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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没礼貌 page 5 作者:安琪

  “雅筝,你到哪里去了?”曹明捷蹙着眉头,一脸深情痛苦的模样。“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可是你出国去了,如此狠心绝情……但是幸好,老天又将你还给了我!”

  这句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薛雅筝一定当场放声大笑,并且对这些老套八股的告白之词嗤之以鼻,但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曾经交往、而且深深伤害过她的男人。过去的阴霾她无法摆脱,想到那段被大家指指点点、护骂讽刺的日子,她不由得一阵颤栗,浑身发抖。

  “雅筝,回到我身边吧,我们可以——”

  曹明捷大胆地伸出手,正要抓住她的手臂时,忽然有另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拦截了她。

  那人把她揽进怀里,万般轻柔地问:“雅筝,怎么回事?”

  薛雅筝错愕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男子。

  他……吃错药了?

  “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你怎么愣在这里呢?遇到熟人了?”他更将她搂近,示威地朝愣在一旁的曹明捷投去一瞥,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别怕他,配合我。”

  薛雅筝顿时明白,他是在保护她。

  一股深深的感动霎时涌来,让她激动地红了眼眶。

  她用力点点头,作戏地将头偎近他的胸膛,意外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梁尔竞觉得自己简直是鬼上身,他几时变成这种多管闲事的人了?然而低头看看怀中的她,他的眼神不觉变得柔和。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脆弱、无助,等待他伸出援手,他怎么可能丢下这样的她不管?

  “噢,是梁学弟。”曹明捷认出他来,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走上前来,故意热络地喊道。

  曹明捷与他们正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只是长他们多届,过去根本毫无交集,但他还是自称学长,有拿前辈的身分压梁尔竞的意味。

  但梁尔竞根本不甩他,也不与他攀亲带故,只冷淡地喊了声:“曹律师。”

  他的回答也明白地告诉曹明捷,他与他毫无瓜葛。

  曹明捷恨恨地咬咬牙,又随即挤出笑容,虚伪地笑着问:“梁学弟,我和雅筝有些话想说,你可不可以……”

  “这点恐怕有困难。”梁尔竞很不识相地立即拒绝。“抱歉,曹律师,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跟你说话,再说——雅筝是我的女朋友,曹律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我的‘女朋友’说呢?”

  “我——”人家都说是女朋友了,曹明捷还能说什么,但他又不甘心,于是悻悻然哼了口气。

  “走吧!”梁尔竞懒得理他,拉着薛雅筝的手就走。

  而他不是随便说说,还真的带着她去吃饭。

  “喏,吃吧!”

  梁尔竞将服务生刚送来的简餐推到她面前,然后忙碌地替她张罗餐具,递送纸巾,偶尔说个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曹明捷的事半句都没提,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薛雅筝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谢谢……”她喃喃道谢,感谢他的体贴,也感谢他的沉默。

  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就是最真实的仁慈,没有追根究柢地探问过去,免去了她的难堪。不过——

  “我没有当人家的第三者!”她急促地解释。

  这件事经过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详细解释过,惟独他——不知为什么,她不愿他以为她抢人家老公,是个寡廉鲜耻的狐狸精。

  梁尔竞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挑眉看着她,好像有点讶异她为何对他解释这个。

  薛雅筝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她根本没必要对他解释的,但是……她不愿被他误会,如果被他误会,那让她比死还难受。

  “真的……”她低下头看着桌面,呐呐道:“当初,我确实和他短暂交往过,但是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想到当年的自己,她依然感到万般羞愤,为何自己会那么笨,那么容易受骗呢?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即使在谣言最沸沸扬扬的时候,我依然一直相信,你是无辜的,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他坚定地道。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薛雅筝激动地看着他,粲然明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里面充满戚悄。

  难道他……

  “因为你的骄傲呀。”

  “啊?”我的骄傲?薛雅筝张开嘴,呆愣地望着他。

  “没错!你太骄傲了,要你屈居人家的第三者,你怎么肯?以你的个性,非争到老大的位置来坐不可,哪有正妻不做,要当小老婆的道理呢?”又不是脑袋瓜坏了。

  “是吗?我很骄傲?”灿亮的眸子瞬间蒙尘,心中激动澎湃的情绪落入谷底,冻结成冰。接着一股灼热从胸口慢慢上升,怒火开始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

  “我哪里骄傲了?”少血口喷人了!

  “你哪里不骄傲?哪回见了我,你不是下巴抬得高高?这不叫骄傲是什么?”还真敢说。

  “我……”那不叫骄傲,那是看不顺眼好不好?“好,就算我骄傲,那又怎么样?骄傲有什么不好吗?”

  “骄傲没什么不好,但是骄傲的女人,就是特别不可爱!”

  “那又怎么样?”敢说她不可爱?

  要知道,她可是人见人爱,当初在国外,追她的人起码十来个,若不是曹明捷留给她的阴影还在,哪轮得到他在这里评论她可不可爱呀?

  “哼,我要走了!”她从公事包里取出自己的餐费,放在桌上。

  “喂!你要去哪里?”他诧异地问。

  “你管不着!”她拎起包包,扭头就走。

  “欸——”他看着她气嘟嘟的背影,重叹了口气。

  这女人怎么那么难搞?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温驯可爱呢?

  话说回来,她在别人面前好像也不是这副泼辣样,为何在他面前就这样难以沟通呢?

  真是!

  “可恶!”薛雅筝急促地走在街上,气嘟嘟地咕哝着,牙齿咬得吱咯作响。

  什么嘛!说她骄傲,还说她不可爱?骄傲就骄傲,不可爱就不可爱,谁稀罕他来赞美呀?反正他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儿,心里竟浮现一抹淡淡的酸涩。

  刚才的“气”势一下子消了气,像扁掉的气球,缩得小小的。她的步伐慢了下来,懒洋洋地踱着步,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人行砖上的小石头。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类似步履急促奔跑的哒哒声,接着一只大手攀上她的肩,强自将她扭过身来。“薛雅筝!”

  梁尔竞大概跑得很急,半弯下腰,急促喘息着。

  “你到底是用走的还是用飞的?怎么跑得这么快,害我追都追不到!”

  “你、你追我干什么?”薛雅筝一阵脸红心跳,结结巴巴地问。

  “这给你!”他不由分说地把一袋温热的东西塞到她手上。“你不是什么都没吃吗?想让自己饿死呀?我请店家替你打包起来了,你带回去吃吧!”

  “你……你还特地替我打包?”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物,暖烘烘的感觉,从手上传递到心里。“谢谢!”

  “总不能浪费了。”

  这句话无疑又像盆冷水,兜头直下,泼得人浑身发凉。但是这回薛雅筝不但没生气,还噗地一声笑出来。

  她终于明白,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心肠软却嘴巴坏,要他说些甜言蜜语讨人欢心,大概会要他的命吧?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开始了解这个人,所以也不会再为了他的毒嘴而生气。

  “谢了!”她笑着晃晃手中的提袋,悠然转身离去。

  烈日当空,阳光正炙,但她的步履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第五章

  梁尔竞坐在办公桌前,专心替客户拟诉讼状,久了眼睛累了,起身走向窗口,望望远山,让眼睛稍作休息。

  不自觉地,他目光移向对窗,看着里头时而忙碌,时而起身走动的纤纤俪影。

  最近愈来愈习惯将视线移到这里了……

  薛雅筝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宛如迷魂剂般,蛊惑着他的心智,让他无法转开视线。

  过去他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来不曾如此关注过任何一个女孩。

  因为家庭的因素,父亲酗酒对家庭不负责任,让他对感情一直有种不确定感,甚至是悲观的负面观感,认为即便山盟海誓又如何?

  人要改变时,谁能阻止得了呢?唉……

  “梁律师?”外头的职员敲敲玻璃门,将头探进来道:“有人来找你……”

  “是谁?”他转头望向外头的办公室,当他看见访客时,面色霎时一沉。但他随即恢复莫测高深的平淡神情,不动声色地道:“谢谢你,请他进来吧!不用端茶进来,也不要进来打扰。”

  “好的。”职员退到门后,与外头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即开门让那个人进来。

  “尔竞,我最心爱与骄傲的侄子——”进门的中年男子,以夸张的语气喊着,并且张开双臂想拥抱他。

  “叔父,有什么事,请您直说吧!”

  梁尔竞冷淡的表情,阻止了他的“慈爱”动作。

  “好吧!”被梁尔竞称为叔父的男人,悻悻然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宛如变了一个人,劈头就指责道:“我说你们这两个兄弟也太不孝了,你们父亲中风多久了?你们不但看都没去看过一眼,庞大的医药费也不闻不问,全丢给我们照顾!你们一个是鼎鼎大名的律师,一个是建筑师,却连自己的爸爸都不管,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良心?”梁尔竞冷笑。“良心是一种自由心证的东西,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或许对你来说,我和尔康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是对我们来说,我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对于一个抛家弃子、没尽过几年养育责任的男人,他的孩子还愿意每人每月给他两万元生活费,实在是太仁慈了,相对于他过去带给我们的痛苦,我们自认做得够多了,问心无愧。”

  梁尔竞的叔父窒了窒,也知道他说的全是事实,但是又不甘心。

  “那我们这几年照顾你父亲,也花费不少心力,你至少也该有点表示吧?”

  叔父的来意已相当明显,但梁尔竞从来不是什么好揉捏的软柿子,所以冷声直接拒绝。

  “不好意思!叔父,我们兄弟两人每个月给父亲的四万元,他一个中风瘫痪在床的人其实根本无法使用,那些钱叔父不是可以自由使用吗?看顾费自然也是从中支付,我相信这笔钱对叔父家应该有不少帮助吧?”

  “你——”梁尔竞的暗示令他叔父面颊一红。“你们这两个兄弟真有良心,丢下中风的父亲不顾,你们母亲是怎么教的?”

  “你说什么?!”听到叔父将母亲扯进风暴中,梁尔竞的面孔倏地一凛,神情骇人。

  “你居然敢将我母亲扯进来!那男人是怎么对待我母亲的,你们应该不会不知道吧?还有你们——”

  梁尔竞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他叔父畏惧地倒退一步。

  “当初我母亲为了我们兄弟的学费,是怎么去求你们伸出援手的,而你们做了什么?难道你们都忘记了?!”

  “这……”梁尔竞的叔父脸色涨成猪肝红,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还试图做困兽之斗。“你、你不怕我告诉媒体你对父亲不闻不问吗?”

  “悉听尊便!如果每月四万元嫌少,叔父大可替我父亲按铃申告,我会亲自出庭与你们进行抗辩,届时孰是孰非,就交由法官来裁定吧!”

  “你……”梁尔竞的叔父再度语窒。

  “你们这么不孝,会有报应的!”末了,他知道达不成要钱的目的,愤然哼了声,随即扭头离去。

  他走后,梁尔竞原本不错的心情变得郁闷不已。每回父亲那边的亲戚来过,总会影响他的心情。就像陈年的梦魇,无论经过多久,阴霾还是依然存在。

  唇一抿,他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上,快步离开办公室。

  “咦,那个黑心律师要出去呀?”

  工作到一个段落,薛雅筝不经意望向窗外,正好看见梁尔竞要外出。

  方才梁尔竞的叔父造访时,她正好也瞧见了,没多久又看到梁尔竞随后离去,她立刻解读为:新客户上门,黑心律师打算外出庆祝肥羊上门。

  经过上回那次事件,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戏剧化的转变,然而隔天,遇见他时又一言不合,开启了另一场唇枪舌战,最后再度以不欢而散收场。

  她气吼吼地推翻原先的想法,他绝对不可能是个温柔的好男人!他只是个黑心冷血、没心少肺又嘴坏的律师。

  于是他们又恢复从前那种相处模式,一见面就斗嘴,但是除了斗嘴之外,好像有些东西,悄悄地改变了……

  “这个人呀,好像永远都会是这样!”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对面办公室的门后,她摇摇头,无奈地苦笑。

  傍晚,薛雅筝难得忙完了工作,可以准时离开办公室。她脚步轻快地走在人行道上,甚至还有心情逛逛橱窗,看看里头最新上市的秋装。

  走着走着,不经意与人迎面对撞。

  “哎哟!”对方很冒失,将她撞得倒退两大步,还没抬起头,就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酒味。

  什么啊?天还没黑就遇到酒鬼!

  男人忿忿然抬起头,正想看看酒鬼长啥模样,没想到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弹出来——那个酒鬼居然就是隔壁的黑心律师!

  搞什么嘛!就算肥羊上门欣喜若狂,也不必高兴得把自己灌醉啊!

  不过仔细一看,他眼神还算清醒,虽然眼底布满血丝,但是神智还满清醒的,并不像她以为的喝得醉醺醺。

  “哟,是你呀!”梁尔竞右手食指勾着西装外套,挂在自己肩上,宛如扛着剑流浪天涯的落魄浪人,看见她时挑挑眉,懒洋洋地扯开嘴角,露出一抹慵懒性感的微笑。

  喝了酒的他与平日严谨的模样完全不同,有点痞痞的感觉,但也格外地……帅气,害薛雅筝瞧得脸红心跳。

  “喂,天还没黑耶,你干嘛喝这么多酒?”她不以为然地瞪着他。

  “呵。”他摇摇头,什么都不说,只是淡淡地笑着。

  有太多事,他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以前没有把心事告诉任何人的习惯,现在也说不出口,所以只能苦涩微笑。

  瞧他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薛雅筝不明白他的心情,气闷地抿起小嘴。

  “我要走了。”不管了!

  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又不是管家婆,更不是他的什么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再见。”

  可是当他真的转身走了,她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他那摇晃、蹒跚的身影。

  慢着!他行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办公室的方向……

  她忍不住快步追上前问:“你要去哪里?”

  “喔,你还没走啊?”梁尔竞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你不回家吗?”她拒绝承认自己关心,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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