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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阿奴 page 23 作者:于晴

  “你……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兄长?”

  “那我就暂且权充徐家家长吧。”

  这真是厚颜……徐二与这五弟相处对日其实不算多,只知他聪明有才,是几个兄弟里最值得留下的那个,也是劣民出身的他们最大的骄傲,但从不知,他如此强势,软硬不吃。

  “长慕,就算……你将来远离南临,也不要去助其他国家来打南临。”

  “再说吧。”徐二咬咬牙,真想摇他,最后只得忍气吞声道:

  “那你跟阿奴到底……”

  “我心里喜欢她,自是想跟她早些成比翼鸳鸯,但她病后心里总是胆怯,怕我赶着是为她一头白发。这就是自作自受吧,当年如果我用点心思待她多一分好,让她不致失去信心,今日我就能多得她一分信赖。她往日花了多少日子等她五哥回头,那今日我就花多少时日等她心意坚定许我终生,这天经地义。”

  他说得不疾不徐,字字清冷。乍听之下没什么感情,但徐二一听,心知这家伙是打算跟阿奴耗上了。

  “长慕,你那阉割的事跟阿奴提过么,你根本……”他本想好好跟他说一番。例如,开枝散叶的问题:例如,阿奴老人身子能不能生的问题,今日长慕当面将猪的责任……传宗接代的责任交给他,就已经在明示他,不管阿奴能不能生,他是要定了吧?

  这胥人血统……就这么活生生被皇室萧家给掐断了。

  “二哥,你话太多,该睡了。”徐长慕打断他。

  徐二闻言一噎,想着这臭小子真自封老大了,居然敢命令他。他也确实感到倦了,合上眼,未多时就沉沉睡去。

  徐长慕看了眼熟睡的徐二,翻身而起,取过一件略厚的外衣步出木屋。

  不出他意外,两屋相连前的小阶果然有个银发美女发着呆。美女啊……他微微一笑,阿奴本是个美女,即使现在面上有了缺憾,但在他眼里还是个美女,这算不算陷入已深?

  他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坐在她身边有意替她挡去夜风。

  “阿奴,这可怎么好呢?我掉入一个深渊好像止不住了。”

  她一脸呆呆,徐长慕见状,毫不掩饰满眼的温柔。以往阿奴是娇俏的呆样,带着神气飞扬的夺目,此刻却似宁静的月光,少上许多热情。

  “阿奴睡不着么?”他温声问着。

  “嗯……好像已经习惯五哥在身边,一时睡不太着。”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这真麻烦,是不?总不能教二哥跟定平睡在一块。”他宠溺地笑着,搂过她的肩,让她躺在自己的膝上。

  她本是僵硬了会儿,后来不知是不是习惯他的温暖,她慢慢放松,甚至带点享受跟满足,脸颊偎在他膝上看着天上闪闪星子。

  “五哥……你不在这两日我一直在想,夏王这样有没有错?他怕我是神人,怕南临萧家只是替神人守江山,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将我弄成这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果是我,是不是也会跟他的选择一样?那么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恨他?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这样的命运?”

  “你不问我么?”

  她一愣,轻轻调了姿势,由侧转正,对上他半掩的美丽眼眸。她心跳微微加快,想着这面对他的姿势真是毫无防备……可是,她真想就这样凝望着他一世。

  “我想了半天,这答案都是无解。问五哥你……”答案要跟夏王一样,她虽然可以理解,却不愿自他嘴里听见,她宁愿当驼鸟。

  “你当我跟他一般蠢么?快问吧。”她犹豫了会儿,轻声问着:

  “五哥,你若是夏王呢?他的责任就是南临江山,你可别告诉我,你爱美人不爱江山,这答案是偷走步的。”

  “我爱美人啊……”他笑道,笑得她脸都有点红了,五指温暖的指腹一一点过她的鼻梁,又移到她唇间抚弄着。令得她心头不住颤动。

  这是在调情么?五哥,你讲明白啊!

  他直笑着,似乎很喜欢她此刻反应。他调好覆在她身上的外衣,不让她有着凉的机会,才正视她道:

  “我要是夏王,便亲自问你:阿奴,你告诉我,你会背叛南临,会夺去萧家天下么?”

  “……”

  “会么?阿奴,我要听你亲口说。”

  一股热气涌上喉口,迅速淹上了她的双眸。“……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就算丝绢上是我的长相,我也不会……五哥……他连问都没有问过我……”

  “那就是了,画像可以造假,他傻到被骗,你何必原谅他呢?继续恨吧。”

  本想痛哭的眼泪硬生生卡住了。她瞪着他,道:

  “五哥该叫我放下恨吧……”

  “你恨他又不是恨我。”他笑,指腹抹去她眼角湿意。

  徐烈风闻言,想轻笑,却被他随之而来的动作惊住。他俯下头,亲亲吻上她睫上泪珠,一颗、两颗……全落入他美丽的唇间。

  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全拢了过来,她眼儿都不知往哪里瞟好,只知全身有些紧绷,不知所措。

  他来回在她眼上吻着,接下来,是不是会吻上她的嘴呢?她有点紧张。万一五哥真亲上她的嘴,她该做何反应?

  真是可恶,南临男子有成人礼,花姐儿引导他们情爱,五哥才懂得这些;女子的成人礼则是射射玉佩讨个运气,如果女子也有像男人的成人礼,她今日就不会无措……呸呸呸,那种成人礼她才不要。

  以前她年纪小,不知成人礼内容,后来知道了,回忆五哥当时的举止,真真觉得他极度厌恶那样与不喜女子不得不为之的成人礼。

  如果她早出生个十年,说不得两厢情愿下,他的成人礼会好过些,至少,是他心甘情愿,心之所喜,真心情爱……她心里一征,想到自己用了两厢情愿,而非她的一厢情愿……

  这些日子她总是恍惚着,有那么点在梦中的错觉,一厢情愿惯了,偶尔回头会觉得……她这个阿奴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呢?尤其是现在连个皮相都不存在了,是不是哪日醒来才发现搞错了呢?

  直到刚才他跟二哥说,他想跟阿奴早日做比翼鸳鸯。

  如果他跟任何一个人说这四字,她都可以骗自己这都是假的,但,他跟二哥说,那个以前不喜阿奴的二哥说,那个与他有真正血缘的徐家二哥说,分明就是认定了她。

  比翼鸳鸯,比翼鸳鸯,这四字让她落了地。

  她察觉,蝶吻落至她鼻梁停住,慢慢地移到她唇瓣间上方。

  她眼儿不住乱瞟,偶尔偷偷迅速晃过他诱人的唇。她心里有点焦急,直喊快点,别吊人胃口了,哪知,他更靠近后,还没吻上,突然间就要抽身而退。

  她满心错愕,哪有人这样的?心头深处那个行动直爽派的徐烈风破土而出冲了出来,连想都没有想,急切地凑上去,亲上他的嘴。

  她眼儿凶狠地对上他神秘莫测兼之笑意盈盈的美眸,她的嘴还是充当吸盘,紧紧吸附文风不动的他。半天,她觉得这姿势太费力,他完全不配合,她终于抽离了一会儿,有点恼地坦率说着:“五哥……”

  “嗯?”

  “……现在就当……你的成人礼跟阿奴的成人礼……第一次的……以后你一想到就会快活些……”

  他笑得连黑眸都弯若新月。“好啊,阿奴跟我,都是第一次,笨拙得不得了,互相学习努力吧。”

  她对他言下之意还没研究彻底,就见他再度俯下头亲上她的嘴。

  他的黑发掠过她的面颊旁垂至地上,掩去所有的星光,形成两人的亲密。

  她吃痛叫一声。“五哥,你咬我的嘴。”这是恶整她吗?

  “不就说这是我初次的成人礼,我跟你一样笨拙,得相互学习摸索么?阿奴可不能只等着肉吃,也得学学喂喂人才是。”他沙哑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跳入一个陷阱,但可怕的是她一点也不后侮。她的手轻轻摸着,碰到他的手掌,他立即反握住她。

  是暖和的!不是他不情愿时的冰冷冷,此刻五哥心里是欢喜的,她心里一喜,认真十分,十分认真地磨着这喂肉的深奥功夫,虽然她怀疑五哥时常咬她的嘴唇是故意的,但她——孬,实在不敢在他面前故意犯错。他对她来说,是高贵的猪肉,她不愿也舍不得去咬伤这块肥猪肉。

  “我……这成人礼怎么老被咬呢?”她不是很认真地抱怨。

  “是啊,我怎么老咬着你?这成人礼我太笨拙,阿奴再多教些我吧,我还没吻过人呢。”她失笑,又见他黑眸里的熠熠星光,心里一跳。五哥不会真没亲过人吧?就让她这个阿奴夺走了吗?她真真……欢快。那再被他多咬几口吧,咬愈多她愈高兴!

  一对间两人气息交融,小小的院子里春意绵绵,不时有着她低声私语虚心求教,他一脸无辜建议多试几次谋得正确之道。两人时而吻着,时而胡天盖地悄语聊着,甚至,她的眼眸开始无忧无虑地弯起,主动与他颊面厮磨,无比亲密。

  他总有意掩去她视野内所有的光芒,不教她窥见她的银发,让她一时忘去心里除不去的梗。

  到了下半夜,她的亢奋终于褪去,满面的倦意,赖在他膝上合目睡着,她含糊地说:

  “五哥,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再早一点就好了……如果我能加入你的学士之路……别这么晚,就有更多时间相处……”让她好生的遗憾。

  “怎会晚呢?这样吧,我这几年生活,都一一说给你听,一件小事儿也不漏,听到你烦听到你厌,以为自己真跟我走了这么多年为止,好么?”

  “……嗯……”她迷迷糊糊地笑应了下来,一整天情绪波动甚重,她都累坏了。她仍然紧紧地让他握着手,感受他的温暖。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内容与他在国外的生活有关。她喜欢听五哥说这个……很喜欢很喜欢,那让她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心里还是热流翻腾着,很是安心。她想要身子再强一点,跟五哥一样强,就能清醒地与他一块度过今晚。今晚是她特别的成人礼呢,快跟五哥当年一样短了。

  听着听着,她慢慢睡去,直至她完全睡着后,她耳边的学士解非国外游记仍然一直说下去……

  夏王府——

  “夫人就寝了么?”萧元夏笑着进门,命令仆役将银盘放上桌。“都可以下去了,让夫人伺候本王就够。”

  王妃房里的婢女与呈上银盘的奴仆都恭敬地退了出去。罗秋萝有点惊异,自从她去夏园为风儿求情后,他就再也没有步入她的寝房过。

  不,正确地说,自徐烈风被他一刀斩下后,他就少言少语,只忙于国事,就连此次送军甲到边关不必一个堂堂王爷亲自监督,他也自请赴边关,分明有意疏远她。

  甚至他出发前,她肚里的孩子不慎流掉,他也是一脸漠然地来看一回就走……让她怀疑这孩子对他唯一的意义,就是让徐烈风不受痛苦地走。

  徐烈风!徐烈风!就算被栽赃成神人之后,他仍然无法彻底刻舍么?那她……算什么?

  “夫人近日可好?”他上前温柔地问着。

  她一怔。“好……”

  “怎么会好呢?瞧你瘦的,本王回来问过太医了。咱俩头一个的孩子虽然没了,但只要你好好养身,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她嘴里苦涩。“是……”要有孩子的前提,是他要进她的房啊。

  他看她一眼,温声说道:

  “夫人,本王不是不肯花心思在你身上,而是近日真真国事繁忙,有些事我不亲自盯着不安心哪。如果不是发现一事,我只怕还没有空过来找王妃呢。”

  “王爷何事如此重要?”

  萧元夏目光落在银盘上的包裹上,挑了个椅子坐下,他弹着椅把,慢条斯理地说:“你我夫妻,本该没有任何隐瞒。我送军甲上边关的途中,兴致一来,忽然想去云山一游。”

  她浑身一颤,对上他慢慢转过来的无情目光,紧跟着,她以为看错,那俊目又满溢着伤痛。

  “我去了,而且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大秘密?”鼻间飘过腥味,她瞟见他坐下的衣摆居然染上一片血腥。

  她面色惨白,迅速看向银盘上的包袱。那不是包袱,是人头!

  谁的?

  萧元夏将她恐惧的神色收入眼里,仍是笑道:“夫人莫怕。江公公都招了,他如何对父皇瞒天过海,听从皇姐旨意,丝绢上的神人改成徐六的过程都说得翔实。一件件,都翔实不漏。”说到最后,他有意无意加重每个字。

  “王爷……”她扑上去,跪在他脚边。

  “你也在里头,是不?”他看着她,笑道:“你是傻了么?居然跟皇姐做出这种事?就算徐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你也不能这样做,何况,她是胥人的后代,是南临的恩人之后啊。”

  “王爷,你饶了妾身,请你饶了妾身,当初你对徐六她……你俩是兄妹,是亲兄妹,怎么能……大凤陛下也是为你好……”

  他满面笑容。“秋萝,你真是傻瓜,你真以为,她是为我好?她是为了皇位啊!她怕遗诏上写的是徐六。徐六是父皇最宠的孩子,又是胥人之后,只要明白她身分的,都会认定她天生就是南临帝王,萧金凤她害怕啊!所以她拉了你我来陷害徐六,没料到,父皇遗诏写得不是徐六,也不是她,而是我,这个他认定软弱的儿子。”

  罗秋萝闻言呆住。“是你……”

  他轻轻扶起她,笑道:“别久跪,你还在养身呢。”

  “怎会是王爷呢?”她不敢信啊!

  “江公公临死前亲口吐露,还会有假么?父皇驾崩后,我为徐六的事心神混乱,没有去亲读遗诏,唯一看过的是萧金凤,江公公他是亲耳听见父皇所提,才知遗诏出乎众人意料。秋萝,你本是一国之母,如此你甘心么?”

  罗秋萝被惊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本以为夏王得知她也是共谋的一份子,甚至,她就是将徐六绘上丝绢的那个画工,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哪知他居然提起这等惊天大事……为什么跟她说?他不在乎徐六了么?不想替徐六报仇了么?

  她茫然地问:“那王爷甘心么?”

  “自然不甘心。”他冷冷地说道:“我不甘心不在皇位,而是萧金凤不该为了尚无子息,而来毒害我的孩子。”

  “王爷!”她惊叫,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几手在他臂上抓出血痕。

  他不动声色,将她的重心移到他另一只手臂,不教她碰到他臂上咬痕半分。他道:“以往我与她不亲,但我想都是皇室儿女,不会有相互谋害之意,再者她事事皆强,怎会将我这弟弟放在眼里?哪知,她为了得皇位,谋害我的……妹妹后,眼皮下容我这个闲散王爷,却容不了我的孩子。秋萝,你想想,她与方帝夫至今没有子息,我们却早一步传出消息,她不心惊么?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有一天,又回到我的名下,她甘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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