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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美人 page 14 作者:单炜晴

  “嗯。”发出沉思时惯有的单音,余美人的眼神逐渐清明。

  有些事情,她如果不好好的思考,是不行的。

  夜深,又黑又沉。

  艳府水家里属于少爷和少夫人的房内,自从少夫人离开后便没有亮过烛火,因为余美人是在艳城失踪的,所以水明月坚持待在艳城,如今他回来了,立刻差人点亮整个房间,即使夜深,即使他要休憩都不愿让烛火熄灭。

  他不希望她看不清回来的路和地方。

  明亮的屋内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变动,所有物品的摆设都还停留在余美人离开的那一天,就连她替尚未出世的孩子缝绣的新衣,也还搁在桌子上,这问房的时间好似停在那日不曾推进过。

  水明月就倚在她替他等门的虎皮交椅上,推开窗扇,视线紧盯著屋外,深怕漏了梦中那道白净的影子。

  他想起往日妻子替他等门的景象,那时每当回房总让他的心情轻松,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舒畅,但他从未想过为他等门的月她是做何感想,如今他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如此既担心又期待,同时还夹杂著淡淡的惆怅,假使他晚了,她定会担忧他的安危,无怪乎他每晚回来,她总带著一脸松懈的神情,仿佛她恨不得能跟著他出门,知道他是平安的。

  她将一颗心紧紧系在他身上了呀!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满心牵挂的是她,却又无能为力。

  “美人……”他瞅著天际一轮银白的玉盘,决定起身到前院去看看为她栽种的昙花。

  时节已过了花期,徒留一片绿叶独自垂落凋零。

  有月无花。

  就像现在的他们,有他,便无她。

  中秋的明月如此美丽,却照不到开花时辰仅只片刻的昙花,是否她就如这又名月下美人的昙花,不到下一个花季不会再出现?

  可到时,便无中秋的月。

  是否他们之间会就这么走下去——永远的错过彼此?为自己可怕的想法打了个冷颤,他拉紧身上披著的绫罗罩衫。

  他不愿永远独自观月或赏花,只盼她能偎在他身畔。

  以往总是有她在身边,失去了才知道早已习惯不能没有她的日子,没有她,就连呼吸的方法都不同了;少了她,他连何以需要吃东西都无法解释。她不在,任何事都不需要了。

  垂落在身侧的大掌捏成拳头,握得死紧。

  “只求你回来……”懊悔的低语无法传达到她耳中,他只盼望上苍听得见,这一生他愿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只求能实现这个愿望。

  人家说醉过方知酒浓,直到现在,爱过他才知情重。

  可一切……是不是太迟了?

  第10章

  中秋的隔日,太阳还未升起,水明月已经来到艳城。

  倍大的艳城才刚卸下一晚不熄的灯笼烛火,今日照例不对外营业,能进出的除了在艳城工作的奴仆丫鬟外,敞开的大门只为迎接他们的少夫人。

  矫健的步履迈向皓月楼,水明月刻意隐瞒了心里的沉重,要自己打起精神。

  或许她今日会回来,那么他决计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颓废丧志,必须用笑容去迎接她,就好似她每晚待他回房后给的抚慰笑容。

  打定主意后,他欲先打理自己一身的颓靡,于是顺手招了个丫鬟想差遣她去烧水。

  被唤住的丫鬟突然一脸惊愕,怯懦的福了个身。

  水明月发现她手上捧著一只托盘,好奇的问:“你要将这些食物送去给谁?”

  “是、是小姐。”丫鬟稳著声音回答。

  “朝阳?”扫了眼托盘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水明月蹙起眉,“她不是不爱吃甜的?”

  “小姐最近改了胃口!”丫鬟急急的应道,反而给他一丝欲盖弥彰的感觉。

  改胃口?他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子,如果她真有可能改胃口,要她少固执点就不是难事了。

  隐约察觉不对劲,水明月多看了丫鬟几眼。

  沉不住气的丫鬟先开口了,“少爷有事情要交代春桃?”

  “没,你先下去吧。”水明月挥挥手,放人离去;但他跟著脚下步伐一转,决定上水朝阳那儿去看看。

  整座长安京都被他翻了过来,还是没有余美人的下落,远在南边的永乐城他亦亲自去了一趟,老丈人的表情确实不像是骗他,他确信妻子也不在那儿,那么到底在哪儿?

  如果他们不断扩大范围的找人,其实她却是在这座广大的艳城里呢?

  要在拥有五座别院,几十座庭院,上百间房间的艳城里藏一个人有多难?或许答案比他们想的都还要简单,因为他们从未仔细搜寻过的地方只剩一个——骄阳楼。

  感觉到水明月跟著她,水朝阳的贴身丫鬟春桃不禁慌了,真想直奔回骄阳楼去通风报信,免得少夫人被找著,她这个干系人一定脱不了罪。

  “少爷还有事……”不得已,春桃硬著头皮僭越的问。

  水明月光是一个眼神便遏止了她的问题,同时在心里打量著妻子被妹妹包庇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下糟了啦!

  春桃在心中哀叫,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一进入骄阳楼的前庭,便扬声朝里头喊道:“小姐,少爷来看你了。”

  春桃反常的举动看在水明月眼里更是可疑。

  来到门前,春桃提起最后一丝丝勇气,回头面对主子,“少爷,小姐尚未更衣,请少爷稍待一会儿。”

  “嗯。”水明月也不怕她们耍花样,只要余美人真的在这里,他便有办法找出她来。

  春桃将门推开快速闪身入内,随即关紧门扉。

  屋内方躺下的余美人一听见水明月就在门外,赶忙躲到大浴桶里。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春桃才请水明月入内,水朝阳则一副没事的模样迎接他。

  “大哥日安。”

  “嗯。”缓缓颔首,水明月在妹妹面前也不多隐瞒,放肆的打量著和皓月楼完全不同格局的骄阳楼。

  他知道骄阳楼有两层,除了一楼以外,可以躲人的地方就剩二楼,所以他也不担心,直接坐上太师椅。

  “听说你最近改吃甜。”没有多余的问候,水明月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吃甜?

  虽然不懂哥哥的话,不过从丫鬟心急如焚的眼神里,水朝阳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偶尔换换口味罢了。”

  “是该换换。”水明月不疾不徐的吩咐,“既然来了,今日我便同你一块用早膳。”

  水朝阳知道胞兄是想亲眼见她吞下那些甜得足以腻死人的甜品,若他没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是不会上门来的,这不要避也没法子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甜品,怎么可能办到?

  于是她很干脆的说:“我要求将功抵罪。”

  听见妹子承认妻子在她这儿,水明月精锐的眸光一瞪,沉声问:“她在哪?”

  “大哥还没答应我。”如果不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那她收留嫂子的这件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没得沾吗?她是个商人,至少得保全自个儿。

  “告诉我她在哪。”水明月耐性尽失,清朗的嗓音变得阴恻恻的,瞪人的目光足以致人于死地。

  水朝阳吞了口唾沫,好半晌才在他无声的恫喝下找回声音,“二楼的木桶里。”

  好吧,她考虑现在离开长安京,然后永远不再回来,除非大哥原谅她。

  不安地缩藏在桧木浴桶里的余美人屏气凝神,竖起两耳注意著外头的情况。

  有水朝阳在她很放心,可水明月一早杀进骄阳楼的举动确实让她怀疑自己的行踪已暴露。

  “不打紧的,或许他只是来找朝阳谈事情……”她小小声的安慰自己,试图放宽心。

  “别让我进去抓你。”蓦地,水明月清朗的嗓音窜入。

  余美人大大一惊,浑身一震,碰撞到木桶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来了!该怎么办?

  心下慌乱到不行,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躲在木桶里不敢出声,也不敢踏出去。

  要承认吗?还是装做没听见?或许他并不清楚她藏身的地方,不会搜到木桶来,还好水朝阳顺手拆了纱帐替她盖在木桶上。

  余美人抱著逃避的心态,殊不知水朝阳不但已经出卖她,连她的藏身之处也一并供出来。

  若非她不小心发出碰撞声,水明月当真会怀疑妹妹是骗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踪迹,倘若结果还是不如他的意,那么他可能会克制不了自己想杀人泄气的欲望。

  但妻子不出声欲装傻的行径直接触怒了他,水明月几步来到木桶边,看著那超过他腰际的木桶高度,不明白她是如何躲进去的,这种高度一不小心摔著了该怎么办?她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可躲了吗?

  抿紧薄唇,水明月下颚抽搐,隐忍著怒火,大掌抓住纱帐一掀——

  光芒霎时从上方照射下来,来不及去想自己被发现了,余美人只得先眯合著眼,等待眼睛习惯光亮。

  当光影交错的面孔映入眼帘,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视线胶著在他的脸上无法离开。

  他瘦了,两颊明显的凹陷,覆满下颚的胡碴和风眼下的阴影让他整个人添了一股沧桑的气息,她认识的那个尊贵的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倦累颓丧,看得她好不心疼。

  “你……”

  水明月紧瞅著她,深怕眨了眼她便会消失,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他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他们只是互望著彼此。

  忽地,他伸出手想确认她的存在,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

  她闪避的举动,让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的光芒。

  知道自己伤了他,余美人差点心软的吐出歉意,随即又想到错的不是自个儿,嘴一扁别过头,不想再心软。

  她的态度决绝,水明月在心里暗骂葛京说什么她会心软的原谅他,这下若不好好的说,别说原谅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说话!

  “美人。”他轻唤了声,声音有著苦涩。

  低沉沙哑的嗓音直撞进余美人的心头,才刚想著不要心软念头立刻换成一摊春泥,不舍的鼻酸呛上来,她差点忍不住哽咽。

  “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他低声下气,努力将悔过之情表现的更突出,只为了求得她的原谅。如今她已近在眼前,倘若他还不能成功挽回她的心,那……就继续努力。

  余美人背过身,心中砌起的高墙就快被他敲出一个大洞,她只好闪避。

  “美人……”他声声唤著,每一声都代表他欲唤回她的决心。

  他太狡诈了,做出这么让她伤心的事,居然想要她轻易的原谅,算准她是个心软的人,拒绝不了他……

  “你怎么能如此伤害我?”她终于愿意正眼看他,只是眼神泛著被背叛的哀恸。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他的话,是不是他给予她的疼爱全是有目的的?全是为了隐瞒他所做的事情所给的假象?一思及此,她便感到退却,无法真正敞开心胸面对他。

  “我……”她的不信任都是他造成的,这一点水明月再清楚人过,是以不知说什么为自己辩解。

  “你把我对你的信任和感情全都打散了,是不是要连缘分一起打散你才甘心?”水漾的眸子泛著泪光,她指控著,

  紧咬著牙,他怒驳:“不是!”他从没那么想过!

  “那么你就是真的想要我余家的产业了。”

  “我……”水明月窒了窒,语塞得说不出话来。

  那的确是他欲夺取的,但现在他已经不要了呀!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给你算了,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余美人使劲的想推开他从木桶里爬出来,可惜木桶高度土高,没有人帮忙她根本无计可施。

  “别乱动!”见她情绪激动得想爬出来,水明月捏了好几把冷汗,屡次伸手帮她都被推开,未了,他冷静下来,眼神一黯,沉声道:“别拿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余美人受了惊吓,手一滑,原本攀在木桶边缘的身躯站不稳,差点往后倒。

  “当心!”水明月扶住她的腰,顺手将她往木桶外带,眨眼间,她已经平安无事的站在地上。

  水明月一手仍搭著她的纤腰,气息微喘,早吓出一身冷汗。

  “你在干什么?”他的怒吼震得她一阵呆愣。

  “要是摔著了该怎么办?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他破口大骂,语气既硬又强势,完全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她差点摔著自己的画面,教他如何冷静下来?

  余美人有些瑟缩,腰间隐隐的颤抖是来自于他的手臂,她一抬头,就看见他写满了惊慌失措的面容,耳边听到的话或许凶狠大声,但全都是替她著想的话。

  他是发自真心在担忧她。

  “……听见没!以后不准你再爬进木桶里!”他像个父亲在教训孩子,但眉心的刻痕除了严肃还有关爱。

  蓦地,余美人轻笑出声。

  许久未见她的笑靥,水明月好片刻都说不出话来。

  她的笑容就好像泯逝了所有恩怨,浅浅的笑.却深深的触动著他的心弦。

  “为何笑?”怒火被一闪而逝的柔光取代,他问,想永远记住使她发笑的原因。

  “这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生气,而且是为了我。”那些话轻易的攻入了她的心房,使她得以看清他真正的想法。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瘦了不少,困倦的模样就跟她一样,虽然她逃开了他,却无一夜好眠,虽然她告诉自己应该恨他,却又无时无刻不想著他,到底分开的这段时间是给他的惩罚,抑或是她也相同?

  如今他有反省,也放下身段请求她的原谅,事情应该到此结束了吧?毕竟他们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在那些无尽的悔恨和绵绵的相思呢?

  她终于愿意听他说话,水明月赶紧把握机会,“原谅我好吗?”

  凝视著他良久良久,她终于松口,“好吧,我原谅你,你必须保证不会再犯,无论对象是不是我。”

  “……我答应你。”商场上的变化诡谲多端,但他还是选择答应她,纵然他很犹豫。

  松了颦紧的眉心,余美人朱唇轻吐:“其实余家茶庄早是你的,我只是不愿看你操烦这些生意,才揽下当家的工作,如此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她嫁进水家后,余家的一切同时也是他水明月的囊中之物。

  “我以为……”她竟是因为体贴他而扛下一肩的责任,而他居然……

  亏欠呀!此生他亏欠她已太多太多,如何补偿?

  “谁教你什么都不同我说。”她仍是有些怨慰。

  “是我的错。”水明月不得不承认自己错得离谱,连妻子的一片美意都看不出来,枉他还以识人功夫熟练沾沾自喜,却连她的心思都摸不透。

  “知道就好。”她故意板起脸数落他。知道她愿意原谅他了,水明月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松懈满身的紧绷,疲倦开始冒出来。

  “回去吧,今日回房好好休息。”他决定罢工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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