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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虫的缸中夫 page 12 作者:绿光

  也许,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般滋味。

  “我不许你这么想!”雨下得又急又快,打在身上让人浑身冰冷,怕冻坏了她,染上风寒,世君临只好扯着她上马。“跟我走,你不能再淋雨了。”

  米乃禄想挣扎,但多日没好好进食和休息,再加上担忧愤怒悲伤等太多太多的情绪充盈在心口,终于教她撑不住地软倒在他怀里。

  “禄儿!”他一惊,随即将她一把抱起,跃上了马,直往世府而回。

  ***

  小姐,我喜欢你。

  福至、福至,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

  “禄儿,醒醒,别再哭了。”

  蓦地,米乃禄惊醒过来,一张开眼,那个曾会担忧她,守在她身边的人便映入眼帘。

  “别哭了……”世君临哑声喃道,指尖温柔地揩去她不断滑落的泪。

  米乃禄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就再度让自己放空。

  不想,就不会痛,所以她让自己变成木偶,不哭不笑不说话,不管他说再多,她就是吭也不吭一声,也不喝他喂的茶水。

  见状,世君临不禁低叹,看向窗外的雨势,想了下,突道:“禄儿,我知道杏树为何在北方不开花了。”

  她看来依然面无表情,可泪水却在眸底凝聚。

  他记得?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因为北方太冷。”

  她没有搭腔,亦不看他。

  “记不记得你说过,只要我猜中了,你便答应我一件事?”他俯近她,逼迫她只能看着自己。“禄儿,我要你笑……笑给我看。”

  就是那抹没有心眼又直率的笑,坦然又真诚,才能如光般照进他的内心,让他察觉自己的空虚。

  养父母去世之后,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凭藉着聪明才智,他赚进大把的银两,将世府装点得有如皇宫般华丽,可事实上,他孤独如鬼,即使存在着,却没人爱他,太多人惧怕他,没有人真心待他。

  遇上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嗜钱如命,只是拿钱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因为只有钱不会伤害他。

  米乃禄直睇着他,泪水终于忍遏不住地决堤,有些呼吸困难,不断发出抽噎声。

  “禄儿,别哭、别哭,我是要你的笑,不是要你的眼泪……”他手忙脚乱,最后只能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头一次感到自责,恼自己亲手毁了她的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他好想念她像是麻雀般在他耳边聒噪,想念她一看到帐本就装可怜的俏皮模样,想念她娇柔地喊他福至福至……

  “我原谅了你,谁来原谅我?”米乃禄哑声回答。

  她的罪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被饶恕,相对的,他也一样,原谅了他,就像是原谅了自己的过错,她做不到。

  世君临直瞅着她,深切感受到自己伤她有多重。“只要你说,我就做得到,我会做到你原谅我,没有人能责怪你的地步。”

  她没有回答,只说:“我要回家。”

  世君临挣扎了下。“……好。”

  他立刻差人备好马车,由他亲自送她回到米府。

  “小姐……福至!”米丽一见到两人,错愕得说不出话。“小姐,你怎么会跟他在一块?”

  “丽儿,我好累……”她一开口,泪水就掉落。

  米丽见状,赶紧撑着她进房歇着。

  世君临大刺刺地跟了进去,见她脸色苍白,又转头朝身旁的石猛命令,“石猛,去找大夫来。”

  “是。”

  米乃禄闻言,朝米丽招手,示意她贴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等等,我家小姐说不用了。”米丽急道。

  世君临眯起眼,这才知道米乃禄有多不愿意跟他说话,恼怒中的他还是捺住性子说:“大夫过府,可以替你和你爹看病,有何不妥?”

  米乃禄又在米丽耳边说了几句,由她代表发言。

  “我家小姐说,最重要的是药材,不是大夫。”

  “我会想办法备齐。”想到在她眼中自己真是个坏人,他就难以忍受地转身走出房门,朝石猛说了几句,待石猛离去后,便如识途老马般走到米来宝的房里,一进门就瞧见总管常寿守在里头。

  “你想做什么?”常寿脸色不善地斥问。

  他已经听米丽说过,福至正是恶名昭彰的世君临,对他的评价一路滑到谷底去了。

  “回来报恩。”世君临没好气地回道。

  这差别可真不小,他先前好不容易在米府建立的一点威信,现在都荡然无存了。

  “哼,谁指望你报恩,就盼你将米缸还回米家。”常寿守在床边,不允许他再踏近一步。“别再靠过来,亏咱们都把你当自己人,就连老爷也把你当成未来的女婿看待,没想到你竟背叛米家,伤害了老爷和小姐!”

  “……我无意伤害他们,但我确实伤害了,所以现在回来弥补。”

  常寿冷嗤。“裂了缝的墙,要怎么补?”

  “嵌入黄金烧熔不就得了?”他回得理所当然,向前几步,轻轻将常寿拉到一旁。“放心,我也把老爷视为我的岳丈,怎么可能伤害他。”

  他说着,往床边一坐,便见米来宝正瞪大眼看着自己。“老爷,我回来了,也把米缸带回来了。”

  “……你走。”米来宝气虚地道,气色极为不佳。

  “老爷,不要激动,暂且听我一句话。”世君临直睇着他。“我失忆是真的,但想要米缸也是真的,只是小姐把米缸送给我时,我方巧恢复了记忆,才一走了之,可是……我对小姐真的动了情,也把老爷视为自己的长辈,所以我再次回来,诚心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他说得头头是道,米来宝却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他。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难以服众,但是我会尽力去做。现下首要处理的是老爷的病情,我会想办法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将你医好,至于米仓的事,也会派人处理,发霉的部份由我买下酿酒,不是的也从我的粮仓里补足,立刻送到商家那里。”

  米来宝直盯着他,好半晌才哑声开口,“常寿,把帐本交给他。”

  “老爷!”常寿不能理解主子为何这么轻易又相信他。

  “米家要是度不过这次难关……就会一无所有……”米来宝气若游丝地说明,细长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冷敛却又愧疚的世君临。“他是个真小人,想下手,会先告诉我……”

  世君临不由得垂下脸,在他面前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老爷,你说得对极,我是个真小人,行事之前  ,我也会先告诉对方,但是此刻,我不当小人,而是要等着当你的女婿。”

  此刻,他不求原谅,因为他什么都还没做。

  要人家原谅,也得要他有一番建树才成。

  第8章(2)

  于是,世君临重新在米府待下,掌管米家所有帐册,俨然成了新当家。他运筹帷幄,大刀阔斧地除去米家粮行原有的陋习,补强所有不是的部份,一步步照着自己的承诺进行。

  白天,他在米仓指挥调度,将自己原本打算大削一笔的米粮无偿投入米府粮仓,补其所缺,一方面也注意着湛江是否有暴涨迹象;夜里回到米家,就照顾米来宝,看着他的气色逐渐恢复,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多少感到安慰,然而面对米乃禄时,可就艰涩难行多了。

  “小姐已经睡了。”米丽守在米乃禄房门前,活像个巨型门神。

  “……她今儿个吃了多少?”

  “小姐说,她不吃你做的东西。”米丽将他一早准备的米香、米团和米圆甜汤原封不动的端到他面前。

  “……”世君临挫败地抚着额,又把手中的雪帔交给她。“把这件雪帔交给你家小姐,她先前大病一场,近来天候又冷,我怕她冻着,又替她作了件雪帔。”

  他身为世家养子,小时便在织坊里走动,不仅会设计织布花样,亦能设计衣着,更懂刺绣缝制,这些全是养母教他的。

  “不用了,我家小姐不缺,而且我家小姐也说了,请你往后不要再送雪帔给她。”米丽坚持不收,一如前几晚。

  “喂,你家小姐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以为我家爷是随随便便为人洗手作羹汤的吗?!”见主子落寞转身步开,看不过去的石猛朝她呛了回去。“以为我家爷是肯为每个人缝衣制服的吗?”

  “你嚣张什么?也不想想你现在是踩着谁家的地,顶着谁家的天,敢再耍嘴皮子,我就马上把你赶出去!”米丽泼辣回嘴。

  “肥婆,搞清楚状况,现在要不是我家爷在,你以为你还能待在这里吗?”瞧,肥得那么荣华富贵,是托谁的福?还米粒咧!敢叫这个名字,她羞不羞啊!

  米丽气得牙痒痒的,大眼都快喷火了。“你这瘦皮猴!要不是你家主子,会害得我米家颓败要他收拾残局吗?说到底就是他混蛋,专门偷拐抢骗,赶走养兄,霸占主业,还逼死养父母!”石猛?哈,标致得像柳叶美人,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顶着这个名字。

  “喂!你不要太过份了,那是谁说的?!我家爷哪里赶走养兄了?明明就是世近良那家伙狼子野心,卷走了世家的钜款到外头花天酒地,我家老爷夫人才被他气病,世家的产业可是靠我家爷一手经营起来的!”

  “天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你家主子假装失忆骗了我家小姐,骗走了米缸,这是事实。”

  “我去你的!我家主子是真的失忆,那时他根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打了我,至于米缸,那是你家小姐要送给我家爷的,那是定情物,是你家小姐反悔!”石猛说话中气十足。

  米丽一顿,随即又拔尖反驳。“就算是这样,可是药材的事你怎么说?明明就是你家主子垄断了药材市场,害我家老爷没有药可用,现在还有脸说你家主子帮了米府多少忙。”

  “你这个八婆,你怎么就不说之前玉家垄断了药材市场,害我家老爷夫人气病之后,没有药材可用而死?况且每年只要一过立冬,我家主子就会将药材全都均分给所有药铺,就怕有药商垄断哄抬价格,玉家大少根本在撒谎,那日之后我家主子到春秋堂就买得到你家老爷要用的药了!”

  米丽闻言,怔怔地眨了眨眼,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气极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一回事。

  “石猛,好了。”回头找人的世君临低喝。

  “可是爷,当好人也得背黑锅吗?天底下还有这种道理?明明就是世近良捅的楼子,为什么罪名是你背?要不是你在,世家的织坊早就倒了,咱们底下这些人更是要到街上去行乞……”

  “石猛!”

  “爷,这婆娘说的话太过份,你对咱们有多好,咱们都是知道的,可为何外头的人却把你说得这么不堪?那天她家主子这么说时,我就已经气极了,想不到她们主从同一个鼻孔出气,为何你还要帮她们?!米缸都已经还了,咱们几百石的米粮也都赔了进去,就算是弥补也该够了!”石猛很不服气,为何主子倾尽一切地去做,却没人发现他的好?

  “够了!”世君临恼火地眯起眼。“你要是觉得不满,可以离开,我不留。”话落,他转身就走。

  现在他想听的是米乃禄说话不用换气的聒噪,而不是石猛义愤填膺地替自己抱不平。他不在乎外头的人怎么批评他,只在乎他爱的人如何看待他。

  “爷,你别赶我走,我已经决定这一辈子跟定你了!”石猛见状,随即跟上前去。

  米丽怔在房前,突地听见后头房门打开的声音,连忙回头。

  “小姐,外头风雨很大,你在里头待着就好。”

  “丽儿,我在房里闷了好几天,你让我透透气嘛!”米乃禄脸色青白,丰润的身形又缩水了不少,就连衣袖也宽松许多。

  “可是,小姐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睡得也不多,整个人瘦了好多,我担心你撑不住。”米丽急得都快掉泪了。

  就因为主子为情所伤,憔悴消瘦到这地步,她才不能原谅世君临,而且有些狠话早先她就跟他说过了,他却明知故犯,如今再弥补,又补得了什么?

  “我没事。”米乃禄勉强勾笑,站在门外,看着滂沱大雨,却已经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方才,她在房内听见了石猛的大嗓门,想起那天在福客楼听见的传言,也想起她以往总能秉持不偏颇的心思,唯恐误解别人,然而如今面对那男人,她却不能平心而论,迟迟无法原谅他,却又牵挂着他。

  爱情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世间最折磨人的利器。

  “小姐,夜深了,进屋里吧。”

  “……丽儿,他刚回来吗?”

  米丽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不由得抿了抿唇。“嗯,他刚回来不久,去过老爷房里,才过来探视小姐。”

  “他真是替咱们的米行做事?”

  “我听常总管说确实是如此,而且他和商家们也处得极好,现在常总管一谈到他就叹气,总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痛恨伤害小姐的世君临,可却也知道唯有他才能疗癒小姐的心病,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这些天,他总是早出晚归,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产业要打理,方才我瞧他气色不太好……“

  她不确定世君临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但连着几天,她发现他和外头传言有所不同,所以才试着激石猛那个笨蛋反击,好让屋里的小姐听见,希望她可以重新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将他驱逐在心房之外,没想到也一并问出了那么多内幕。

  “是吗?”米乃禄缓步朝长廊走去。

  “他一早总会先替小姐准备早膳,午膳也派人盯着,晚上回来又替小姐作甜汤,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做雪帔的。”米丽跟着、说着,一边偷觑她的反应。“每晚拿来的雪帔都是不同款式呢。”

  米乃禄没有答话,只是在自己院落的长廊上漫无目的的游走。

  想见他,不见他……她好矛盾好痛苦,想爱他,却又爱不了,最终把自己折磨得身魂快要剥离,食不下咽,夜不成眠。

  这人为何会这般令她煎熬?

  要嘛,痛快的让她死心,痛到心魂俱碎,她就不会再痛了,可他却不,偏偏比以往还要宠她,像是要宠到那颗已死去的心再复还,可心都死了,要如何复生?

  ***

  米乃禄院落前方的亭子有道微弱的灯火,世君临就待在那里看账本。

  守在一旁的石猛端着被退回的佳肴,忍不住嘴馋。“爷,她不肯吃,我可以吃吗?”

  世君临冷眸瞪去,石猛马上很识相地将嘴边的米团放下。

  “爷,她明明就已经铁了心,为何你还是……”话未完,他又被主子冰冷的注视逼得把话吞回肚子里。

  不敢再开口,他只能意兴阑珊张望四周,却突地瞥见对面檐廊底下有两抹身影,忙道:“爷,那肥婆和她家主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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