑到她的颈部。
杜芯仪心跳加快,无助的小手揪住了他的手臂,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唇贴在她跳动激烈的颈动脉上,他钉住不动,像是饥渴了几千年的吸血鬼,正考虑着该用什么样的角度去吸取她新鲜的血液。
他的吻本来很轻很轻,仅像是根发丝般落在颈上,有点痒,但并无大碍,后来,那根发丝像变成了粗硬的铁丝,突然用力的从她颈上戳了一下。
那仅仅一秒不到的痛,但,她却害怕得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
过猛的力道使得她从他怀中跌落,坐到了柔软的地毯上,小手惊慌的摸着自己的颈,像是要确定自己的脖子上真的没有出现两个洞般,她站起身,猛然往房内的另一扇门冲去。
她冲进浴室内,站在一面全身镜前,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
小手拨开了自己的发,指尖停在还完好无缺的颈子上,猛然,她瞪大眼,狠狠的倒吸了口气。
在她的右颈上,有抹深红到几乎要见血的吻痕,那吻痕像是一个永远去不掉的刺青,牢牢的嵌在她颈上。
孟思翰像抹无声无息的幽魂,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右手搭上她的肩,左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他看着镜子中的她,像是下了层结界,她只能动弹不得的回望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样的恐惧会让他感觉到受伤,他的心会不受控的发疼。
薄薄的泪光涌现,杜芯仪看着他,不敢眨眼,怕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蓦地,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闪过一抹难受,但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发现。
他将头靠在她颈窝旁,低声道:‘别怕,别怕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卑微,像是在恳求,但她还是感到害怕,她并不想变成他的,她不想变成任何人的,她只想做自己。
她只想戴着面具活在这个充满虚伪的世界里。
突然,他放开了手,深深地看着镜中的她许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他退出了浴室,她随即虚软的跌坐在地上;她脸上的泪还没干,但,内心的恐惧已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失落。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打从心底希望他能放过她,但,当他真的离开时,为什么她会突然希望他不要放手?
她害怕恐惧,她不想过着每天都活在惧怕之中的生活,但,现在从她心底不断涌上的失落又让她感到疼痛。
‘时间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孟思翰站在浴室门外,离她有三步的距离,金边眼镜已经重新戴回脸上,眼底的温柔,微笑的唇,他看起来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他的温柔面具已经戴上了。
杜芯仪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他远远的隔离在外,她该试着微笑,该感到安心,但,她却笑不出来。
就连演,都演不出来。
‘杜小姐?’
‘不要!’她像疯了般,突然双手捣住耳朵,尖声叫着。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被他推离。
她不让他靠近,但,却又不允许他离开。
她渴望真实的他,却又害怕真实的他;她渴望展现真实的自我,却又害怕展现出自己的恐惧。
‘杜——’
‘不要这样叫我!’她红着眼飞扑向他,而他一时失去重心,被她给压制在身下。
‘不要试着了解我,不要试着接近我的内心,不要试图将我从过去中解救出来。’她语带颤抖,却坚定的说道。
他安静的凝望着她,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突然,美丽的眼眸眨了眨,透明如上等琉璃的泪水落在她小小的鹅蛋脸上,她用着一种自己从来都没发现的温柔语气道:‘请你不要远离我。’
不要妄想占据她,但,也请不要放弃她。
简单来说,她想要被爱,想要被呵护,但,她不要去爱,她不要被伤害。
她的自私让他为难。
她是如此的需要着他、渴望着他,却又是如此害怕接近他。
时间过了好久,他始终不发一言,慢慢从地上坐起身,而她还跨坐在他腰腹,小小的头低垂着,害怕听到他的拒绝。
‘时间晚了,回家吧。’他需要时间想想,还没办法马上答覆她。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着失望,但,最后,她抹去了自己的脆弱,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她是个专业的演员,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她,现在,她只要假装自己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就可以了。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车子缓缓停在她家门前。
他拉了手煞车后,双手离开方向盘,而杜芯仪拉了拉车门,发现他还未解开车门的锁,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用冷静掩饰所有的情绪,镇定的说:‘孟先生,你忘了解开中控锁。’
突然,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低叹了一声。‘唉。’
他的过度反应让她怔了怔,不知所措的回望着他。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让他可以深入她的内心,让她可以不再恐惧,让她可以明白,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如果今天之前,有谁告诉她,人可以在短短一个多月内爱上另一个人,她一定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她相信一见钟情,只不过她还未有机会碰上罢了。
但,她绝对不相信,孟思翰会是那种人。
他不是一个会随便说爱的人,他总是冷静,总是将自己的情感克制得很好。但,今天晚上的他,像是被另一个恶魔给附身一样,他吻她,给她承诺,央求她完全的信任,这一切虚幻得太不真实。
这就是爱情?
不,她不相信,就算她对爱情一知半解,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这就是爱情,这一切来得太过儿戏,不可能会是爱情。
怀疑、猜忌、不信,她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太多,他的手往前握住了她的小手,温柔问道:‘爱一个人,需要这么复杂?’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对于自己的欲望相当清楚,什么是他想要、并且可以得到的,一旦他确定了目标,便会排除万难,勇往直前。
她震了震,轻声反问:‘爱一个人,只要如此简单?’
他甚至不了解她,对于她的过去、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出生年月日、喜好、专长,一些最基本的,他可能都不知道,他这样也可以算爱她?
这样也可以说爱她?
他俯身向前,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然而,他只是将她的手拉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俊秀的脸停在她眼前十公分的距离,专注而严肃的看着她。
他拉着她的手,紧紧的压在自己胸口上,柔声道:‘关于爱,我用“这里”去感觉。’
** ** **
杜芯仪呆坐在自己床上,双眼无神的瞪着地面,脑海里不停回荡那晚他说话的话;关于爱,我用这里去感觉……
他的话将他们隔开成两个层次;他用心去看待爱情,而她用表面的一切去判断爱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如此肤浅的人。
微颤的手轻抚上自己的唇,尽管已经过了十天,她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唇上欺压过来的霸道柔情,甚至是他舌尖上的滚烫热度。
怎么办?除了害怕之外,她竟感到有一丝丝窃喜。
她压抑不了内心的雀跃,她期待着他下一步的行动,她每分每秒都会想起他,那张温柔似水的面具,还有那双接近魔鬼的邪魅双眸。
‘芯仪,我可以进去吗?’在门外敲门等候的是宋刚。
杜芯仪走到门前,为他开了门,侧身让他进来。
宋刚走到她房内的单人沙发坐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一向冷淡的眼神在观看她时,流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心疼,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好。
‘我——’
‘你——’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宋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你不想继续拍了?’
‘不是!我想拍。’她急忙否认,甚至还紧张的站起身。
宋刚看着她过度的反应,更加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揣测,她果然发生什么事了,关于那个男人的。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本来就决定好了,上一支广告之后,就让你去国外留学,现在,我仍然可以为你这么做。’他试图说服她,改变她的决定。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拍这部电影,我不要中途而废,我——’
‘你已经将自己关在家里十天。’他冷静的道出事实,显然她的说法与作法有很大的差距。
‘我——’她为之语塞。
她入行已经数年,每件工作都是经由她自己同意,公司才帮她接洽;而她总是在工作上力求完美,总是战战兢兢的经营每分每秒,可这次,却大大反常。
自从电影开拍以来,她除了去过第一次润稿的会议之后,便每天将自己关在家里,对于工作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果再这样拖下去,除了这部电影迟迟不能完成之外,她的声誉也将会随之一落千丈。
那晚,孟思翰送她回家,跟他在门口打过招呼,只淡淡说上一句:‘我会等她,请给她时间。’
起初,他不明白孟思翰话里的意思,只是隐约之间感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妥,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杜芯仪却愈来愈沉默,她说话的时间愈来愈短,微笑的次数愈来愈少,他自觉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自我枯萎。
杜芯仪看着他眼底难掩的担忧,抿了抿唇,才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
太多情绪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她不知道该问谁,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求助,却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