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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彩虹 page 8 作者:玛丽·乔·普特尼

  「我的头好像被炮弹击中,而且我是咎由自取。到了这个年纪,我早该知道不能同时喝啤酒、白兰地和鸡尾酒。」

  他一副懊悔莫及的神情,麦格忍不住微微一笑。如果克林不是可玲的丈夫,麦格一定会相当喜欢他,至少会容忍他的缺点。他尝试不把克林视为可玲的丈夫,假装可玲并不存在。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你今天早上还能移动,实在很幸运。」

  「没有选择的余地。」克林在咖啡里加进糖和牛奶,深深喝下一大口。 「我必须赶去部队里,然后又必须及时赶回这里,陪我老婆去参加理奇蒙的舞会。」

  终究不可能忘记可玲的存在。 「她一定会很高兴你能陪她。」麦格平静地说道。

  克林扮个鬼脸。 「我讨厌这种活动,但是,这场舞会太重要,不容错过。」

  「那么,我们届时再会了。」麦格喝完自己的咖啡,离开餐厅。令人觉得讽刺的是,他一方面想要讨厌孟克林,但是,为了可玲的缘故,又必须希望她的丈夫仁慈、正直,可以信赖。人生为什么必须有这种灰蒙蒙的烂泥?黑白分明容易多了。

  走出屋外,他仰望晴朗的天空,揉揉左边的肩膀,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理奇蒙公爵夫人的舞会极尽奢华之能事,吸引来布鲁塞尔的每一位军官、贵族及外交官员,但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因为那天下午有三个骑士狂驰至公爵的指挥中心,而且消息已经传遍布鲁塞尔,拿破仑很有可能已经入侵比利时。

  可玲在克林和莫家夫妇的陪伴下抵达,也在会场遇见许多老朋友,但始终没有看到她最想见的那个男人。即使在跳舞时,她也在房间里寻觅着麦格的踪迹。他说过他会来,但是,他会不会已经带领他的手下离开?她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麦格一整天都非常忙碌,很晚才抵达理奇蒙的舞会。兴奋的情绪在空气里沸腾,公爵神情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正在和一位女性友人闲聊。

  麦格拉住一个正准备离开舞会的军官。 「发生什么事情?」

  「公爵说军队将在明天早上开拔,」对方简洁地答。 「我现在要返回部队了,祝你好运。」

  时间快用完了,或许他根本不应该纵容自己来到舞会中,但是,麦格想要见可玲最俊一面。他停下脚步,扫视整个大厅。

  她并不难寻找,因为她的衣着和首饰都很朴素,在花枝招展的淑女中反而显得突出,也令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令人心跳停止的美貌上。

  今晚,她穿着白色的丝缎,戴着莹白的珍珠,看起来仿佛从天堂造访人间的天使。克林站在她身边,显然很清楚其它男人有多么羡慕他,因为他拥有最美丽的女人。

  麦格板紧脸孔,开始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女主人致意之后,他走向可玲。克林已经走开,但莫家夫妇仍然陪伴着她。

  他走近时,她的眼睛亮起。 「我好高兴你能赶来,麦格。我以为你或许已经出发了。」

  「我被拖住了,但是我永远不会错过这种盛会。」音乐开始演凑,他说道。 「我能与妳共享这支舞吗,安妮,以及预约妳的下一支舞,可玲?」

  两个女人都答应他,安妮朝他伸出手。她的眼中有明显的焦虑与紧张,但是,多年的军旅生活已经教会她控制住情绪。

  麦格带领她进入舞池中,他们一边跳舞,一边闲聊,然后,他送她回查理身边,转向可玲,朝她正式地鞠个躬。「我相信这支舞是我的,夫人?」

  她嫣然而笑,优雅地行个礼。「是的,爵爷。」

  音乐声响起时,他才了解这是一首华尔兹。在以前的舞会中,他总是故意避开动作亲昵的华尔滋,但是,今晚似乎没有关系了,因为这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共舞。

  她投入他的怀中,仿佛他们以前共舞过数千次华尔兹。他们一起滑进音乐里,她的眼眸半闭,脚步轻悄地跟随他,仿佛不染红尘的天使。

  他们在舞池中旋转,并未交谈。棕黑色的发丝潮湿地贴向她的太阳穴,她的颈动脉急促地跳动。他要轻吻那个部位,还有她优雅的耳部曲线,以及令他魂牵梦萦的丰满胸部。

  但是,他最想做的是抱起她,带领她前往彩虹后方的仙境,置身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堂中,不必再忍受战争与荣誉的折磨,可是,他的时间已经快用完了。  、

  音乐太快就结束了。他放开她,她的长睫毛往上一扬,显露出她萧瑟的神色。「你要离开了吗?」她沙哑地问道。

  「恐怕正是如此。」他转开视线,害怕会泄漏出他的渴望。在房间的另一端,威灵顿捕捉到他的视线,非常轻微地点个头。 「公爵要找我谈话,」麦格继续说道。 「在妳回家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她屏住呼吸。「请——保重。」

  「别担心,我一定会非常小心。」

  她尝试挤出笑容。 「谁知道?这或许只是一场虚惊,每一个人说不定下星朗就回来了。」

  「或许吧!」他犹豫片刻。「但是,如果我的好运用尽,我要请你帮个忙。在我房间化妆台的第一抽屉里,有几封要寄给我最重要好朋友的信。如果我没有回来,请帮我寄出那信。」

  她咬住下唇,泪珠在蓝眸中闪闪发亮,使它们似乎变得更大。 「如果。。。。。。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你要我写信通知你的家人吗? 」

  「他们会从阵亡名单中得到他们需要知道的所有数据。」他拾起她的手,亲吻她戴着手套的指尖。 「再见了,可玲。上帝保佑妳和妳的家人。」

  「上帝保佑你。」她的手指抽搐地握紧,然后,慢慢放开他的手。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过身子,走向大厅的另一端。知道她关心他,令他心头一片暖意,即使明知她也关心查理、肯尼和其它男人。她宽广的爱心使她更显特殊。

  威灵顿已经离开舒适的沙发,逐一和他的军官谈话,在交代过麦格许多事情后,他转向另一位军官 。

  麦格在离开之前,最后一次用视线搜寻可玲,并迅速地找到她。她和她丈夫在另一端,莫家夫妇走向他们。

  麦格费力地呼出屏住的气息,走进温暖的黑夜中,她不属于他,他萧瑟地提醒自己。她永远不会属于他。

  麦格正在马厩里准备时,孟克林走进来。 「你和查理现在就要前往你们的部队吗?」麦格问道。

  克林点个头,眼眸闪闪发亮。 「你听说拿破仑距离这里不到三十英里了吗?老天爷,总算有刺激场面可瞧了!」

  「我一点也不怀疑。」麦格正要牵着马匹出去时,看到孟克林把马鞍架在另一匹比较差的马上。 「你打算让『西撒』养精蓄锐吗?」他随口问道。

  「不,我要把牠留在这里。我会骑『乌诺』 ,带着『杜欧』备用。」克林回答,指向另一匹马。

  麦格瞪着他。「你不骑最好的马匹上战场吗?」

  「我不要拿牠去冒险,」克林说道。 「一方面是因为我非常喜欢它,另一方面是因为如果牠在战场上死亡,军方发给的抚恤金根本抵不上牠的价值。」

  「看在老天的分上,老兄,为了想省几英镑而拿你的生命去冒险,实在是太愚蠢了!」麦恪叫道。 「在战场上,马匹的好坏可以决定你的生或死。」

  「你或许认为只是几英镑,」另一个男人尖酸地说道。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的财富。」

  麦格咽回一声咒骂,克林的行为像个白痴,他应该随他去,但是,为了可玲,麦格必须设法制止他的愚行。 「如果你担心的是钱,就带我的马匹去吧!」他轻抚栗马的颈项。 「它是最优秀的马匹,有能力符合你的任何要求。」

  孟克林的下巴垮下。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马匹,你自己也需要它。」他渴望地盯着麦格的马。「如果它死了,我永远赔不起。」

  「步兵的马匹不像骑兵那么重要,我还有其它马匹可用。『梭尔』能够安全返回,但是,如果不幸发生,我会接受你领到的任何抚恤金。」麦格卸下他的马鞍。「如果一切都很顺利,你可以在抵达巴黎时把它交还给我,如果我没有到达,它就是你的了。」

  「你让我不可能拒绝。」克林露出稚气的笑。「你真是一个好人,老杨。」

  麦格把装备栘到另一匹马的背上时,忍不注猜想,如果孟克林知道他对可玲的感觉,是不是会如此愉悦?他可能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完全不必怀疑他妻子的忠贞。

  麦格骑入黑夜之中,为了可玲,他已经尽他的最大能力协助她的丈夫,其它的一切都操纵在上帝手中了。

  第六章

  战争已经持续好几天,可玲和一个女仆坐在餐厅里时,敲门声突然响起。莫查理的随从威利出现在她们面前。他的面孔憔悴,被炮灰沾得一片漆黑,除了右臂包扎着绷带之外,并没有其它伤痕。「有什么消息吗?」可玲立刻问道。

  「我们赢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争。妳丈夫没有受伤,但是莫上尉受伤了。我回来通知他的妻子。」

  「她带着小孩去安特卫普了。他的伤势严重吗?」

  「  一颗炮弹炸碎他的左臂。他被击落马背,差点死掉,幸好有妳丈夫,夫人。孟上尉掉转马头,救起他,带着他返回我们的阵线。」

  感谢克林无畏的勇气。「我必须带查理回家。你有力气现在就带我去找他,或者,你需要先休息一阵子?」

  威利露出惊慌的神情。「我有足够的力气,但是,我不能带妳去滑铁卢,夫人。村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挤满垂死的男人,不适合女士前往。」

  「我答应过安妮我会照顾查理,而且我一定会做到。」她平静地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可玲穿着长裤、带着医药箱,骑着「西撒」跟随威利离开,马夫伊特则驾着小车携带毛毯等用品殿后。

  滑铁卢距离布鲁塞尔只有十多英里,平常是风光明媚的乡村景色,现在却变成最恐怖的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们在午夜之后抵达目的地。可玲跟随威利前往暂时充当医院的民房。查理清醒地躺在一个小房间里,显然置身痛楚中。看到她时,他沙哑地说道:「什么风把妳吹来这里,可玲?」

  「我来充当安妮的替身。在战况似乎不利时,有朋友提议带她和小孩前往安特卫普,等危险结束后再回家。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这表示我会给你一个吻,虽然比不上安妮的,还是请你将就一下吧。」她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我们来带你回家。」

  他无力地微笑。  「我很想回家。我相信马上就轮到我被宰割了。等去掉我的手臂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

  他闭上眼睛。她审视他憔悴的脸孔,满意地点个头。他的左臂一定得切除,只要没有感染细菌,很快就会痊愈。

  她轻声告诉威利。  「既然我们得在这里等候一阵子,你何不乘机去躺一下?」

  他揉揉睑孔。  「好主意。我注意到隔壁房间里有个空位。我会在那里休息,直到你们准备离开。」

  几分钟之后,一个稚气的声音喃喃说道:「夫人,你可以......可以拿水给我喝吗,麻烦你?」」那个年轻的男孩躺在邻杨上,头上缠着绷带,左边的肩膀上也是。

  「当然可以。」她走过去寻找水壶和杯子,然后四处倒水给病患暍。克林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抬起头,看到丈夫站在门口。他肮脏而疲惫,但完好无恙。  「我真是高兴看到你。」她站起身子,定向他。  「我来带查理返回布鲁塞尔。」

  「太好了。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克林伸臂环住她。  「老天爷,多么惨烈的战斗啊!每一个人都累垮了。」他拉近她,把下巴靠在她的秀发上,然后放开她。

  「你真的是刀枪下入,」可玲说道。  「威利告诉我是你救了查理。」

  「这完全必须归功于杨麦格坚持我骑他的马。那个下午,我们深入敌区,撤退时经过泥泞之地,如果我骑的是『乌诺』或『杜欧』  ,法军一定会抓到我。」

  他扮个苦脸,伸手扒过凌乱的头发。  「波森就遭遇到那种命运,他和我一样,不愿意拿最好的马匹去冒险,所以骑的是二等的马,被陷在泥淖之中,死于敌人之手。因为杨麦格的马匹神骏无比,我才能逃过一劫,又救回查理一命。」

  「那么,我非常高兴麦格坚持你换马。」她犹豫片刻。  「你知道他在战场上的情况吗?」她问道。

  「完全不知道。」克林皱起眉头。  「妳骑『西撒』来这里吗?如果是,我要骑牠,妳可以骑『梭尔』返回布鲁塞尔,因为我们明天就会去追赶法军。我需要换一匹马。」

  可玲形容『西撒』的所在,以便克林可以顺利找到牠。「战争结束了吗?」

  她的丈夫耸耸肩膀。  「如果拿破仑设法召集残余的军队,就可能必须再打一仗。」

  「老天爷,希望不要。」她说道,瞥视四周受伤的男人。

  「或许不会吧!在抵达巴黎之前,我无法想象会再见到妳。好好保重。」克林心不在焉地亲吻她的脸颊,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查理被送上手术枱,顺利地切除手肘以下的左臂。

  「贺医生,我要带他返回布鲁塞尔。可以吗?」可玲询问也是她朋友的外科医生。

  「他待在那里会比待在这里好,」医生说道。  「给他一些镇静剂,让他在旅途上不会太痛苦。妳知道如何更换纱布吧?」

  「我知道,而且布鲁塞尔也有很多熟识的医生。」

  贺医生大笑,神情轻快不少。  「相信妳一定找得到。莫查理是个幸运的男人——他会得到第一流的照顾。」

  医生返回手术枱,可玲指示看护兵把查理送回他先前的病杨。喂过查理喝下镇静剂之后,她坐下来等候药效发作。几分钟之后,她再次听到一个令人惊讶的男人声音。  「可玲?」

  她抬起视线。  「肯尼!」她站起身子,握住他的手。他的制服已经无法辨认,脸上也包着纱布,但是,显然没有大碍。「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你来这里找你丈夫吗?」

  「不是,克林没事。莫查理受伤了,我要带他返回布鲁塞尔。他失去他的左下臂,但是,其他情况都很好。」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你......你知道任何有关杨麦格的消息吗?」

  肯尼变得严肃。「我就是来这里寻找他。他没有跟他的部队在一起,也没有在其它临时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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