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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修罗恋逆妃 page 3 作者:童遥

  萧瑟的秋风刮落了满园的黄叶,让植满林木的院落添了几许寂寥,就连房内传出的琴声都似伤春悲秋般的凄凄楚楚。

  轻推门扉,见抚琴女子专注出神,严炽书没开口扰她雅兴,径自走向搁着文房四宝的案桌,在缣帛上挥毫。

  孤影偏多萧瑟意,寂寥尽处晚霞红。

  拨弄琴弦的纤指缓停,朱颜蛾眉的女子款款起身,朝严炽书优雅福身后,便执起较细巧的紫毫,在那苍劲有力的墨迹旁跟着落下。

  唯有秋霜伴晚风,红尘清净梦成空。

  「婉容这小楷写得仍是这般秀丽雅致。」唇角轻扬,严炽书牵起女子的手,朝内室走去。

  「那是凌王不嫌弃,婉容这字还称不上好。」顺从地跟着严炽书进了内室,女子在他落坐床榻时便动手卸下床纱,然后跪坐他身前。

  眼前女子温婉顺服的柔姿,让严炽书心头不免微动,曲指将她颊畔的发丝撩到耳后。「婉容跟着本王多久了?」

  「自凌王仍为太子之身,年方十八时在瑞皇旨意下迎婉容为太子妃,至今四年有余。」轻手挪移床榻上的倚枕,女子边答边伺候严炽书舒适地靠躺着。

  「玄殷来讯了。过几日本王便亲自带你到霜北关。」制止了女子帮自己卸冠的举止,严炽书凤眸微眯,淡淡说道。

  「这么快?」低声惊呼,女子几乎克制不住轻颤。然而是喜是悲、或惧或期却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闻言,严炽书凤眸再启,龙眉一扬,「婉容不愿?」

  「凌王多虑了,婉容岂有不愿的资格。」敛了敛心底那份颤动,女子垂眸倾前,以纤细的指揉按着严炽书的额际。

  力道适中的揉压舒适地让严炽书又眯起了眼,心思却不由得有些飘忽。眼前这个父皇亲赐的太子妃,气度雍容、秀外慧中又姿色绝佳,虽然受庞邑的胁迫在大婚之日对他下毒,可天性善良的她却在他佯装要饮毒酒时,慌惧的拍翻了杯。

  早将女子来历摸透的他,利用女子善良的天性将她纳为己用,而她也不负他所望地安分守己,在东宫里扮演着讨不得宠的太子妃。然而她那善体人意且从不踰距的体贴,严炽书这些年里却是体会甚深。

  一思及此,严炽书缓缓睁眼,开口问着:「婉容怨本王吗?」

  突来的问话让女子顿止了揉压的指力,随即漾着浅笑开口反问:「此时此刻,凌王可允婉容同在东宫那般喊您殿下?」

  女子巧笑倩兮的艳容没让严炽书动心,而她那仿若撒娇的叙旧语气却让他有些动容。

  见严炽书点头不语,女子往后跪退了步,缓缓开口:「殿下,可还记得婉容失态哭倒在您怀里那回事?」

  「记得。」虽然对眼前女子并无情意,可严炽书也忘不了大婚后不久,看着自己的妃子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泪崩的意外之感。

  「那么殿下方才问的话岂不是刻意言重了。霜北关之事对婉容来说不是犠牲,而是成全。那么婉容该要怨什么呢?」说完,女子笑看着严炽书。

  她的话让严炽书也忍不住唇角微扬,可想到这些年她不忮不求的安分相伴,又忍不住开口:「如果今天匡王不是心向庞邑,兴许你仍可伴在我身边,甚或有朝一日母仪天下。」

  「谢殿下抬举,可婉容不配也不敢奢望有那等贵命。庭院深深的后宫高位,步步都如履薄冰的不容易,着实不是婉容待得来的。再者殿下将来称帝,身畔理应值得一名知心人常伴,婉容自是配不得的。」

  女子话说得得体,可那彼此均无心就别勉强的弦外之音严炽书自然是听得懂的。释然地与女子相视一笑,严炽书躺平了身说道:「时候不早,歇息吧。」着手帮严炽书御冠宽衣,女子终于能够笑得如愿以偿,「殿下安心歇着吧。婉容给您绣的玄衣缠裳尚差几许便能完成,趁着还有几日,婉容还想给您结条佩绶,然后再纳双履鞋。」

  须臾过后,赭红色的床纱掀开再垂掩,女子已退离了床榻,正想朝外厅走去时,严炽书低沉的嗓音却再次传来,「既是献品,那眼可容不得一点闪失。」

  明明像是说着件物品般的生硬语气,可女子却是听得加深了笑容,「殿下放心,婉容自有分寸。婉容最后能为您做的,也仅余这些了。」

  这生来便担着帝王命格的男人,器宇轩昂又尊贵无匹,她没那福分让他爱上,也没那缘分恋上他,可他给的关心暖意她是懂的,也因此即便劳神伤眼,她仍想在最后再多为他做些什么。

  时至霜降,严炽书在被贬到居南关近三年后,带着侍女婉容,在几名影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如被冰雪封城的霜北关。

  霜北关一直都是倾庞邑派系,老北关王严滔是严炽书的皇叔,虽说严滔在两年前离世,但在他死后继任北关王的严应匡也接续了其父人脉,自然也属庞邑那方的人。比起其他三大边关,要拉拢霜北关为己所用显得更有难度。

  也因此,来到霜北关的严炽书,自然也没受到任何礼遇。长严炽书五岁,年轻气盛的匡王甚至避不见面。

  不说严炽书身为居南关凌王,不奉旨镇守居南关却跑来霜北关,光就早前听闻他领百名精兵解救西塞关之危的事,也够让严应匡怀疑他居心叵测。更别说他没将凌王妃照顾好,让她命厄华年,更是让严应匡悲愤得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直到数日后,严应匡在城廊望见他以为这辈子再无缘相见,日夜思念的面容,这才让他再顾不得其他的见了严炽书。

  「皇弟这趟千里迢迢,总算是与皇堂兄见上一面了。」领着侍女走进王府大厅的严炽书,没有任何久候多日的不耐,反而热络地朝严应匡开口。

  「虽同是皇族,但我与你可没这般熟,那些客套话就省省吧。」坐在主位上的严应匡一脸践样,连赏严炽书一个正眼都懒。

  不意外严应匡的反应,但他目光直落在自己身后侍女的举止却让严炽书轻扬的浅笑更加深几许。

  「皇堂兄说的是。不过皇弟接下来要说的,不方便让外人知晓,可否请皇堂兄遣退他人?」

  闻言,严应匡虽有」瞬迟疑,但看到心上人的那股脑热,再加上急欲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急躁,便想也没想地挥退了厅里的下人。

  待厅里只剩自己、严应匡以及婉容后,严炽书便从容开口,「其实皇弟这趟是亲自将婉容送回你身边的。当年父皇在庞丞相的怂恿下硬是将婉容立为太子妃,在知道你与婉容互有情意后,皇弟心底对你始终有着亏欠。」

  「真是婉容!」得到确切答案的严应匡心头一热,几个大步一跨,情难自已的拉着侍女的手,「容儿,你真的没死,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看着严应匡涨红了脸的模样,严炽书心下暗笑,开口又道:「既是父皇亲

  赐的太子妃,自然也由不得我做主,但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再安排出香消玉殖的假戏,促成有情入终成眷属的美好结局,皇弟还是做得到的。」

  「……谢、谢谢。」

  虽然心下又是感动莫名,又是激动万分,但能将霜北关镇守得妥妥当当的严应匡也不是个浅心眼的,有些吞吐的道了谢后,便又开口问道:「你端着这成人之美的举动,是希望从我这得到什么?」

  「既然皇堂兄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皇弟是想跟你借调三万兵马,支援西塞关抵御东胡。」

  闻言,严应匡不由得挑眉,「之前你不是才领兵击退了东胡,还跟乌图谈定休兵半年,这会又来同我借兵?你该不会以支持西塞关为借口,实际上是想领兵攻回皇城吧?」

  闻言,严炽书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他这皇堂兄还算有点脑袋。「皇堂兄这是在说笑吧?三万兵马要从边关打回皇城?我疯了不成!」

  「那你倒是说说,干啥管那西塞关兵马足不足的事?」

  「皇堂兄应当也知晓,那狼子野心的东胡屡次兴兵扰关,西塞关兵力不足,面临东胡的侵扰简直就是中原板荡,前途堪虑呀。」

  「哪又怎么样,守不住也是西塞关桓王自己没本事。」

  「皇堂兄说的是。但你再想想,东胡要破了西塞关,难道不会大举进攻霜北、临东与居南三大边关吗?就算不会,破了西塞关再夺皇城,这天下要叫他们到手了,你可是要认东胡人为主?」

  「我中原汉人鼎天立地,哪可能认东胡为主!」威声一喝,严应匡思忖片刻后又道:「我可以出借兵马,可你能保证那没用的桓王有本事领兵吗?」

  「皇堂兄请放心,在与东胡谈定的休兵止战期间,我好生整顿了西塞关的兵力,只要再添些兵马,要抵住东胡接下来的侵扰应当不成问题。」

  闻言,严应匡不由心头一震,想来这被废的太子真有几把刷子,被贬至今不过两年多,便已将西塞关上上下下都纳入氅下了。这状况是否该同庞邑通报呢?

  看着严应匡搓着下颔沉思,深知第一步棋已己有成效的严炽书见好就收,缓缓再道:「想来皇堂兄心底已有定案,那么皇弟也就不多叨扰了。」

  第2章(2)

  两日后,在严炽书离开霜北关的这天,美梦成真的严应匡为了表达谢意,特地在王府侧厅设了践行宴,与严炽书把酒言欢。

  「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的成人之美。」举杯朝严炽书敬酬,严应匡豪气地干杯。

  「皇堂兄客气了,古人言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说完,严炽书回酢了杯酒,随即又斟满了杯说道:「皇弟才该要以酒代礼,谢谢皇堂兄愿意援借兵马给西塞关。」

  「得了得了,我这援手也不是光冲着你的面子,说到底西塞关也是咱龙炽皇朝的重要守关,我也就是帮守着国土罢了。」

  「那是,中原能这般太平,靠得可全都是皇堂兄的尽忠职守以及鼎力互助。」浅浅笑道,严炽书优雅地夹了箸羊肉,朝沸滚的锅鼎里涮烫。

  「对了,昨儿个婉容同我说,你到霜北关找我的事不想让庞邑知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咽下烫得熟嫩的肉,严应匡端起酒杯问道。

  「关于这个嘛……」搁下箸,严炽书刻意显得欲言又止。

  「我不兴佯势作态这一套,更不信你远道而来真就只是借兵而已,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敛去轻松的神情,严应匡正色开口,就是不想严炽书以为自己没心眼,是个好摆弄的。

  「既然皇堂兄都这么说了,那皇弟也就不怕得罪的直言了。我知道你与皇叔向来是挺庞邑的,但据我所知,庞邑表面上与皇叔交好,实际上却是怕皇叔留在京城会瓜分掉他在朝中的权势,所以才会向皇上力谏,拱皇叔坐上霜北关王的大位,而他自己好在朝中一人独大。」

  看着严应匡因疑虑而蹙起的眉心,严炽书啜了口酒后又娓娓说道:「姑且不论庞邑在朝中只手遮天,前些年他曾以贵妃之位要你将亲妹送入宫中,然而她现在却是被庞邑以歹毒的情蛊欝禁在丞相府。怕皇堂兄认为我空口无凭,这封信请皇堂兄过目。」

  将信递给严应匡,执杯就口的严炽书满意地看着他眉心越皱越紧,捏着信纸的指节逐渐泛白,暗忖着自己在这盘棋中已占了赢面。

  「为了证明此信非为我造假,我派出的炽影卫已在月前将人从丞相府里救出,再不久便会抵达霜北关,到时皇堂兄大可亲自问问令妹,这一切是否属实。」

  信纸上的一字一句入眼,严应匡虽不至于看得目皆欲裂,但那怒气填胸的神情可也好看不到哪去。他真的很想认定这字字血泪的信是造假的,可亲妹那熟悉的娟秀字迹却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为什么?」过了好半晌,稍稍抑下情绪的严应匡开口问道。「因为你我同为严家血脉,所以不愿你识人不清,更不愿你的效诚成了为虎作偎。」淡淡说着,立起身的严炽书伸掌在严应匡肩上拍了拍,「皇堂兄是聪明人,相信这一切你心中自有定论,皇弟言尽于此。」

  严炽书离开霜北关不久后,严应匡真的等到了亲妹归返,也才清楚知道这扮猪吃老虎的庞邑根本就是城狐社鼠,于是亲自走了趟居南关对严炽书表达谢意与不分畛域的心悦诚服。

  至此,最具挑战的霜北关已被严炽书拢络,而西塞关桓王也因为边关告急,苦候不到朝廷援兵,孤立无援之际,质疑起自己对当朝丞相庞邑的忠心是否值得。

  而身为居南关凌王的严炽书在临危之际,义无反顾的领百余精兵轻易击退东胡,又与其谈定休兵半年,更让身边大将罗修武留在西塞关协助训兵,种种举动均让桓王由衷敬佩。

  再加上严炽书怎么说也是皇朝正统继承人,就是攻回京城复位也是师出有名,更是让桓王甘心臣服,唯其马首是瞻。

  然而,严炽书却没因此如释重负,反而因为玄殷情非得已的权宜之策,让他不得不缓了拉拢临东关的步调,暂且将心思用来处理隐驻于居南关百里外的数千兵马正面临的讨伐。

  等到他顺利地以伏败假象为身在朝中的玄殷争取优势,再暗中让西塞关桓王与霜北关匡王在关外另训直属于自己的将领兵士,等前往临东关时已经是大半年后了。

  相较于西塞关的苍风劲劲、霜北关的千岩万壑,临东关称得上是钟灵毓秀之地。而临东关之主淳王司徒淳人如其名,为人敦厚淳朴,就是身子羸弱。

  高风亮节的司徒淳因为耻于阿谀逢迎,以致被掌权弄政的庞邑发派到边关来。所幸临东关周遭邻国尚且安分,而他身边又有几名不错的副将帮撑着,倒也还能谦冲自牧地当个边关闲王,就是有些怀才不遇的抑郁。

  几番不分上下的棋盘厮杀,便让难得棋逢敌手的司徒淳卸下心防,与严炽书聊起了对当前朝政的诸多不满,而其对治国理政的独到见解,与善谋略的脑袋也让严炽书颇为赏识,更是打定将来予于重任的主意。

  也因此,严炽书只花了短短两日便轻而易举地将临东关收拢氅下,也比照西塞关、霜北关与居南关那般,让淳王在关外百里安排秘训新兵与驻军之情事。

  东胡凿山建出的石城祭坛不若数年前那般神圣,魁梧剽悍的胡兵持刀戍守着前后的态势,更是让这曾经代表着信仰中心的祭坛,俨然成了座坚不可破的囚牢。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曾经地位只在汗王一人之下的祭司慕容克木,脚上铐着铁链,正以同样被圈锁的掌轻拍着慕容妍纤细的背,心疼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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