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很难得遇到,或说仅有的几次中的一次逮到开涮自己老友的机会,所以他冲维拉科查暧昧地笑了起来。
维拉科查完全不理会萧湘的揶揄笑容,平淡如水地喝着咖啡,因为萧湘煮的咖啡太烂而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很有意思,‘维拉科查’这个名字有着很特殊的含义,你的名字也是。”
萧湘转移目标,笑着对弘雨说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得唐突。
“你的名字‘雨’取自雨神伊拉巴,而维拉科查的名字,取自印加最伟大的神的名字,在传说中,他是创造印加文明的英雄。”
萧湘边说边故意瞟向维拉科查,他也只是突然觉得维拉科查与弘雨的名字颇有关系。
“秘鲁为一个高地国家,雨水稀少,雨便成为印加人存在的前提条件了。所以从神学上说,是伊拉巴与维拉科查共同缔造了印加文明。不知道当初费尔南多先生与端木怀先生是如何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样的名字,真是十分的默契。”
萧湘仍旧冲着维拉科查暧昧一笑,不过对方露出一贯无聊的表情。
“你认识我父亲?”弘雨有些吃惊,因为萧湘竟完整的说出他养父的名字。
“维拉科查没有告诉你吗?”萧湘瞪了维拉科查一眼,带着几分埋怨。
这个人的我行我素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变,竟然连这个也没对弘雨说,就带着弘雨来见他。
不过弘雨还真沉得住气,不,或者说是他完全信任维拉科查。
“我的父亲曾经是驻秘的中国外交大使,与你养父有些交情,看来,最初知道你秘密的就是他们三个老头子。”
萧湘简略地讲道,事实上当年端木怀得以带着年幼的弘雨离开秘鲁,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萧湘的父亲萧长恭的帮助。
如上所说,当维拉科查未来库斯科前,就与萧湘联系过,跟萧湘说过他的父亲萧长恭也是知情者。事实上,这是端木怀与维拉科查交谈时谈到的,当时维拉科查还颇为吃惊。
维拉科查与萧湘的友谊是从小时候就建立的,那时两人的父亲有着不错的交情。后来萧长恭回国定居,才与费尔南多不再有联系,但萧湘与维拉科查的友谊一直没有中断。
“我父亲曾对我说过,当初在秘鲁得到一位驻秘的中国大使的帮助,看来他说的应该就是你的父亲了。”
弘雨对萧湘感激地说道,他当初得以活命,离开秘鲁完全是因为萧湘父亲的帮助。
然则对于维拉科查没有告知他这一事,弘雨显然很介意,但是却没表现出来。
弘雨只是表情有些黯然,没对维拉科查没有告诉他这一件事表示出任何意见,就像他根本不在意那样,什么也没说。
第三章 隐匿的图腾
弘雨的寝室通往客厅,所以夜深的时候,即使有人在客厅低声交谈,在寝室里还是能隐约地听到。
夜已深,维拉科查与萧湘仍旧在客厅里琢磨那张藏宝图,两人交谈的声音不时进入弘雨的耳朵。
“维拉科查,你那冷漠的态度有时候真的很伤人。”或许因为疲惫了,萧湘放弃了对于藏宝图的讨论,改变了话题。
“我实在是不明白,本来以为对你而言他多少有点特殊,但你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就带他来找我。”仍旧是萧湘的声音,虽然维拉科查是粗线条,但萧湘却注意到了弘雨当时黯然的神情。
“这不是最重要的,况且他能理解。”这是维拉科查的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又说得淡漠。
“该说你是太高估他了还是太忽视他了,你是否忘了他还只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
萧湘无奈地说道,他有时候也觉得这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十分不近人情。维拉科查这个人对人十分淡漠,如果不是与他有深入交往的人,大多认为他是个无情而冷酷的人。
一阵沉默,维拉科查掏出了烟,抽了起来,每当他抽烟的时候就表示他有些不耐烦。
对于弘雨,他确实是从没当他是位少年,而当他是一位心智上都不亚于他的人。
“你应该听说过一则传说吧,关于雨神与维拉科查,还有神殿。”萧湘不满维拉科查冷漠的态度,他打破沉默,用带着揶揄的语气说道。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位神秘主义的拥护者。”维拉科查挖苦道。他虽然寡言,但他要是乐意,说起话来也是刻薄的。
“未必是,传说这种东西可是很有意思,何况这传说本身就有其预言性。”萧湘反驳道。
“何时你的研究领域转向了神话学?”维拉科查皱着眉头,不屑地说道。
呵呵,难得惹恼了他,萧湘愉快的笑了起来。
外边的谈话停止了一会儿,应该是各自回房休息了,而寝室内的弘雨却在想着萧湘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弘雨拉了拉有些单薄的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时候,却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于是弘雨抬起了头,看到了抱着毯子,站在门口的维拉科查。
“还没睡?”维拉科查走了过来,将毛毯叠在弘雨的薄被上,口吻淡漠。
不知道父亲当初是否对维拉科查有所托付,一路上维拉科查都对他在生活起居上颇为照顾,虽然维拉科查怎么看都是位冷漠的人。
“雨神祭司与维拉科查的传说是什么内容?”弘雨从床上坐了起来,问得唐突。
“你听得懂西班牙语?”维拉科查不再淡漠,而是带着点吃惊。
对方不仅听得懂他与萧湘的西班牙语对话,还听清楚了对话内容。
弘雨点了下头,他有专门学过西班牙语,这是养父对他的唯一要求。
“关于维拉科查的传说中有关于他离去后归来的预言内容。”维拉科查用平缓的口吻说道,或许是因为刚被萧湘指责的关系,他耐心地进行解说。
“这个我知道,他并没有回归过,当印加人以为他们的神从海上回归的时候却迎来西班牙人的入侵。”弘雨喃喃地说道,当知道维拉科查名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名字的出处。
虽然弘雨并没有选择考古学为其专业,但他一直很关注印加的历史与神话,虽然完全不能与这方面的专家相提并论,但该掌握的知识面他几乎都掌握了。
这算是印加最著名的神话了,维拉科查是印加神话里最大的神之一,掌管着大地丰收与知识,是创造印加文明的英雄。在传说里他从太平洋沿岸出发远行,并允诺返回。结果当十五世纪,西班牙入侵者从海上来到美洲,印加人以为是他们所失落的神返回,结果迎来的却是亡国的命运。
“有这样一则传说,广泛的流传着。当‘黄金神殿’消失的时候,维拉科查会最后一次出现,也就是所谓的回归。他的出现意味着文明的诞生;他的回归——意味着印加古文明的终结。这是神学上的解释。”维拉科查继续说道。
“那么雨神与维拉科查有什么关系?”弘雨问出口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似乎很在意这个。
“‘结合’,诞生新的文明,或说文明的延续。”维拉科查淡淡地说道,也不做过多的解释,回答完过个问题后,他就像刚才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结合”。弘雨琢磨着这个词,是某一种仪式的比喻吧,或许更是精神层面的。
然则这个“结合”也可以是指灵肉上的,两性的结合,然后孕育、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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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弘雨起床换下睡衣,那是一套对弘雨而言十分合适的睡衣。弘雨的身高一米七,而萧湘的身高是一米八左右,所以这睡衣显然不可能是萧湘的。这套睡衣到底是谁的?这样一个疑问只是一闪而过,弘雨并不是特别在意。引起弘雨关住的是:这房间在他之前显然有人居住,因为生活用品之类的都很齐全,衣柜里也有整柜的衣服,尺寸都是一样的,可见某—位身材与他相仿的男性曾经在这里住过。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将弘雨从沉思中唤醒,弘雨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维拉科查。
因为穿着黑色的衣裤而显得越发修长的身影,非常吸引人的冷峻的五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气。此人单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出他的身份的,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男子竟是位与泥土、文物打交道的考古学家。
弘雨点点头,他知道维拉科查是来唤他去用餐的,于是沉默不语地跟在维拉科查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像这样沉默而稳重的少年,维拉科查确实是没有遇到过,明明长得秀美无比的脸上尚残留着一丝稚气,却又有着过人的顿悟力与自我节制力。
“萧湘一直是一个人住吗?”弘雨在维拉科查身后问道,维拉科查回头驻足,看着弘雨。
“是的。”维拉科查简略地回道,抬了下眉看弘雨,他正等待弘雨再说下去,但弘雨并没有再说什么。萧湘在秘鲁没有任何亲戚,也还没有结婚,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独身。
维拉科查没问为什么问这问题,而弘雨也没有说出他的疑惑:如果不是经常或长期居住于此,那么又怎么会留下一大堆的生活用品,甚至包括一柜的衣服。
是自己太多疑了,萧湘并非如维拉科查所说的一直是一个人居住,但这又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呢?
用完早餐后,维拉科查与萧湘又就着藏宝图的问题上讨论起来,两人首先讨论的是这张地图本身所隐藏的身世——也就是藏宝图的来源,其次才是财宝也就是黄盒神殿可能出现的地域。
“无论如何,我都确信那几个字母所代表的意思是特殊的,是绘图者的署名外亦另有新指。”
萧湘肯定地说道,如果他的设想是正确的,那将是辨别这张地图真伪的一大根据。
“但这是个常见的名字,却未必是你所特指的那人。”
维拉科查冷静地说道,这种巧合是存在的,但并不是说就是绝对。
弘雨一直都是静听维拉科查与萧相的谈话,但他并非只是单纯的听,他自行端详着羊皮纸右下角那个引起眼前两人争议的模糊署名。
那是几个西班牙字母,弘雨读了一下,确定就是“曼科”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
曼科王子是印加人的民族英雄。身为帝国末代王室成员,他成长于西班牙人中,学会了骑马火枪,并带领印加人抵抗西班牙人的入侵。他战斗了许多年,即使到了绝境,仍旧苦苦抵抗,直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关于他的传说一直经久不衰,他是位被印加人神话了的英雄人物,但他真实地存在,而且黄金神殿的传说也与他有关系。
“维拉科查,如果将这羊皮纸拿去做鉴定的话,完全会得出这是出自羊驼的鉴定,另外,年代也会是十五世纪,单只从对地名的称呼上就能确定时代了。”
萧湘十分肯定地说道,他之所以成为维拉科查的朋友,或许就在于他经常跟维拉科查唱反调。大多数人都会因维拉利查身上散发的凌厉之气而有所顾虑,但萧湘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一位没有受过西方教育的印加王子能画出这样一张地图,虽然他确实非常的聪明,并与西班牙人生活了多年。但是,他的地理知识从哪里来,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维拉科查反驳了一句,虽然可以假设曼科王子有这能力,但更有可能他根本就没这样的能力,毕竟他只是一位科学落后的印加人。
“如果是由曼科王子口述,而绘画者是位拥有地理知识的西班牙人,那应该是可以成立的。”维拉科查继续说道,他有更合适的解释。
“你是想说,或许他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叙述的。”萧湘又加了一句,他已经被维拉科查说服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所以这可能就是这份藏宝图意义不明的原因。”维拉利查点了下头。
当曼科王子在西班牙人的逼迫下讲述,由西班牙人绘制这张藏宝图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实话,这是完全合理的事情。但后来守候黄金神殿的祭司一族收藏这张地图又说明它是有用的,因为黄金神殿的所在只有印加少数王室和负责守候黄金神殿的祭司知道,所以守候黄金神殿的祭司不可能收藏一张没有意义的地图,并且为了保护它而牺牲生命。
那么,或许这地图确实画出了黄金神殿的所在,只是西班牙人看不懂,或说除了守候黄金神殿的祭司外,谁也看不懂。
“那么它是具备欺骗性的?”萧湘不大满意地说道。
“它有其根据,至少提供了我们线索。这是库斯科,那么这些呢?”维拉科查淡漠地说道,他的瘦长的手指指着地图上好几条从库斯科纵横而出的线条。
“道路。”萧湘不用维拉科查过多的提示,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印加帝国时期,从库斯科城延伸了好几条石砌道路,向四周延长而去,每条道路都有所指向,往往是某一重要的建筑物,或圣地的所在。最长的一条,甚至长达两、三千公里。
那些道路,每隔一段路程就会有一驿站,供信使传递资讯用。印加帝国的道路,四通八达,是印加皇帝将他的意旨传递给帝国人民的纽带。
库斯科的名字就得自于此,它就像一轮太阳,四周延伸的道路为其放射状的光芒。库斯科是印加人精神世界里的肚脐,也是宇宙的中心。
“‘黄金神殷’从古至今有那么多人寻找过,但他们的目标都放在安第斯山区没有人迹的深林里,因为根据记载,曼科王子曾经告诉西班牙人它位于那里,但那是谎言。”
维拉科查又继续说道,他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迷惑逐渐地清晰了。
由于黄金神殿是存放印加历代皇帝木乃伊与黄金祭品的地方,所以必然有修筑一条道路,用于行走。很难于想像习惯开辟道路好使得交通便利的印加人,不会在库斯科与黄金神殿之间开辟道路,要知道四周都是为山脉包围的印加疆土,如果没有开辟道路,如何将木乃伊与祭品运送往神殿。
“所以,黄金神殿很可能就在某一驿站上,不过只知道这个,也是跟大海捞针没有什么区别。”
萧湘拧着眉头,苦恼无比。要知道印加时代的古驿道纵横交错,而且就是现今所保存的驿道遗迹也是不少的。
“看来,我们需要一幅《特奥蒂华坎》,虽然只能得到复制品。”
维拉利查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似乎有了什么想法。