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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终篇·一品诰命妻 page 3 作者:梅贝儿

  尽管这座将军府很大,可是她的心比它更大,要放弃从小到大的抱负和理想,安于现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当独处时,她都会陷入天人交战,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婉瑛也很清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过贪心,尤其是在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古代,必须作出选择。

  而这一路走来,秦凤戈又从来不曾因为男尊女卑的观念,对她的意见和想法有任何轻视,已经比其他男人强多了,何况他并非普通百姓,是朝廷重臣,不该要求他违背传统礼教的观念,允许妻子一天到晚往外跑,别人又会如何看待他,说不定会在背后嘲笑。

  所以婉瑛只能压抑一向喜爱挑战又自由活跃的现代灵魂,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座深宅大院,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夫人。

  “我知道了。”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良人,她要知足,更要珍惜。

  见她答应,秦凤戈才放心地出门。

  不过等他一走,婉瑛脸上的笑靥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能拚命说服自己,就算当不成在火场中冲锋陷阵的消防员,依然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提供一些消防观念和新点子,帮助丈夫立下大功,同时保护百姓的身家安全。

  早晚会习惯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心态,努力适应眼前的环境。

  于是,婉瑛来到位在院落里的小花厅,这里是她每天用来“做功课”的书房,只见墙上挂了几幅名家所绘的字画,书案上除了摆放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只精致的香炉,里头正散发出用乳香、龙脑等中药材所调制而成的薰香,据说可以让思绪清晰沉静,两旁的花几上也各摆上精美昂贵的花瓶,摆设典雅华丽。

  她才在书案后方落坐,翻开帐本,眼皮就开始往下掉,尤其天气又这么冷,十根手指都冻僵了,连要拨算盘珠子都显得有些困难。

  “小菊……”她又打了一个呵欠。“帮我泡一壶浓茶,愈浓愈好。”如果有咖啡就更好了。

  丫鬟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我最讨厌数学了……”婉瑛趴在案上喃道。

  她的意识在往下沉,不过并没有完全睡着,四周也很安静,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发出一个细微的嘎吱声响,以为是伺候的丫鬟推门进来,并未多加理会,又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婉瑛有些困惑地抬起头,透过纸窗以及屋外光线的投射,可以觑见外头有一道人影在晃动,于是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又过了半晌,门外的人影还在,却没有敲门或是出声的打算,让她先是纳闷,接着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警觉心向来比别人强,便坐在原位,按兵不动地观察对方。

  会是谁?

  是来找她的,还是……在监视或偷听?

  脑中突然冒出“监视”、“偷听”这两个字眼,连婉瑛自已都觉得好笑,因为在这座府第之中,有谁敢跟老天爷借胆?简直是不要命了,何况技巧也太差劲,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

  于是,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起身,从书案后头出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在右手快要碰到门扉的当口,门外的人影已经逃之天天。

  “不要跑……”婉瑛用力拉开门扉,探头一看,恰巧瞥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虽然没看到正面,不过可以肯定是府里的婢女,而且……从身形来看,有一点眼熟……

  彩霞?

  对!很像是彩霞,她应该不会看错。

  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

  看到对方逃走,就会想要去追,婉瑛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职业病,除了在学校受过一些训练,还因为有个当警察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直觉催促着她跟上去,才奔到曲廊的转角处,只见对方已经跑远了,不等大脑发出号令,双脚又动了起来,婉瑛也忘了自己身为当家主母,只要吩咐下去,随时可以把彩霞找来质问。

  婉瑛一路追出院落大门,旋即想到奴仆平日进出的那条狭小走道,便又加快脚步,却没想到彩霞并没有跑远,只是躲了起来,等她走了才现身。

  “……怎么办?万一把事情说出来,将军一定不会饶了我……”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想要出面认罪,可是到了紧要关头,还是退缩了。

  彩霞面露惊惶,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离开现场。

  而在此时,婉瑛正循着两旁的高墙,走在一条狭窄的巷道,每呼出一口气,便吐出白烟。

  她沿着备弄走了一段路,都没看到彩霞的身影,又忘了把斗篷带出来,只能两手抱胸抵御寒气。

  “我已经跑得够快了,结果还是把人给追丢……”婉瑛只好往回走,这时才想到可以叫人去把彩霞找过来,果然还不太习惯使唤下人。

  就在她走出备弄之际,冷不防地听见身后的树丛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接着颈后的汗毛也竖起,发出危险的讯号,本能地曲起右手手肘做出防卫的动作,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后脑勺瞬间遭到一记重击。

  “呃……”晕眩和痛楚让她软倒在地。

  到底是谁?

  会是彩霞吗?

  这是婉瑛在晕厥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奴才缩着肩头,搓着双手,适巧从这儿经过,瞥见婉瑛昏倒在地,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呼救。

  待身体的知觉恢复正常,婉瑛只感到头痛欲裂,简直比宿醉之后引起的疼痛还要强烈十倍。

  这时,已经酉时,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了。

  “夫人醒了!”丫鬟惊喜地嚷道。

  秦凤戈立即屈身上前。“婉儿!”

  “将……将军。”她眯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男性俊脸,眉眼净是焦急之色,有些迷惑。“嘶……我的头……”

  她不过动了一下,头部又传来剧痛,好像有槌子在敲打。

  “小心!不要碰到伤口!”秦凤戈担忧地低喝。

  婉瑛愣了一下,伸手探向后脑勺,发现自己的头上缠了好几圈布条,还有些不解。“伤口?什么伤……啊!”

  这一刹那,记忆全都回来了。

  “我已经请六安堂的纪大夫来看过,也帮你上过药,虽然流了些血,幸好只是皮肉伤,不至于伤到脑子。”秦凤戈在床沿坐下,想到才哪回府,便听说她受伤昏倒的消息,再见到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仿佛一年前目睹她在大街上被扒手刺伤,倒在血泊中的噩梦再度重演,不禁全身发冷。

  “我想起来了……”是有人把她打昏了。

  听婉瑛这么说,他满腔的忧心和焦虑已经逐渐转为怒火,不过动作还是很轻柔地扶她起身。“先把药喝了……”

  待她靠坐在床头,秦凤戈便接过丫鬟手上的汤药亲自喂她,而趁这空档,婉瑛也可以好好地回想发生的事。

  “……什么时辰了?”她咽下苦死人的汤药,轻蹙眉心地问。

  秦凤戈嗓音酝酿着火气。“已经酉时了。”

  “我居然昏过去这么久……”婉瑛一脸错愕,更加懊恼没有看清把她打昏的犯人是谁。

  他不发一语,继续喂她喝药。

  直到这时,婉瑛才注意到身边的丫鬟换人了。“小菊呢?”

  “自然是去领罚。”秦凤戈硬声地说。

  婉瑛一脸惊讶。“领罚?为什么?”

  “她没有伺候好主子,任由你一个人昏倒在外头,难道不该领罚?”他的脸色不只难看,可以说铁青。

  她不想因为个人的行为而连累到他人。“这不关小菊的事,是我没跟她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她应该跟在你身边,万一出了事,就算她有十条命也赔不起。”秦凤戈不容转园地说。“你是主、她是奴,这就是规矩。”

  “将军……”婉瑛从未见过他这般严厉冷酷的一面,有些被吓到了。

  秦凤戈低喝。“把药喝完!”

  看来他这回气得不轻,婉瑛不禁责怪自己,完全没有考虑到可能的后果,不只受伤,还害了小菊。

  直到把汤药喝完,丫鬟也退下了,寝房内只有他们夫妻俩。

  “好,你现在可以说了。”秦凤戈坐在床沿,面无表情地开口。

  见他活像在审问犯人似的,婉瑛自知理亏,也不敢提出抗议,只得把大概的经过说了一遍。“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之后,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因为对方行径可疑,所以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追出去?你何时才能改掉这种莽撞和冲动的个性?难道忘了上回差点把命丢了的事?”

  “我没忘……”谁教她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要快。

  他一脸怒气腾腾地问:“在这座府里,有哪个婢女敢在门外偷窥、监视的?你说!到底是谁?”

  “是……”婉瑛一时语塞,要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一看错了,不也同样害了彩霞?“我、我没有看到她的脸。”

  “很好!”秦凤戈抽紧下颚,免得大声对她咆哮。“你不只没看到对方是谁,还因为滑倒撞到头昏倒……”

  婉瑛怔愣了下。“是谁说我滑倒撞到头昏倒的?”

  “发现你的奴才去把常海找来,他见你仰躺在地上,头部下方还有块比拳头还要大的石头,尽管天气放晴,不过地面湿滑,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不慎滑倒,头往后一栽,凑巧撞在石头上……”

  “我不是不小心滑倒,而是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昏的。”她大声地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瞠目瞪视着婉瑛,不是怀疑她的话,而是无法相信有人敢伤害她。

  “你要相信我……”婉瑛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往前倒,不可能是仰躺的姿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她昏过去时移动过她。

  会是彩霞吗?

  这么做是想要掩饰罪行,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意外吗?

  她们之间有何过节,她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婉瑛脑中不停地转着圈圈,头也更晕了。

  第20章(2)

  秦凤戈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会是你之前在追的那名婢女干的吗?”

  “我也不确定。”她有气无力地说。

  他深吸了口气。“婉儿……”

  “我真的没有骗你。”婉瑛只希望他信任自己。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撒下这种漫天大谎,只不过……”秦凤戈很难想像在自己的府里,有人会做出伤害她的事,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婉儿,不要再这么吓我,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苦。”

  婉瑛也很内疚。“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上回你也是这么答应我。”他的怒气又往上冒。

  她郑重地保证。“我可以对天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秦凤戈搂住偎在胸口的娇躯,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实在禁不住这种惊吓。“就当我求你,在作任何决定之前,要先深思熟虑,不要再这么鲁莽,令自己置身在危险当中。”

  “我只不过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若是太过理性,那就和她的本性互相违背了。

  他一脸莫名。“直觉?那是什么?”

  “就是……不需要太精密和理性去计算,直接用心和感觉来下判断。”婉瑛自认不是依靠冷静和理智来做事的人,老担心会受伤或遇上危险,就什么都不敢去做,便不再是她了。

  “就因为如此,你才会三番两次的出事。”他听了大为光火。

  婉瑛泛出一抹苦笑。“可是我并不后悔。”天底下没有后悔药,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闻言,他不禁气结。“你根本不知反省。”

  “我当然有在反省了……”至少下次会注意不要连累到别人。

  秦凤戈用力握住她的肩头,几乎捏痛婉瑛了。“为何你就不能像其他女子,认一清自己的身分,待在应该待的地方?”

  这番话像是当场打了她一巴掌似的,眼睛也跟着刺痛了。

  “因为我就是我,尽管已经很努力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还是永远不可能跟她们一样……”原来到了最后,这个男人要的还是个能够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传统女性,让婉瑛觉得讽刺,不知该哭还是笑。

  他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你已经不是住在大杂院里的陶婉儿,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做事要懂得拿捏分寸。”

  “我不是任性妄为,只不过嗅到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尽管不明白原因,可就会想去查个清楚……”若不是小时候家里曾经发生火警,让她立志当个在火场中奋战的消防员,相信最后也会跟过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打击犯罪的警察,那不只是天生的使命感,也是遗传。

  “你不只想成为熸火军的一员,这会儿也以为自己是衙门里的捕快吗?”秦凤戈知晓她有着不输给男子的勇气和志向,但还是难以苟同这种大胆妄为的鲁莽举动。“婉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砚哥儿的继母,秦家的媳妇儿,不要忘了。”

  婉瑛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我知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粗声喝道。

  她也火大了。“我当然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不该去做不是你该做的事。”秦凤戈气她老是冒险,还危及自己的性命。

  这番话宛如一把利刃,刺进婉瑛的心脏。

  “你不懂……”看来错的人是她,是她无法全心全意的当个贤妻良母,一辈子守在这座小小的天地里,只做女人该做的事。

  秦凤戈怒瞪着她。“不懂什么?”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婉瑛幽幽地说。

  他大声驳斥。“我当然了解!”

  “不!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这一刻,她终于体认到夫妻相处比想像中的还要难,光是相爱依然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秦凤戈狐疑地看着她。

  婉瑛不偏不倚地望进他黝黑的眼底。“将军不是问过我是否欺骗了你,或瞒了你什么?”

  “没错。”他眼神露出一丝警戒。

  “将军还记得那回大杂院失火,我却很幸运死而复生的事吗?”既然决定说出真相,这次就一口气说完。

  “当然记得。”秦凤戈不懂她为何又突然提起此事。

  她先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等着看他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

  “其实那个陶婉儿在当时已经被浓烟呛死了,活过来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叫做向婉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魂魄,同样遇到火灾,却因为救人而死,结果附在一个浣衣女身上,最后也就成为将军眼中,有着许多稀奇古怪又与众不同想法的陶婉儿了……”

  见秦凤戈听得似懂非懂,如坠五里雾当中,不过婉瑛没有因此停下来,还是继续说下去。

  “在我的世界里,我正打算参加考试好成为一名消防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熸火军,那里就算是女人也可以加入救火的行列,那是我从小到大的志愿,而我父亲生前则是一名警察,所谓的警察就像是衙门里追捕盗匪、动手擒贼的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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