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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阎王 page 1 作者:朱映徽

  楔子

  云雾飘渺的山顶上,一幢小木屋中,传来了震惊的嗓音——

  「你说什么?!」

  李若儿躺在床榻上,望着身旁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一双澄澈的眼眸盈满了错愕,巴掌大的脸蛋略显苍白。

  上个月初刚满十七岁的她,有着一张宛如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五官细致而美丽。

  相较于她娇俏甜美的容貌,一旁的姜彤云就显得失色不少,尽管那张容颜堪称清秀,但是一站在美丽的李若儿身边,她就立刻失了颜色。

  「若儿,你……」姜彤云一脸不忍与难过,眼眶泛红地望着李若儿,甚至还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想要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你……得了一种极为古怪又罕见的病症。」

  「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李若儿连忙追问,一向活泼爱笑的她,此刻甜美的脸蛋却挤不出半丝笑容。

  今日,是与她情同姊妹的姜彤云十八岁的生辰,因此她一早就在一名丫鬟的陪伴下,前来探望独居于这座无名山顶的姜彤云。

  午膳后,她们一块儿到山间嬉戏,途中她却不知怎地,身子极为不适,浑身有如烈火焚烧,痛楚难当,最后甚至还眼前一黑地昏了过去。

  刚才她一苏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带回了木屋,而尽管医术极佳的姜彤云已帮她扎了几针,但她的身子还是虚弱又难受。

  从小到大,除了幼年时曾染了一场急病之外,她的身子一向健朗,很少有什么病痛,更别说是如此严重的不适。那可怕的痛楚吓着了她,也让她深感困惑,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困惑之余,李若儿要丫鬟先回去通知她爹娘一声,毕竟今儿个一早出门时,她跟爹娘说过傍晚之前会返家,可这会儿她恐怕得在这里多歇息一会儿,她可不想让爹娘为她的逾时未归而担心。

  丫鬟离开之后,姜彤云再度帮她仔细把脉,并详细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想不到竟突然脸色大变,一脸震惊又难过地告诉她——她得了古怪又罕见的病症。

  倘若不是知道姜彤云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这……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病症……」姜彤云难过地望着她,神情和语气都充满了忧虑。「但是从你的脉象和种种症状来看,确实跟娘多年前曾提过的那种古怪罕症一样,而娘说她有生之年也仅见过一次,是娘家乡的一位妇人患上的。」

  姜彤云口中的娘名叫金雪霓,原是西域某部族族长的女儿,精通医药和奇门遁甲之术,而她不仅是姜彤云的娘,同时也是李若儿的师父兼义母,病逝已有一年多了。

  十二年前,李若儿年仅五岁,在一次随爹娘出远门游山玩水的途中染了急病,当时他们一行人正在山谷之中,要赶回城里至少也得花上一日夜的时间,但她虚弱的身子又禁不起奔波的折腾。

  正当焦急无措之际,他们碰巧遇上了一对母女,就是金雪霓和姜彤云。

  当年,金雪霓恋上了一名中原男子,为了爱不惜离乡背井,一路追随到中原来,然而,在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那男子竟突然不见踪影。

  在调养好身子之后,金雪霓带着女儿千里迢迢地四处寻找,几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他,却发现他已有妻室,甚至还有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看见她和女儿,那男子不仅没有半点惊喜,还流露出一脸嫌恶厌烦的神情,宣称过去的一切只是一段错误的露水姻缘,要她们母女别再来纠缠,别破坏他此刻幸福美满的家庭。

  对于男子的绝情,金雪霓既心碎又绝望,原本打算带着女儿一块儿寻短,想不到却遇见了染上急病的李若儿。

  她认为这是上天给她的旨意,要她继续活下去,这才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而在治好李若儿之后,她带着女儿找了个幽静的山顶定居,还因为与李若儿相当投缘而收她为义女。

  由于李若儿天资聪颖,对于奇门遁甲不仅感兴趣,还相当有天分,她便将一身的奇门遁甲功夫全教给了她,至于绝佳的医术则传给了女儿姜彤云。

  以医术而言,姜彤云一点儿也不输给城里的大夫,因此过去李若儿要是身子有什么不适,都喜欢跑来找她的好姊妹帮忙诊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的身子一向健朗,很少有什么病痛呀!」李若儿有些激动地嚷着,内心受了极大的打击。

  古怪罕症——这四个字听起来极为严重,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李若儿的心头,让她的心被一股深深的恐惧给紧揪住,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我曾听娘提过,那种古怪罕症跟身子骨硬不硬朗没有绝对的关系,似乎是五脏六腑突然出了变化,但……由于罹患这种病症的人实在太少了,目前还没有法子能肯定究竟是什么原因。」

  李若儿的脑中有片刻的晕眩,她愈听就愈觉得忐忑,不祥阴影笼罩住她,让她心乱如麻。

  「那……」李若儿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得了这种病,最后会怎么样?」

  其实从姜彤云那一脸忧虑难过的反应,她的心里已隐约有数,知道情况恐怕不太乐观,但她还是想知道究竟会有多糟?

  「呃……这个……」姜彤云吞吞吐吐的,怎么也说不出残酷的答案,而她带着伤痛的目光更是不忍看向李若儿。

  李若儿的胸口一紧,忽然浑身发冷,连指尖都觉得冰寒。

  一种极坏的预感宛如利刃般,狠狠刺入她的心,但尽管害怕听见难以承受的回答,她还是坚持要追问出答案。

  「彤云,告诉我实话,不管有多么可怕,我都要知道实情!」

  姜彤云的眼眶泛起了泪光,心中又犹豫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用哽咽的嗓音说道:「这种病症极为古怪,除了一开始会高烧、呕吐甚至是昏迷——就像你稍早那样,但在初时的不适度过之后,整个人又会如同生龙活虎一般,感觉不出有什么病症,因此很容易就会被疏忽了。然而一旦再度发病,五脏六腑就会迅速地衰竭,直到彻底坏死。」

  听了这番话,李若儿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美眸闪动着惊慌无措的光芒。

  「那该怎么治?总有法子可治吧?」她焦急地追问。

  「这……听娘说,这种古怪的病症无药可治,一旦染上……就只能等死了……」姜彤云落下泪,别开了脸,不忍看李若儿的表情。

  无药可治,只能等死?!

  李若儿的脑中有霎时的空白,彷佛有人拿起巨大的石块狠狠砸向她的脑袋,她又惊又痛,难以承受这个可怕的打击。

  「那……距离下一次发病,大约有多久时间?」她不安地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当初那名妇人,约莫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

  三个月?!李若儿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也就是说——她的性命,有可能只剩下三个月?

  惶惶无助的情绪狠狠揪住李若儿的心,绝望又无助的泪水蓦地夺眶而出。

  看着她那一脸哀伤脆弱的模样,姜彤云忍不住扑上前去抱住她,激动地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为什么会这样?这世上真是不公平……」姜彤云哽咽地说:「若儿,你说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会这样?李若儿也很想问问老天。

  她抱住姜彤云,眼泪流个不停,但她很快地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许自己这么绝望崩溃。

  「我想……」她哽咽地道:「先别这么绝望,说不定我爹娘会想出办法,会找到人来治好我的。」或许,或许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糟……

  姜彤云抬起头来,脸上早已布满泪痕。她摇了摇头,伤心难过地说:「没有用的,若儿,我的医术难道还会比那些大夫差吗?况且,当初那名染病的妇人也看了很多大夫,其中甚至有很多医术比娘还高明的大夫,却全都束手无策……我怕你爹娘和姨父也只能为你焦急难过,在痛苦绝望中备受煎熬罢了……」

  李若儿闻言一僵,美丽的容颜又更苍白了几分。

  一想到会让疼爱她的爹娘担忧难过,甚至是悲恸心碎,善良孝顺的她就于心不忍。

  倘若她的病症真的无药可治,那么让疼爱她的长辈们经历三个月痛苦的煎熬,将来还得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岂不是太残酷了吗?

  好不容易暂时忍住的泪水,再度扑簌簌地落个不停。一向乐观又开朗的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绝望无助的滋味。

  两个女人伤心地相拥而泣,过了许久,哭声才逐渐停歇。

  李若儿悲痛之余,想起了疼爱她的爹娘,她开口说道:「彤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若儿,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帮的!」

  「我染上这种古怪病症的事情,别让我爹娘或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

  「倘若我真的无药可医,非死不可,那么又何必在最后的这段期间内,让身边爱我的人为我伤心断肠呢?」李若儿哽咽地说着。

  听着她的话,再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姜彤云忍不住再度伸手紧紧搂住李若儿,又是一阵悲痛的啜泣。

  「若儿……若儿……都怪我……」

  李若儿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也说了,这种怪病是无药可治的,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怪你呢?」一向善解人意的她,在这种时刻还反过来安慰姜彤云。

  「可是……我好气……好不甘心……这世上真是太不公平了……」

  听着好姊妹不断地替她打抱不平,再想着她或许只剩下三个月的性命,李若儿的心就又慌又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面对死亡,谁不畏惧?况且她只是个上个月刚满十七岁的姑娘家呀!

  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做,还有好多地方想去,还想要继续在爹娘的身旁当一辈子孝顺贴心的好女儿啊!

  难道……她真的只能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人世吗?

  不!她不想要只有短短十七岁的性命,她还想要活得更久一点,好让她能够经历各种还来不及体验的人生呀!

  第1章(1)

  「烈云山庄」位在东北一座繁华热闹的大城里,是五年前由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南宫烈一手创立,以经营马场为业。

  由于拥有识马的精准眼光,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南宫烈就成为叱吒东北的马业霸主,让其他马场望尘莫及。

  一个月前,南宫烈和已故「铸剑神匠」之女莫水悠成亲,两人先前经历了许多波折,甚至还差点天人永隔,那让他们更珍惜彼此。

  今日午后,南宫烈带着娇妻一同出游,而他们才刚返回「烈云山庄」,一个娇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烈哥哥,好久不见!」

  李若儿开心地勾着南宫烈的手臂,一双美眸灿亮如星。

  她娘与南宫烈的娘是一对亲姊妹,原本两家人都住在京城里,多年来感情极为融洽。

  但,由于南宫烈无意跟随他父亲靖顺将军的脚步当个武官,所以五年前,他离开了京城,返回东北老家创立了「烈云山庄」。

  自那时至今,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完!

  一看见久违的李若儿,南宫烈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温暖的笑意,由着她继续勾着自己的手臂。

  身为家中独子的他,从小就将这个娇俏甜美的丫头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宠爱。

  「若儿,怎么来了?」

  「好久没见到烈哥哥,想念你就来看你啦!」李若儿嘴甜地说。

  南宫烈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莫水悠伫立在一旁,好奇地望着他们。

  先前她从没听说南宫烈有兄弟姊妹,这会儿突然蹦出了一个妹妹,她不禁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来,悠儿,我帮你们介绍一下。」南宫烈开口说道:「这丫头小你一岁,叫做李若儿,是我的表妹。若儿,她是你的表嫂,莫水悠。」

  当初由于莫水悠的爹娘惨遭恶人杀害,为了在百日内完婚,他们的婚事筹备得有些急促。

  听说那个时候李若儿正好陪着她娘到外地探望身体微恙的姨母,所以没能赶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表嫂?!」

  李若儿惊呼一声,美眸圆瞠,看起来像是先前完全不知道南宫烈已娶了妻。

  「当年我还在娘的肚子里时,咱们的爹娘不就已为我们指腹为婚了吗?想不到烈哥哥竟突然成亲了,那么我……我……」

  「什么?!你们……指腹为婚?」莫水悠一脸惊讶,看了看李若儿,又看了看她的夫君。

  南宫烈的脸上没有半丝心虚,反而浮现一抹无奈。

  「若儿,别淘气。」他叹道。

  这个机灵慧黠的丫头从小就爱嬉闹、玩性重,这会儿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在演哪一出戏?

  「我可没胡说,难道不是真的吗?」李若儿故意反问,美丽的眸子浮现一抹狡黠的光芒。「烈哥哥,你自己说,当年指腹为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

  「看吧!你自己都承认了!」李若儿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想不到,烈哥哥竟然完全不顾咱们之间的婚约……」

  当李若儿的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莫水悠震惊僵硬的表情时,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先带着点哀怨的神情,瞬间变成了灿笑如花,那转变之迅速,让莫水悠错愕极了。

  「好了,不玩了,再玩下去,说不定烈哥哥真要宰了我!」

  莫水悠还没反应过来,李若儿就已松开了南宫烈的手臂,转而亲昵地挽起了她的手。

  「悠儿表嫂,我刚才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你可别在意呀!」李若儿脸上漾着讨好的微笑。

  「早就叫你别淘气了!」南宫烈皱了皱眉,开口轻责了一句之后,一把将爱妻搂回自己怀里。

  眼看一向宠爱自己的表哥,这会儿全部心思都在爱妻的身上,李若儿忍不住在一旁哇哇叫。

  「哎呀,烈哥哥有了妻子就忘了妹子,真令人伤心!」

  她一边假哭,一边还对南宫烈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吃定了表哥不会真舍得板起脸来训斥她。

  从他们一来一往的应对与反应,莫水悠看出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暧昧情愫,但仍有件事情让她耿耿于怀。

  「可是,你们之间的婚约……」

  李若儿笑着答道:「我们当年的确『指腹为婚』过,但那只是长辈之间开玩笑的戏言罢了,从没有人认真将它当成一回事。」

  南宫烈点了点头,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况且,就算有婚约在,表哥这个人就像一头不驯的猛虎,可不是能够任人控制的。真要逼他娶我,他恐怕会一脚将我踹到天边去呢!」

  莫水悠被她夸张的话给逗笑了,真心喜欢上这个活泼有趣的姑娘,对于刚才的玩笑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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