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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泪 page 11 作者:浅草茉莉

  在屋里呆坐了好一会,她才鼓起勇气举起镜子对准自己,她先是闭了眼,深吸几口气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往镜子瞧——

  瞬间,镜子掉落脚边,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眸,震惊不已,惊呆了好半天,才慌忙地捡起地上的镜子,再次往脸上照——果然,镜子里空无一物!

  没有她的身影,没有她的脸,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她是透明的……为什么?!为什么镜子里没有她?怎会没有她?

  她脑中蓦然闪过一些自鬼婆婆那出来后发生的事——

  当铺前,野狗对着她吠,铺里的人拿着棍棒出来打狗,狗儿落荒而逃,那人的木棍突然横飞打向她,可那人却对秦藏竹说:「小的该死,没见到有人,真对不住了!」

  当时她还不满的想,自个儿不是人吗?这人睁眼说瞎话。

  还有,秦藏竹带她上饭馆,那饭馆掌柜的视线从没瞄过她一眼,伙计送来饭菜后,也只给秦藏竹一副碗筷,却没给她。

  另外,再仔细想想,进到秦府后,也见过一些人,可除了秦藏竹和秋儿外,她从没有真正和其他人说过话,甚至连眼神也未曾交流过……

  而她一个才刚生过孩子的女人,竟没有奶水可以喂孩子,再猛然想起,似乎自鬼婆婆那清醒后至今,她根本没有癸水来……

  难道她一直是处在另一个地界……因为,她不是人,她是……

  「阿菱,你在做什么?!」秦藏竹惊愕地看见她手里拿着镜子呆坐着。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拿在手中的镜子应声落地,这次,镜子竟是摔个粉碎了。

  「阿菱……」他脸色大变。

  她看着碎了一地的镜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奔向她,抱住了她。「你照了镜子,你照了镜子了吗?」他急问。

  闻言,她的脸白得像雪一样,颤声问他,「照了,我……照了,可……为什么镜子里没有我的身影?」

  顿时,他面色也刷白了。

  「这就是你和秋儿不让我照镜子的原因吗?因为……因为我是鬼,鬼是照不出形体的……」她落下惊慌的眼泪。那李霏方才大喊见鬼的跑开,她真是鬼!只是她自个儿不知道罢了。

  「不是的,你不是鬼,你不是!」秦藏竹激动道。

  「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她哭着问。原来她死了,早死了,早不存在了,她是一个死人!

  「你是……是我秦藏竹最爱的女人,是我想珍藏的女人,你不是鬼,不是其他什么的,就是我的女人!」他也落下眼泪了。

  昨夜他好不容易将人救回来,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竟又让她发现自个儿的异样,不要,求老天不要再折磨他了,让这女人快快乐乐与他过日子吧,他连这点卑微的要求,老天都吝于给他吗?他一步错就再不能回头了吗?

  苏菱摇着头,泪眼模糊起来。「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你瞒我这些到底有何目的?你想做什么?!」

  「我的目的只想让你活,只想保住你——」

  「不,想保住我可以告诉我实话,但你却没这么做,你有秘密没对我说,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她问。

  他感觉心像被撕裂般痛,确实有事瞒着不让她知道,因为她不能知道,若晓得了就会像昨夜一样绝情的要离他而去,所以他不能说!

  「阿菱,听我说,别管我瞒了你什么,你有我有欢儿,咱们一家三口继续欢乐过日子,这不好吗?」

  「不好,你知道为什么不好的,因为我根本不是人,我是鬼,一个没有躯体的鬼魂,我如何跟你和欢儿继续生活。」

  「就算是鬼又如何,我还是要你,我还是只要你!」他伸出手想抱住她。

  她闪身躲开。「不要靠近我!」

  他的双臂僵在她面前,伸不过去,也不愿退回来,万分痛苦。「不要这样,即便你是一缕幽魂,于我并无差别,你还是我的阿菱啊!」

  霎时她泪滴如珠往下落,并一步步地往门边退。「我不是苏菱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活着的苏萎了,我不是,我不是!」她无法接受自己是鬼魂的事实,转身奔出勾栏院,离开秦府了。

  第6章(1)

  秦藏竹最后在秦府后门的围墙外找到了苏萎,而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的坐在墙边,哭成泪人儿。

  秦府的大宅位于京城人来人往的繁华地带,路人来来去去的经过她身边,可从没一个人停下脚步瞧她一眼。思及此,她抱膝哭得很大声,因为她知晓哭得再惊天动地也不会有人听见。

  可悲地,她居然可以在大街上这样毫无形象放声痛哭,因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鬼哭神嚎,再不会有人听见了。

  他默默看着她涕泗纵横,内心亦是凄风苦雨,满怀深深的悲伤。他不舍得的,不舍得她知道真相的,可她还是知晓了。

  秦藏竹踩着艰困的步伐走向她。「阿……阿菱。」声音显得无比的干涩。

  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庞望着他,泣涕如雨。

  「是真的,是真的,没有一个人瞧见我,任我怎么叫,他们都不理我,我不是人不是人……怎么办?我不是人……」她跑出秦府后,对着路人又叫又吼,可是没用,那些人当她不存在,不,她是真的不存在,即便她哭得凄惨,不肯接受这样的事,也没用。

  他抬手为她拭泪。「别哭,别伤心,也别怕,你还有我在,我看得见你,也听得见你,秋儿也是。」

  「为什么只有你和秋儿能听得见、看得到我,其他人不行?我真死了吗?真死了吗?」她痛哭,连声问。

  「阿菱……」他红了眼眶。

  「我不相信自己死了,我明明觉得自己是个活人,我吃饭,我睡觉,我还抱孩子,我有情绪,我会笑,我会哭呜呜……瞧,我有眼泪的,我有眼泪的,我不是鬼魂,我不要做鬼魂……呜呜……我不要做鬼魂……」

  见她这个样子,他简直心如刀割。「来吧,你先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领她站起身。虽然极不愿意让她知晓这一切,但不说不成了。

  「你要带我去哪?」她满脸泪容的问。

  「去一个能找到自己的地方。」

  她擦擦眼泪,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来吧,跟我来就是了。」他牵着她往城外去。

  秦藏竹带着她不知走了多远的路,由日头还亮着到天色渐渐昏暗为止,终于,他在一处荒凉偏僻不起眼的旧屋前停下。「你的发簪呢?」他突然朝她问起。

  「发簪?」她先是一楞后,马上就猜出他要的是什么。「是这支簪子吗?」她由怀里掏出一支纯金警子,这是鬼婆婆交给她的两样物品之一,因为担心是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些东西她从不离身。

  只是她不理解,此刻他向她要替子做什么?

  瞧出她的疑惑,他主动解释,「这支发簪是这扇门的钥匙,你将簪子的尾部插进钥匙孔中试试。」他示意。

  苏菱讶异极了。原来手中的簪子竟是把钥匙!她听他的指示将簪子放进钥匙孔中,喀嚓一声,紧闭的门板果然开启了,而这扇门一开,立刻有一道寒气由里头冒出来,她已猜出,这里是一座冰窖了。

  「进去吧。」他让她先入内。

  她犹豫了一下,仍是走进去了。一进去她立刻觉得被四周的寒气包围,转头见他的嘴唇很快地被冻紫了,面容也比平常更加苍白。

  他应该感到很冷吧,在这样的地方,正常人是待不久的,更何况他平常的气色就不是非常好,经常显得血色不足的样子,她讶异他为什么带她到这样的地方?

  「你……」

  「你且先瞧瞧前方。」他忍着寒冷指引她朝冰窖中央的一座台子望去。

  「瞧什么……」她转头望去,赫然看见台子上躺着一具尸首,她惊吓到说不出话。

  「不用怕,过去吧。」他轻声道。

  有他在,她的惧怕的确减少了,但不禁悲情的想,她已是鬼,却怕一具尸首,这不可笑吗?

  于是她移动脚步走过去,只是到了尸首身边,她看清楚尸首后,不禁一震,此刻她比刚才更加惊愕百倍,仿佛遭受到雷击般整个人定住了。

  他过来握住她的手,深情的望着她。「我将你保存得很好,在此地,你就算躺上千年也不会腐坏。」

  苏菱震惊地瞪着台子上的尸首,一瞬也不瞬。这具冰冷冷、没有气息、没有生气的人是她?!她竟亲眼见到自己的尸体,这……这打击太大了!

  她终是腿一软的跌坐地上,盈盈大眼立刻蒙上了厚厚的水雾。「你这是让我知晓,我……我连尸体都有了,我还能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如今想找任何理由证明自个儿是活人都不可能了,眼泪再度滑下她的脸庞。

  「是的,尽管我多不愿亲口对你承认,但,你确实还不是人,你是半人半鬼的魂体!」

  「半人半鬼的魂体?!」她愕然地望着他。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只有我和秋儿看得见、听得到你,但其他人不能?那是因为秋儿让鬼婆婆开了眼,所以能瞧见你。可不只她,咱们的欢见不也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可那孩子是自个儿能见到你的,并无任何的外力帮助,我想这是母子连心使然。」他先向她解释。

  欢儿是她所生,是她的血脉,所以能与自己相通。幸亏那孩子感受得到她,知晓她是他的娘,若是连儿子都见不得她,她更要伤心崩溃了。

  「至于我,我是你的饲主,自然能瞧见你。」秦藏竹继续说。

  「饲主?你是我的饲主?」这什么意思?她对这两个字极为吃惊。

  「嗯,你生欢儿时难产而亡,而我在你的魂魄尚未完全散去前,带你去找鬼婆婆,请求她将你的魂魄保住,可若想这么做,就必须用人血喂养,才能让你的魂魄再次成形。刚开始时,必须每日割腕滴出三碗的血让你服下,直至四个月之后,才可改为每日半碗即可。」

  「每日三碗的血?!那不是要抽干了你的血吗?」她惊讶。

  他苦笑。「所以我足足有四个月无法出门,这滴出的血都是秋儿帮我送过去给你的,不过四个月后,你便不需要再大量饮血了,且魂体也已成形泰半,我将你带回秦府后,那半碗血便是由我每日亲自喂食的。」

  「在府里时,你何时喂过我血?」她闻言惊问。

  「夜里,在你入睡后。」

  「啊!」她倏地想起今早起床时在床单上见到的血渍,立刻拉过他的手腕,掀高他的衣袖,那手腕上的白布还在,她动手解开那块缠着的布,白布下赫然是一道道怵目的伤口,那伤痕像是重复割伤再割伤,手腕处惨不忍睹,她瞧得震撼不已。

  「没事的,这伤会好。」秦藏竹淡然不在意的说,慢慢地又将白布缠回去。

  她呆楞得无法言语,难怪他脸色始终苍白,难怪他终日手腕缠着白布,因为要每日喂她血,因为他失血过多!

  苏菱忽地扑簌簌地流下眼泪。「我真是迟钝啊,竟是到现在才发现你为我做的这些事!」她泪眼蒙胧的扑进他怀里。她到这会才知他对她的爱有多深切,简直是爱她入骨了,才会即便伤害自己也要保全她。

  他轻抚着她的背,无限伤怀。「这是我当做的,这是我欠你的……」

  「我难产不是你的错,你已为我做得够多了,你不欠我什么!」她激动道。

  「不,你不明白的……」他闭上眼眸,内心有干干结,却是不知如何对她坦白说起?他是真的欠她很多很多……

  「见到你为我吃的苦头,我还能不明白吗?」她着实感激不已。「对了,鬼婆婆从没对我提起过你的事,是你要鬼婆婆别说的吗?」

  「当时我还未想好该怎么安排你,才要鬼婆婆先都别对你提。」

  「那么,那日在当铺外咱们不是巧遇,你是特意寻我来的?」

  秦藏竹点头。「你离开鬼婆婆那时,我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将你接回府里,正犹豫着,你自己提了丈夫的事,我便借机说那人已死,而我与你有情,这才将你拐回秦府安置。」他无奈的说出当时状况。

  「原来,我都在你的掌握中啊。」见他听了脸色立即一变,她忙摇手道:「你别误会了,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她望向自己的尸首,怔然了一会才又开口,「我想开了……纵使我只是一缕半人半鬼的幽魂,但只要能伴着你和欢儿,一起见咱们的儿子一天天长大,我便心满意足了,我知道这是上苍能给我最大的恩惠了。」她心怀感激,不敢再强求什么。

  他身子轻颤的搂住她。她终于接纳了这个事实,并且连他都一并接受了。

  「阿菱,其实你不用绝望于现在这个样子,鬼婆婆告诉我,只要持续喂你我的血,再过三个月,你的灵体就能完全修复,便能回到自己的体内复活。」这便是他将她的尸首冰在这冰窖的原因,因为日后她能复活。

  「复活?」她杏目圆睁。这有可能吗?

  「不相信吗?你不妨想想现在的状态,你本来连魂魄都差点失去,可如今你能显现在我面前,且生活起居与常人无异,差别只在旁人见不到你,可你能取物、拥抱,甚至与我温存,其实你并非没有存在感。」

  想起两人欢爱的过程,虽然小脸立刻转红,但她明白他说得没错,她于他并非是虚无的,她会迷醉其中,而他同样也有感觉。

  她也忆起李霏,虽然李霏听不见她的声音,却被她推了一把,给吓跑了。

  另外,在冰窖中她也能感受到寒冷,虽然不太难受就是了,就像她有饥饿感,但不吃却无所谓,她可以睡,但不睡也行。

  她目前的状态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她一直没发现自个儿的异样。

  这么说来,她不是一般的鬼魂,她是有力量的,假以时日,她也许真能复活,当回真正的人!

  原来她的生命未到尽头,未来还有望……

  思及此,苏菱不禁兴奋起来。「秦老二,我想变回真正的人,我想活,想你拥抱的我是真实的……等一下,三个月,你说我还得再饮你三个月的血,这岂不还得让你的身子虚弱下去,而你的手腕为了放血,都割烂了……」她倏地想到这事,脸上的笑容冻住了,毕竟她哪舍得他再继续伤害自身。

  他抿笑。「别为我担心,三个月的血能换回你一条命,这买卖还不值得吗?我身子撑得住,不会有事的。」他让她别担心。

  眼眶中的泪波盈溢,她再说不出任何言语。自个儿能得如此痴心于她的人,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否则她如何能够得到?

  她投入他的怀抱,虽然脸上泪花朵朵,心却不再害怕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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