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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虎记(下) page 7 作者:佚名

  她睁圆美眸瞪着他,好半晌发不出声音。

  一直以来,就算他给她再多的刁难与折腾,都不曾真正打过她!

  “你失态了。”他冷冷地说完,朝着门外扬声吩咐道:“来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一下。”

  说完,他回眸□了沈晚芽一眼,大掌用力扯开范柔红纠缠住他袍袖的双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这时,几名奴仆进来清理地上的琉璃碎片,不约而同都以担心的眼神瞅着他们的芽夫人,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埋着头干活儿。

  范柔红则是强忍住笑,走到沈晚芽面前,凑着头,用极轻柔的嗓音对她说道:“你该瞧瞧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丧家犬,芽夫人,你瞧见我这张脸了吗?听我爹娘说,我的容貌与柔蓝堂姐有八分神似呢!”说完,她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很聪明、很厉害,没来‘宸虎园’之前,就一直听说你有多了不起,可是,只要我这张脸皮还在的一天,只要他还惦记着我家柔蓝堂姐的一天,你,沈晚芽,就休想跟我斗!”

  听着她充满挑衅的一番话,沈晚芽侧眸瞅着她秀丽的容颜,只是淡淡的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就在她要回“苹秀院”的途中,冷不防地伸出一只男人的大掌将她擒了过去,问守阳抬起她的脸蛋,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上,红色的指痕清楚可见。

  “很疼吗?芽儿。”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不舍,“我必须这么做,因为你说的话太过分了,我已经有拿捏力道了,可是看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眼下,他再多的解释都进不了她的耳里,沈晚芽恨恨地挣开他的掌握,用力到被扯痛了,也要甩开他,“不要碰我,走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没看见被她留在身后的男人以紧握的大拳捶向一旁的石柱,满脸懊恼悔恨的表情……

  自从那天书房的争吵之后,“宸虎园”就一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两个主子平日里话不多,只有在掌柜们过来时,会就着生意谈论。

  “呕……”

  此刻,沈晚芽一个人蹲在廊边,不断地掩唇作呕,却是什么也都吐不出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芽儿啊!你没事吧?你不会又是吃了玫瑰糖吧?”凤九娘赶忙过来,一边替她拍背顺气,一边担心地说道:“只是说也奇怪,那‘有应斋’的玫瑰糖可是人人抢着要买的珍品,怎么就是不合你胃口呢?”

  “凤姨,你别再提那糖了,要不,我又想吐了。”她没好气地睨了长辈一眼,掩唇又要呕了出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凤九娘担心地问道。

  沈晚芽苦笑摇头,强咽下想吐的感觉,“不知道,突然觉得胃口不是很好,老是翻腾着想吐,感觉舌根特别热,特别想吃冰的、酸的东西,凤姨,你行行好,给我弄碗冰镇酸梅汤吧!今年还没吃到胡伯他们辛苦弄的冰呢!我一会儿吩咐去凌室取些冰块,你酸梅汤可以制得酸些,我正好把冰丢进去化开。”

  “你你你……该不会是?”凤九娘听傻眼了,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好半晌说不出话。

  “是什么?”沈晚芽被她的反应给弄胡涂了。

  “快坐下!你快坐下。”凤九娘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到一旁的扶靠上坐下,“现在你的身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芽儿。”

  “凤姨的意思是说……”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低头瞥了自己依旧平坦的肚皮一眼。

  凤九娘含泪笑着点头,“对,你有身孕了!芽儿,多少年了,咱们‘宸虎园’没听过孩子的哭声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凤姨,你确定吗?”

  “没错,老夫人生爷的时候,我可是片刻不离陪在她身边,她害喜的样子跟你现在是一模一样,不会错的!”凤九娘合掌拜着天,“真是谢天谢地,我盼着你能怀上孩子,不知道已经盼了多久了!谢天谢地啊!”

  “凤姨?”沈晚芽轻唤了声,露出了微微娇羞的表情。

  “你在这里坐着歇会儿,我去叫爷过来,放心,我知道你不好开口,让我告诉他,他只怕要开心死了!”

  “嗯。”她点点头,没有拒绝凤九娘的提议。

  不过,对他们两个人近日的不愉快,凤九娘倒是有些担心,“一会儿他来了,就好好跟他说话,都是要当爹娘的人了,小两口是不是就别吵了?”

  “嗯,我听凤姨的,不跟他吵了。”

  “好好,就说定了!那我去跟他说,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看那小子从今以后怕是要心疼死你了!”

  在凤九娘走后,沈晚芽的表情蓦然变得深沉,侧转过身,透过穿堂的圆窗,看着就站在窗花另一边的范柔红,看见那张秀丽的脸蛋上,在听到她有身孕之后,露出了不敢置信与妒恨的表情。

  “你都听见了吗?范姑娘。”沈晚芽微挑起眉梢,柔柔地对着那张酷似范柔蓝的脸蛋说道:“你想要试试看吗?看是你那张脸皮,还是我肚里的这一滴血脉,哪一个对他而言比较要紧呢?”

  “啊啊啊——!”

  当问守阳听到凤九娘说沈晚芽已经怀有身孕,他一时喜出望外,赶着要去见她,可是,就在他们要赶到之时,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抵达时看见沈晚芽就跪在地上,捂着疼痛的肚子,襦裙已经被血给染红了大片,而范柔红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手足无措的表情。

  “芽儿!”他心急如焚地抱住沈晚芽,吼叫着要人去请大夫,亲自将看起来虚弱且痛苦的她抱回房里躺着。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大夫诊脉之后宣告,说沈晚芽因为被人给用力推倒,孩子禁受不住,已经小产了。

  “还我孩子!叫她还我孩子……”沈晚芽推打着要抱住她的问守阳,激动地大喊道:“孩子啊!我要我的孩子啊!”

  “芽儿,冷静下来,大夫说你才刚滑胎,不宜太过激动。”他轻声地哄着,感觉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地狱里,看见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心就像有千百刀在割着。

  “你要我怎么不激动?”她一下接着一下打他,“不要抱我!走开!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到她身边去!做什么还在我这里?走开!”

  “你冷静一点。”他加重了语气,却也将她抱的更紧。

  “我不要冷静!你走开!走开……”她呜咽了声,将脸埋进他的胸怀里,崩溃地大叫了起来。

  问守阳咬紧牙关,抱着她一语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叫喊得累了,静静地偎歇在他的怀里。

  这时,归安脚步悄然地过来,轻声禀告道:“爷,范大人派人过来请邀,说范姑娘回去告诉他,芽夫人小产不是她的错,他为了要澄清误会,想要请爷过府一叙,请爷务必赏脸前去。”

  “去替我回范老爷,就说不必多此一举了。”问守阳抱着怀里的人儿,低沉的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毫感情,在归安离去复命之后,他大掌温柔地抚着沈晚芽柔细的发丝,俯首轻吻着她的头顶,“是我不对,我不该试你,我向你保证,芽儿,我会给你、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公道。”

  沈晚芽从他的话里听见了再认真不过的承诺,在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小时候的事,她想起了在七岁那一年,娘亲在后院里给她关了一小块地,让她种自己喜欢的花草。

  她已经忘记自己究竟在那块地里栽了些什么,只记得栽进了一种味道很香的花,而那花的香味很容易吸引虫子过来。

  她记得自己有好几天的时间,就守在那块花田旁边捉虫子,一只不留地捉,即便是日头赤炎,她就戴着娘亲大大的帷帽继续捉。

  直到她娘亲看不下去了,对她说,就算是有虫子也没关系,几只虫子吃不死花的,要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但她没有同意,只是用认真却犹童稚的嗓音告诉娘亲,说她用了很多心力去照顾那些花,所以,她绝对不容许有害虫飞进来危害它们,哪怕只是一只也好,她都无法容许白白便宜了它们。

  “哪怕只是一只害虫也好……”她偎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柔软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恍惚,“我都不会允许她来毁坏我辛辛苦苦浇养出来的花田,我做不到,你能明白吗?”

  第5章(2)

  对于她天外飞来的一句,问守阳无法听懂她话里的涵义,但他没有出声,大掌顺抚着她的发丝,心疼她此刻不堪一击的脆弱,同时也心痛着他们没有缘分谋面的亲生骨肉!

  沈晚芽不想看他沉痛的表情,闭上双眼,放空自己全身的力气依靠着他,状似恍惚虚弱,但是她的思考却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会不择手段。

  为了要保护捍卫这一亩用了她全心全意养出来的花田,在必要时候,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是要了她的命,她都会在所不惜!

  从那一天之后,“宸虎园”没再听过“范柔红”这几个字,而京城也都在盛传着,范厚原本回京述职,理应仕途顺遂,却没想到前几日让人给参了一本,说范厚在外地当官时,为官不甚清廉,几天之后,朝廷就降下一道旨意,降他官位,再派驻京外,好好的反省思过。

  “义父,你找我吗?”

  沈晚芽走进“苹秀院”的小厅里,见到东福坐在一张靠椅上,虽然他的健康状况依然十分虚弱,但是他逼迫自己正坐着,不想露出一丝毫病态。

  “对,芽儿,你过来。”东福对她招了招手。

  “嗯。”沈晚芽点点头,走到长辈的身边。

  “这两天,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应该没有大碍了吧?”他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关切,“女人家小产伤身,该吃的补品,你一样一样可都要吃下去,千万不要挑嘴啊!”

  “是,我知道。”她点点头。

  “爷待你好吗?”

  “这几天,挺好的。”沈晚芽想到了问守阳这几天的呵护备至,足可见他的内心有多自责后悔。

  “义父指的不是这几天,是一直以来,爷待你好吗?”东福的目光忽然沉了一沉,“回答义父,如果爷待你好的话,为什么你要吃药呢?”

  “义父?”她脸色微微泛白,“芽儿不懂你在说什么药?”

  “姬大夫今天来见我,他把你一直在吃避妊药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东福叹了口气,“他怕吃药伤你的身,要你将药给停了,可是你不听他的劝,所以他只好找上我,要我跟着一起劝你。”

  沈晚芽咬唇不语,没想到姬千日会出卖她,但听她义父的口气,姬千日究竟没有彻底出卖她。

  “芽儿,告诉义父,爷待你不好吗?”

  她摇摇头,泛着浅淡的笑,“不是他待我好不好,而是我不想要生他的孩子,义父,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您就不要劝我了。”

  “为什么不要孩子?是因为上次小产的关系吗?那要是有个万一,你现在已经怀上爷的孩子,那你怎么办?”

  “不生。”这个回答她说得没有半点犹豫。

  “你说什么?”

  “要是真怀上孩子,我不会把他生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倘若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咱们爷的骨肉……”

  “对,我会把孩子给堕掉,当他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你敢!”问守阳的嗓音冷不防在他们身后扬起,宛如猛兽的咆哮,丝毫不掩饰被惹怒的心情。

  他特地过来找她,却没想到会听见他们这一番话!

  沈晚芽与东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见他阎王般阴沉的脸色,被他锐利的眸光紧盯住,她一瞬间心口微窒,说不出话来。

  在问守阳的眼里,只能看见她略微苍白的脸蛋,他走进屋里,高大的身躯欺近她,将她硬生生逼退了两步,抵靠到桌边。

  “所以,不是范柔红,是你下的毒手吗?那个孩子……我们那个夭折的孩子……是你吗?”

  “不,自始至终那个孩子就不曾存在过。”她语出惊人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自始至终,我们就不曾有过孩子!避妊的汤药我一直都在喝,我们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沈晚芽,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他忍不住咆哮,如果她未曾有过身孕,那日的小产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的崩血,其实是我正逢癸潮,然后在事前吃了几颗药丸子,那药性会让癸血下得又急又猛,看起来就像是小产一样,所以,根本就没有孩子,你听清楚了吗?没有,那孩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而正是因为她吃了那些会伤身的药丸子,所以姬千日不愿再给她避孕的药帖,就怕再继续服用下去,将会伤害她身体的根本,但她不肯听他的话,才会让他找上她的义父,把她吃药的事实说出来。

  这一瞬间,问守阳不寒而栗,不敢置信自己亲耳所闻,但他却很快的就知道,当日的小产是她要对付范柔红,在这一刻,他思绪清楚得连自己都要觉得不可思议,几乎要痛恨了起来。

  原来,都是假的,那日,她的哭喊崩溃,不过都是一场虚伪的戏码。

  但他对她的心痛,却是真实无比啊!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不为什么。”她缓缓地摇头。

  “你恨我吗?恨我是用那种手段得到你的,所以才不生我的孩子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就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我不想要孩子,这辈子,我都不想要。”

  在一旁的东福怔愣地看着他们,对于他们所说的每一字一句,都感到心惊不已,究竟当年纳妾的事,沈晚芽有多少真相是瞒住他们没说的?

  “为、什、么?”问守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见他坚持要个交代,她数度张唇欲语,最后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想做是我恨你,会让你好过一点,那你就这样想法吧!”

  她的说法,让问守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恨我,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好,不生就不生,但是,对于一个不想生我孩子的女人,我问守阳也不稀罕,沈晚芽,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了。”

  这瞬间,沈晚芽的脸色惨白至了极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纠扯着心口的痛楚,让她觉得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不奇怪。

  就一句话……他就用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所有给一笔勾消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难道,她是在期待着他对待她的态度能有什么不同吗?

  沈晚芽没奢望过他能谅解她的想法,但……就一句话?

  她左手紧握成拳,让指甲陷进了柔软的掌心间,借由那深刻的疼痛,让自己忍住几乎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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