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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龙策(下) page 2 作者:佚名

  两个男人年纪看起来还不到四十,身形剽悍而高大,一见就知道是武将出身,虽然只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却难掩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他们一人名唤韩阳,一人名唤萧刚,如今都是朱蜃国的大将军,在他们手里,至少掌握了朱蜃国一半以上的军队,因为身先士卒的敢杀敢冲,再加上一身过人的本领,现在就连伯罕可汗都要畏他们三分。

  但此刻他们站在乔允扬面前,却是神情恭敬肃敛。

  而身穿一身浅秋香色绸衣的女子,则是夏姬,也就是乔裴意的亲娘,她的眉目淡雅,说不出有多精致美丽,却教人看了顺眼舒心,而这也正是朱蜃国大皇子端王对她倾心不二的缘故。

  乔允扬坐在书案前,一语不发地看着书信,未了,只是淡淡地勾起一抹浅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将字纸装进封里,才扬眸看着他们三人。

  “这些族长比我料想中还要沉不住气。”他笑道。

  “请昊王见谅,族长们会沉不住气,那是因为这是他们所梦寐以求的一日终于到来。”夏姬垂目,柔声地回道。

  闻言,乔允扬片刻的沉静,直视着夏姬,好半晌才又开口道:“你以为她如何呢?”

  “聪明。”夏姬不必多问,就知道主人指的是夏侯容容。

  “除此之外呢?”

  “之外?风爷想知道什么呢?”话毕,夏姬的声调陡然转冷,“她不可能会是第二位纳雅可敦。”

  “这一点不需要你置评,夏姬,我自己的母妃,我比谁都更清楚,而且,她是夏侯容容,不需要变成另一个纳雅可敦。”乔允扬低沉的嗓音含笑却淡幽,转眸不看夏姬在一瞬间略显惨白的容颜,而是颅了身旁的老谭一眼,“老谭,我要用印。”

  “是。”老人颔首,取过了烧好的红色蜡泥,缓慢地倾倒了些许在信封的封合之处,然后低着头退回一旁。

  这时,乔允扬取出了一颗长宽约莫寸余的小金印,盖在未干的朱红蜡泥上,过了半晌,他移开金印,沉静地瞅着金印烙上的图腾。

  那是一条模样十分凌厉神武的古龙纹,圈绕着“怀风”二字,龙身与字体是阴刻,蜡泥被揉入刻痕,然后转为浮雕跃于红泥之上,模样栩栩如生。

  这是一枚寻常人不能用,也用不起的龙纹之印。

  他站起身,将书信交到夏姬的手里,敛眸见她以双手敬畏地接下,“告诉他们,时候到了!”

  “皇帝。”

  凤雏皇后的一声轻唤,在沉静的养心殿中响起。

  她摒退左右,一个人走到檠天帝的面前,目光扫视了他面前案上的一叠奏折,以及一张半合的书信。

  “你来了!朕没注意到。”檠天帝闻唤回神,失笑道。

  “你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了!”

  “朕怕皇后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成真了!”

  “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蜃国的伯罕汗王病危,朱灵部的内九姓大臣,以及外九部的族长们十占八九,共同出来推举他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继位人选。”

  “是谁?”

  “三皇子昊王。”

  这一瞬间,一股子寒颤从凤雏皇后的背脊窜过,她闭上双眸,心想老天爷真爱寻他们玩笑,竟然给了他们一个最难缠的敌人!

  “他如今人在何处?”再开口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毕竟这些年来,她大风大浪里来去,没一点胆量,也坐不住今天这位置。

  “没人知道,不过,他所部署的心腹手下确实遍布朱蜃国朝野内外,而这功夫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

  “皇上在担心的是这一点吧?”

  檠天帝知道瞒不过他心爱的女人,苦笑点头,“这非一朝一夕的策画,除了登上大位之外,这位昊王是不是还另有盘算呢?皇后,凭你过人的聪明才智,是否能猜想到一二呢?”

  凤雏皇后顿了半晌,才缓慢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的天子夫君,“人说,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我当然能猜到他要的,但是,我猜不到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这人能忍到今天,太沉得住气了!如今,我在明,敌在暗,这一场仗倘若真要打,对我们将是大大不利!”

  虽说市集里人流如潮,无处不是人声鼎沸,但是,其中有一处却是格外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歌声欢腾,美酒佳肴席地而摆,还有不少人把自家的好料直往这儿送,几个表演杂技的“善眩人”使出浑身解数,吞刀吐火,以及教人见了啧啧称奇的魔幻之术,引起众人大声叫好。

  “容小官,来,尝尝我家的炸饼,这配方是我家八代祖传,好吃得很哪!”一名缠着头巾,胡须尽白的老人端着一大盘炸饼,笑呵呵地走过来,不过他还没走到夏侯容容面前,盘子里的炸饼已经被几个孩子提前抄走了一半,让他直呼“你们这些——小贼”!

  “容小官现在没空吃炸饼,她在替咱们哥儿俩当仲裁,看看咱两人哪个力气大……”打着赤膊的胖男人大喊了声,想要一鼓作气扳倒对手,怎奈他的哥儿与他实力相当,场面依旧僵持不下。

  “白羊公,你少听他在胡说,我当然有空吃饼。”夏侯容容喊着老人,因为他的胡子尽白,就像是羊胡般,所以她喊他作白羊公,她从他端的盘里取过一块饼,大剌刺地咬了一口,“如果看他们比腕力就没空吃东西,我怕自己要饿死了!你们比吧!哪个人赢了再告诉我!”

  说完,她调头转身就走,两个男人没料到她会走得那么干脆,一边哇哇大叫,但勾住对手的臂膀却是一刻也不愿松开力道。

  夏侯容容回到帐篷下,抄过了一个大碗,让人给她倒了半碗的石榴汁,仰首就口,两三口就喝得涓滴不剩,她才放下碗,就有人靠了过来,有老有小,对她说着这镇里镇外,今儿个发生的事情。

  这时,乔允扬闲步而至,却不加入人群之中,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他深沉的眸光一直定在夏侯容容的身上,唇畔噙着浅笑。

  “风爷。”

  来到乔允扬身旁的男人一身胡人的圆领大青袍,深刻的眼眉有着很明显的胡人血统,他的名字叫做完刺,在大食国权位颇高,但行事作风却与一般市井商贩无异,这些年,来往“龙扬镇”经商,与乔允扬称得上是至交好友。

  “是我的错觉吗?”乔允扬笑视着完刺,“怎么看起来聚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了?!”

  “回风爷,不是您的错觉,夫人身边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而且,从今往后,人不会更少,只会更多。”

  “你凭什么能够笃定呢?”

  “凭她是风爷的女人,凭她美得惊为天人,却肯与我们这些粗鄙的贩夫走卒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气魄,不似一般的汉人千金小姐,光是看到我们用手捉饭吃,就已经倒退三尺,更别说宰羊吃羊,好像我们是什么野蛮人一样,而她们,甚至于不及容小官千分之一的娇贵,万分之一的美貌。”

  闻言,乔允扬含笑不语,知道正因如此,所以在他们眼里,夏侯容容才更加难能可贵,让他们更愿意与她交心。

  当然了,如果仅只是因为如此,就让这些人对她折服,也就太小觎这些人的眼光与傲气了!

  夏侯容容令他们真正服气的,是她几乎不要命的泼辣与强悍,那天,她从市集里,引了一大群正待价而沽的牛羊,几乎踏平了一个以欺凌老弱闻名的恶霸丝绸铺子,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将牛羊给引进店铺里,但铺子里的家当几乎全毁倒是真的!

  事后,恶霸明明知道整件事情是她主使,但却找不到证据,指证是她故意毁掉他的店铺,而那些牛羊又分属好几个主人,最后只能当做是一场意外,不过,这位恶霸的行事收敛许多,听说,怕这次是牛羊,下次就是马和骆驼,甚至于是善眩人用来表演的猛兽,下场只会更惨而已。

  这时,嗅过每一道饭菜的小乔猴儿咕咚跳上它家老大的肩上,指着它家大哥乔允扬的方向,让她注意到他的到来。

  夏侯容容回眸,正好对上乔允扬投睨而来的目光,见到他眉目朗峻的脸庞,她不自觉地噙起一抹浅笑,顿了半晌,才搁下手里的碗,朝着他走过去。

  “看来,你今儿个是吃不下家里厨子所备的晚膳了!”乔允扬笑道,这时完刺与他们两人相视一笑,识相地离开。

  “晚膳吃不下,可以备点夜宵嘛!”她抬起纤细的手臂,让小乔当做桥梁,跑跳到它家大哥肩头上。

  乔允扬转眸与那双圆圆的猴儿眼对看一眼,不由得失笑,再将目光挪回夏侯容容绝美的娇颜上,“我今天出门前,老谭在问,你的家当都从‘知风堂’搬到‘昊风院’去了,你这个正主儿是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呢?”

  “那是你自作主张让人搬的,我又没同意。”她哼哼了两声。

  “你不是一直说我的‘昊风院’格局比你的‘知风堂’好吗?如今又为什么不搬了?”

  “格局好是一回事,我不想搬是一回事。”她别开美眸,不想与他正眼相对,不想被他发现,她不想搬的理由,是想到日后要夜夜与他同床共枕,心里就觉得别扭娇羞,才会想说干脆就别搬了,维持现状比较好,哪知道这男人先下手为强,让人把她的东西全搬到他院里!

  “好吧!那我也只能使出最后手段,命令你搬了!”

  “我才不会听你的命令!”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必须。”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是我‘怀风庄’的小官,忘记了吗?我是你的东君,你这个最人微言轻的‘学小官’只有听话的份。”说完,他扬唇一笑,见她深吸了口气,打算开口反驳他,但他抢先一步,没给她说话的余地,“就算你让郭掌柜擢升你为伙计也一样,就算人不微言不轻,但还是事事要听东君的,除非……是我夫人,我或要听她的。”

  “不是或要听我的,是我说的话,你就要听!”

  “好。”他柔声回答,见她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那什么时候搬?”

  又被追回老问题,夏侯容容撇了撇嫩唇,知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拉下他的臂膀,示意他弯身,凑首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今晚。”

  说完,她红了脸,抱过小乔,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远远的,还是可以听见他浑厚的大笑声。

  她回到人群里,被几个孩子发现,取笑她的脸红得像猴儿屁股一样,但她没驳斥他们,只是昂起绝美的脸蛋,噙在唇畔的笑,满得盈溢而出。

  那晚,他们同房而眠。

  而就在不久之后,一场盛大的成亲之宴,夏侯容容正式成为乔允扬的妻子,“怀风庄”的夫人。

  这事儿,由乔允扬写了封书信,送回京城的夏侯家,以为交代。

  第2章(1)

  转眼间,秋日翩然来到,带来了凉意,也带来了丰收。

  而此刻,广场上,一串又一串的紫黑葡萄,结实累累,成山成堆。

  这几天,是葡萄收成的季节,人们忙着采收,甜美的果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让夏侯容容觉得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像是饮了甜蜜的汁液。

  她被乔允扬拉着手,来到市集前的大广场上,在平常的时候,这里会聚集很多南来北往的商客,叫卖兜售,热闹非凡。

  而此刻,广场上依旧是挤满了人,但是还有更多的葡萄,那葡萄色深,颗粒较小,她听说那是用来酿葡萄酒用的果实。

  除了一堆又一堆的葡萄山之外,还有几个雕着花纹的六角大木桶,居中的那一个最大,几乎可以容纳十个大人在里头,她看人把一篮又一篮的酿酒葡萄往那木桶里倒。

  “他们在做什么?”她疑问道,转眸看见不少“怀风庄”的手下,还有老谭他们几个人,虽然都忙得团团转,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脸洋溢。

  “这是你来到这里,第一次遇到葡萄的丰收季,不过,以后每到这个季节,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乔允扬伸手要脱掉她身上绦色的竖领长外衣,才扯住一边的系带,就被她急忙忙地闪开。

  “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她眨了眨美眸,纤手紧揪住衣领。

  “不只外衣,还有鞋袜都要脱掉。”他笑说。

  “为什么?”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了!”

  他觉得她窘迫又困扰的表情太有趣,故意不跟她说明白,强行地拉过她,动手要脱她的衣鞋,立刻遭到她激动的反抗。

  “乔允扬,你住手!”

  她哇哇大叫,不到一会儿工夫,她的外袍被脱掉,还好出门前,婉菊说怕风沙大,在她的单衣之外加了件月白实纱地的半袖,所以看起来还不至于太裸露,但当他撂倒她,要再脱她鞋袜时,她再也忍不住,抡起了拳头,气呼呼地打他厚实的肩头。

  这时,老谭等人早就习惯两位主子像小孩一样吵闹,所以一个个练就视而不见的功夫,继续搬葡萄,搬大陶坛子,忙着张罗就绪。

  “住手!你快住手!不要脱我鞋袜!”

  她又打他,又推他,恨极了他利用体型的优势欺负她,哪怕她打得再用力,落在他厚实的皮肉上,都像是被蚊蚋叮到一样。

  乔允扬脱完了一脚,换另外一脚时,眼明手快地捉住她朝着他脸庞踢过来的赤裸莲足,凑首在她的脚拇指旁,作势张嘴。

  “如果你再乱踢乱动,我就朝你的脚咬下去。”他眼眸微眯,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三分威胁的意味。

  她这女人真是要不得!

  要是他刚才出手的不够快,说不准现在他脸面上已经烙了她的脚丫印,而且他很肯定会是很狠、很痛的一脚!

  她夏侯容容发起狠来,真的就会忘记“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不要!放开……你把我的脚放开!”这下她急着要把脚丫子抽回来,却被他牢牢地捉住,连动都动不了。

  三两下,他已经脱掉她的鞋袜,让她既气又羞,虽然她的作风比一般女子豪放,但是汉人女子不在一般人面前赤裸双足,这观念却还是根深柢固地植在她的脑海里,却没想到,让她在人前袒裸莲足的,竟然是她夫君!

  乔允扬笑着抱起她,直往其中一个六角木桶走去。

  “乔允扬!”

  众人听她气愤的叫嚷,却是开心的大笑,他们早就习惯这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太过安分,不是他们容夫人的作风!

  夏侯容容在她夫君的怀里挣扎,这时,在人群之中,她也看见了婉菊,那丫头帮忙搬着装葡萄汁的大坛子,站在温阳的身边笑得娇羞腼觍,这才知道原来这妮子早就知道她会被剥掉外衣,才在她出门之前,让她多添穿一件半袖!

  这个有情郎就忘记主子的丫头,这些年真是白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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