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半了吧。”
“你不快点赶回公司会迟到的,怎么还不走呢?”
如果开车到他公司,最快也要二十分钟,吃完便当再回去一定会迟到的。
“我下午被派到桃园开会,所以不用急,两点半到桃园就好了。”
“喔喔,原来如此……咳咳!”
“吃便当前先喝杯甘蔗汁吧。小时候我感冒,我爸都会买这个给我喝,比感冒糖浆还好喝唷。”
“好怀念的饮料唷。”除了小时候妈妈曾买给她喝过外,她自己根本不会去买这种东西。
“趁热喝,要一口气喝光喔。”
“唔……嗯。”
“我先吃便当,我差不多一点要出发,晚上可能晚一点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叫披萨来吃,吃不完的我回来微波吃。”
“好,我看情况,太饿我就叫来吃。你喜欢吃哪种口味?”
“必胜客的话,我还满喜欢吃六小福的。”
“跟我一样!”又有共同点,好开心!
“呵呵,那晚上就叫必胜客外送吧。”
“嗯,到家前一小时先打电话给我,如果我饿到受不了了会先跟你说。”
其实她根本不可能先订,方靖斌这么体贴她,她一定会等他回家再一起吃的。
方靖斌吃完午餐后就匆匆离开,偌大的房间又剩下她一个人。
其实她不是个爱看电影的人,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看又另当别论。
她将“两只老虎”的DVD退出,简单收拾一下客厅就窝回房间上网,浏览起她最爱的FG时尚美容网站。
既然今年周年庆不能败家,那她一定要好好搜寻香港有什么必败好物,才不虚此行。
但即使是她最爱的化妆品也抵挡不住感冒药带来的睡意,网页看不到一小时,她又倒回床上了。
人生有几回能在工作天恣意睡觉的?既然是因病在家,当然要好好地睡个够呀!
当她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就快要会周公的时候,房门突地被人给打了开来。
“阿斌?”
陈粉宜把头探出棉被外,勉强睁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身形……不太像呀。
“你是谁?新房客吗?”
听声音就知道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她还没搞清楚门为什么会被人打开,就先老实回道:
“嗯。”
“不对啊,你怎么睡在我儿子的床上?”
“呃……伯母您好。”
一听到眼前的妇人说阿斌是她儿子,她整个人从床上弹跳起来。
“嗯,你好。”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基于礼貌她还是跟对方打招呼。
“我、我是靖斌的女朋友……也是这边的新房客……我、我今天感冒所以没去上班,房租我有老实付!”
陈粉宜的“长辈恐惧症”适时发作了。
平常讲话还算流利的她,遇到这种亲戚长辈就会结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且这种“长辈恐惧症”只针对自己认识的人的亲戚长辈。
到目前为止,这世界上真心喜欢她的长辈,大概只有她爸妈了。
“喔,这样啊。”听她说话乱七八糟的,可能是因为感冒的关系吧,一般来说,只要简单介绍自己的名字不就好了。
“那你慢慢休息,我是来帮他收拾房间的啦,晚点你睡饱了我再进来收拾就好。”没等她反应,房间门随即关了起来。
怎么办?
陈粉宜尴尬的坐在床上,房门外已传来塑胶袋的声音。靖斌的继母好像开始收拾客厅、浴室跟厨房等地方的垃圾了。
“呜哇……”这也太尴尬了吧,好像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头收拾东西吧。
先打电话跟阿斌求救好了。她缩回棉被里,快速的按下电话。
“喂?”
“阿斌,你在开车吗?”
“对,什么事?”
“你方便说话吗?”
“可以啊,我接耳机,什么事你说。”
“那个……伯母来家里了耶。”
“什么伯母?”
“应该是欣玥的妈妈吧,总之,她说她来帮你收拾房间。”
“噢……对对,我阿姨偶尔心情好,突然想到就回来我家里收个垃圾、煮点东西……我忘记先跟你说了,抱歉。怎么了吗?”
“情况很尴尬……”
“出去打声招呼就好了,不需要觉得太尴尬。”
“不是,我刚刚睡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打开,我很慌乱的自我介绍过了,现在她正在外面收东西……”
“喔,是喔。然后哩?”
“然后、然后……我还是出去帮忙好了。”
“都可以啦,别太勉强自己,真的不舒服躺着休息就好。”
“好,我知道了。”
“粉宜,方便把电话拿给阿姨吗?”
“嗯,等我一下。”
陈粉宜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上,走出房门,对正在拖地的妇人道:
“伯母,靖斌想跟您说话。”
“好,谢谢。”
她将手机递给她,发现她一直往她这边看过来,好像希望她快点回房间的样子,于是她朝她微笑点头后才转身回房。
在房里,她隐约听到方靖斌的继母在跟他说,“怎么交了这样的女朋友?”“怎么没事先说一下?”等等……语气听起来不甚满意,看来她果然没留给对方好印象。
也是啦,那么差劲的自我介绍,又一直躲在房间里,她还是赶快换衣服出去帮忙好了。
她把门锁上换上居家服的时候,方靖斌的继母敲着她的房门道:
“小姐,手机我放在房门外,你等下自己出来拿嘿。”
“好,我马上就出去。”
陈粉宜用最快的速度换号居家服冲出房间,手里还抓着一包房间的垃圾,歉笑道:
“伯母,不好意思,那个房间我来收拾就好了。”
“喔,没关系啦,垃圾跟那一包放在一起,我等下拿去楼下丢。”
“没关系,我去丢就好了。”
“免啦,你不是感冒吗?阿斌说你要多休息,等一下我来去就可以了。”
不行,她太慌了,一定要找个借口溜出去。
她僵硬的提起墙边的一大包垃圾,直接开口道:
“伯母,我先下去丢!”说完,赶紧冲出门。
呼呼,她真是一个胆小鬼。
她气喘吁吁地靠在电梯里,手提着发出异味的垃圾,慢慢走到大楼的功用垃圾场。
真希望阿斌可以早点回来,一个人面对长辈太可怕了。
到了楼下,她开始放慢速度。
慢一点……慢一点……时间过得快一点,动作放慢一点,相处时间就会少一点……
当她走到楼上要开门的时候,门缝飘出阵阵香味,伯母手艺似乎很不错……
啊?!她摸遍全身口袋,这才惊讶地发现她忘记带钥匙出门了。
呜呜,她明明是来帮忙的,这下要被扣分了啦。
陈粉宜趴在门板上哀怨一下后,才任命地按下门铃。
“谁呀?”
“伯母……是我……我忘记带钥匙了。”
“怎么这么粗心。”
对方念了两句后之后,才帮她开门。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低头道:
“对不起。”
“……好了好了,你快回房间去吧,这个煮好我就要走了。你房间我已经拖好地了,床上的头发记得要定时那吸尘器吸一下。”
“好,谢谢伯母。”
“不会。”
陈粉宜看着她走回厨房去,这才放心地转身回房间。
“呼……”这么一搞,她也没啥睡意了,不如继续看网页吧。
既然伯母都叫她回房间了,那她还是乖乖听话,不然一直帮倒忙也满尴尬。
约莫半小时后,门外响起叩叩地敲门声。
“小姐,我先走了唷。”
陈粉宜又从床上跳起来,连忙开门回道:
“伯母,您回家小心,谢谢您。”
“不会。”
随着铁门关上的声音,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好紧张唷!竟然在无预警的状况下跟男朋友的家人见面,第一次在没有熟人介绍的状况下唐突见面,真是……
不过,伯母留下什么东西呢?
陈粉宜走进厨房,看到一个焖烧锅放在烘碗机旁,她打开一看,里面炖了整颗高丽菜,还有一些大骨跟中药,味道很香。
她看看时间,阿斌搞不好已经到桃园了。她打电话问问看。
“喂?”
“阿斌,方便讲话吗?”
“超方便的,我在便利商店外面喝饮料。”
“是喔,不急着去公司?”
“嘿嘿,太早到了,先来7-11前喘口气。”
“嗯嗯。阿斌,伯母刚刚走了耶,焖烧锅里有一大颗高丽菜跟一堆大骨,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嗯,我阿姨煮那道最好吃。”
“那晚上好要订披萨来吃吗?”
“要啊,我阿姨做的那个最起码要炖个半天才好喝,那个可以半夜拿来泡泡面,很好吃喔。”
“好,那我等你回来喽,开车小心。”
“好。你声音听起来鼻音好重,赶快去休息吧。”
“嗯嗯。”
陈粉宜挂掉电话后,打了一个大哈欠,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垃圾车的音乐每晚固定在六点半左右响起,小孩子的嬉闹声已经吵到她无法忽视的地步,两种声音加在一起,陈粉宜决定爬起来……上厕所。
膀胱里的废水一下子排出来,对刚起床的她而言,简直美妙得无法言喻。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哈罗,粉宜,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家了,披萨订了吗?”
“还没耶,我刚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要到家了?
“咦,怎么有回音,你在哪里?”
“啊……我、我在浴室里……”太丢脸了啦!
“那你慢慢来,等下见,拜拜。”
今天她到底在干嘛啊?好像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用网络订购完披萨之后,就坐在客厅一边看新闻、一边等方靖斌回来。
现在的新闻真的越来越慢看了,好多新闻都是三分事实、五分推测、七分煽情、九分夸大,新闻画面跟主播说的话一点关系都没有,早上的新闻甚至直接放上报纸的画面,太好笑了。
最无聊的就是台风天跟胡言乱语的神怪新闻,台风天来只剩下风强雨大的独家报道画面,然后台风都还没来菜虫就开始涨价等等。连帮名人算命都可以做成新闻,完全看不到什么专业。国际新闻最多的就是大陆的奇人异世,过一段时间还会拿出来重播。
总而言之就是——很难看,转台。
咦,刚好有日本的全能住宅改造王,来看一下好了。
“叮咚!”门铃正好在广告时间响起。
“哪位?”
“陈小姐您好,我是必胜客披萨外送员。”
“请上来。”
“您订购的披萨总共是七百六十八元,这是您的发票。”
“嗯嗯。”
“她伸手接过一大一小的纸盒跟一大瓶可口可乐,正想用脚踢上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
“呜哇!”
“别关!”
“你要吓死人喔!要是我脚真的踢上去,你的手一定会黑青,这么急做啥!”
“想你啊。别骂了咩,又没事。”
方靖斌俏皮的对她眨眨眼,顺道接过她手上的食物。
“哇,整间都是炖汤的味道,好香呀。”
“来吃披萨吧。”
陈粉宜打开披萨盒盖,帮他摆好纸巾,然后到厨房帮两人各添了一小碗炖汤。
“吃这个配那个好奇怪喔。”
“伯母的心意咩,不喝一小很有罪恶感。”
“她又不在这,不要想那么多啦。”
方靖斌狼吞虎咽地狂扫披萨,大口灌下可乐,一下子就吃掉一半的披萨。
“怎么这么饿?”
“不知道,就突然饿了。”
方靖斌拍拍肚子,靠着沙发打了一个大嗝。
“厚,你越来越没形象了耶!吃东西喝可乐很容易胀气打嗝,我去帮你弄杯温水。”
“不用,你慢慢吃,我去装。你要不要一杯温水?”
“好啊,谢谢。”
她吃起第二块披萨,与他闲聊道:“那个住宅改造王的节目真的满好看的耶,虽然节目步调有一点慢,可是改造过后的房子好漂亮唷。”
“嗯哼嗯哼,还不错看吧。对了,我爸下午有打给我,要我周末带你回家去吃个饭。”
“呃……是喔。”
看来伯母果然没有放过她。
“我爸还说欣玥一直跟他吵说要玩Wii,我跟他说会带回去给欣玥玩个几天。”
“喔。”她还是不想去。
她没办法大方地面对他家的长辈。
“别紧张,他们人很好,我爸也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你,听阿姨转述后,他没看到心很痒。”
“可是,可是好像有点……嗯……你不觉得快了点?”
“是快了点,可是对我爸来说,我已经是个三十三岁的适婚男儿,好一阵子没交女朋友,我爸可是急到想替我相亲了呢。”
“只是单纯吃个饭?”
“嗯,没意外应该是在家里吃晚饭。”
“到你家?怎么不是到餐厅?”
“在家里比较自在吧.”
那是你们在家里比较自在吧?
陈粉宜心里还是很挣扎,她突然瞄到方靖斌拿着她的粉红色米妮保温杯在装温开水,就快要满出来了。
“水快满出来了啦!”
“唔……顾着说话没注意到。”
“先喝两口再拿过来吧。”她建议道。
“不要。”为了男人的面子,死也要直接端过去。
“这时候如果笑个两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靖斌还真的突然笑了出来,保温杯里的水立刻泼了一地。
“哈哈,你白痴喔!”
“哈哈哈……”
“结果两人笑成一团,他赶忙伸手过去接,免得水都没了。”
“笨蛋!干嘛突然笑出来?”
陈粉宜到阳台拿出拖把,一边拖地、一遍娇嗔道。
“不知道。”想到那个画面他就突然忍不住。
“傻了你,第一次看到这么搞笑的人。”
“哈哈,有没有越来越爱我?”
“有啊。”他真厚脸皮。
趁她走到浴室去拧拖把的时候,方靖斌从后面抱住她道:
“走啦,跟我一起去吃晚饭。”
他好奸诈,这样撒娇她怎么可能会狠心拒绝。
陈粉宜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只能点点头道:“好啦。”
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陈粉宜张开眼睛,抬头摸下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一想到晚上要去方靖斌家吃饭,她的肚子就不由自主地痛起来,怎么样都睡不着。
干脆起来看海贼王子好了。她偷偷摸摸地溜下穿,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洗脸刷牙,再从冰箱拿出柳橙汁走到客厅。
好冰!一大早还是吃点热得比较好。
她把柳橙汁放在桌上退冰,拿着钥匙和一百块钱走到楼下巷子口的早晨点买了培根汉堡跟温豆浆。
外面只有十度左右,她只披了一件风衣,穿着夹脚拖鞋就出门,回到家的时候,脚趾头都快结冻了。
缩在客厅沙发吃着自己辛苦买回来的温热汉堡,真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同居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吃早餐、看电视。
久违的一个人生活……
可是看着电视画面,她心里突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算了,还是回去睡大头觉好了,抱着他比一个人看电视好。她受不了孤寂。一个人的孤寂,一秒她都无法忍受。她站起来收拾早餐时,方靖斌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嘟嘴道:“这么一个人人偷爬起来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