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凊沂公主 page 22 作者:惜之

  “你把朕的儿子看得太浅,怎么一个太子之位就会让他们手足之情消弭、亲情蒙蔽!?”他的手往桌上一敲,皇帝的威仪尽现,凌厉目光压得我不得不低头。

  我怕了,怕得很厉害,在这个时空待得越久,我越懂得恐惧低头,环境影响一个人,总是最甚。

  “不是奴婢把皇子们看得太浅,奴婢说的是人之常情。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就是我们有动物欠缺的竞争力,竞争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是好是坏、是福是祸,端看一念之间。”

  “立了太子就不会自相残杀吗?你怎么知道太子不会成为众人恶斗的目标?怎知一旦夺权成为太子,不会面目全非、贪狂尽现!?”他怒道。

  这是他所担心的?我错了,我还以为皇帝除了考校儿子们的能耐、磨练他们的心志之外,还想让他们在暗自竞争中,牵制各派力量,达到微妙平衡。但原来,他并不如我所想象,是个自私自利的父亲呀!

  “既身为太子,就该有本事友爱手足、大度忍让,让有才者不嫉妒、愿为自己谋画出力,让无才者相依靠,友爱亲近。

  若为太子,仍不知国家本应依据法理治天下,只一心排除异己,结党营私,扩大势力,导致盘根错节、党同伐异,到最后越演越烈,吏治腐败,请教皇上,这样的太子怎能不被斗、不被废?”

  我留下话尾。皇太子素行不良,当然可以被废,太子毕竟不是皇帝,没人规定,只有薨了才能下位。

  “说来说去,你还是认为朕该立太子?老二,果然是你的好妹子啊!胳膊肘子净朝里弯。”他的口气缓下,讽刺地看了禹和王一眼。

  皇帝把我当成禹和王的人?这样最好,一举两得,既免了皇帝对阿朔猜疑,也让我的话变得合情合理。

  “父皇赐罪,儿子已多年未与五妹相见,今日之话,儿子并未授意。”禹和王忙弓身请罪。

  皇帝哼了一声,转开脸不看他,只是对着我问:“那么,你觉得朕该立哪个皇子为太子?”

  太好了,我的背脊阵阵发凉,不管说谁,都是死路一条。看来,我在皇子中再有魅力,这份魅力就是进不了皇帝眼里。好吧,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晚要下刀的。

  “如果奴婢是关州百姓,会说:立端裕王最好,因为他让关州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裕;如果奴婢是章家的五小姐,会说:立禹和王最好,因为他为人敦厚、疼爱家人;如果奴婢是皇后的心腹,会说:立靖睿王最好,因为他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如果奴婢是边城百姓,会说立权朔王最好,因他让百姓免于连年烽火战祸。可是,如果奴婢代表的是大周百姓,我会说……”我迟疑了一下。

  “说什么?”皇帝催促我往下说。

  “说……立一位心中以百姓为主的皇子当太子最好。因为他心中有百姓,将来成为帝王之后,便会致力使民无贵贱、官无贪佞、兵不畏死、绅无奸滑;如果他心有百姓,便会重农务本、兴修水利、杜绝贪贿、严惩腐吏,以至政治清明、百姓富足、威名远播、四方来归。”

  这是八卦,真实性有几分我不确定,确定的只有阿朔对我说的部分。八卦中传说,皇帝曾私底下问每个皇子,身为皇帝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镛晋的答案是──“勇,勇者才得以服众。”

  禹和王的答案是──“智,智者才能让民心归服。”

  而阿朔的答案是──“仁,以民为本,视百姓如子,处处以百姓所需做出发点,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家要千秋万载,必得百姓相助。”

  帮阿朔,我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要靠他自己。

  笑容缠上皇帝的脸庞,他满意地朝我点头,双手端起骨瓷杯,轻啜一口茗茶,像在回味茶水滋味,也像在回味我那一大篇话。

  逃过一劫了?呼,我轻吁气,但手脚仍抖个不停。

  “看来女子不全然是没见识的。赏!说,你想要什么?”

  皇上……龙心大悦?所以,我说中他的心声,让他笃定了想法?那么,不意外的话,那个东宫太子将会是阿朔?

  真是我猜的这样,那么我帮了他,却苦了自己。

  我不爱阿朔当王的、不希望他为皇帝,只不过燕雀怎阻止得了鸿鹄大志,他生就那双强而有力的翅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展翅高飞呀!

  “奴婢谢恩,但无功不受禄。”

  这功,我不想要,这禄,更非我所欲,但它偏偏掉到我头上,你说,我收是不收?

  “谁说无功?你替大周百姓道出心声,没有你这番话,朕怎知子民是怎么想的?就赏你黄金百两,绸缎十匹如何?”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我伏下身,叩谢。

  “你很好,真不知道逸群是怎么教养出来的,朕偏是没这等福气。”

  “多谢皇上称赞。”

  “如何?肯不肯为朕将就,舍空谷幽兰,爱一回繁华牡丹?”他笑望我,灼热眼神骇住了我。

  心彷如被人狠狠敲打,重重一震。这是什么意思!?为皇上将就?为什么不是为镛晋将就、为阿朔将就,而是为皇帝将就?舍空谷幽兰,爱一回繁华牡丹……

  我慌了,慌得脸色惨白、手脚发汗,炎热的六月天,我竟如同浸在冰水里头……

  皇上对我一笑,转开头,叫唤靖睿王:“镛睿,这回你出城,倒是给大家说说……”

  接下来,皇上又与他的儿子们聊了些琐事,我听不进去,只能傻傻地陪侍在旁,不断发着抖。

  他是皇上、是皇上啊!虽然穿越的人不怕死,可是他天生的威势尊仪,一怒目就让人连不随意肌都不自主发抖的气势,逼我打从心底一阵阵发寒。

  “没事了。”

  回头,镛晋站在我右边,眼底带着激赏和喜悦。我做对了吗?

  “放心,没事的。”花美男的手压在我背上,触到我明显的颤栗,而他眼底,亦带着一抹忧虑,不知想的是不是和我同一桩。

  镛晋的笑容很明媚,但驱逐不了我满心郁郁;花美男握住我的手很温暖,一样阻止不了层层冒上来的心惊。我还是害怕,无名地惊恐着。

  终于,皇帝领着他的皇子们继续往前行,我不必再跟随,等他们离我五十步远,我马上调转回头,发疯似地狂奔起来。

  我不断跑,却不是跑回我的月秀阁,那两条自己有意识的腿又带着我往怀恩宫奔去。

  我在发抖,牙齿在打颤,一颗心躁动得比万马奔腾还激烈。冲进大门时,我的胸口仍起伏不定,直到看见阿朔,提在胸口憋得紧的那口气才散开,整个人跟着瘫软下来。

  眼睛一花,原本稳稳坐着的阿朔,竟然一勾一拉……我根本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坐在他膝上、让他带进怀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我圈在胸膛里,我两手紧抓住他背上的衣服不放,彷佛使足了劲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活在有他的地方。

  突然,眷恋两个字跳上我的脑海。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用力摇头,我不能眷恋他、眷恋这里,我眷恋的是那个有慈禧老奶奶的田侨仔老家,和那两个嘴贱到不行的小弟弟……

  “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他抚着我的背,顺着我的气,轻声在我耳边低吟。

  他知道了?他当然知道,宫里,他的耳目众多……

  阿朔一直对我说话,他轻拍我的背,亲吻着我的额头,我们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他的体温染上我的,而我迫切需要他身上传来的温热。

  “我要回家。”我低声哽咽。

  他的手臂僵硬,温柔的声音戛然停止。

  “我要回家。”我强了。

  “回哪里?章大人的……”

  “不对,我要回台湾、台北,我要坐飞机回去。”泪水终是憋不住,流了下来。

  他松开我,勾起我的脸,轻轻地吮去我的泪水。“乖,别怕,有我。”

  “我不要在这里,这个世界不是我所熟悉的,这里没有计算机网络、没有捷运和3C,怎么活得下去?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有很多霓虹灯,我要看电影、看韩剧,要听布莱得彼特和安洁莉娜裘莉的小道消息。”捞捞叨叨地,我乱了、傻了、混了……我吓得不行。

  我的恐慌也吓到阿朔,他把我抱得更紧,不断在我耳边呢语:“乖,留下来,为了我,好不好?”

  阿朔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他的眉头上有两道化不开的浓愁,他很明白,我不是他能够掌控,他在害怕,而我……更害怕……

  轻轻地,我在他胸前摇头。

  “为什么不要,我待你不好吗?”

  不就是坏在他待我太好?

  如果他够破够烂,够坏到让人想拿把斧头砍一砍,我哪里会害怕眷恋跃上心头?老早包袱款款,飞离这个深宫大苑,何必让皇帝一句幽兰牡丹吓得魂飞魄散?

  他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像哄婴儿般耐心。

  慢慢地,我恢复平静。“阿朔……”我带着些许哽咽轻唤他。

  “怎样?”他亲亲我的额、我的脸,好像要经由这样的轻触,才能确定我还在。

  “我很怕,怕得全身发抖。”

  “我知道,不要怕,我会护你。”

  “我怕得好累喔。”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我在撒娇,做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行动。

  如果在现代我做这种事,姊姊弟弟会掉落满身鸡皮疙瘩,奶奶爷爷会匪夷所思,怀疑我有没有被哪路鬼神附身,可见得,环境有改变人性的重大作用力,而我,正逐渐被同化当中……

  “累,就睡一下。”他没松开手、没让我扑进他的床榻,于是我大大方方把他的胸口当枕头。

  “你会陪我吗?”我问。

  他轻声笑开。“你醒来,第一眼就会看见我。”

  “大丈夫说话要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深吸气,说:“我真的真的好喜欢阿朔。”

  他松口气,笑了,然后我真的闭上眼睛,在他架起的避风港里,睡得好安心。

  第十五章 玉琼楼

  这天,我又找起鬼屋。

  当我无聊到想吐血之际,突然又想到那位和亲公主,舞姿曼妙、容貌绝丽,有心爱男子却不得不为国家离乡背景的可怜女子。

  上次要找玉琼楼没成功,让几个女人连手合电之后,我当了好一阵子的乖乖牌,只在月秀阁附近活动,再远的地方,除非有上级长官命令,我是绝对不去的。

  我推思过,会不会古代女子生活太无聊,成天没事可做、想东想西,才会搞出一堆心机?因此,为了不让自己变成那种女人,我得找点事情做,手忙脚忙,自然不会有多余心思去忖度旁人。

  于是乎……

  “小禄子,还要多久啊?”我一路走一路唠叨。

  有前车之鉴,担心又碰上赏花的众家美女,这回我特意避开御花园,甘愿绕远路。

  这一绕,绕得可远了,我后悔没带计步器来,不然这次肯定破纪录,日行万步,哼,算什么?

  “姑娘,您真的想去玉琼楼?”他不安地绞扭双手,面色青笋笋。

  “是啊。”我认真点头。

  “难道您不怕……”

  “怕鬼?放心啦,天色还早,日头赤炎炎,离鬼要出门见客的时间还早得很。”我挥挥手,满脸的不在乎。

  “可是、可是有人传,玉琼楼里,白天也会传出怪声音。”

  “真的假的?”双眼绽放光芒,一闪一闪亮晶晶,白天见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经历。

  “当然是真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姑娘,您就打消念头吧。”小禄子的两道眉毛几乎贴合在一道儿。

  “为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两条腿酸麻得不像是自己的,晚上我得把双脚抬高高,抬到墙上促进血液循环。

  说到这个,我想起那个带着茉莉花香的黑衣人。

  我确定了,他是人,不是我潜意识里的幻想。

  前几天,我陪着镛历、镛岳他们玩鬼抓人,日里玩得太疯狂,晚上两条腿酸得动弹不得,只好把双脚搭到墙上,许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两条腿还高高地挂在墙壁上,后来是让黑衣人的笑声惊醒的。

  这次,我没闻到他出现时伴随的茉莉花香,刚睡了一觉,脑袋很是清醒,我清楚听见他在笑、清楚看见他的眼睛眉毛弯角。

  虽然他一发现我醒来,马上纵身自窗口跃了出去,但我百分之百确定,他真实存在着,并且是个身份崇高的人,否则怎能在宫里来去自如?

  小禄子扯扯我的袖子,脸上满是苦笑。“姑娘,咱们想别的东西玩儿,别去玉琼楼探险了,您说好不?”

  如果这时候,我体贴他的焦虑而放弃冒险活动,或许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可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就是会在某时、某个点无缘无故地固执起来。

  我也是这样的,许是被邪灵附身了吧!硬是要去闯闯那个玉琼楼,硬想在那里找到一个会跳舞的鬼魂。

  “别怕别怕,晚上我说吸血鬼的故事给你听,你听完以后就会知道,那些神啊鬼的,全是无稽之谈,都是写小说的人拿来骗笨蛋的。”

  “吸血鬼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像人又不像人的生物,他们可以活几千年不死,啥东西都不吃,只喝人的血……”

  “那被喝血的人呢?”

  “血被吸干,人自然就死啦!万一吸血鬼只是口渴而不是肚子饿,只在猎物脖子上意思意思吸上几口,那个被吸的人不但不会死,还会加入他们,变成吸血鬼一族。”

  “姑娘,您从哪里听来这么可怕的事儿?”他磨蹭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吓出满身疙瘩了。

  “都说啦,故事嘛!是吃太饱的小说家用来赚钱的工具,你不要拿来自己吓自己。”

  谈话间,我成功转移小禄子的注意力,三拐两拐,我们终于拐进传说中的玉琼楼。

  玉琼楼长期缺乏人管理,自是一番凄凉风景,走进园子,几株野草长得很高,几乎要到我的胸口处,三四朵瘦伶伶的红花自野草间冒出头,水池里没有鱼的踪影,只有绿色的青苔映入眼帘。

  朱红色的屋顶上有梁燕筑巢,几声明啾鸟鸣,是雌黄小口呼唤爹娘的声音。瞧,鸟都不怕了,人的胆子更大呢。

  见我举步往屋子走,小禄子连忙扯住我的衣服,不让我继续往前,他压低声音,像害怕被鬼听见似地在我耳边低语:“姑娘,别去,冲撞了娇娃公主,要害病的。”

  “没事,你待在这里,我只去瞧一下,你数到一百,我保证回来。”我学他,在他耳边用气音说话,要制造恐怖气氛,我也很擅长的啦。

  “要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他看看左右,手心冒冷汗、额头冒冷汗,牙齿抖得咯咯作响。

  “是啊,如果我吓昏倒了,你可以回去搬救兵啊!去找朔王爷,让他派军队过来,军队里都是男的,阳气特重,鬼会怕的。”我还在说笑,他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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